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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抬眼处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但不冷了,是在医院。

    我动了动身体,想起来却感受到了一股阻力:白鸽睡在我手边。

    我胆怯地碰了碰白鸽的手,发现家还在。

    我生病住院的那段时间,白鸽寸步不离地照顾我。可能他也发现了,虽然我懂事,虽然我是alpha,但也不过是个营养不良的六岁小孩,健康指数只是个指数,身体的调养是个漫长的过程,他应该对我更有耐心一点。

    可白鸽也忘记了,他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年轻人,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

    这件事谁都没有错,错在这白茫茫的雪。

    在白鸽照顾我的这段时间里,我有无数次开口问白鸽的机会,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收养我,为什么像这样照顾我,你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为什么带着我这个拖油瓶?

    可是我没有,我不想再次体会幻影破灭,现在是如此温暖,哪怕白鸽递给我的是毒药,我也心甘情愿地咽下。

    医生说可以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我就坐在滑雪场的主会场大厅的椅子上等白鸽回来。

    有几个alpha拿着滑雪板从我面前路过,“前些天在雪地里哭得很惨的小孩,那哭声,你们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不知道是哪家小孩。”

    “滑过去的时候看到一团黑点,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小猫,后面才知道知道雪地里有小孩冻昏过去了,还好有人送医务室了,也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

    “什么哪家小孩,我觉得就是被人遗弃的。那片可是贵宾专用滑雪场,不少有权有势的人年年来这里度假,玩弄几个omega也不奇怪。听人说,小孩看着有三四岁了,指不定被藏了多久,等着找金主要钱呢。”

    “不过这种把戏咱们也见惯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给我们alpha生孩子,谁会在意一个会拿孩子威胁人的omega呢?那孩子的母亲指不定是因为没有得偿所愿,就连孩子也扔了。”

    白鸽越过人群,猛地抱住我,跟我说,“不会再有下次了。”

    嗯。我心里也对自己说不会再有下次。

    这场大病之后,我基本上不记得六岁之前的事情了,只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我想,大概是我六岁以前的日子太苦了,不愿意回忆。对比当下的幸福,过去的苦难更是不值得一提。

    上天厚爱,让我遇到了白鸽。

    白鸽,我的养母,我的至亲。

    然而被抛弃的恐惧时时萦绕在我心中,自从滑雪场回来之后,我噩梦不断。白鸽担心我,带我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我年纪小,之前生活的环境太糟,现在又换了个环境,还没有适应,就遇到滑雪场那事,严重缺乏安全感。

    “平常多陪陪孩子,你是她唯一熟悉的人,有你在她身边,她就没那么不安了”,医生这样说。

    白鸽一开始面露难色,但他一看到我低着头沉默不语时,又立马点头说可以。

    那个时候,我是觉得白鸽是不喜欢我的,我听奴隶场的前辈们说过,孩子就是拖油瓶,就算意外有了也要打掉,除非是金主要孩子,不然生孩子就是孩子苦自己也苦。

    我是个麻烦。白鸽在顾及我的感受,大家只有在照顾麻烦时才会露出那种不乐意又不得不照顾的表情,这种表情我见多了。

    一开始看你小,看你可怜,就照顾你,照顾一段时间后,不仅觉得麻烦,而且还害怕这个麻烦就此赖上你。

    白鸽也许是意识到我会观察大人的脸色,便尽量不在我面前露出自己的情绪。

    但是我还是能从他呼吸的节奏中知道这个人乐不乐意。

    电视里,孩子都会跟父母睡在一起,但是我在帝星不是和白鸽睡在一起的,我睡在白鸽隔壁的房间里。

    我打心里知道我在这个家里生活不了多久,所以时时刻刻害怕不知道哪天就被遗弃了。从滑雪场回来后,那种感觉变得更强烈了,我害怕他哪天出门,好些天不回来,我自己死这个小别墅里都没有人知道。

    我几乎每晚每晚都睡不着,我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裹着自己的小被子坐在白鸽的房门前,这样只要他一开门,我就知道。

    这种情况持续一星期后,白鸽只好带着我跟他一起睡,因为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我,但是也不能这样放任我的状态越变越糟。

    和白鸽睡,我也不敢睡死过去,我怕他偷偷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因此我一直都是浅睡,白鸽一有动静,我就会醒。

    刚开始的时候,白鸽不怎么起夜,前半夜我会熬着,看白鸽有没有走,后半夜撑不住了才会睡过去,那段时间倒也睡得比安稳。

    可过了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白鸽会趁我睡着后出去,这还是有一次我睡醒后才发现的。他不在我身旁的那刻,我顿时手脚发凉,身体功能好像紊乱了一样,好久才晃过神。

    我听到我的内心在嚎叫:你看吧你看吧,他果然还是跑了,他那么有钱,房子也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你去哪找他都不知道。

    我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效果微乎其微,我只能用行动去验证眼前的假设。我爬下床找了衣帽间、阳台、玩偶房,等走到卫生间时,我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声音。

    我偷偷摸摸爬上床,努力保持平静,在黑暗里等待我的床伴上床睡觉。过了很久,我才感到旁边的床塌了一块,白鸽的身上还带着水汽,他回来了。

    我是这个家里的闯入者,为了避免再次被遗弃,我小心翼翼地讨好白鸽和老管家,并对这个房子的怪事充耳不闻,

    我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肉,哪个富贵人家没点小秘密呢!少见多怪!

    我不知道白鸽有没有发现我没有睡着,他替我盖上被子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抖动的眼皮,为了不被赶出这个家,我努力地讨好每一个人。

    有一次,我倒好果汁准备给健身的白鸽送过去,没想到在门口听到老管家对白鸽说我太会看人脸色了,小心翼翼的样子根本不像个六七岁的孩子。

    很显然,我的技巧不是很成熟。

    我很害怕,却也只能呆愣楞地站在走廊,听候发落。心想,完蛋了,经验太少,表情和动作没做到位。之前听那些奴隶讲的往事里头也没出现这种情况啊。

    白鸽说,“谢谢您提醒,最近太忙没注意到这些,染染是个敏感的孩子,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老管家欣慰地摸了摸白鸽的头,“还以为少爷年纪小,没个定性,没想到已经会照顾人了。”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里将会是我的家。

    我和白鸽的家。

    白鸽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对我投入了极大的精力,凡事亲力亲为,因此耽误了不少事情。

    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我只知道他很有钱,不仅在帝都中心能有一个这么大的带花园的房子,还在别的地方也有几处房产,给我买的都是不会起红疹长虱子穿着很舒服的衣服。

    白鸽在家照顾我,别人送花也送到家里来了。

    我从没见过花,也不曾看过那样庞大漂亮的花束,我站在比我还高的花束前,每一束花单拎出来都是极好看的。

    那一排排的花束都是用小车运进别墅的,我站在门口数数,没想到白鸽见状,全部让机器人运去垃圾场,然后气冲冲地跑到房间,关上了门。

    我不知道白鸽生什么气,花又做错了什么呢?我不想让这么漂亮的东西扔到脏兮兮的垃圾场,“为什么扔啊,多好看呐,干嘛扔掉?”

    老管家一听立刻捂住我的嘴说,“小小姐您可别乱说话,少爷要生气的。那些人可不是真的喜欢少爷。”

    “不喜欢?那为什么要送?”

    “因为想要钓大鱼。”

    我歪着头看着老管家,脑袋上都是大大的问号。

    老管家想了想,觉得我应该要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以后这种事只多不少,便用通俗的话向我解释:“染染,这些送花的人在追求少爷,可是一点心思都不花,就想着送点花坐等着娶少爷。你知道吗?在帝都,只要有钱,就能让将这一车车花送到别人家门口,你只要看着这花进到别人家门就可以了,如果对方给你回应,那就是可能会成功的信号,对于一些想不劳而获的人,这种事情做起来非常轻松,毕竟只要花点钱就有很高的回报率,就算没成功,几车花也才十几万星币而已,不亏。”

    道理我懂,而且也很会抓重点,“那些人在追求白鸽,和钓大鱼有什么关系?白鸽是条大鱼吗?什么是娶,娶就是钓大鱼吗?”

    童颜稚语,老管家笑着说,“少爷可不是什么大鱼,是一条大鲨鱼哦!”

    老管家一边指挥机器人一边解释,“而且啊,‘娶’啊就是有人会搬进这个家,和白鸽住在一起。哼,那些人倒是会想。”

    和白鸽住在一起?我当时就警觉起来了,如果家里再多住一个人,那白鸽肯定会被分走一部分精力。

    为了避免白鸽被抢走,我拉着老管家在一旁嘀嘀咕咕,“白鸽已经和我住一起,睡一张床了,他不能和别人住一起了,白鸽我已经娶了,别人不能再娶了。爷爷您可不能再让那些人送花过来了。”

    老管家听了乐得不行,“对对对,我们小小姐已经娶了少爷,那些人可别想打咱们家的念头。”

    白鸽打开房门,双手环臂,看着我和老管家说悄悄话,气恼地抓了抓头发,“您跟小屁孩说些什么,她又不懂。”

    “我懂的,我懂的,”我跑到白鸽面前叽叽喳喳,“我已经娶了你了。”白鸽太高了,我一边挥舞双手,一边跳着让他注意到我。

    白鸽掐着我的咯吱窝,一把抱住我,然后走到窗前,白鸽看着外面的那些花束,语气有些嘲讽,“那些干着流氓行径的人也配?染染不是想看花吗?那就把院子再扩一扩,弄出个花园给我们染染种花。”

    毕竟是拍卖场出来的,白鸽没想到我居然连花都没见过,之前也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他说完那段话还顺带把我嘲讽了一番,“没见过世面,丢人。”

    我听了点点头,觉得白鸽说的很有道理,“我以后努力见世面,不给白鸽丢人。”

    气得白鸽捏我脸蛋子,“不许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