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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5b9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步蟾宫 > 第273章
    她哽咽了一下,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她回头又看了眼平台上的尸身,有灵力在,尸身不腐,衣服换了新的,很干净,沈扶玉就像睡着了一样。

    沈千水仓促低头,把眼泪一抹,垂着头下山了。

    恍惚间她又听见沈扶玉说:“以后你便给连累的人说你哥哥是沈扶玉,叫他们来找我,我会处理好的。”

    其实他明明不用这样的。

    沈千水的霉运又犯了,她哭得看不清路,一脚踩空,一路从山体上摔下去,撞到了人,那人怀里抱的琴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对方把她扶了起来,倒是一愣:“千水?”

    沈千水泪眼模糊地抬头,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她哭得脑壳有点疼,没想起来这是谁。

    “清霄派这是?”对方的声音有些紧张,“莫不是师尊……”

    “不是,”沈千水嘴唇抖了抖,“是哥哥。是大师兄。”

    对方的身形似乎一怔。

    “沈扶玉?”

    他问了这么一声,却未等沈千水回答,反倒像是自己要来求证般,飞奔上山。

    山上的外面弟子许多都不认识姜应了。

    姜应一路跑入灵堂,看见躺在灵台上的人,他的脑中轰然一声。

    这一刻,他才对两人闹别扭的百年光阴有了深刻的认知。

    “你……”姜应手足无措地走向灵台,僵硬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他看着沈扶玉,不知道该说什么,“你……”

    白色的衣袍,放下来的柔顺的黑发,眉眼长开了好多,全然褪去了十八岁时的稚嫩。

    但是姜应又觉得他没有变。

    具体是哪儿,他也说不上来。

    “本来,”姜应拍了拍灵台的边缘,微微坐了下去,“本来是来找你的,想问问你还介不介意当年那事。那琴我还修好了。”

    姜应说了没几句,便有外门弟子来赶他。

    “喂,外人不许来灵台。”

    姜应抬了抬眸,道:“我不是外人。我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倏地发觉眼下自己同沈扶玉的关系也与外人没什么区别了。

    见他不说话,那哭肿眼的外门弟子便愈发认定了他是外人,催道:“快走快走!没听说过灵堂能让外人进的。”

    姜应风风火火地来,只看了沈扶玉一眼,又被人仓促赶出了灵堂。

    那外门弟子似乎是接待这种人接待多了,有些不耐烦,他道:“我大师兄人美心善,救过的人多了去了!萍水相逢一场,称个朋友不过体面话,你别太当真了!除了内门师兄师姐,都是外人啦。”

    不是的。

    姜应想反驳他,即便放在内门里,他也该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才是。

    但姜应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走去,最后居然跑去了静笃峰,恍惚间,像是看见两个稚子打闹着跑过。

    “姜应!”

    姜应一抬头,瞧见六岁的沈扶玉蹲在竹屋前:“我的衣服又脏了,我今晚要洗衣服呢。”

    姜应低头笑了一声,用掌心抹了把脸,才发觉脸上已经有了湿意。

    他刚迈出一步,六岁的沈扶玉却是迈着小短腿跑向了另一边。

    他看去,才发现那便是七岁的自己。

    沈扶玉再次喊道:“姜应!”

    也是。

    六岁的沈扶玉的喊的是七岁的姜应,而自己,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听见沈扶玉喊“姜应”了。

    姜应又笑了一声,当年那场吵架,竟成两人此生的最后一面。

    他从怀中取出来一个油纸包,放在竹屋前的台阶上,道:“给你买的小米酥。记得你儿时最爱吃。我一直放怀里抱着,温着,没凉,想着拿它跟你求和呢。”

    “其实后来我找过你一次,师尊说你下山了。我以为你不愿意看见我,就走了。这一百年,我收集到的关于你的消息好像都很好,除了这段时间——我看别人都在因为你道侣骂你,怕你伤心,想着来找你聊天呢。”

    “如果可以的话,想着跟你和好……或许早一些,就好了。”

    他说的话颠三倒四,想起什么说什么。

    “凤凰还不知道吧。”

    姜应叹了口气。

    主峰那边哀乐、哭声吵得厉害,倒衬得这边冷冷清清,姜应双手握着应月。

    他专门坐在了台阶的一侧,空出来一侧,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坐下。

    姜应看了一会儿,又脱下外衫,铺在了那里。

    一瞬间,共同修炼、共同历练、一并挨罚、姜家丧事、群星抱月等等过往一一闪过心头,姜应方才发现,原来过往一直历历在目,并未随着时间褪去半分。

    可是那般默契,最终还是只落了个“外人”的称呼。

    思及此,他呼吸一滞,手上青筋暴起。

    应月随之碎裂成无数个星点,飘向远方。

    自毁本命灵器,姜应受反噬,功力只剩一成。

    灵丹疼得几乎要裂开,他没管。

    他张了张口,还是喊了出来:“沈扶玉。”

    可是我这次连你也没有了。

    此后再也不会有人给他说“你还有我”了。

    泊雪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了魔君的寝殿门口,眼下四下无人,他面无表情地站了很久,方才抬手敲了敲门。

    很轻,几乎微不可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