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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过惨烈,声音都喊不出来了。

    那是痛极了的一张脸。

    韩忆许的眼前也模糊了,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哭的,但那只是妄想。

    所有的心酸和心疼涌入身体,只消一眼,他便与眼前的人感同身受了,他痛他之所伤,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明白他所有感情的另一个人。

    他紧紧抱住他,他想要安慰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知道没有比安慰的话更能作为现如今的一把刀,假如他说了,那就是在他的心口,血淋淋地一遍一遍的扎下去。

    牧瑰反手轻轻推搡了他的胸膛两下,因为无力,一点也没推动。

    韩忆许没有移开目光,那眼中没有责怪,没有怨恨,有的只有关切和疼惜。

    牧瑰的肩膀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全部垮了下去,他低头把脑袋贴在了他的胸口上,无数的哽咽都化作了浑身的抽搐痉挛。

    回忆里的那些声音海潮般翻涌,汐褪去又追来,断断续续、连绵不绝,让人躲都躲不掉。

    他曾经以为,他经历过的那一切,没有比那更绝望的现实了。

    而现在他才明白,真的有。

    如果有机会能千刀万剐上一千次,他将非常乐意去做那个自首的罪人。

    可即便他赎罪千百世,他做过的事情也无法挽回了。

    这个事实把他彻彻底底地撕碎了。

    他自己没办法放过自己。

    假如世界上有一种极端的刑罚。

    那肯定就是现在这样。

    牧瑰无声地撕心裂肺地哭泣声没有任何人能听见,除了韩忆许。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抱住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我在这里。”

    “小瑰,你知道吗?成功了…我成功了啊……”

    他在努力地把每个字拼在一起。

    可那颤抖的话音,听在牧瑰耳中,只是字字椎心泣血。

    “......小瑰.....我没有放弃.....我成功了......你也要为我高兴......”

    牧瑰的泪水湿透了他的胸口,终于从某一刻开始恐怖的倒气。

    韩忆许心疼得无措,给他戴上床头的呼吸机面罩,却被牧瑰摘掉,扔在一边。

    牧瑰意识拽回来一些时,睁开眼,看到韩忆许,像溺水的人抓住河面漂过的浮木,死死地将他拽过来,怎么都不松手。

    那拽着他胸膛的方式像个任性要动手的孩子。

    可哪个冲动的孩子有那样狼狈可怜的一张脸呢?

    但韩忆许只是悲恸地回抱住他的身体,他知道,濒临绝路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韩忆许手抚摸着牧瑰的背脊,慢慢引导着他:“让我听到你的声音,这样你会好受一些.....牧瑰,你知道吗?你两次哭都只在我面前,怎么现在不敢了呢.....”

    自从他第一次见他,牧瑰只哭过两次。

    一次是从福利院跑回他家。

    一次就是第七世他死的时候。

    他真的想尝试笑出来,却只是泪水肆意汹涌。

    牧瑰拽着他的力度越来越强,发出一声濒临死境的野兽般的惨叫之后,他失声痛哭起来,像个小孩一样,难看,幼稚,委屈,不管不顾。

    韩忆许听着,心也跟着碎了,他按住牧瑰的后脑。

    “喂!牧瑰!”

    听到里面的动静是必然的。外头的人要冲进来。

    韩忆许抬头喝道:“别让他们进来,gray。”

    伊灰*落地于门边。

    他按住了门,沉声道:“不要进来。”

    门外头的伊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

    伊灰*:“他不想让你们进去,他没事,不要进来,现在......先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离开.....”

    门外不再有动静之后,伊灰*回去了,他知道外面的人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了。

    他和其他鬼也一样,都不知道牧瑰究竟在记忆中看到了什么,但是他们知道,牧瑰还清醒的话一定不会让他们进来。

    太多太多的情绪宛如海啸,瞬间淹没了牧瑰。

    他的眼前模糊了。

    再也看不清对面之人的脸。

    可他知道对方是谁。

    他一直都知道却视而不见的人。

    陪伴了他八世。

    被他怨了八世,也一直陪伴着他的人。

    想要救他的人。

    他的胸腔被碎裂的情绪扎得鲜血淋漓。

    “哥……对不起……”

    牧瑰把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对不起……对不起……”

    他像个犯了天大的错误的孩子,慌乱而不知如何解决,无论怎么道歉都无济于事。

    只是一边哭,一边不停地说对不起。

    “啊,我现在心情很复杂啊。我一直想让你在我面前好好的哭出来,但是看到你哭,我又心疼的不得了,这该怎么是好。”韩忆许好半天才说出这句话,笑得很勉强。

    牧瑰哭得喘不上气。

    那些记忆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播放。那些被误解但又坚守在他身边的岁月,悔恨罪恶和不配得感反复焦灼着他的心脏。

    为了自己这样的人。为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认出他,到死都不信任他,还用言语反复伤害他的人。

    他是唯一没资格责怪他的人。

    可他却成了伤他最深的人。

    他知道,韩忆许做这些绝没有后悔过。他也不允许自己否认韩忆许做的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