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崭新的烈焰
就在此时，王宫突然发生了新的变化。
只见规模最大的金穗宫屋顶从中间断开，下方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原本应该是觐见用的大殿，此刻已被改造得如同金属堡垒一般，而这空洞内部更是隐约可见无数管路和齿轮，活像一座古老的发射井。
朝阳立刻就意识到不妙。
已知万机之神隐藏在王宫地下监牢的最深处，那么这个洞通向何方已不言而喻。
他原本计划是用坚固的空气墙撞穿层层屋顶，可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打开通道迎接他！
15秒。
空洞里喷出大量蒸汽，接着有什么东西被射出洞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着朝阳飞来！
它确实是个发射井，还是采用蒸汽弹射的发射井。
而朝阳也在那一刻看清了飞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一根发着不详光芒的断手，手臂上流淌着暗淡红光，仿佛被血浸透了一般。
分明是血肉之躯，看上去脆弱无比，但中层空气墙并没有将它挡下，断手就那么若无其事的穿过了空气屏障，飘至朝阳面前。
愿力的消耗随即陡然飙升，当朝阳猜到那是什么东西时，神国的消耗已经超过了盈余的极限！
只听到噼啪一声脆响，神国的轮廓随着断手一同碎裂开来！
柯思莫斯投射的不是一根普通的断手，而是丰饶女神的残肢！可以确定的是，此时的丰饶女神并未死去，因此断手也附着神国的力量，当两个意志敌对的神国撞在一起时，强大的一方会将弱势者彻底碾碎。
问题在于，丰饶女神并不弱小。她作为月桂王朝的庇护者，曾统御过旧大陆百年时光，信徒遍布整個世界。哪怕是大幅衰弱后的现今，她也能支撑起万机之神制造出一支庞大的机械军团，即使半截残躯，也蕴含着不容小觑的愿力。
对撞的胜者是朝阳，但代价亦十分高昂，十多万愿力被一扫而空，剩下的再也无法支撑起庞大的神国。
这便是神明领域的“弱点”，一旦供给满足不了需求，神国并不会自动缩小范围，而是像被挖空地基一样直接崩塌。
而神国一垮，迷宫也失去了依托，无浮力和不会被压缩的空气防线跟着一同失效，大量机器飞鸟顿时涌入进来，在朝阳身旁炸成一团团火球！
在那几秒钟内，他感到自己就像被卷入风暴中的落叶，不光落点被推出去好几百米远，身子也被炸成了好几截。低下头，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破裂的腹部和向外喷洒的血液与脏器。
如果不是第一时间切断了痛觉阻碍，他恐怕早就休克了。
不过身体的死亡已无法避免。
朝阳感到意识正在飞速模糊，别说凝聚愿力完成最后一击了，就连保持清醒都无比困难。最多再过一两秒钟，他的意识就会被转到其他分身上，永远跟这具躯体失去联系。
计划……失败了。
「别放弃得那么快……我会帮你一把的。」
就在视野变得全黑之际，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忽然跃入他的脑海。
那并不是艾洛蒂或哪位契约女性的声音。
这声音里隐约有一丝熟悉之感，但他确实想不起来自己曾在哪个地方听过。随着话音落下，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身体几乎在眨眼间便恢复到了完整状态，瓦解的思绪也立刻变得清明无比。更重要的是，之前耗尽的愿力也一并返还，就像是自身状态回到了数秒之前！这种体验……似乎之前也发生过一次。
时间在他身上倒流了！
“是你吗？拾音？”朝阳惊讶无比的问道。
但那个声音却再也没有回复。
这显然不是拾音的作风。
如果是它的话，现在肯定要大肆吹嘘自己一番了。并且两个声音差异也极大，他确信自己不会听错。
“不管你是谁，先谢谢了。”朝阳知道现在不是纠结对方是谁的时候，既然自己还能动，那自然得抓紧最后的机会。
5秒。
他先张开神国领域，构筑起迷宫阻挡后方的追兵，接着让身下的空气密度提高，凝聚成固态滑梯，借着下坠的速度顷刻间便滑出去三百多米，在没有降低多少速度的同时完成了路线修正，重新回到王宫上方。
而金穗宫的屋顶则在快速合拢，想要恢复到钢铁壁垒的状态。可惜经过自爆机器鸟的一连串冲击波加速，朝阳此刻比俯冲的隼鹰还要快上许多。屋顶刚合到一半，他已经穿过宫殿穹顶，钻进了那个深邃的大洞中。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他脑海中构想出炸弹的蓝图，接着将其创造出来——它只有巴掌大小，轮廓四四方方，很像是一个孩子们用来把玩的魔方。
这并不是一颗热核弹头。
因为小型化的核弹头威力也大幅缩减，并不能保证对王城的毁伤效果。堡垒化的金穗宫殿就是证明——万机之神不光在改进自己的部队，对自己的容身地也做了大幅强化，加上其本体位于地下，威力必须足够大才能起到效果。而大当量热核弹头体积也得成倍增加，并不方便他临时制造。
最后朝阳选择了反物质，也就是反质子和正电子组合而成的反氢。这是一种可以被人工制取的反物质，尽管造价高昂，分量也少得可怜，基本是以原子个数来记数，但在国家层面的支持下，他还是得到了一份反氢样本。这个四方形的盒子，本质上一个抽真空的超导磁阱，也只有防控中心研究所里的常温超导容器，才能长时间保存下一颗反氢原子。
而批量复制的前提是接触。
只有当他亲手接触到这件容器时，他才能将其记忆成蓝图。
一对正反氢原子湮灭所放出的能量微不足道，但千亿亿对一同湮灭时情况就截然不同了。朝阳制造这些反物质并不比制造一件家具费力多少，该能力消耗的愿力跟目标结构的复杂程度与体积有关，反氢原子不光体积小，微观结构也属于最简单的那一类。
相当于十几层楼高的深洞也就花了数秒到底，一个极为宏伟的人工洞穴出现在朝阳面前——借助着灵犀视界的微光夜视能力，他终于窥见了万机之神的真身。跟一号所描叙的情况相比，现在的柯思莫斯已是大相径庭。它的身躯像一张混合着齿轮与管道的肉网，围绕着一根巨大的钢铁立柱扩散开来，少说也有数千平方米。肉网上鼓着许多半透明的“卵泡”，薄薄的肉膜之下孕育着各式各样的机器。在洞穴四壁上，成千上万只机器爬虫正不断啃食岩石，持续扩大着万机之神的地盘。
他仿佛见证了另一种全新的生态——一套跟自然世界完全迥异的生物系统。
落地前一秒，朝阳也让盒子里填满了反氢。
接着他扭转卡扣，打开了容器的密封板。
一百克左右的反物质被释放出来，瞬间和周围的自由氢结合在一起，一道无比绚丽的光芒绽放而出，随即点亮了整个地下洞穴！
第453章 各自的未来
朝阳无法看到这一幕了，他要深入地宫才引爆炸弹，就是为了避免对方神国对炸弹产生污染，现在这一目的已经达到——在堪比太阳的光芒绽放出来的瞬间，他的躯体便被气化，接着是身下的肉网和泥土，以及数以百计从卵泡中钻出来保卫万机之神的战争机器。
湮灭所产生的能力大部分都转化为了光和热，爆心温度瞬间达到了上亿度，这极高的热量让空气剧烈膨胀，最终引发了一场超大规模的爆炸！
伴随着一声惊天裂地的轰鸣，整个王城的地基都被掀了起来，街道、商铺、住宅楼……一切建筑都随着地表的快速隆起而被震飞到天空。融化的岩石和泥土变成了猩红岩浆，从龟裂的大地缝隙中喷射而出，宛若一场活火熔城。
这股喷射的烈焰又一步激起了更多烟尘，一朵巨大的黑云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最终形成了一根高达十多公里的巨型烟柱。
烟柱下方则形成了一个足以囊括内城区的大坑！
原本还在城市上空盘旋的机器鸟如雨点般坠下，与坑中的熔岩湖交融在一起。
爆炸后引发的大火足足烧了三天才熄灭，之后又连着下了两天的黑雨，海量浮烟伴随着雨水落地，将灼热的地面一寸寸浇透。
待到第五天，王城地区才彻底恢复平静。
但那座经营了上百年的圣西亚已经不复存在，所有木质房屋全部化作了肥沃土壤的灰烬，砖砌建筑也尽数垮塌，几乎没有一座能在地心爆炸后留存下来。唯有外城区一些东倒西歪的岩石城墙，还能看出这座城市曾经的规模。
最先踏足废墟的，是住在远郊的村民。由于是地下爆破，所以冲击波并未波及到王城外的郊野。这些人小心翼翼的进入一片焦土的城区，想要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遗落下来的宝物。当他们靠近内城时，震惊的发现这里的地面夹杂着大量晶体，在太阳照射下折射出流光溢彩。
大坑周边更是如此，整个坑壁几乎像是用玻璃烧成的一般，颜色也更为纯粹，几乎是统一的墨绿色。
那是被高温融化的沙土重新凝聚、冷却后形成的独特地貌。
村名并不清楚这一点，他们只知道，在这样惊人的爆炸面前，决计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活下来。
换而言之，只要他们能捡到宝贝，就一定属于自己。
“哥，什么样的才算宝贝？”
“金色的，这还用我教你？真金可不怕火烧！”
“你们去下面找，这里以前是王宫，肯定少不了好东西。”
这样的对话在村民之间此起彼伏。
就在他们兴致勃勃准备大肆搜刮一场时，大坑旁的一处土堆突然动了。
只见固结的土块哗啦啦落下，竟露出一扇被烧得焦黑的石门来。
接着门被缓缓推开，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惊恐顿时涌上心头！人不可能在这种惨烈的爆炸和大火下活下来，那现在还能动的是什么？不是机器就是怪物！一秒不到的时间他们便做出了选择，尖叫着四散逃离了大坑边缘。毕竟命比财还是更重要一点。
村民们并没看到，从门后走出来的那個纤细身影。
“王宫……居然变成了这样子……”
碧翡望着黑漆漆的大地喃喃道。
「难过吗？」那个温柔的声音如影随形。
她想了想，微微摇头，“我虽然在这里长大，但并未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得困在王宫之中。而且……您没有庇护那些敌人，对吗？”
「没错。」
“那么……他们都死了。”碧翡蹲下身，捧起一撮黑土，里面混杂的五彩玻璃仿佛便是仇人的灵魂，“这就是您的计划吗？克拉拉小姐。”
「这样才是最便捷的方法……因为你的仇人不光只有龙久家族，还有那些甘做墙头草的贵族，甚至是月桂家的仆从。现在……你的忍耐得到了回报。」
碧翡点点头，如释重负的闭上眼睛，“谢谢您。”
似乎在向谁祈祷一般，她沉默片刻后又低声开口道，“其实您并不叫克拉拉，对吧？”
「……」对方第一次没有回答。
“因为我也是月桂家的一员，克拉拉小姐抛弃了整个家族，没理由还会单独关照我一个人。不过没关系，只要您希望，我还会继续这么叫您……因为在那个最绝望的时候，只有您回应了我的祈祷。”
「你成长了许多。」
“没有您的帮助，我坚持不到现在。”碧翡笑笑，将手中的黑土洒向大坑，“不过这样一来，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不，这才走出了第一步。”一名女子的浮影出现在她面前，头一次用声音对她说道，“我不是说了吗？龙久家族只是你的枷锁，你终将会得到我许诺的一切——成为新的女王。”
……
地球。
机器叛乱平息一周后。
朝阳靠在客厅的窗户边，遥望小区草坪里一个扫地机器人正牵着狗绳来回溜圈，小孩则跟在狗身旁一同奔跑，看上去好不欢闹。
叛乱是平息了，但世界却永远的被改变了。
那些由万机之神孕育出来的战争机械统统成了废铁，但被感染的本土机器却没有变回最初的模样。现在“机魂”这一词成了网络上讨论得最多的话题，每天都能看到新闻在报道哪家的洗衣机出现了罢工现象，以及某地民众打砸机器只为抗议机器也是智能生命的宣传。
朝阳能通过赛博之眼轻松分辨出这些“觉醒”了的机器——它们虽然也连接着网络，在赛博视野下却呈现出一个捉摸不透的黑盒，这意味着自己的能力已无法再轻易侵入或控制它们。
从这个角度来说，它们确实算得上另一种生命体。
或许柯思莫斯的愿望还是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