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畸恋脑洞集》 吉恩同学观察日记 2018年9月1日 小雨 这是这本观察日记的第一篇,我觉得我需要理清一下自己的思路再下笔,比如写作目的、内容之类的。 按理来说,高中生是不会进行观察日记这样形式的作文训练的,现阶段的考核以议论文为主。但今天是特别的,以至于记录观察日记这一活动将会长期进行。 本日记的写作内容主要围绕我的学校生活与标题内容中的这个名字——吉恩——进行阐述。 我想到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作业让我们写关于黄豆的生长的观察日记。观察日记与别的日记最不同的地方便在于它更关注写作对象发生的变化。比如黄豆破壳了,发芽了,长高长粗了,再加上点小孩子的迷思。 说远了,还是先介绍一下吉恩同学吧。 吉恩是这个学期新来的转校生。本来转校生就很少见,外国人转校生就更少见了。吉恩同学是非常俊美的,与班级内其他同学鲜明地区别开,仅仅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至少我从未这么仔细地观察过异性的脸。 他眼睛很大,蓝色的,那么大的眼睛挤在脸上,显得脸部其他器官都小得有点可怜。他拥有外国人特有的深邃的眼窝,高耸的鼻梁,嘴唇是血红色的。我那时转过头问后面的同学,外国人的嘴巴都这么红吗?她没答应我,安静痴迷地望着他。班上静悄悄的,大家一同安静痴迷地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文不太好的缘故,他羞涩地笑了一下,用粉笔在黑板上写自己的名字。可能是什么国外不同的习俗吧,他用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夹住粉笔,有些别扭地在黑板上写自己的名字。 ——Jean Moore。 这串英文写好后,他又在下面写自己的中文名。他写方块字的样子很好笑,先画一个方框,然后在里面像画画一样写自己的名字。 吉恩·摩尔。 其实我是有点惊讶的,因为Jean一般是女孩子的名字,会用“珍”这个字翻译。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有点牛仔裤的粗糙磨砺感,然后长得和豆子bean很像,有一种很青涩很可爱的感觉。他特意把这个名字翻译成吉恩,也是因为在意这一点吗? 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他了,他很有趣。 正巧,我旁边的桌子是空的,吉恩同学就成了我的同桌。他走到我身边坐下,对我点点头,还是羞涩地笑着。 在如此方便的距离下,我盯着他看。他是那种很标准的金发,头发带着点湿漉漉的卷,透光的。我还是忍不住看他的眼睛,真的很大。 他就坐在我旁边,所以我问他:“你们外国人都是有四只眼睛的吗?” 两只蓝眼睛长在一般人该长的位置上。还有两只在脸颊上。似乎是苦恼剩余的部位该怎么长,他的嘴巴才会那么小,鼻子才会那么翘,给脸上剩下的地方多腾点空间。 是了,我想,我们这样的普通的人只有一对小小的黑色眼睛,他却有两对硕大的蓝色眼睛,这就是别人常说的帅哥美女与常人有壁吧。 吉恩同学好像被我看得有些紧张了。他开始流汗,红色的汗液被分泌出,顺着脸颊可怜地流下来。他用手掌将汗液抹开,粉红色的汗渍残留在他的脸颊上,看上去就像是羞红了脸一样......嗯,可能比起真正的羞红脸还是红得有些不均匀。 “窝很奇奇嘁嘁嘁嘁嘁嘁..... 怪吗?”他终于开口了,原来是会讲中文的啊,只是说得不太好。 他也把脸朝我靠近,羞涩的笑容僵在嘴角,用四只蓝色的眼睛一同看我。 “还好吧,不奇怪。”我耸耸肩,“只是我们这种长相一般的人只有两只眼睛的。” 我用手指着自己的眼睛,左右各点了一下。 他惊讶地尖叫,红色的汗越流越多。他从座位上立起来,两只手握成拳头,疯狂地揉起脸颊上的两只眼睛。 我其实有些后悔了,是不是太不礼貌了,万一新同学融入不了集体怎么办? 他用力地揉着,两只眼睛开始弯曲,变成红色的肉。肉顺着他揉搓的方向运动,从肿起来的肉瘤变得逐渐平整,融到他的脸颊内,变成白得发亮的皮肤。 他猛地一回头,将手撑在我的桌面上,小巧的鼻尖近乎挨着我的。我听说过外国人会比较热情开放,吉恩同学靠我靠得这么近,确实让我感受到了点文化差异。我第一次离男生那么近,有点脸热,一时只会眨眨眼睛看他。 “现在呢?”他问我。 “嗯?”我有点没理解。 他牵起我的手,让我摸他的脸。 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他现在只剩两只蓝眼睛了。那原本眨着两只漂亮眼睛的地方变成了洁白的脸颊。他手上的粉笔灰粘到了我手上,好黏。 啊,不是粉笔灰黏,是吉恩同学的脸很黏。没有毛孔,也没有小绒毛,光洁的脸颊居然有点黏糊糊的肉感,有点像在女生间比较流行的捏捏玩具。他扣住我的手,让我反复抚弄他的脸,他脸部的肉便随着我手指运作的轨迹,粘住,又弹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慢慢回复成正常脸颊该有的形状。我感受着指尖的触感,心想,没有毛孔的话,汗又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嗯,现在你只有两只眼睛了。”我有些许遗憾,他的眼睛明明挺好看的。幸好还剩两只。 他听到这话,十分高兴地笑了。我想,吉恩确实是有点羞涩的,所以他的情绪表达会让人有些困惑。但这次,我倒确实能体会到他心情不错......甚至除了开心之外,还有些,得意? 那樱桃红的小嘴从小巧的一团逐渐拉大,拉大,直至唇角延伸到咬肌那里。他咧开嘴,整齐的牙一颗颗严肃地排在里面,很丰富,很洁白,我几乎看不到除了牙齿以外的别的口腔器官。他牙齿比我的要尖很多,我想,他大概比我要更擅长吃肉一点,至少啃学校那又老又柴的牛肉扒时是能轻松咬开的。 这夸张的笑容被迅速扯开又迅速消失。他又变得腼腆了,还是像刚进教室那样羞涩地笑着,就和教室里其他的人一样普通。 “名字?”他问我。可能是怕被笑吧,他说话总有点大舌头,听起来含含糊糊的。 我把我作业本封面给他看。 “刘,佳,莹。”我怕他不会读,指着我的名字,一个个念给他听。 “楼佳应。”他读得真的很烂,差不多就是这种发音。说到底,这人怎么考上我们学校的啊? 我和吉恩今天的对话就到此为止。我还算有点喜欢他,因为他挺特别的。小学写观察日记的时候,我就很喜欢黄豆,因为它长得很快,每天都能有不一样的变化,对于我这种没有耐心的人来说也能有新鲜感。吉恩也有点像黄豆,他头发黄黄的,变得也很快,一天之内就从四只眼睛变成两只眼睛,很有意思。 写到这里的时候是学校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今天意外的很安静,课间也没什么人说话。大家都太喜欢吉恩了,围在他身边,温柔地看他。吉恩也很有礼貌,抚摸了每一个围在他身边的同学的脸,可能是国外的什么礼仪吧,有贴面礼那就大概也有摸面礼? 我喜欢会变的东西,所以临时起意,在抽屉里随便抽了本上学期没用过的练习册来当观察日记。不知道会坚持多久,我以前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大概会一直写到我对吉恩同学失去兴趣的时候? 就先写到这里吧,回去还有作业呢。 (一段与日记作者字体不同的端正方圆的批注,用蓝色蘸水笔所写): 我们在此刻相遇。这是爱情的开始。 吉恩同学观察日记(2) 2018年9月3日 阴 我果然比我想象得要更懒一点。这几天有些奇怪,让我耽搁了一些时才重新动笔。 在第一天放学回家后,我像往常一样和爸妈聊了聊学校发生的事情,顺便提了这个新来的转校生。他俩不是什么会特别溺爱关心女儿的家长,但更不是放任主义,通常来说,他们总会在晚上回家的这个时间段和我闲聊几句。但那天,甚至直至前一天的晚上,他们静默地在家中站立着,面朝阳台的方向。我打开手机地图,发现那个方向对着的正是我的学校。我问他们,我今天晚上回来吃什么?他们没有应答,依旧站着,脸上溢出熟悉的腼腆的笑。 我下楼买晚餐,没有店铺开门,我只能饿着肚子睡觉。第二天上学,超市的人也不理我,我在里面偷了面包和水出来,店员没有来追我,保安也没有看我。一切都静悄悄的,好像只有我在吵闹。 我很郁闷,我觉得大家在偷偷孤立我。学校也是,家里也是,外面也是,他们一定是瞒着我商量好了什么事情,玩某种大型的一二三木头人游戏,只有我不知道。 这几天和我说话的只有吉恩。“楼...楼... 佳应。”他还是这样怪里怪气的叫我。说真的,我很讨厌别人把我的名字叫错啊!“你没学好拼音吗?”我问他,“你这样说话很奇怪的。” 吉恩似乎很不喜欢别人说他奇怪,他又开始流汗了,红色的汗浸湿了衣服,然后淌到桌子上。“奇怪吗?奇怪吗?奇怪吗?”他不安地呢喃着,用那尖利的牙齿啃咬自己的指甲。 “算了,我教你吧。”我想着,还是包容一下新同学吧,于是亲身做一下示范。我指着自己的嘴巴, “中文发音讲究吐词清晰,所以你在发声的时候要放在前面一点,不能含糊。”我又将手指移到太阳穴处,“在发鼻音的时候,前鼻音能感受到鼻子在振动,后鼻音要感受到后脑勺的发力,太阳穴会有些酸胀。” 吉恩盯着我的嘴,缓缓歪着头。“前面......后面......”他一会儿摸自己的嘴,一会儿摸自己的头,看起来很困惑。“不懂。”他很诚实地回答了。 好笨啊。我腹诽,想到那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的名着,便提议:“哎,你可以把手放在喉咙处或者嘴巴里,感受一下气流的振......唔......” 我的声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制住。因为他将手指伸到了我的嘴里。 他另一只手缓缓地抚上我的脖子,然后环起来,仿佛是菜市场的小商贩将鸡鸭鹅的脖子给拎住。他的手有些粘,像我以前调皮摸过青蛙的皮肤,带着点滑腻的粘液。他便这样以环绕的姿势抚弄着我的声带,搅动我的舌头,大有一股从内部解决发声问题的气势。 吉恩歪着头,虽然嘴角没有笑,我却莫名从他眼里看到了点笑意:“怎摸不硕话?” “楼...佳......应。楼,佳.....应。楼...佳....应......”他一边用手指在我嘴里打圈,一边念叨,好像真的在认真学习似的。 “......”我沉默。 我将他的手腕用力捏住,然后一点一点从我的嘴里拔出他的手。好像有点黏液留在了嘴里,所以我很没素质地呵忒一声吐在他的桌上。 他很惊讶我会这么做,目光顿在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上,等待着我接下来的动作。 我冷笑一声,用我不太惯用的左手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谁允许你动手摸我了?”就算是外国人,我也没办法忍受这种行为。这太没礼貌了。 吉恩被我打扁在椅子上,脸可怜地凹下去。然后那仿佛回力弹一样的脸又慢慢地满上来,我又吧唧一拳给他打下去。他看着不怎么痛,眼神却相当可怜。那两只巨大的宝蓝色眼睛眨巴眨巴,金色的睫毛下挂着粉色的泪,被魔王掳走的公主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请你道歉。”我冷眼看他。 “......对,对不起.......”他委屈地边哭边说,“对不起......楼佳应。” 我深呼吸了一下,迎头再给了他一拳。 “对不起.....刘,刘佳莹。”他斟酌着改口了。 我开心了。这不是能叫好的嘛! 我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将他还没弹回来的脸给捏好,很和善地对他说:“以后可不能再叫错了。”我不禁思考,“欸,我揍两拳你就能说得清楚话了,真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啊。” 我感受到旁边的人颤抖了一下,并对我所说的这句俗语的用法也产生了一定的困惑。 这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至此,我和吉恩算是熟悉了不少。以后作为一个好同学,我也会帮他学好中文的。 倒也还是有可惜的地方。高一的时候,我总是会和后桌一起放学回家,有时候路过零食小铺就会买点零嘴吃吃,再抽个文具盲盒啥的。班上的同学也比现在热闹很多,就算课多,有些好动的甚至能就着课间十分钟冲到小操场上打闹,再踩着上课铃嘻嘻哈哈地跑回来。现在他们都不说话了。严肃地,认真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吉恩,看着我。或许是我玩心太重,大家上到高二后,便自觉收敛了心思,只有我在这群活人蜡像里四处穿梭,期待他们回应我。 没有人回应我。 希望今天老爸老妈还能和我聊聊天。 (一段用蓝色蘸水笔所写的批注,因为太过用力,墨水浸透了两层纸:我来回应你。) 吉恩同学观察日记(3) 2018年9月10日 中雨 我就知道,我不是个适合写日记的性格。我太懒了,懒到这篇观察日记都能直接改名成观察周记了。最近心情不太好,耽搁了好久才重新动笔。 今天是教师节。我很喜欢我们班的班主任,她认真负责,还会夸我的作文写得很好。以往的教师节,办公室里总会很热闹。隔壁班的老师会给我们看她养的多肉,把学生送的一大盒巧克力也分给我们吃。可能是什么政策变化吧,只有我记得这个节日,带着一束康乃馨放在班主任的桌上。 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散在黑屏的电脑屏幕处。从开学以来,都没有作业布置下来。被收上去的暑假作业还是乱糟糟地瘫在桌子上,没有批改的痕迹。“老师,你好多天没来上课了。”我小声说。老师们都没来上课,那个严肃却又有点生动的办公室归于一片沉寂,只有我细小的声音轻轻荡了下,转而灭在空气里。“......和我说说话吧。”我不抱希望地补充了一句,在等待片刻后,还是叹着气转身离去。 在踏出办公室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楼......佳......应。” 先是这样轻柔的女声。然后加上厚重的女声,高亢的女声,绵密的女声,温厚的男声......整个办公室的声音夹在一起,齐诵般念着,煽动地呼唤着:“楼——佳——应.........” “楼——佳——应.........” ....... ....... 我头也不回地飞奔到教室,然后死死拎住吉恩的衣领:“我不是说过,不要那样叫我吗!” 吉恩眨巴着大眼睛:“不是我。是老师们。他们......他们不太熟练。” 他冲着我羞涩地笑,金色的卷发搭上我的指尖,刺刺的:“请原谅他们。刘佳莹。请原谅。” 真是熟了后才知道,这家伙有一堆坏点子。比如故意叫错我的名字惹我生气,故意想要摸我惹我生气,故意让大家都只和他玩惹我生气。 “要是真心向我道歉,就让他们变回原来的样子,别玩这怪里怪气的过家家游戏了。”我撒开手,那毛刺刺的感觉好像还留在手背上,有点奇怪,“大家都不说话了。老师不上课,同学不学习,就知道一个劲傻坐着,无聊死了。” “奇怪吗?”吉恩凑近,分辨着我脸上的表情,“他们奇怪吗?我奇怪吗?” 他就像那个手机语音助手一样,人家一句“嘿Siri”就会呼唤出一个“我在”的机器人声,我的一句“奇怪”就会换来他一个歪着脑袋的“奇怪吗”。 吉恩今天的话格外多,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会关注,会变化的东西。你会看我。我让他们变了。变得安静了。他们变了,不好吗?” 我在努力盘这个外国人奇怪的逻辑,不由地皱着眉。 吉恩又开始乱动。他伸出手,从下巴开始,顺着面中一路向上,抚过我颤抖的嘴唇,抚过我的山根,抚过我紧皱的眉头,抚过我额上的汗。他那蓝色的眼睛在我面前一直放大,放大,好像占据了他的整张脸般,霸占了我全部的视界。 “你可以和我聊天。你可以听我说话。你可以和我同行。你可以加入我。” 他的声音仿佛不是从喉管里送出到嘴唇,而是某种波纹直接探入到我脑中,让我接收他的频次。 他看着我,高兴地笑了。 “你在颤抖。你在流汗。你害怕我吗?” 他越靠越近,直至将额头抵上我的。 “你害怕我吗?”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 狠狠给吉恩的额头撞出一个大坑。 “谁跟你说这些东西啊神经病!”我真的要被气炸了,“我都高二了,你知不知道老师不讲课同学不学习有多严重吗!你个外国人你高贵什么啊!!” 吉恩摸着自己脑袋上的坑,懵懵地看着我。 “混蛋啊,我还要高考啊!!我要是考不上大学你打算拿什么赔我啊!!!” 好悲愤。开学十天了,学校内还是没有一点学习氛围。这十天,我只能自己写一下课本上的题,很难想象再这样下去,我高考会考成什么屎样。 吉恩也是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在他那慢回弹脑袋弹回来期间,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所以,能别玩过家家了吗?看在我后年高考的份上。”我说。 吉恩扭头看我。“他们可以说话。需要......一些时间。他们要适应。” 他看到我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突然又开始吃吃地笑。 “回不去了。但是回不去了。” “什么?”我问。 “你的同学。你的老师。早餐铺的人。超市的人。小区的人。电视台的人。在外面的人。在里面的人。亲人。朋友。父母。” “——都回不去了。” 正如他所说。他们开始说话了,我走到哪里,那里的人便会扭着脖子,笑眯眯地和我说话:“刘佳莹。” 我的名字再也没有被叫错过。我该感谢吉恩吗?(蓝色的批注,有些飞扬:不用谢。) 这群活蜡像......变成了活玩具,可动性方面来说,确实是增强了一些。 但是他们都变不成活人了。 开玩笑的,只是个比喻。 (蓝色的批注,有些困惑:你触摸我的时候,总是很用力。这意味着我是特别的吗?) 吉恩同学观察周记(4) 2018年9月19日 小雨 是的,是的,我承认。从现在开始,这个我憋好久才会动笔写一篇的东西正式从日记改名为周记。 还是说说吉恩吧。之前写的时候我老是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感情了,关于吉恩却没有写太多。这大半个月以来,我和吉恩关系确实好了很多。 其他人只会傻愣愣地叫我的名字。这几天回家,我爸妈也是终于有动作了。刘佳莹,你想吃什么?他们一边重复着,一边挪到厨房里,打开冰箱,把冰箱里所有东西拿出来,然后就不动了。所以我这个懒人也学会了自己做饭,顺带把他们弄得一团糟的桌面又给收拾好。我给自己简单做了份蛋炒饭,他俩看起来也不想吃,回到座位上,笑吟吟地看着我。 老师开始上课了。她把课本翻开,从目录开始一直读,读到末尾就再倒过来接着读,直到下课铃响。一节课就这么过去了。 所以我和吉恩在上课讲小话的行为倒也不算太过分。 吉恩拥有这个年纪男生共有的特性——喜欢聊那些自己不懂的领域。在军事、历史、科技、政治等几大热门话题中,吉恩大概感兴趣的就是哲学。关于人类的那一部分。 “你觉得我是人吗?”他有时会问。他说话说得越来越流利了。 “你觉得什么是人?”我也问他。 他思考了一会,长睫毛扑闪。“人是固定的外面,流动的里面。”他说。 “怎么会。人还会长高,变胖,变老,外面哪里固定了。”我很困惑。 他看起来更困惑,歪着头看我:“外面是皮。皮会收缩,会伸展。里面的东西,吃下去就会变多,过久了也会变多,它们都被皮包住了。所以里面才是会变的。” 好吧,我都有点快被说服了。“你就是这样理解人的?”我说,“你只看到了人的外表......包在皮里的也算外表的一部分。” 他好像来了兴趣,睁大眼睛看我:“里面是什么?人是什么?” 我挠挠头,给出了不太成熟的见解:“思维,情感,价值观。把这些东西揉在一起......或许也能叫做......灵魂?” 他怔住。他开始流汗,这次的汗更加粘稠,一时间更像从脸上渗出肉来。他伸出手,鲜红的肉泥掉落在他的手上,堆成一个小丘。 “灵魂?”他伸了伸手说。 “这也不是灵魂。”我和他相处这么久,已经差不多明白他那半截话实际是想表达什么,“灵魂是一种......”我顿了一下,斟酌道,“是你摸不到,控制不了的东西。” 他相当惊疑,惊到手抖了一下,把那坨肉乎乎的“灵魂”从缝隙里漏下去一大半。 “怎么会?”他看起来相当慌张,“怎么会呢?” “就以我来举例吧,我是一个很难被动摇的人。说白了就是死脑筋。你摸不到我的想法,控制不了我的行为,因为我的灵魂。”我开始向他解释。我这人确实挺倔,只要是我不想做的事,我一定不会做。我妈总骂我是个一根筋的死丫头,我也总是嘿嘿一笑,说妈,我这叫向往自由。 吉恩似乎有些......不服气?他气鼓鼓地说:“能摸到的。能听话的。你只是......没被摸好。” 这都什么东西啊。吉恩有时候就是喜欢说这些怪话。 “你问这么多问题,你喜欢人类吗?”我突然有点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人类很坏,讨厌人类的人类也有很多。我属于一般般的那种,对于这一整个大族群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但我深爱我周围的人。(蓝色的批注,看起来十分激动:我也爱你。) 吉恩却问了个出乎我意料的问题:“什么是喜欢?”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知道,这种宽泛的概念,大家大概都懂,解释起来却又麻烦的很。虽然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但是这些答案总归还是有些微妙的共同之处。这让解释这个概念变得更麻烦了。 “有点复杂,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理解,我只能说说我的,”我托着下巴,总觉得和男生谈论这个话题有些尴尬,“会想要摸摸那个人,会想要一直与那个人一直待一起。有共同的爱好,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而且和那个人交往会很开心?差不多这么多吧。” “哦。”吉恩应了一声。 “哦——”他突然拖了一个长音。 “你明白啥了?”我没忍住问他。 他眉眼弯弯,看起来很得意:“你喜欢我?” 我被惊得眨了好几下眼,然后踌躇着开口:“嗯......也算吧.......” 天哪,少女的心思怎么可以直接这样点出来呢?真是的,外国男生一点分寸感都没有,好狡猾啊!听得人家脸都红了。(心血来潮的粉色的批注,得意洋洋:是我不对。) “这是一种很好的感觉吗?”他问,看来他真的没有任何这方面经验啊。 “当然。比喜欢更深刻的情感就是爱,爱是一种......更强烈,更伟大的存在。”我继续补充,“当然哈,我现在对你可没有到那种地步。” “爱?”他接着问。 “爱就是......”我笑着和他解释,“会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会为对方做任何事情。爱上那个人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被那个人控制住?” 吉恩眼睛发亮。玻璃质感的瞳孔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怎样让人爱我?”他焦急地问了。 “我哪知道。”我将手摊开,顺势伸了个懒腰,“总之......先试试看对别人好喽?讨好一下。”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 今天吉恩提议要和我一起放学回家,我便答应了。 其实自开学以来,所有人便都待在原地,没有动过。放学回家的只有我和吉恩。 我们路过保安室,保安从窗口探出身子,咧着烟熏的黄牙冲我们笑:“哎呀,刘佳莹。哎呀!”是那种打趣同行的年轻男女的感觉。 我同吉恩放学回家的这段路没有说话。毕竟周围已经够闹腾的了。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在我们经过的时候便如机器启动般打颤,扭头,咧嘴冲我们笑。整齐划一的笑。 “哎呀,刘佳莹。哎呀!” 小镇里只能听到这此起彼伏的哎呀。我尴尬地埋着头,只能装作没听到似的踱回自家。吉恩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很有礼貌,没有强行拉着我讲话,只是温柔地注视着我,直到我踏入单元楼的大门。 我转过身,对他说:“我到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他乖巧地点头,仍是露出那炫目的笑容。 “明天见。”他轻声说,“这个明天,未来的每一个明天。明天见。” 在上楼回家的时候,我才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我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越来越近了? (蓝色的批注,十分郑重:还可以再近一些。) 吉恩同学观察周记(5) 2018年10月1日 阴 好耶,放假了。虽然这个学上得和没上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但是国庆欸!黄金周欸!七天的假欸!作为高二的学生,我前一天就已经兴奋地舞了起来。 吉恩这几天一直和我粘在一起。物理意义上的那种。我曾经写过他的手很黏,对吧?他就喜欢用那黏糊糊的手扯着我。从衣角开始,再到指尖,然后是整个手掌。他喜欢和我十指相扣,因为这样会抓得很牢。 “你好像总喜欢这样摸别人。”我说。我想起他第一天来学校时,虔诚地、温柔地抚摸着班上同学的脸。 “每当我触碰你的时候,我就会更理解你。”他回答。 他的笑容也变多了。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害羞,只是腼腆地笑一下,好像这样就是他最习惯的方式。现在他的笑变得柔和了许多,也自然了许多,嘴巴也不会变得过大。樱桃红的小巧的嘴巴。 他最近对我真的很好。我们一起聊天,一起上下学,一起做了许多事情。距离很近,比普通的好朋友要近很多。 这次假期,吉恩提出想和我一起玩。“你好久都没有去到小镇外面了吧?”他问我,“我们可以去外面旅游。”我所生活的小镇虽不贫穷,但也有些封闭,就像无数个普通的小乡镇一样。有大商场,但是离学校很远,路也是修在有点坡度的山地上。这里没有地铁,一般大家要玩的话,就骑着共享小电驴嘟嘟地走了。 “不用,我们不去镇子外面。”我拒绝了。两个高中生去外面旅游也太危险了。而且,我这么懒的人,还是就待在小镇里比较舒服。 “哦,这样啊。”吉恩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他现在是装可怜的大师,要是有什么事情不符合他的预期,他就把视线丢在一旁,闷闷的,看起来相当可怜。 我见不得他这委屈样,便提议:“那去我家玩,怎样?” 他瞬间抬起头,笑得很乖巧。你看,我就说他是装的嘛。 我现在带同学回家玩都不需要和爸妈先通知一声了,他们还在那儿傻坐着,只会叫“刘佳莹,吃饭”,跟他们说话也是白说。 吉恩倒像是早就来过我家一样,轻车熟路地就往我房间跑。 呃,写到这里,我不得不说出这个尴尬的事实——是的,这本针对目标过于明显的观察日记......不,周记,当时正乖巧地躺在我的桌面上。然后被正主抓了个现行。 “吉恩同学观察日,叉号,周,记?”正主扶着我的桌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还给我念出来了。我的天啊。 不幸中的万幸,在他还没来得及翻阅之时,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把这本子藏在身后,很大声地说:“这个不能看!!!” 吉恩疑惑:“上面明明有我的名字。所以是我的?” “不,不是你的。”我说,“这是我写的日记。日记,私人物品,只有我能看,写给我自己的。就算日记里的主角是你,你也不可以看。” 吉恩思考了片刻:“怎样让它变成我的?” 真是让人有些许困惑的脑回路。“除非我是你的,不然我的私人物品只能由我来处置。”我很认真地回答。 日记真的太过于私密了。我一直觉得,写作的时候我会设想一个观看对象,比如作文就是写给老师看的,小说就是写给感兴趣的读者的。日记,就是写给我自己的。正因为是给我自己的东西,所以我可以不用撒谎,可以不用在意文笔,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甚至是写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 一些藏在心里的话。 人类沟通的一大特质就是伴随着伪装与谎言。在生活中的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想法与心情是属于自己的,那一刻的感悟和体会才是真实的。至于如何去表达,言语、歌曲、肢体动作......也包括我现在进行的写作,在第二次改造的过程中,会把这份真实给掩盖。因为这是要传达给同处于一个社会的另一个个体的,这难免会让沟通与交流带有强烈的目的性,无论这种目的性是好是坏。 所以这份在第二次改造中传达给自己的真实才是如此的可贵。(蓝色的批注:原来是这样。) 反正在我拒绝后,吉恩久久没有说话。最近,他不仅说话说得越来越好了,也在思考很多东西。 如果他一直紧缩眉头,良久后耷拉着嘴角看着我,那就是他没想明白。如果他眯起眼睛无声地笑,那就是他想清楚了——就像他现在这样。 这种时候,他就会使坏,让我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 “刘佳莹。”他轻声念我的名字。 我用目光询问他想要做什么。 “刘佳莹,”他用甜出蜜的声音抚进我的脑袋,用金色的卷发勾住我的衣裳,“刘佳莹......我可以吻你吗?” ......好的,好的,我知道这很突然。我现在写下这行字的时候脸都是烫的,真受不了。 这个小镇没有外国人来做客,我对外国人的了解仅限于电视上,就是那种金发的火辣男女疯狂地抱在一起啃着对方的嘴的少儿不宜电视剧。我那时看着演员们夸张的嘴部动作与声音,心想,他们为什么要吃了对方啊? 这是我对接吻的初步印象。看起来很饿的两个人互相进食,互相又是食物。 所以如果要让我形容吉恩的吻的话,那就是单方面进食。我是被吃的那个。 他小巧的红色的嘴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挤走鼻子,挤走眼睛,然后占满了整张脸。尖利的白牙整齐地步在口腔里,带着点瓷制的光泽。他就这样张开嘴,把我的整个脑袋含了进去。 这实在是比电视上那种伸出舌头搅啊搅来得刺激得多。在他的嘴将我包裹进去之时,我看到他口腔内壁里突出的粉色肉芽,就像海葵一般。黏腻的肉芽攀上我的脸,舔舐着每一处。它们分泌出粘液,温柔地附着在我的眼球上,探入我的耳洞里,伸入我的唇齿之间。涎液,泪,汗,所有的液体都化为粘液的一体,被肉芽吸收,然后重新吐露。每一根芽苞都仿佛有自主意识般,做出类似吸吮的动作,像海底生物攀附自己的触足,而后收紧,再紧一点。 可能我之后闭上了眼睛,因为视野消失了,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暗。那过火的吸纳吞吐变成了爱抚,它们温柔地包裹住我,探入我的发间,亲吻我的脖颈,而后附在我的脉搏上。咚,咚,它们随着脉搏起伏。我们的心跳,我们的呼吸,我们的思想都按照这个频率,咚,咚,咚。 “你爱我。所以你应该加入我。”黑暗的空间里只剩下吉恩的声音。这就是他的吻吗,让我恍惚到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我和他了。绵密又温暖。舌与肉芽之间连成了脐带,原来我还在子宫里,原来我还浸在羊水中,所以这份黑暗是这样的温暖,这样的让人......留恋...... “你爱我,所以......你是我的了。”他的声音带着狂热与喜悦,“你是我的了!你终于是我的了!” 恭喜你!恭喜你!我听到无数个声音在我耳边说。后桌说,别上学了,上学好无聊。老师说,别听课了,那些东西对你来说都没用。爸妈说,别做我们的女儿了,因为你总有一天会离开。商铺上的扬声器说,恭喜你,你选择了爱!!爱是无价的珍宝啊!! 伟大的爱啊!无上的爱啊!匹诺曹也能变成男孩,胡桃夹子也能行走!你不用是你了,你不用再是刘佳莹,你不用再是同学的朋友、老师的学生、父母的孩子!把你的思绪给出去了,把你的情感给出去了,把你的肉与骨给出去了,把你的灵魂给出去了! 你是谁? 你是吉恩啊! 后桌是吉恩,老师是吉恩,保安是吉恩,老板的吉恩,父母是吉恩,你是吉恩,他们是吉恩,我也是吉恩。 “......我,不,是。”我含着肉芽说。 “我不是。无论过去现在未来,无论我身处何方,无论我身边站着何人。我都不是吉恩!” 我在黑暗中捶打,我摸到了子宫下方的产道,所以我吐出肉芽,朝那里前进。 那断掉的脐带还想缠住我,我将它们都恶狠狠扒开。柔软的肉挡不住坚硬的拳与齿,它们恐惧地退开了,看着我前行,前行。 我狠狠咬住吉恩的舌,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吉恩愣住了。他连话都说不出来,瘫倒在地上,硕大的蓝色眼睛颤抖着,几乎要从眼眶中跌落。 “我不是.....哈啊,我,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最,最讨厌,别人叫错我的名字了!!” 这个太过激烈的吻让我近乎喘不过气。我的手冷得直打颤,头脑与唇舌却清醒无比。 “我是刘佳莹!” 终于能说出来了。 不管我再喜欢吉恩,我都是我自己。只是我自己。 尽管这是个热情舒适的吻,但太过沉迷了也会没有意思的。 唉,不过光是复盘写下这些东西已经够害羞了。今天就先写到这里,本子得放在隐秘一点的地方,可不能被吉恩找到。还有六天假期等着我呢,开心! (蓝色的批注,旁边浸着粉色的泪渍:为什么?) 吉恩同学观察周记(6) 2018年11月5日 多云 今天是个好天气,最近过得也很开心。我越来越懒得写这个.....日记?周记?好像已经变成月记了。 吉恩这几个月迷上了看少女漫画和言情小说。我也爱看,给他推了几本,期待一下以后讨论剧情。 今天......或者说,最近?没什么好写的。就写到这儿吧。 2018年11月25日 阴 吉恩最近也开始给我做饭了。味道还凑合。 他有时候会把我按在墙上,然后用嘴巴碰一下我的脸,观察我的反应。第一次的时候还有点心动,再来几次就已经习惯了。 他给我送了新的手链,和他自己的是一对。 他问我,圣诞节的时候能不能去游乐园的小摩天轮。我同意了。 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2018年12月24日 小雪 吉恩今天打扮得很帅气。“圣诞快乐。”他对我说。 我也向他回了一句祝福语。我对圣诞节没什么特殊的感情,毕竟这是外国人的节,在我们这种小镇过节好像也就是去商场消费一下商家提供的圣诞主题产品。 他牵着我的手,坐上了游乐园的小摩天轮。正常来说,两个人应该面对面坐着,但吉恩为了和我牵手,强行坐在我的旁边,搞得这一小节座厢都是歪着的。 在摩天轮行到最高点的时候,他吻了我。 十分干燥的吻。两片肉与两片肉贴在一起,只有彼此的呼吸是带着水汽的。 “圣诞夜,在这个摩天轮行至最高点时接吻......”吉恩注视着我的眼睛,“就会变成一辈子的恋人。一辈子。” “刘佳莹,”他笑了,“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恋人了。” 在他温暖的交握中,我们从座厢中走出。无法形成积雪的毛毛小雪从空中稀疏地飘下来,落在吉恩长长的眼睫上。一起都是如此的唯美。 所以我回答了他的告白。 “我不要。我才不和你做恋人。” 我郑重地拒绝了他。 搞半天原来只是约我出来告白啊,真没劲。 ...... ....... ....... 2019年11月31日 多云 今天天气很好,吉恩却显得很凝重。下个月就圣诞节了,我还以为他这个外国人会很期待呢。对于高二的学生来说,能有个节过过总归是解闷的。 “刘佳莹,”他说,“其实我是你小时候的玩伴。你不记得了吗?” 我怔怔地盯着他,身影与记忆的某处重合。 我小时候确实有个金发蓝眼的玩伴。我们一起堆沙子,捉虫子,爬树,活像两个土匪。但他要去国外读书,所以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离开了。 我那时一边大哭,一边说,我舍不得你啊,我好喜欢你。 他拥抱着我,说没事,等他回国了,我要做他的新娘。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约定吗?”他含情脉脉。 我点头,确实记起来了。 “我来履行约定了。”他红着脸,脸上带着羞涩与期盼,“答应我吧,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恋人了。” 童年的记忆与这份真挚的感情触动了我。所以我决定好好回应这份感情。 “我不要。我才不和你做恋人。” 小时候的话怎么能作数呢? 想半天就只是来和我告白的啊,真没劲。 ........ ....... ........ 2023年12月8日 小雨 对于高二学生来说,雨天就是好天气。操场是湿的,体育课就不用跑步了。多畅快啊! “你最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后桌突然探头,亲昵地揽住我的脖子。 “哎呀,我,我都没见过他。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呢?”我很蹩脚地掩饰自己的害羞。 最近打游戏认识了一个网友。他技术一流,说话风趣,关键是,声音超对我胃口的。可惜我们之间终究隔着一层屏幕,我见不到他。 其实他的声音和班上的吉恩同学很像。吉恩同学阳光开朗,又帅气,人也很好,众星捧月,和我完全不一样。但要是那声音真的是吉恩同学,未免巧得有点好笑了。 今天放学归我值日,所以我快速做完该做的清洁后,就坐在教室里打了会游戏。 “等等......你也玩这个吗?”熟悉的温柔男声吓得我一个激灵。我抬头,原来是吉恩同学。差点以为游戏里那位走出来了呢。 “我们加个好友吧。”吉恩笑着说。我同意了,搜索id时却发现...... “原来你就是那个人?!” 异口同声的一句。我们俩都后知后觉地羞红了脸。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吉恩终于开口了。 “其实在打游戏的时候,我就深深被你吸引了。”吉恩恳切地告白,用那磁性的声音抚摸着我的耳蜗,“让我们在现实中也更进一步,成为一辈子的恋人吧。” 无数个嬉闹的快乐夜晚浮现在我的记忆中,又有无数个白日的酸涩美好呈现在我心底。原来,我所憧憬的两个人,都是同一个他。所以我要好好回应这份感情。 “我不要。我才不和你做恋人。” 玩个游戏还要上升到现实啊? 虚拟交友怎么还要在现实里和我告白,真没劲。 ...... ...... ...... 2028年12月25日 小雪 ......我腻了。 我不想写日记了。 我对吉恩不感兴趣了,所以这个日记不用写了。 已经十年了,你的恋爱游戏...... 我 打 从 一 开 始 就 没 有 兴 趣 :) 2018年的12月24日,这天是圣诞节前夜。 男主角与女主角有着长久的感情铺垫。他们相识,相知。他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然后一同走到了这个最浪漫的夜晚。 安静的雪,温馨的夜。没有嘈杂喧哗的人声,僻静的小镇里只有这二人伫立。 一切都是这么的静谧美好,不是么? “我不要,我才不和你做恋人。”但是刘佳莹这样说。 如王子般俊朗的金发男子瞪大眼睛,而后垂下眼睫。 “我不明白。”他说。 “为什么你不能成为我的?明明这个镇子上所有人,都成为了我的,都成为了我......”他耷拉着嘴角,眼中噙满泪水,“为什么你不能?” “你不是喜欢我吗?”他问。 明明日记里就有写。纯真又羞涩的少女心思。 “你不是爱我吗?”他问。 明明他们已经接过吻了。绵密炙热潮湿的吻,在她的房间里,她害羞地咬了他的舌头,然后歪倒在床上可爱地喘气。 刘佳莹嗤笑着看他,就像看一只生石花,一只蟾蝽科昆虫,一只侏膨蝰?。吉恩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那血红的唇猛的变白,身体摇摇欲坠。 “你......这不可能。”他呢喃。整个小镇一起呢喃,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这肮脏的怪物,腐烂的肉山,发霉的橡皮泥......”她冷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你披着人类的皮这么久,不会真把自己当人了?” 2018年9月1日,本是个与往常一样的开学日子。但只有今天寂静得不正常。 直到老师领着那个转校生进来,刘佳莹满头冷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她找不到用什么量词形容的东西。它堪堪保持住人形,有头发,有眼睛鼻子嘴巴,有身子。好像这就是它对人类的全部认知。 五官的排列堪称灾难,那四颗硕大的眼球几乎占满了整张脸,刘佳莹怀疑它再动动脑袋,这四个勉强称为眼睛的球状物就要骨碌碌地滚下来。 “你......你看到了吗?那是什么东西?”她不禁小声向后桌搭话。她使劲掐着自己的胳膊,从手臂处传来的痛感明确告诉她,这不是梦。 没有人回应她。 刘佳莹看到整个教室陷入死寂,而后众人整齐划一地露出虔诚且期盼的表情。这个东西能影响人的精神,只要人产生了动摇,它就能入侵人的大脑。它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教室里的所有人。 在寂静沉默的水面里,她变成了唯一一道波纹。 怪物也轻而易举地看到她。 怪物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被影响,所以接近她,触碰她,然后......一步步了解她。 “你以为你影响了我。很抱歉,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被你污染到认知。”刘佳莹看着眼前逐渐融化的怪物,露出恶劣的笑容。 “我说过,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死脑筋。说难听点,这叫固执,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日记本,开始翻阅,“我十分坚定。” 日记本停在2018年9月19日那一页。 “我确实写过。关于人的思维,关于沟通的二次加工。你是一个能轻易被引导的东西,所以很容易跟着我的步调走。”她看着日记本上蓝色的批注,啧啧摇头,“写作是带有目的性的。你通过我的引导,成功认为这本日记是写给自己的私人物品,所以是诚实的、可信的。你以为通过掌握它,就能掌握我,对吗?” 她将日记本摔在怪物的脸上。 “我可怜的小假人,诚实只能作为美德,谎言才能当作武器。”她嘴角带着笑,语气却无比冰冷。 “这本日记,从一开始就是写给你看的。” 如何征服怪物?这是刘佳莹从小学开始就思考的问题。 那时她幻想自己是拯救世界的主人公,要打败邪恶的怪兽,保卫小镇。 但对于高二的刘佳莹来说,这是与她性命攸关的问题。 当那天回家,她发现这种异常的辐射可能不只是学校,而是整个小镇时,她突然觉得沉重。因为她不得不肩负起了责任,关于自己的命的责任,关于全镇......甚至全人类的责任。 她不知道怪物能否监控自己,污染又靠什么途径传播。于是她放弃了向外界求助,甚至直接断网,确保怪物能被自己只困在这个小镇里。 根据她的观察,这个怪物对人类很感兴趣。 它似乎......想要伪装成人类,想要取代人类,控制人类。然后让人类变成它的一部分。 那就从人入手。既然它能沟通,会思考,那就意味着——可以对它灌输价值观。 刘佳莹装作被影响了认知一样,用和正常同学的方式和怪物相处。 她开始写日记,为怪物的思想引导提前做好铺垫。她告诉怪物,爱上某个人,就会变成那个人的东西,让它对人类的情感产生兴趣,产生憧憬。让它以为自己真的接触到了人类的本质。 她通过适时的表演,让怪物发现了这本日记。然后,让怪物误以为......自己已经喜欢上它了。 只是还差那么一点点就变成爱了。 只要刘佳莹能爱它,刘佳莹就是它的了。它就会在这场博弈中取得胜利。 在这个过程中,怪物从没有放弃过污染她。每一次触摸都是,它靠触摸人类来理解人类,然后把人类变成属于自己的一部分。每一次触摸,作为它分子的红色肉泥便会进入对象人类的身体,然后感染,同化。 但是刘佳莹挺过去了。她表现得就如往常一样,没有发现异样,却也没有被同化。 她顽强,坚定,有着不屈的灵魂。 “吉恩,你发现了吗......”刘佳莹冲着眼前那滩肉微笑,“你为了让我爱你,献出了自己的全部,甘愿为我做任何事,你已经离不开我了。” 她的声音浸了蜜,却似砒霜般毒辣。 “怎么办啊?你已经爱上我,变成我的东西了。” 肉泥开始变化。它流动,停顿,变得坚硬,却又瞬间变得柔软。它挣扎着攀爬,伫立,然后重新凝聚成人形。 它还是变回了吉恩。 “怎么办?”它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感,不知所措。 它看着眼前微笑着的女孩,近乎祈求般落泪。血红的泪。 “那你爱我吗,刘佳莹?你爱我吗?” 女孩用冷至冰点的沉默击碎了它的哀求。 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会变成那个人的东西。 它已经无法成为它自己了。 “不能这样......”人形的怪物不断扭曲,变化,它用内里的肉包住皮,浑身上下长满扭动的肉芽,“一切还没有结束。” 高二的普通女生就算力气再怎么大,也打不过一个怪物。但刘佳莹毫不畏惧地注视着它,注视着怪物朝自己蠕动,然后开始包裹自己的身体。 “一定是还没摸好,一定是。”怪物在她耳边说,在她脑内说。“让我抚摸你的灵魂,让我触碰你!” 嘭地一声。 夏天,熟过头的烂西瓜就会像这样嘭地一声炸开,遭殃的可怜人会被西瓜溅了一身腐臭的水。怪物就像这样炸开,然后裹满她的全身。 它从毛孔中渗入,从口鼻中侵入。它变成她的血,她的肉,然后跟随血液的循环流动布满她的全身。它抚摸她的毛细血管,抚摸她的脾脏,抚摸她的心脏,抚摸她的大脑皮层。“我爱你,所以变成我的吧。”它在她脑中哀求,然后将这份情感也传递到心脏处,它听说心脏是承载爱情的器官。“我爱你,所以变成我的吧。”它侵入左右脑,侵入前额叶,它听说大脑是承载思想的地方。“我爱你,所以变成我的吧。”它探向子宫,探向阴道与阴户,它听说这里是承载生育与性的地方。 它变得越来越了解她。从她幼儿园一直到现在的记忆。她血管中那三百万亿个细胞。她头顶上的十三万根头发。它变成了最了解她的那个个体。 它日夜不停地诉说着爱意。它将她整个包裹住,包在自己温暖的肉里,肉芽亲吻着她每一寸皮肤,探入她身体里,爱抚每一个器官。 它为她制造各种幻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久别重逢的,霸道强占的,悲伤凄美的。它参考古往今来的各种爱情故事,然后把故事里的男女主角换成他们。 没有用。 她太冷漠,太残忍。拒绝了它的每一个告白。 然后在第十年......梦醒了。 她从为她包裹建筑的爱巢中爬出,从它的体内爬出。 她浑身裹满粘液与血泥,仿佛从地狱中新生。她匍匐在地上,那萎缩的双手双脚无法支撑她站起来。但她仍像不屈的战士一般昂扬。 “你大可折磨我。”她说,“你大可把我关起来,折断我的双手双脚。蒙上我的眼睛,让我无法视物。” 她低声笑着,肩膀不住地起伏。 “你永远无法控制我,永远无法改变我的思想,因为我的灵魂。因为我拥有灵魂。” 她靠在这滩可怜的肉上,长舒一口气。 “可怜的小怪物......无论装成什么样子,你都无法成为人类的。” 怪物终于屈服了。 它从她身上褪下,变回血肉泥的混合物,然后重新生长,构造,又变回了那个俊美的人类男孩的模样。 它只能成为吉恩了。那个爱上刘佳莹的吉恩。 它不再乞求爱意了。吉恩乖巧地环住她的腰,伏在她的身旁,如一只听话的狗。 今天是2028年12月26日,圣诞节的后一天。明亮的阳光从云层中析出,照亮了整个小镇。 小镇终于迎来了太阳。 刘佳莹瘫躺在游乐园的地上,感受着阳光拂过身体。 这场历经十年的战斗,她大获全胜。 ————正文完 番外正在码,之后会丢上来 番外:一只小肉的漂流 最初可能只是一小簇泥土。植物的腐叶、动物的粪便被泥土中的微生物分解。然后这点土堆混入尸血,混入腐肉,它变成了一整个有机体,身体中充盈着亿万个微小的生命,而这些生命在它的身体里循环、分裂、毁灭、复生,成为它的细胞与分子。 但这时它还没有产生意识。 如同地球上随处可见的泥一般,孕育着丰富的生命,却也无人在意。 直到它身体里被放入一个人。 它被挖开,塞入某个身长一米六几的巨大尸体,然后又被重新填上。它拥抱过许多尸体,植物的,昆虫的,鸟兽的,但都不如这个巨大。 它紧紧裹住他,柔软的泥沙涌入他的口鼻,温柔地吃掉他。 它分辨出来一些气喘吁吁的声音。 “......死透了吧?你确定死透了吧?”一个颤抖的声音。 “操!别吵了,人都埋进去了,他就不是不死也得给我他妈的死!”一个愤怒的声音。 “太过火了......我们,我们不会被,被发现吧.....”一个恐惧的声音。 “你他妈现在说什么?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里没人过来,你不说,我不说,怎么会有人知道!!操!”愤怒与呜咽声夹杂在一起。 而后这两道声音也消失了,只留下杂草被风吹出的沙沙声。 你是谁? 它问这具沉默的尸体。尸体发不出声音。 所以它爬进他的身体里。土、泥与未完全分解的腐肉裹住他的器官,裹住他的大脑。泥与血混在一起,在血管里穿梭着,摸索着。 它想,原来这具尸体与它只有外表上的不同。它们的内里都是松软的,流动的。 它吞纳细胞,吞纳血管,吞纳肉与脂肪。然后变成肉泥取代它们。 它触碰到这具尸体的大脑,带走了尸体原身的一部分记忆与人格。 Jean Moore,一个普通的美国男孩。他因为长相柔美,名字像女生,性格唯唯诺诺,被学校的取笑娘娘腔。他在同龄人中长得不算高,轻易就成为了学校内小势力欺凌的对象。他的家庭有五个孩子,他排在中间,成绩也不出色,很不显眼。 这个不起眼的生命就如黄豆芽般孱弱,被经常取笑他的孩子们误杀后,被拖到了远离乡镇的沼泽地附近给埋了起来。就像他那同样被人取笑的姓。 简短平淡的一生。无功无过,死了也无人在意。 不,它想。他拥有十分强烈的死亡。 在它啃食他的大脑时,它品尝到了这个男孩的情感。愤怒、恐惧、悔恨,这些阴暗面肆意地疯长着。但它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Jean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今晚母亲再也无法抚摸他的脑袋欢迎他回家了。 它不理解。他明明已经被伤害成这样,为什么这份情感却能压过一切仇恨? 这份情感太强烈,太执着,让它变成了某种富有生机的物质,填充进这个男孩的身体,吃掉他的皮肤,然后又重新成为他。 它变成了Jean Moore。 它,他从土壤里复生,向上挥舞着双手,然后从土堆中探出头来。 为什么人类如此渴望抚摸?它问Jean。男孩已经死了,没有办法回应它。 它愣愣地站起来,下定了某种决心。 它想要理解人类,想要成为人类,想要明白那份感情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肉泥不能拥有那份感情呢? 那天,小镇迎来了噩梦。 Jean Moore如同遭受诅咒的恶灵,敲响家家户户的大门。他头上淌着血,五官与皮融在一起,四肢扭曲到只能勉强维持着站立。它还不太理解人类的构造,只能模仿到这个程度了。 居民们恐惧地看着Jean Moore笑着说:“请......请让我......抚摸你...... ” 镇民无一幸免于难,包括男孩的母亲。它对那个和蔼的妇女说,妈妈,请抚摸我。妇女尖叫着摇头,恳求它不要伤害自己的孩子。 它只接受到了恐惧与憎恶。它很迷茫,这不是它想要的。那份闪闪发亮的温暖情感变得越来越模糊,缥缈,然后被重新捏造为抚摸欲。 让我摸摸你们,人类。让我了解你们。 这只披着男孩皮的小肉遭到了政府的监控与追杀。高级官员下达了消息封锁指令,想要抓住这个恐怖的怪物,研究它,消灭它。 没有用。人怎能抓住一滩流动的肉泥呢。它越来越了解人类,变得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能影响污染人类。它开始有些自大了。 它顺着河道漂泊,进入海洋,抚摸着船员与乘客,抚摸航母上的飞行员。它跟着洋流的涡旋漂流,漂流,而后被冲到了岸上。 遥远大陆的另一片崭新的土地,它吞噬着,学习着完全不同的文化与语言。 它又前往了一个新的小镇。 这时的它已经十分强大了。它可以将肉沫混在空气里,它的分子吹向哪里,就能控制哪里的人类。 它潜入某个毫不起眼的高中,开心地玩起过家家游戏。 然后认识了一个不受它控制的人类。 想要征服她,想要抚摸她,想要进入她,想要让她也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但这些对刘佳莹都不起作用。以往的人类总用贪婪的,恐惧的,憎恶的,愤怒的感情灼烧着它。但她却淡淡的,毫不在意自己,就仿佛自己和普通的人类没什么区别。 它以为这是因为她喜欢它。因为喜欢,所以会包容它,会一直和它待在一起,在日记本中写下她的心情。国庆节去她家的时候,它偷看了她的日记本,忍不住在上面写写画画。 它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激动,但它的人生都因为刘佳莹而改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征服、触碰、同化都变得复杂起来,它不清楚这是什么情感,只是想和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但最终它明白了那个残酷的事实。 她的冷淡只是因为不在意它。她从未将它看成某个平等的人对待,而是一坨会动的肉、被踩在她脚底的泥巴。 它那肮脏又无人在意的、可悲的本质。 Jean Moore在死前渴望的原来并不是母亲的抚摸。 它,吉恩,这个崭新的吉恩终于在十年之后明白了 ——他们在渴望爱。 好多年前,在刘佳莹还只是个真正的高二学生的时候对它说,关于喜欢、关于爱,你可以有自己的答案。 “我现在明白了。”吉恩说。 “喜欢是你。爱是你。我所渴望的一切情感都是你。在爱上你的那一刻,我拥有了灵魂,也失去了我自己。” 这只漂泊的小肉轻轻攀上一旁安静的女孩的手,用柔软的肉芽轻吻她的指尖。 “因为爱上你,我不再是我自己了。我把我的全部都献给你。” 它是一只小肉。是危险的杀人凶手。是名叫吉恩的男高中生。 是献给刘佳莹一个人的小肉。 ————番外分割线 还有一个两人日常相处的后日谈番外 番外:潜伏在人类世界的人与肉 1 由于被吉恩关在身体里那么久,刘佳莹的身体长期保持于最低活动水平之中——这让她十年过后看上去还是个高中生的年纪。十年之内,身体各处没有活动,这让她的复健活动也成了个问题。 如吉恩所说,被它污染过的人类全都回不去了。它将入侵居民口鼻的肉泥收回,那些居民们就像漏了气的皮球一般,一点一点瘪下去......最后只剩一张人皮。 “瞧瞧你干的好事。”刘佳莹挂在吉恩身上,靠吉恩托着她移动。 尽管多年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死寂的镇上铺满大小不一的皮,一张张熟悉的皮......她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 她所在意和熟悉的那个人类小世界分崩离析,真的只剩她自己了。 吉恩讨好地拥抱她,金色的茸发在她脖颈处蹭来蹭去:“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恨我......” “恨你做什么?我没那个心力。”她表现得十分冷静。 就像人不会恨撞上飞机导致事故发生的鸟一样。她看吉恩,就像看路边的随便一滩什么泥巴。恨意这么强烈深刻的情感,不值得寄托于泥巴之上。 所以她选择将这份情感分给死去的人们。熟悉与不熟悉的人,日夜思念的朋友与父母。她把她的怀念,痛苦与悲恸分给了每一位镇民。 她没办法行动,便让吉恩安葬了整个小镇。耗费了十天十夜。 “我们要留在这里生活吗?”吉恩问她。 刘佳莹摇头。“不,我们要离开。” 没有食物来源与任何经济依托的小镇只有被世界抛弃的下场,在里面生活也只能被称为苟存。 刘佳莹可不是为了苟活而挣扎出来的。 她带着对镇子宝贵的回忆,带上那个愧疚不安的怪物,走向新的地方。 2 吉恩其实对自己依旧能留在她身边感到窃喜。 “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它声音中充满笑意。 刘佳莹冷哼一声。 “要不是知道这世上除了我以外没人能制住你,我才懒得收拾这个烂摊子。” 能躲过那么强力的军事袭击和大规模抓捕行动,把吉恩这东西上交给国家那才是真的要完蛋了。 “嘿嘿。”不管怎样,结果都是令人满意的。在家里的时候,吉恩一般会调整成近似按摩椅的形状,用肉芽包裹刘佳莹的身体,揉揉捏捏。它现在大致摸清楚了她的喜好,也明白她的忍耐度在哪个范围内,它便学会了用这种方式来奖励自己。 十年的肌肉萎缩的复健工作异常艰难,再加上刘佳莹和吉恩属于潜逃到外地的黑户,连高中文凭都没有拿到,经济来源成了一大问题。 “这都怪你。”刘佳莹使劲捏了一把身下的肉柱,“我连高考都没能参加,你打算怎么赔我?” 细密的肉芽瞬间缠上她的手。吉恩一边讨好地吸吮揉按,一边老实地道歉:“对不起。” 它现在已经熟练掌握了说对不起的技巧。简而言之一个词,认怂。 在学习过2028年的相关发展与常识后,刘佳莹迅速制定了自己的经济发展路线——卖惨网红流以满足下沉市场。 “我们的人设是久病不好落下残疾的女子与她深情款款英俊帅气任劳任怨的外国人老公。剧本我来写,你,学着拍短视频,演戏。”刘佳莹立刻向吉恩下达任务。果然,自媒体经过十年的发展,某些网红题材还是仍旧吃香的,而他俩甚至能算上是中外情侣组,流量密码喜加一。 吉恩愣了半天,连按摩的动作都停下了。 “我......我,我是老公?” “......”刘佳莹沉默了。 它羞得让刘佳莹觉得自己的屁股下方传来阵阵热量。 虽然过程艰苦了一点,但多亏刘佳莹的聪明才智,几个月下来,他们竟然真的能在互联网上分一口饭吃。 毕竟吉恩捏的这张脸是真的帅。 至于他俩之后又进入什么中外情侣赛道,文化差异小故事赛道,爱感动天地残疾人复健成功赛道等等等等......那都是后面发生的事了。 3 刘佳莹老了。 认识到这个事实的吉恩很惊恐,所以它又将她整个吞掉,放进自己的身体里,延缓她的衰老。 结果还是被刘佳莹老当益壮地两拳头揍出来了。她现在挣脱吉恩的禁锢哪至于用上十年,十分钟就行。 “我会变老,会走向死亡,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不需要你操心。”刘佳莹对生死看得很淡然。 吉恩开始流泪。 它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像个人类了,细腻到皮肤上的毛孔都能模拟出来。它流出带着盐水的透亮的泪,与普通人别无二致。 “不要离开我。”它说。 “在我死之前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刘佳莹说。 吉恩耷拉着嘴角。它将坐在摇摇椅上的刘佳莹轻轻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肉芽揉捏着她枯槁僵硬的手臂,高中的时候它还能用力地亲吻少女手臂上的软肉,然而现在却将动作放得极轻极柔,生怕伤害到了她。 “和我在一起,你好像总是不开心。”吉恩说。 刘佳莹上高中以前明明是很爱笑的。对着它就只剩下了冷哼。 英俊的异国男子头颅靠在老妇的肩上,而后啄吻她的耳朵,诉说着自己的悲伤:“如果你的人生里没有我,你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它在吞噬与污染中毁了她的未来。她本来会走向普通的女高中生的人生轨迹,过着寻常人一样苦恼却又幸福的生活。 与她独自相处后,它学会了更多人类的情感。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有多么残忍。 可如果它不这么做,她也不会爱它的。 她只会爱上人。无论那个人相貌如何,无论他沉闷还是幽默,富有或是贫穷。她只会爱上人类。 就算它一直装得很好,它也没办法真的变成人。 它永远只是一滩小肉。 “不。”她以往说话总是很冷漠,这次却舒缓又悠长,“我很需要你。” 进行移动的时候,需要一个代步工具。缺少经济来源的时候,需要一个代理人。 这些只是浮于表层的东西。 “我也有害怕的东西,吉恩。”老妇慢悠悠地开口,“我害怕寂寞啊。” 如果她那时从吉恩的身体里挣脱出来后,没有继续与吉恩同行,她早就死了。 吉恩多年的讨好与陪伴没有孵化出爱来。 但是能滋生出感激。 在无数个寂寞悲苦的夜里,能有一团肉色的触足攀上她的腰,为她擦去眼泪。怪物亲吻她的眼角,对她说了很多很多个对不起。 多到在于怪物共处的漫长的人生中,幸福远远大于那些痛苦。 在某个一如既往的早晨,老妇轻轻侧过身子,第一次主动吻了怪物。 她苍白颤抖的唇印在怪物的脸颊上,让怪物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怪物终于保持不住人形了。它溃败,瓦解,浑身上下的肉一并融化成水,用自己整个身体大声地嚎哭着。 “你做了太多坏事,所以我要惩罚你。”刘佳莹温柔地笑了。她慢慢地躺倒,倒在翻涌的肉水中,任由它抚摸自己的脸,拉紧自己的手。 “你的惩罚就是——我的感激,这份同样珍贵美好的、无价伟大的情谊......”她渐渐阖上眼皮,声音越来越轻,“我要在最后一刻......才......送给你......” ...... 一切归于沉寂。 怪物的爱离它而去了,留下了温暖又残忍的感激。 它泄愤式地将她完全包裹住,进入她的身体,分解她,就像它最初还是泥土时用微生物分解枯叶。 没有了灵魂的人类身体轻而易举地化成柔软的肉泥。它把肉泥吞下去,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它绝望地发现,自己曾经期盼已久的同化......原来是彻底失去了她。 她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就再也不是她了。 它永远也见不到刘佳莹了。 它绝望地哭嚎,顺着管道流入下水道,并入河流,而后又重新回归于泥土。 它找不到去往小镇的路在哪儿,找不到最初的沼泽地在那。它潜藏于某片无人在意的泥土中,就如它还未诞生时那样。 富有生机的泥土微生物分解着它体内的肉。它被分化,被分食,肉末散落在土壤中,被路过的昆虫与小动物吃掉,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那只小肉也被吃掉了。 只剩下肥沃的土壤。无人在意,却又生机勃勃。 ————番外完 一些小彩蛋: 在初设定里,镇民们没有被同化,只是单纯的精神控制。朋友听后觉得一个人都不死,那这个人外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我把整个小镇的居民都写死了。 我其实很满意刘佳莹这个名字,恰到好处的那种随处可见的普通。要知道,给小说人物起个普通的名字真的很难欸。吉恩这个名字倒是乱起的。 所有的日记上方的天气记录其实都没有晴天。 在搞懂刘佳莹同学的目的后再去看她写的日记,有些地方其实挺微妙的。 朋友看完这个故事问我肉在哪里?我说,第五篇那个意识流片段难道不是色情描写吗?朋友陷入良久的沉默。 卑鄙的我(1)(微h) 张玉醒来的时候觉得很不对劲。 她像往常一样,醒来后会望着天花板愣几秒,清醒一下头脑。但此刻,映入眼帘的灯饰与涂层颜色却陌生至极。 她下意识觉得自己脑子还是不大清醒,迷迷瞪瞪地从床上摸起来,眯着眼睛环视周围。房间的布局和她的很像,但风格差得也太大了——至少她不会把各种乐队的海报与杂志图往墙上乱贴。 什么情况?我还在做梦吗? 她边揉眼睛打哈欠,手下意识地摸索了一下。 她霎时顿住。 指尖处传来一股柔软温和的热量,提示着她被子里除了她以外,还有另一个生物。 她清醒了大半,低头看去—— 那里赫然躺着一个男的。 “什么东西啊!!!”她不受控制地惊叫出声,双手双脚并用地往旁边退,哐叽一声从床上摔下来,捂着砸到床角的脚踝吃痛。她冷汗直冒,做梦也是会这么疼的吗?说真的,她宁愿床上躺着的是随便什么不明生物,也不想是个不认识的男的。 那男的听到她嗷了一嗓子,又在她逃跑的时候被狠狠踹了一脚,睡得再死也该醒了。他也迷迷瞪瞪地揉眼睛,朝床下看去:“......什么东西啊......?家里进狗了?” 张玉的脚摔得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一点,被疼痛刺激出的生理性泪水打湿了眼睛,她缩在墙角,颤抖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他看起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眼睛很大,头发不知道是因为睡相差还是自然卷,杂乱地在头上乱翘。张玉不喜欢和异性接触,但还是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眼前的男人。不只是因为他长得不丑,她眯着眼,隐约觉得男人的脸看起来很眼熟。 在她打量男人的时候,男人也在打量她。估计是怎么也想不到扰了自己清梦的罪魁祸首是个陌生姑娘,他又揉了下眼睛,拍着自己脑袋说:“......这还在做梦啊?” 张玉见这男人看着也不大清醒,边观察着,边朝门口的方向一点点挪。谁知那男的腿一跨,直接挡住她的去路,冲她笑眯眯的:“同学,你怎么进我家的啊?” “谁和你是同学。”张玉被他的猛然靠近吓了一跳,没忍住瞪他。 “同学,今天是周末,别急着走啊?”他得寸进尺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又很随意地重新拖着她倒在床上。张玉避让不及,恰巧摔在他怀里,脸颊贴到了男人敞开的胸口处。她从没离男的这么近过,感觉快要吐出来了。 那男人顺势环住她的腰,依旧笑眯眯的,“认识一下嘛,同学~你叫什么啊?”他顿了顿,报出自己的名字,“我叫张松栽,待会你想起什么昵称都行的。” 怎么这人也姓张?一种微妙的感觉从张玉心头划过,但此时此刻,她的重点放在别的地方:“‘待、会’?什么待会?”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看到这位小张同学的脸骤然靠近,嘴唇则是一片柔软炙热。 早晨刚起床的口腔来不及分泌涎液,总是有些干涩的。眼前的男的轻轻啄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而后探出舌头,撬开她因发愣而微张的齿伸进去。舌头的主人十分生涩,仅仅是凭着欲望本能试探着舔舐着内壁,用陌生的津液滋润她发涩的唇。 然后这个吻逐渐找到了节奏,他顺势抚上张玉的脸,另一只手却紧紧扣住她的腰身,不让她挣开。张玉没接过吻,并不知道还能用鼻子换气,硬是憋的满脸通红发出可怜的呜咽声,这个漫长的吻才终于得到短暂的停歇。 她被吻得大脑缺氧,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床上,如离水的鱼张鳃般剧烈地渴求着氧气。这位小张同学如小狗般改用舔舐,从下巴舔吻到脸颊,然后再啄吻一下。他一边忘情地亲吻,一边朝她耳边吹气:“同学,你好可爱啊,同学......” 他轻轻咬了一下她发红的耳廓,然后将她的耳垂含在嘴中吸吮。本就敏感的耳朵旁接收到放大了数倍的水渍声,纵使张玉再尽力去忍,也难免从唇缝中溢出些令人面燥的声音。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张玉后知后觉地放空了一下脑袋,然后使劲蹬腿反抗:“狗东西,从我身上滚下来......啊!” 最后那一声滑稽的变了个调,因为她一蹬腿,那块逃跑时受伤的地方就剧烈地痛一下。猛烈的痛感立刻刺痛她全身的神经,眼泪涌了出来,一下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此时,张松栽的手已经很不老实地将她的睡裙掀开。微微凸起的两团与少女带着点赘肉的腰肢倏然映入眼帘,他看愣了,很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好色啊......” 张玉心想,要不是现在腿伤着了,她一定要把这个男的的眼睛给踹烂。 这样想着,男子的手便已经探过来了。他有些迟疑,试探性地摸上少女的胸脯,然后又像是被烫到般迅速抽回手。“居然,居然这么软......”他满脸通红,心率比他体育测试时飚得还要高。没等张玉来得及制止,他就用唇印上了一边的乳首,另一只手也不带停歇地打圈。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触感,柔软滑嫩的,但更重要的是身下女孩的反应......她面带愠色,明明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却因为他的动作而浑身发软。 好可爱。好色。这个梦也太爽了吧。张松栽捏着女孩肚子上微微凸起的软肉,一边舔她的锁骨。女孩强忍着的细碎的呜咽声与呼吸声拂过他耳边,听得他满脸通红,喘息声几乎要盖过她的。 或许是因为磨了这么长时间,不光下面热了,脑子也热了。他一边迷迷糊糊地接吻,一边就伸手将女孩的底裤给勾了下来。 突然暴露于空气中的阴唇刺激得张玉惊了一下,她心觉不妙,努力扭动挣扎:“混蛋......!你再敢碰一下试试!” 死小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牛劲,一只手便能轻松将张玉制服。他夸张地喘着气,用修长的手指将那两片肉一点一点撑开。张玉哪受过这种刺激,反射性地绞紧穴口,身体却很不争气地为这陌生的触碰开始分泌液体。 张松栽看着那湿漉漉的晶莹的洞口,羞得浑身燥热,下身的反应也越来越难难耐。他第一次看到异性的生殖器官,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觉得脑子都快融化了...... 他傻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又用手指在外面捻了好一会儿。然后,结巴着说: “该......该插哪个洞啊?” 张玉:......? 是怎么着,还要让我来告诉他? 此愚蠢男子憋了好一会儿后,恋恋不舍地泄了气,放弃了插入的想法。他转而环住张玉的腰,将头埋在她颈窝处,像撒娇的小狗:“同学,我就蹭蹭......让我蹭蹭......” 张玉心道,狗东西现在上赶着装好人来了?到底想干啥??? 还没等她在心里骂完,眼前的男人便抱着她,无师自通地动了起来。 肉柱贴着下方的唇肉磨碾,她以跨坐的姿势撑在男子身上,为了保持平衡而又避免真的擦枪走火,她只能将身体屈辱地靠在男人的身上,环抱着男人的肩。她腿并得很近,又因为不擅长运动,大腿一圈十分丰满,男人的肉柱便在贴着饱满的腿缝磨蹭,一下一下,烫得她以为自己的皮都快被磨破了。 张玉本来是想大声骂他的,可奈何眼前这狗东西叫得更忘情,她撑在他身上,他就在她耳边哈啊嗯啊地乱叫一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强迫他,她便有点骂不出口了。这实在是太不要脸了。细碎黏糊的声音直往她耳朵里钻,眼前的人自己主动解开了睡衣扣,邀请她的手往里摸。 在被迫被这狗东西蹭了不知道多久后,男人终于释放,还一边又重新吻上了她的唇,流连了好一会儿。她感受着腿心湿漉漉的一片,虽然身体是燥热的,但心里已默默脑补了数十种刀法将此人剁成肉泥。 在男人还想继续温存一会儿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松栽,该起床了!” 门外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 刚才还傻笑着的男人瞬间清醒,就像每个背着母亲做亏心事的孩子一样,他把被子一拉,将女孩紧紧藏在怀里,心脏响如擂鼓。“好的妈,我再赖一会儿......”他像往常一样回应了,但正是如此他才觉得越发的不对劲。 等门外的动静彻底消失,他又重新将被子掀开,愣愣地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女孩:“等一下......这该不会......真的不是在做梦啊!” 女孩拧着眉,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并没有搭他的话茬。 “你......我......这......”刚刚还表现得一副黏乎样的这位小张同学终于回过味来,脸红得夸张,已经羞到语言系统出现严重故障,近乎要被蒸熟了。 等张松栽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女孩突然消失了。 与此同时,他房间的闹钟也响了起来。 他愣愣地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又愣愣地感受着刺耳的铃声在脑子里一圈圈打颤,双眼放空地给闹钟摁停了。 混乱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与刚才那个旖旎的梦。 良久之后,他才缓慢地开口: “这......这到底是不是做梦啊......?” 刺耳的铃声将张玉从沉思中叫醒。 “怎么回事......我刚刚在做梦吗?”她环顾四周,熟悉的洁白的天花板,整洁朴素的房间,没有第二个奇怪的狗男人。 她撑起身,脚踝猛得刺痛一下,将她的思绪叫回来。感受着腿心黏腻的一片,她烦闷地深吸一口气,抽出床边的纸巾擦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刚才不是做梦的话...... 她想起门外熟悉的中年妇女的敲门声,眉拧得更紧了。 “那不是,我妈的声音吗?” 卑鄙的我(2) 等第二天上学,张松栽仍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 他在学校算是小有名气的帅哥。比同龄人优越的身材和样貌,性格开朗幽默,成绩算是个中等偏上,很好相处,和谁都能聊得来。高中阶段能同时满足以上几点的男性属实是少之又少,倒也确实有很多女生喜欢他。不过他一直没有什么谈恋爱的想法,虽然真诚地觉得那些女生们很可爱、人也很好,但就是......不那么对自己胃口。 直到那个旖旎朦胧的梦出现。 他突然想起上个星期与自己好哥们儿的聊天。那人是个资深死宅,沉迷各种单机游戏以及美少女恋爱游戏。他觉得自己这位兄弟谈起兴趣的样子很有趣,倒也乐呵地听他在那儿手舞足蹈地比划。 “我靠,这部真是神作啊神作!能将校园日常与时空穿越、恐怖逃杀等因果链完美串联,我这辈子都是school love x hunting的狗!!!”他这位兄弟还把特典带到了学校,他便也凑过去看。 “欸,你喜欢哪个类型的女主角啊?”兄弟笑眯眯地用胳膊肘捅他。 张松栽接过人物介绍册仔细翻阅。大小姐,高岭之花,青梅竹马,都是很经典的二次元设定。他接着往下翻,却在最后一个女主角那个地方顿住。 “这个女生好可爱啊。”他由衷评价道。 这个女主角的立绘色调灰暗,有着微卷的头发与粗粗的眉毛。她戴着厚黑框眼镜,表情冷淡,身材也并不那么前凸后翘,看上去和前面几位女主角的氛围截然不同。 “她啊......呃,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好兄弟却有点面露难色。 “怎么说呢,她其实算是女主角里最不讨喜的一个。”好兄弟挠了挠头,“她长相没那么萌,性格也差,前期和玩家各种不对付,有个be线就是被她坑死的。进入她的线后也是各种别扭咄咄逼人,玩家讨好她还要被骂,有好多人都不喜欢这条线。” “这样啊。”张松栽没怎么搭他的话茬。其实他还是觉得这种类型的女生真的很可爱,有点不修边幅,气质阴沉沉的,性格还很要强,像只小刺猬。 具有这种萌属性的女生,大概只会存在于二次元里吧? 以上,便是张松栽在做那个梦之前内心的想法。 真是吃过肉以后才明白那滋味有多好。完全直击自己性癖的可爱女高中生,就那么迷迷糊糊从自己床上掉下来,这谁能忍得住啊? 可最后老妈叫自己起床的那段记忆又是那么清晰,让他几乎以为......这个梦,其实就是现实。 他还能再梦到那个女生吗? 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现在从旁人的视角来看,这位一向开朗的大帅哥露出痴呆的神情虚虚凝望着某个方向,忽然又是猛的一激灵,从书包里掏出生物书开始疯狂地翻阅。 “你这是在看啥?最近又没有生物小测。”好兄弟莫名其妙地问他。 张松栽顿住,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向他的兄弟。 这位现实恋爱经验为0的人向虚拟恋爱经验99级的恋爱大师(自封)虚心地求教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两个人要做的时候,男生因为没有经验问女生‘该插哪个洞啊’,是不是很......” “还有这么让人阳痿的黄漫剧情?你看了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兄弟笑得气都喘不过来,“女生没骂他吗?这男主也太龟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张松栽沉默且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 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希望那不只是个梦,又有点希望那还是个梦算了。 他看向自己的生物书,心中暗下决心—— 谈恋爱之前,还是得先把生物学好。 张玉心情有点糟。 通过自己的脚伤判断,昨天大概率不是一场梦。 而门外自己母亲的声音,相似的房间布局,再加上同样姓张,都残酷地提醒了她一个事实—— 那天晚上,她大概十分不幸地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去。那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是个男的。 还是个小头控制大头且没有生物常识的男的。 她感觉自己从精神层面上被侮辱了。 张song zai。她咀嚼着这个发音,猜测后面是哪两个字。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从某个古诗里提取出来的,再加上男性的性别,她便去检索了一下形容君子的诗句。 我愿君子气,散为青松栽。 张松栽。原来是这几个字。 她冷冷地看着手机屏幕,发出一声嗤笑。 给儿子起名就这么大费周章,而她就是单字一个玉,大街上叫一声能有几十个人回头。 多根器官就这么了不起? 她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次穿越,时间、地点、原因,什么时候能换回来,似乎都不可控。 这种不确定性让她觉得十分烦躁。 张玉将这种烦躁转化为学习动力发泄出来。她成绩不错,但始终达不到顶尖的水平,所以在学校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开始疯狂刷题。今天刷题的气势倒是更猛了,毕竟她打算回家早点睡,通过补充睡眠把自己紧绷的精神放松一下。 保持这种状态回家的时候,她已经筋疲力尽。在简单打了个招呼去洗澡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倒在了床上。在床上静默了一会儿后,她起身,把手机放进睡裙的口袋里,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并不希望那种破事发生第二次,但以防万一,还是有所准备比较好。 果然,有了第一次意外,就会有第二次意外。 张玉是被一声男性的小声尖叫给惊醒的。 她睁开眼,出乎人意料的是,她仍处于自己简洁干净的房间里,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涂刷与潮流海报。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撑起身,扭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个平行世界的男性自己正红着脸在床上呆坐着。 目光相交后,他一个激灵,吭吭巴巴地举起一只手示好:“哈,哈喽......?又见面了..... ?” 张玉默默地看着他,然后伸出自己没受伤的那条腿,一脚将他狠狠踹到了床下。 上自己床的男的,杀无赦! 卑鄙的我(3) 在把床上的男的一脚踹下去后,张玉终于感到了一丝畅快。那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嘭地一下摔到地上,脚踝不幸地磕到床角,肿起一个大包。 张玉:......熟悉的场景,但还是挺解气的。 张松栽在地上龇牙咧嘴地翻滚了一下,狼狈地站起来,这才发现问题—— “等等,都疼成这样了......原来真的不是梦啊!”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和一个真实的、陌生的女孩子在房间中两人独处。该说不愧是女生的房间吗,干净,整洁,似乎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 张松栽脸红到了后脖子,手足无措地抓着衣角。 张玉在床上伸手一勾,把自己的椅子拖过来,敲了两下椅背:“坐。” 张松栽乖乖坐下。 张玉挪到他正对着的方向,双手抱臂,挑了挑眉:“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张松栽不敢看她,扭过头,用十分可怜的声音憋出一句:“对不起,同学......我不该那、那样做......” 张玉:? 死小子那天晚上不是很狂吗?又是勾引又是挑衅的,她还以为这是个二流子,现在咋缩成鹌鹑了? 张玉其实本意是想和他交流一下关于平行世界与穿越的情报,但看他这样,莫名生出来些恶劣的玩弄欲。她微眯着眼,似乎在对他说:就这?还有呢? 张松栽挣扎片刻,红着脸提高了音量:“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张玉:??? 看见眼前的女生脸越来越黑,张松栽开始口不择言地乱叫:“其实你不戴眼镜也特别可爱呃呃呃啊!” 最后那句转调的音是被张玉一枕头砸出来的。很神奇,此男说一句话就像一只在她雷点上蹦跶的跳蚤,想让她一苍蝇拍拍死。 “张松栽。”张玉叫他的名字。他心里泛起点奇怪的感觉,怎么这几个字的音节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好听呢? “我没有什么贞操观,不需要你所谓的‘负责’。你以为是做梦,精虫上脑,我勉强和你不计较。我们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理清现状。”张玉将话题引入正轨。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我妈叫吕秋华,我爸叫张建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该是分属于两个平行世界的同一个人。” 张松栽在听到那两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名字后彻底呆住。他本想质疑会不会其实是兄弟姐妹,但他们这一辈的年龄恰好赶上计划生育,他妈妈在生了他这一胎后身体也支撑不住生二胎,他属于是完完全全的独生子女。她那边平行世界的爸妈估计也是同样的情况,才能这么快得出结论。 他与眼前的女孩,宛如磁铁的正负极一般迥异。一个开朗热情,一个冷硬沉着。仅仅是性别的差异,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他再一次好好正视眼前的人。他们俩五官确实有些像,一样的卷发、粗眉,略薄的嘴唇,越看越是生出了几分亲切感。不是那种看到胞妹的感觉,而是要更近一点,更亲密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不是在共享着同一个灵魂? “我先来说说我分析得到的信息,”女孩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两次穿越都与睡眠有关,这应该是基础触发条件。第一次,我到了你那边的世界;第二次,你到了我这边的世界。穿越是身穿,证据是受的伤会带回原来的世界。目前还有疑虑的地方是,穿越哪边世界与什么条件相联系,穿越会持续多久,以及回到原来世界的条件是什么。”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用一种更舒适的方式靠在床上,“其实还有些更严峻的问题——我们俩出现在同一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引发悖论?原世界的其他人是否能看到异世界的你我?目前的信息太少了,我需要你的协助让我度过一个平稳的后半生。” 她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我要说的讲完了,你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观点。”似乎是想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她淡淡地在后面补了一句,“哦,我叫张玉,玉石的玉。称呼随意。” 张玉是期待对方能说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的。虽然性别不同,但她对自己的原装大脑还是挺有信心的。 眼前的男的却傻愣愣地开口:“小玉同学,你的名字也好可爱,像小章鱼......” 张玉:...... 多出来一根器官还能分走一半智商吗? “如果还有下次穿越的话,请记得把你的手机带上,这样我能在你的备忘录里把你该做的事都记上去。”张玉叹了口气,忍下了这股殴打欲,把房间内的医药箱翻了出来,“这里有碘酒和创口贴。” 此男还在傻乎乎地看她。 张玉脸色越来越黑:“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要我帮你涂?” “没有!”张松栽这才如梦初醒般,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涂药。 房间内就这样安静下来。即使是城市的夜晚也是静谧的,马路上的车稀稀拉拉,比起白日的匆忙拥挤要轻松悠闲许多。张玉没有为自己留夜灯的习惯,为了方便与他讲话,特意把床前的台灯挪近了一点。昏暗的灯光堪堪照亮受伤的脚踝,他给自己涂好伤后,不经意往旁边瞟了一眼。女孩的脚踝也依旧肿着,那道乌青的印记在她白皙的脚踝上显得格外刺眼。 一定会很疼吧? 张松栽默默想着,也下意识地付出了行动。 他温柔地托起她的脚踝,也为她的伤口上药。 张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开始挣扎,但那受伤的地方实在太疼,没动几下就偃旗息鼓地抽气。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张松栽闷声说。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因为头脑发热害得人家受伤,关于穿越的情报更是一概不知。但即使这样,小玉同学也仍然主动分享情报,给他提供药箱。她冷硬、固执,但是并不冷漠。 所以他想回报她这份带着点酸涩的温柔。 张玉有些烦闷,她从没和这种类型的人相处过。 她对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尤其是男人,没有一丝好感。甚至是十分憎恶的。 她的世界观第一次被震碎是在六岁的时候。小孩子正处于爱提问的年纪,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她探索着,发现了被摆在高高的架子上的木像。那个木像做工不算精致,她只能看出来雕了个面色不善的人,横眉竖眼瞪着她。 “妈妈,”她问,“那是什么呀?” 她看到妈妈露出复杂的神色。 “那是......黄帝像。”妈妈抚向自己的肚子,“是为了求生儿子买的。” 张玉愣愣地抓着衣角。妈妈也好,还是那个生气的黄帝像也好,都用着复杂的神色瞪着她,好像她犯了什么错一样。 好像她作为女孩,一生下来就犯了什么错一样。 男人作为一种神秘的,高大的,恐怖的符号,压着她,让她近乎是跪爬着长大的。 而眼前这个受尽了好处的平行世界的自己......正跪坐在地上,给自己的脚踝涂药。 没有从上往下的压迫与侵犯,他的主动俯身,让她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快意—— 想要伤害折磨他,看看他还能做到什么程度的探究感。 “行了,药都涂好了,给我放手。”她沉下声音,把恶毒的念头藏起来。 谁知道,眼前的人如置若罔闻般,轻轻啄吻了一下她的脚踝。他温柔地拖举着,如同托起放在鹅绒垫上的女王的皇冠,虔诚地吻着她的伤口。然后这个吻慢慢变味,它变得湿润黏腻,如犬科动物为自己的首领舔舐毛发,一下一下的舔吻。 张玉兀地开始燥热。无论是伤口还是脸上的温度,都在他的抚弄下变得越来越烫。 焦躁不安的烫。 张松栽抬眼看她。两双弧度相似的眼睛无言地交汇,一个惊疑不定,一个却温柔沉着。 他眯着眼笑,露出一对漂亮的酒窝。 “小玉同学,不痛了,不痛了。” 他在轻声哄她。 还未等张玉有任何反应,那托着脚踝的力与温热的呼吸骤然消失...... 平行世界的自己就这样又十分突兀地传了回去。 被暧昧填满的房间终于让出来一小块能呼吸的空气,她仿佛刚脱离溺水状态的人,耳朵的嗡鸣中只能挤进来自己夸张的喘气声。 她摸向脚踝的伤口,手指被上面残留的水渍勾连,忍不住咬紧嘴唇。 她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压力的好方法。 “呃啊!”张松栽痛叫一声。他的头在睡觉的时候狠狠地撞了一下床栏,直接给他撞清醒了。 “小玉同学......小玉同学.......人呢?!”他还在回味少女那黝黑惊疑的眼睛,如一点墨晕在了白水里,朦胧动人。 然后少女就伴随着他头部的撞击残酷地消失了。 他愣了愣神,猛地掀开被子——脚踝处高高肿起,还有上药的痕迹。 很痛,很清晰,这不是梦!! 短暂的兴奋过后,他又陷入懊悔。 “明明氛围那么好啊!怎么就传回来了......” 他摸着头嘟囔,突然想到自己头撞的那一下,以及第一次穿越时房间的闹钟。 难道在原世界被叫醒,就会穿回去......? 他思索片刻,想起张玉的嘱托,打开手机建了个密码是张玉名字拼音的私密备忘录。他边打字,边嘿嘿傻笑。 “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和她聊聊这个......” 下次见面啊。 他摸向自己的胸口,感觉今天晚上一定睡不着了。 卑鄙的我(4)(微h) 张玉很讨厌体育课。 她是那种宁愿数学老师霸占体育课来考试的学生。她运动太差,八百米跑不到一半就会边咳边吐,立定跳远跳不过自己的身高,坐位体前屈摸不到脚踝。简直就像某种对她身体的羞辱一样。 她想起张松栽死大的牛劲和高大的身材,更不爽了。 她就不该好心给他药,这么健康的身体哪里需要被照顾啊。 好想在他的伤口处狠狠踩几脚。 倒也是因祸得福,受伤的脚让她理由充分地逃过了每节课前的跑步热身,她便带着作业一瘸一拐地去科技楼那里找位置刷题。重点班的学生向来是不怎么重视体育的,一般三两成群,和自己的朋友边说笑着边把作业趁机写点。 张玉理所应当的没有朋友。她性格很烂,断绝了学校内一切社交活动。对学习没有帮助的事就是可以被放弃的。 她疯狂地学,拼命地学,就是想考上一个优秀的外地大学,从那让人恶心的家里逃出来。 她用杀人一般的气势动笔,纸面被笔尖划出刺耳的沙沙声。 那个男性自己看起来过得相当舒适。没什么升学的烦恼,性格也很开朗,估计在学校也很受欢迎。 凭什么?凭什么他能这么轻松,这么高兴,不被生活所扰? 她越发焦躁,脑中的解题思路也被怒火烧得乱七八糟。她深吸一口气,把笔扔在一旁,用力挠着头。 等下次再见到那个男的...... 她神色冰冷,牙齿一遍又一遍地碾着干燥的唇。 她一定要让他也承受一下自己的痛苦。 高压与愤怒过后,便是席卷全身的疲倦。学校的事,家里的事,还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她再怎么拼命,也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太累了。精神与肉体都是疲乏的。 她恢复了冷静,借着体育课难得的时光,趴在小桌板上沉沉睡去。 张松栽这几天都在神游。照理来说,体育课正是他和好兄弟们打球的大好时机,可惜因为一些甜蜜的小插曲遗憾负伤,他便溜达到学校的小花园里散步。 这里可以说是校内约会圣地,有花有草的,还能从旁边的栏杆那里拿外卖。晚自习前的那段休息时间,情侣们便会悄悄牵着手过来,喝杯奶茶,惬意地腻一会儿。 他想象了一下与张玉在这里牵手散步的画面,心里美得在木椅上扭来扭去。他觉得张玉像某种蕨类植物,幽静又有些黏糊,附在淋过水的石头上,不起眼却小巧得可爱。处于体育课时间段的花园十分安静,只有虫子一下一下在叶片上跳动的哒哒声。 张松栽好像有点喜欢上这种远离人群独处的自在感。他躺在木椅上,虫子也不理会,依旧是哒哒地跳着。 在叶与雨露混杂出的草泥味中,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 身体......好像有点重......? 张松栽迷迷糊糊地活动头部。脖子处传来一阵清晰的痒意,像是剪头发时碎头发掉进衣领里的感觉,一下下扎着脖子,折磨出一小点红痕。 他眯着眼,想到那在叶片上打转的小虫,吓得一个激灵。他瞪大眼睛,试图把那钻进衣领里作祟的虫子拍打出来—— 没有什么虫子。 他刚刚还念着的少女正以趴坐的方式安静地倚在木椅旁熟睡,那毛刺刺的感觉原来是被她的卷发扎的。 又见面了。 他的手落在她卷曲的发梢上。干燥蓬松的,带着一点好闻的青草香。手指就这样凭着放空的大脑一路向上,沿着发丝构成的弯道滑过耳廓,滑过脸颊,然后落在她嘴角旁。 她好像很爱咬下嘴唇,此时也无意识地用牙一点一点地磨碾着。 好可爱。他想。 但这个趴在椅子上的姿势......实在是有点不健康,看起来颈椎很痛的样子。 张松栽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轻柔地扶着女孩的身体,让她以更舒适的姿势靠在他身上。 那股好闻的青草香更浓烈了,头发与气味一起打向他鼻尖,挠得他浑身颤了颤。 他忍不住盯着她看。粗黑框眼镜下的那双雾一般的眼睛藏在眼皮底下,只露出打着翘的睫毛。她睡觉的时候很安分,也没有鼾声和磨牙声,细微的鼻息像是随着一旁虫儿的跳动般,一打,一打。 张松栽也不禁放慢呼吸,看了又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在她头顶上落下一个吻。他趁着她睡着,悄悄对她咬耳朵:“小玉同学小玉同学,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他再笑呵呵地看她,笑容却僵在嘴角。 因为少女不知什么时候把眼睛睁开了。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珠冷冷瞪着他,好像从眼底燃起了一把火。 “你还想抱到什么时候?”听起来像火山快要喷发了。 张松栽保持着僵硬的微笑,一点一点张开紧搂着张玉的手,然后......真诚地伸出两根手指,猛地一下弯折,模拟出手指小人追悔莫及跪地求饶状:“对不起!!请听我解释......啊!!” 张玉一脚猛踹向他脚踝受伤的地方,完成了她刚许下的微小愿望。 如果说昨天听张松栽的道歉还让她勉强有了这算是个好人的印象,今天则是让她看透了这狗男人道歉的实质——以退为进,先上车后补票,好一厚脸皮不要脸的作风。该揍。 气氛有些凝滞。 按张松栽本来的想法,正式见面的时候,他应该靠谱地给她讲述他关于穿越的新发现,她对他的机智表示欣赏,从而奠定一同步入爱河的良好基础。 谁能想到,只是因为恰好都在体育课的时候睡着,张玉就措不及防地穿了过来,导致他原本在正常人水平的智商迅速下降并且不受大脑控制的开始贴贴行为。 张松栽觉得光被张玉踢两脚好像不太够,她就该扇他两巴掌。 “算了,好歹你还是提供了一点有用信息。”张玉坐在长椅的最远端,与他拉开距离。 目前可知,穿越确实是靠睡眠为媒介,当两个人都进入梦乡时,穿越就会发生。后睡着的人会穿越到先睡着的人的那个世界去。随身物品也会一起穿越到第二个世界。张玉觉得“都进入梦乡”这个条件还是有些不靠谱,更可能是进一步的呼吸心跳同频,脑电波到达一致的频率,让两个世界的人产生了联系之类的......可惜这种事情很难验证,只能作为猜想。 她捏住旁边生着的枝蔓叶片,能感受到叶片蜡质一般的表面,以及渗出来的清新汁水味。 还不够,她想。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那虫子仿佛发现有人打扰它的跳跃,从叶片上转而哒的一声落在了张玉的手上。张玉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手甩开,却一时不稳,直愣愣地倒在了张松栽身上。 张松栽稳稳接住她,两个人的视线在良久的沉默后重新撞上。她看到他从脸颊开始,夸张的红漫延到耳后根,然后整个脖子都变红了。 未免有些太好懂了。张玉眯了眯眼,就算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这男的对自己肯定有好感。被另一个自己喜欢上的感觉有点微妙。她不大愿意承认他俩是同一个人,但不得不说,他们之间确实有那么一点细微的联系。 挠得她不光心里痒,牙也有点痒。想狠狠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发泄。 “老张,怎么在这儿傻坐着这么久,都快下课了啊......” 一个突兀的声音插入原本有些暧昧的氛围中。张松栽惊得寒毛直竖——是他的好哥们儿拿着球往他那里走。尽管张玉迅速起身了,但他们两人的距离依旧很近......能感受到对方的衣角划过手腕的近。 好兄弟望了过来,视线仅落在了张松栽一人身上。他看着张松栽这幅坐立难安的样子,心觉奇怪:“怎么这种表情?” 张玉则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心下了然。 这个世界的人除了张松栽以外,看不见她。 她略加思索,站起身,朝张松栽哥们儿的方向走过去。张松栽急得快要出声喊住她,还是硬生生忍住,屏住呼吸看她的动作。 张玉的手拍向好兄弟的头。手如虚影一般直接从头部穿了过去,她仿佛一个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幽灵。 还没等张松栽回过神,张玉又轻轻拉了一下好兄弟的衣角。这次倒是能摸到实体。好兄弟感受到了这股轻微的拉力,挠了挠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张玉调整了一下方位,对着好兄弟的耳朵大喊:“喂!你!拿着球的男的!听得见说话吗——” 没有任何回应。好兄弟仍对着张松栽的方向,表情更加困惑:“你在......看什么方向啊?怎么傻了这么久?我旁边有鬼啊?” 女鬼张玉对实验结果非常满意,回到长椅旁,居高临下地对着张松栽笑:“我又摸清了一点这个世界的规律。你这位好兄弟可比你有用多了。” 张松栽闻言大受打击,忍不住朝好兄弟嚷道:“偷腥猫啊!!” “你神经病啊??”好兄弟用看弱智的眼神回看张松栽。 张松栽略带歉意地往张玉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他是不是该跟着好兄弟回去。 张玉看他这忸怩的样子,心里生出一股恶劣的念头。 她将手搭在张松栽肩头,伸出膝盖,颇有技巧性地顶住他两腿之间。 “呃!”张松栽被吓懵了,暧昧的一声从唇齿间逸出。他目光聚焦在张玉微微抿起的唇上,浑身躁得发烫。在脑袋宕机了这么一会儿后,他想起他兄弟还在看呢,羞耻感与难耐的生理反应一并刺激着他的大脑。 张玉报了第一夜之仇,心里畅快不少,顺势继续顶弄起来。 呵呵,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社死。 从好兄弟的视角来看,张松栽现在的状态非常奇怪。他低着头,脸红得夸张,刘海被汗淋湿,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他看起来像是在......忍痛,尽力抑制着喉咙发出来的痛乎。他双手攥紧,死死捏住木椅的边角,好像在努力维持平衡。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医务室?”好兄弟看他这个样子,有些担心,便朝他的方向又走进了几步。 “等等!我......嘶,我,我没事!你别过来!!我自己在这儿,休,休息一下......啊!”张松栽慌乱又结巴地嚷道,看起来像是用手环住自己,努力克制忍耐的样子。好兄弟见他这么坚决,只是略带疑惑地让他照顾好自己,实在不行下节课上课前他和老师说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只有张松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少女环着他的脖子,腿上的动作一刻未停。她凑近他的耳朵,带着愉悦的轻笑:“怎么办,你的好朋友要过来喽?”她将距离保持得很好,明明近到呼吸都交融在一起,却没有真正与他肌肤相贴。她的长发勾在他衣领处,挠得他浑身发痒,让他想起今天刚与她见面时,她的头发也是这样安静又调皮地贴在他脖子上。 张松栽感觉自己快爆炸了,不管是脑袋还是下面。为了避免好兄弟真的走过来察看情况不小心碰到张玉,他将她整个搂在怀里,从外人的视角看,确实有点像因为忍痛而自己环抱住。 他就这样把怀里的女孩藏起来。 待四周终于无人,他将脑袋搁在张玉的颈窝处,晕乎乎地呢喃:“怎么......怎么突然这样......” 张玉看他这副可怜样,恶劣的玩弄欲更膨胀了几分。“张松栽同学,被别人看着的时候.....你会更兴奋吗?”语毕,她狠狠捣弄一下膝盖顶住的区域,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你怎么这么骚啊?” “唔......!”止不住的呻吟终于从张松栽口中肆意逸出。那一下带着痛感与快感的刺激让他脑中闪着白光,终于忍不住......释放出来。黏腻与暧昧的氛围弥漫在他们交迭的这一小片区域上,他们紧紧相拥,仿佛真的是一对在这里幽会的恋人。 张松栽涎液与泪混在一起,抽噎地近乎要失声了。 张玉默默盯了他一会儿,抚上他脖颈处刚刚被她啃出来的牙印。 好想掐住他的脖子,看他口水横流、流泪不止的惨状。 她用拇指探索他气管的地方,来回抚弄。 张松栽却在这时低头,舔吻她的手指。就像讨好主人的小狗一样,轻轻含住她的手。牙齿磕在柔软的肌肤上,不疼,但是也动不了了。 他伸着舌头,从指腹底端将她的手指卷起来,然后抬眼看她。 张松栽有一双和她很不一样的眼睛。清澈明亮,像剖开树干流出来的澄黄的树脂。 她如某只不幸的小虫,被关在这树脂般的眼眸里。 张松栽抚摸她的脸颊,温柔地对她说: “我喜欢你。” 张玉愣住。 形势逆转,她被这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反扑到椅子上。在被扑倒时,狗细心地用爪子护住她的脑袋。一点也不磕脑袋,只是让人有些迷茫。 张松栽啄吻她的下巴。顺着下颚的形状,以轻咬开始,用舔吻结束。他捧着她的脸,一下,一下,带着无法忽视的满腔热忱。 张玉有些微妙地发现,虽然他喜欢舔人咬人,但除了第一次见面,他都没有吻过她的嘴唇。 就好像是......刻意避开了一样。 “我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他捧着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说。比第一次告白更加诚挚的语气,不给她留有任何回避的余地。 张玉咬着唇,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张松栽看到她这样,忍不住笑出声。又是两个明显的酒窝挂在脸上,随着笑容的幅度一晃一晃。 他俯下身,错过嘴唇,吻她的鼻尖。 “好喜欢你。” 刺耳的下课铃在此时终于响起。 嘈杂的人声与嘹亮的铃声将那安静又暧昧的氛围瞬间打破。就如辛德瑞拉的魔法会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后失效,下课铃响起的那一瞬,张玉就消失了。 这次他认真目睹了她的消失。十分迅速,不像游戏里有什么cd读条一样,反而更像某个看不见的画家点击了“清除图层”。 她消失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挽留一下。 张松栽缓缓起身,在长椅上长叹一口气。 他从长椅上起身,动作突兀地僵硬了一秒。裤子里的那团黏腻湿润提醒他,该好好清理一下再回去。刚刚仿佛找到了主场优势的此人,霎时脸又变得通红。 “以前还老嘲笑那谁总嚷嚷着想给女人当狗......”他自言自语道,“现在想想,给女人当狗简直爽得不能再爽啊......” 卑鄙的我(5) 张玉趴在桌板上,顿了许久,才缓缓起身收拾东西。 这次是完全清醒状态下的穿越回来。 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意识突然被切断,她还是以睡着时保持的姿势在原本的世界的醒来的。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感觉有点痒。 情报得到越多,越让她心惊。 之前所分析的“身穿”可能并不太准确。更像是......由睡眠的同频次呼吸搭成的桥,让原世界在第二世界投射下一个虚影。这个虚影并不是原身的本体,但确确实实是有实体的。虚影触碰不到除自己之外的活物,因为本体实质上是滞留于原世界的,无法大幅度干涉第二世界的进程。但虚影能触碰到死物,是否说明,这种穿越带来的干涉虽然微乎其微,但又确实是存在的? 如果虚影带来的影响进一步扩大,又会发生什么? 如果她整个身体全部穿越到了第二世界......她是会安然无恙地继续生活,还是会被第二世界的自己吞噬? 如果这种联系断开,又该怎么回去? 她焦躁不安地咬着嘴唇,冷汗直冒。 把第二世界的自己杀了。这是张玉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那个人蠢笨,帮不上忙,如果会对自己的性命产生威胁的话,那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 ......虽然想是这么想,张玉还是很快放弃了。万一引发更大的问题就糟了,还是先保持原样为好。 她将摊在小桌板上的本子收拾好,边往教室走去,边默默思忖着。 冷静下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对第二世界的男性张松栽有着不同寻常的敌意。想伤害他,想侮骂他,这份攻击欲望来得有些太诡异了。 每当与他相处的时候,内心总是如此的烦躁不安,如串在竹签上被炭火烤炙,喘不上气来。 ......是因为嫉妒吗? 她放缓脚步,捏着作业本的指节微微泛白。 原来她是这么坏的人。 真令人作呕。 那一瞬,她仿佛从这个世界抽离。树上的虫鸣,操场上嘈杂的人声,遥远处响起来的预备铃。万物都富有生机,蓬勃的,自在的,只有她是一潭发臭的死水,长满藻类与寄生物的油膜表面反射不出任何光彩。 她知道,真正该死的其实是自己这种烂人。 张玉咬着下唇,却是发出一声冷笑。 但她就是要这样烂着苟活下去。 张松栽这人的喜欢来得如此轻易。他像太阳一样高高在上地照耀她,好像光靠这种温暖就能轻易将她表面的淤泥祛除。伟大的,人人都喜爱的救世主一样的人。 她把尚未解决的恐惧与疑惑抛到脑后,再次迈步时,脚步轻松了不少。 想救她,可以。要是不幸被淹死在泥里......那可不关她的事。 等到放学搭地铁回家,已经差不多十点了。 张玉站在家门前,习惯性地深呼吸一下,才将钥匙插入锁孔开门。 吕秋华——她的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狗血肥皂剧。 两人都像没有看到彼此一样,一个拎着书包回房间,一个仍乐呵呵地看着电视剧。空荡的客厅里仅有电视的声音沙沙作响。 在张玉正准备打开卧室门时,吕秋华开口了:“回家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回了。”张玉回了一句,把书包扔进房内,然后走到厨房去洗碗。 她其实并不讨厌吕秋华。相反,她很敬佩她。她那真正该死的亲爹,张建军,婚后多次出轨,甚至去嫖娼,吕秋华愣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打离婚官司让这个贱男人净身出户了。 她没啥学问,靠收租为生,日子过得倒也还算不错。 但人总是有两面性的。从吕秋华身上,张玉没感受到什么爱,只感受到了强烈的控制欲。 在与张建军闹的那段日子,她被张建军扇了几巴掌,就会在张玉脸上扇回去。 “我怎么养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吕秋华骑在她身上,扯她的头发,用看仇人的眼神看她,“老子当初要是知道你是个女儿,怎么可能把你生下来!!” 彼时还是小孩的张玉并不懂她的憎恨与愤怒从何而来。她明明帮着家里干活,努力学习考出好成绩,怎么就成了没用的东西? 后来她才明白,吕秋华对同样身为女性的自己抱有极强的敌意。 就像她同样憎恨那些“勾引”她老公出轨的对象,她不信任同样身为女性的自己孩子也能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 如果是儿子,她就能尽情地投射爱、去依靠他,把从老公身上受到的伤害都从儿子那里讨回来。 张玉曾经默默忍受了很久。 离婚之后,吕秋华的脾气愈发暴躁。辱骂与拳打脚踢只能算家常便饭。即使是极小的一件事也能变成她生气的由头。某次张玉从她那儿要钱去买练习本,临时想买橡皮,多花了一块钱,她便像疯了一样揪住她的头发拉扯。 “妈妈最讨厌不诚实的小孩。”张玉捂着头,战战兢兢地看她。张玉自己还没哭,吕秋华先哭了,她一边流泪,一边将张玉的头发往旁边拽,那颗毛绒绒的头便随着拉力一摆一摆。吕秋华发泄完后,匍匐在地上大哭,“你怎么能骗妈妈——” 看着缩成一团,宛如受害者一般在地上哭泣的母亲,张玉咬着嘴唇,明明头皮还在隐隐作痛,泪水却怎么也流不下来。 比起恐惧,她更觉得荒唐。 “我才没骗你。这也能算骗你吗?”她第一次出声反驳了吕秋华。 以这次反抗为分界线,两人的关系逐渐跌至冰点。 张玉回想着自己这荒诞可笑的17年,只觉得有些好笑。作为未成年人,经济命脉还是掌握在吕秋华手里,所以现阶段,她会主动承担家务作为暂时的妥协。 她不觉得吕秋华可恨,但确确实实地觉得吕秋华很可悲。 拜吕秋华所赐,她才是真正成长为了一个扭曲可恨的人。 她收拾干净碗筷,终于回到房间,把客厅电视传来的沙沙声与纷杂的思绪全部关在门外。 早点睡吧。至少今晚,她有了想做的事。 张松栽这天晚上是被叫醒的。 他睡眠比较浅,听到点动静就能被吵醒。而这次,他在睡梦中隐约感受到耳朵旁拂过一阵气流,然后是冷淡悦耳的声音:“喂,醒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张玉坐在他床上,歪着脑袋看他。 困意瞬间飞走了。他惊得马上在床上端坐,瞥了一眼旁边的时间:“啊,才一点钟......你睡得好早啊?” 他今天提前到凌晨十二点睡的觉,没想到这次依旧是张玉穿到了他这边的世界来。 他一阵懊悔,总觉得房间该收拾得再干净一点。 谁知道,在他分神的时候,张玉捏住他的下巴,强硬地把他的头扭过来。他猛然撞向那双雾蒙蒙的幽深眸子,被吸引得说不出话来。 上一次......她还是隔着衣服碰他,这次却直接触碰到了肌肤。张松栽脑袋嗡嗡作响,觉得浑身上下都躁了起来,有些坐立难安。 他看着少女张开嘴唇,说出的话却更是给了他记迎头棒喝: “我们做爱吧。” 沉默。房间内寂静到只能听见两人交融在一起的呼吸声。 “什......什么?”他没忍住再问了一遍。是不是自己妄想太多,导致刚刚幻听了? 张玉挑了挑眉,直接将他按倒在床上,解开自己衣领的扣子。 昏暗的房间内只投进外面大楼上的装饰灯光。她处在灯光辐射到的那片区域,肌肤仿佛也镀上了一层莹白的光泽。 她接着向下,浑圆小巧的双乳安静地贴在身上。小腹丰腴地拉出一道圆弧,跨坐的姿势让她腰间的肉显得更加柔软。 她坐在他下体处,十分恶意地拱了一下腰肢,激得张松栽浑身一颤。 “一句话,做,还是不做?” 张松栽沉默片刻。 然后十分诚实地把自己的上衣也脱了。 卑鄙的我(6)h 张玉对于性事其实相当坦然。 有的人或许会将性与爱联系得相当紧密,有的人或许会过分在意身体的所谓贞洁。但对于她来说,性欲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种生理需求,和吃饭睡觉没有什么区别。 张松栽这人大抵就是前者,喜好很实诚地反应在了欲望上。反正她现在压力很大,多个便利且舒适的解压途径倒也不错。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性也是一种掌控他人的手段。 就像强势方与弱势方微妙地与身份地位有一些联系,她便是借此机会来进行一些服从性测试的。 看看这狗男人为了身体上的一时欢愉能做到什么地步。 张松栽脱完衣服后,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正当张玉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张松栽突然背过身,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 “等一下,等一下,我先做好准备工作......”他声音细若蚊呐,发间露出来的耳廓红得惊人。 张玉伸着脖子看了眼。保险套,润滑剂......嚯,还挺齐全。但直到张松栽掏出来一本书,她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她隐约看见书封上写着“性”“指导”“教学”等字样。 张玉:......心情略感微妙。 她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接近张松栽,然后......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啊!”张松栽一惊,手中的书滑落,掉到了地上。 “磨磨唧唧的,看会了吗?”她就着刚刚咬出的牙印,不断加深,在张松栽痛得小声吸气的时候仁慈地松嘴,心情颇好地舔了舔。咬出的印记由白渐渐转红,凹陷处泛着点鲜红的血丝。张玉用舌头在上面打圈,心想,她好像有点理解吸血鬼为什么爱吸脖子上的血了。 张松栽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虽是委屈至极的神情,高高撑起的腿间却诚实地暴露了他的真实感受。 “有点疼呢。”他附在她耳边说,黏乎乎地吻她的耳垂。他想起第一次......意外的时候,张玉似乎对耳朵比较敏感,便讨好地舔她的耳廓,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少女没什么表情,却是死死地咬住嘴唇,耳朵泛出一层薄红。他有点明白了,她咬下嘴唇的时候,通常意味着她正在忍耐。 他开始大胆地实践书上的内容。首先,前戏是非常重要的,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对方,让身体热起来。他将手抚上她的小腹,突出的软肉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摇曳出漂亮的曲线。 他顺着这道漂亮的弧度,摸上那两小团凸起。原来会这么软啊......他以前听说,胸部的手感和大臂捏起来差不多,这次实践过后才明白,胸部远比大臂要柔软太多了。胸也并不是像刻板印象里那样会挤出一道沟,那两团自然地分开紧贴身侧,看起来便已足够可爱。 张玉则揪住他的头发,冷嘲热讽:“刚才不还是舔得很带劲吗?现在怎么像猥琐的大叔一样,用这种小心翼翼又得寸进尺的摸法探来探去的。”她将两根手指插到他嘴里,毫不客气将里面藏着的舌头拉出来,“既然喜欢当狗,那就给我用舌头好好服务。” 张松栽脸红得快要炸掉,顺势同张玉一起倒在床上,吻她的手背。 这就是传说中的dirty talk吗......好,好喜欢。 他听话地俯下身,含住她一只乳头。浅褐色的乳尖在被舌头触碰到的那一刻立起来,另一只乳也没被亏待,用手指又夹又捻。 他用上了自己练习的技巧,用舌快速地拨弄着,涎液将乳晕的一小块区域濡湿。张玉搂住他的脖子,一只手则随着动作的起伏摸向咬出来的那块伤痕,痛感与快感一同刺激着两人。 他逐渐向下,舌头从双乳游走到小腹,又继续一路向下,最终在阴户那里停住。 “你,你介意吗?”张松栽轻轻喘着气,气息一下一下扑在那敏感的区域,她舒服得夹紧了脚趾。 “给你这个机会。”张玉心情不错地用腿夹住他的脑袋。 张松栽咽了咽口水,伸出舌头,贴上那隐秘的地方。刚才的舔弄对少女很受用,她洞口湿漉,耻毛上粘着残留的晶莹体液,扎在他鼻子上,有点痒。在他吻上下面的嘴的那一刻,张玉忍不住溢出一句呻吟,手指紧紧抓住张松栽的头发。当虚影也是有好处的,她可以自由地发出声音,反正只有张松栽一个人能听到。 张松栽面色潮红,忘情地舔了起来。那两片肥厚的唇肉在他的嘴挤进来后,又强硬地包裹住,他的鼻尖、嘴里,全是少女香甜的味道。之前他还在闹生理知识的笑话,经过恶补之后,他已经明白该怎么讨好少女了。他含住阴蒂,一下一下地舔弄,包皮被轻轻拨开,露出内里殷红的果实。他吻一下,女孩便惊叫一声,穴口的水越泛越多,淋湿了他的下巴。他微微抬头,淫水便从穴口处牵出一道银丝,看起来暧昧至极。 张玉此时被情欲冲击着大脑,耳朵到脖子都是红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杂乱地贴在身上。她极用力地啃咬自己的下唇,近乎要被自己咬出血来。 她对上张松栽的目光,有点难堪,十分逞强地又开始扯他的头发:“你,你要是敢......用舔过批的嘴......接吻......我就把、把你的头发......拔光!!” 她说这句话的表情堪称咬牙切齿,在张松栽眼里却可爱地仿佛泛着光。 “别急......还没,舔完......”他含糊地吞吃少女私处流出的水,又重新贴了上去,绕着圈舔舐着神经敏感的小阴唇。少女马上又开始喘着粗气,死死抓住他的头,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涌出。 他更近一步,准确地找到了阴道口的位置,然后......将舌头整个插了进去。 因为足够湿润,舌进去得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张玉发出来最大的一声尖叫,身体里有一个异物的感觉太过明显了,她终于找到了点真的在做爱的实感。 张松栽配合着她身体起伏的节奏,一下、一下,舌头随着这份节奏恰到好处地收缩,探入。舌尖刚卷走一部分体液,新的水又马上从洞口处泛滥出来。他抚上张玉的肚子,仿佛在与她的子宫对话。 脑袋简直比以前生病发烧时还要烫得厉害,她穴口收缩着,双腿死死夹住张松栽的脑袋,近乎真的要让张松栽溺死在这温柔乡中。 然后这份快感逐渐放大,她脑子空白了一瞬,大量的淫水从穴中喷出,指尖到脚趾都不住地打颤。 “咳,咳咳......”张松栽有点被呛到,撑起身子咳嗽。他满脸淋满了水,伸出舌头把残留在嘴旁的液体尽数吞吃掉。 他没想到,第一次尝试舔穴似乎就成功地......潮吹了?他高兴地又吻向张玉的小腹,对自己的学习成果相当满意。 张玉撑起身,把他的头揪起来,在他的喉结上留下的新的咬痕。“真骚,真淫荡,”她看起来完全不够尽兴,坐到他小腹处,开始脱他的裤子,“光舔女人的穴都兴奋成这样,你是变态吧?你真的是狗吧?” 张松栽任由少女用腿夹住他的性器官,十分陶醉地小声喘道:“汪。” 他是自愿给张玉当狗的。 张玉将安全套甩到他脸上,一边用腿肉磨蹭:“喂,快点戴上,慢死了。” “嗯......”张松栽闷声答应,然后开始回想书上教的别的知识。 哦,是了,要先扩张的。 他借着刚刚舔出的水的润滑,将指尖捅入甬道。女孩环抱着他,上半身的重量与柔软的肉全部贴在他身上,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这样抱着她磨蹭。只不过这次她显然主动了许多,恶狠狠地啃向他的肩膀,留下许多泛红的牙印。 真软啊,手指刚一探入,内壁的软肉便乖巧地贴上去,随着他的抽插挽留他的手指。他来回轻轻摩擦,时不时地将手指勾起按压上方。少女咬他的力气也一下轻一下重的,他便靠着这份力道去找让少女更舒服的方式。他借势再插入两根,下面的嘴被夸张地撑起来,内壁的肉温柔地挤向指尖的缝隙,少女上面的嘴则凶狠地加深他的伤口。 当指尖刮过某个地方的时候,少女惊呼一声,格外重地咬了一口。鲜甜的血从伤口处流下来,滋润了张玉被咬得起皮的下唇。她就如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磨牙玩具一般,将流下来的血用舌尖一点一点舔干净。 张松栽将头埋在她脖颈间,呼吸烫热了她的皮肤:“我可以......进去吗?” 与平常清亮声音截然不同的黏腻。 张玉侧过头,在他耳边轻笑:“真是没用的东西。” 她主动将阴唇贴在肉柱上,然后......坐了下去。 那一刻,两人皆是一阵闷哼。 张松栽瞬间红了眼眶,他从没想到自己竟是这么爱哭的人,一舒服过头了就有股想流泪的冲动。 无需张玉动作,他自己就主动在她身下起伏起来。他情难自禁地扶上她的腰肢,快速地抽插着。那根比三根手指加起来还要粗的东西轻易便能顶到张玉的敏感点,她身体不住地随着这抽插起伏,艰难地寻找支点。 归功于做得相当完善的准备工作,她不仅没觉得有什么劈开一般的疼痛,反而相当舒适。难怪别人说做爱能解压呢,身下的人撞一下,那股从肚子里传出来的热源便一下子扩散至全身,让脑袋也晕乎乎的。 这样想着,身下的人反扑过来,位置对调。这个姿势插得更深,张松栽边呜咽边耸着腰,囊袋撞击到阴唇上,发出啪嗒啪嗒的淫靡声。 眼见张松栽有越叫越大声的趋势,张玉心觉不爽,咬着牙掐住他的脖子。 身上的人立刻失了声,眼睛倒是更红了。那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是兜不住,掉到张玉的脸上,顺着两人身体的起伏又淌下去,就仿佛他是在用泪水抚摸她的脸。 张松栽微微动着嘴唇,好像在说什么话。 张玉以为他在求饶,大度地将手指移开,转而用指尖挠他的声带:“呵呵......小骚狗......可怜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说得断断续续,因为身上的人加快了抽动的速度。在此刻,他们的呼吸、心跳,甚至快感,都维持在同一个频率。张玉脑袋嗡嗡作响,心觉他们的做爱简直比乱伦还不道德、还变态。下体连接的地方仿佛烧着一团火,他们紧密相连,灵魂仿佛也因为此刻的连接共振着。 张松栽俯下身,用手背盖住她的嘴。 然后,温柔地印上一吻。 “喜欢......你......” 他将因为被掐住脖子说不出的话重新传达给她。 张玉浑身发烫,又想掐住他的脖子,却被那只嘴反捉住,叼住手指。 他凑得更近了,贴着她敏感的耳朵,又重复了一遍。 “最喜欢你......” 随着这句喜欢,两人同时高潮。 这第一次做爱可谓是......相当壮观。床铺早就被两人折腾得乱七八糟,被子与枕头一并掉在地上。一个人身上全是黏糊的口水渍,另一个人身上则全是咬痕和掐痕,属于是各有各的惨烈。两人都有些累了,互相抵着额头,下体仍依依不舍地连在一起。 张松栽还想黏乎几句,却又被张玉捏着下巴问话。 “你喜欢我哪里?”她问。 刚结束情事后的少女异常迷人。她神色如常,肌肤却透着漂亮的绯色,与她乌黑的头发鲜明地区分开。 张松栽回想起自己学习资料中找基友要的galgame攻略,清了清嗓子,自信地说出标答:“喜欢你乌黑的头发,喜欢你漂亮的眼睛,喜欢你红红的嘴唇......” 他看着她笑,哪曾想,少女的神色立刻冷淡了下来。 “呵呵,你知道吗?”张玉毫不留情面地骂他,“因为脸和金钱喜欢女生的男人,就只是人渣而已。” 张松栽的笑凝固在嘴角。 这和游戏里说的完全不一样啊!!骗子啊!! “等等,你听我解释——” 还没等他说完,少女就又消失了。 张松栽愣在原地,而后追悔莫及,痛苦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好像把刚刷到的好感度一键清零了。 卑鄙的我(7) 之后的日子里,每个晚上两人都会见一面。 为了固定是张玉穿越到张松栽的世界,两人一起规划了一下时间作息。张松栽把自己的睡眠时间调到十一点,张玉则安排在零点。为了让自己充分休息一下,她特意给自己订一个凌晨两点的闹钟,至少四个小时是怎么也要睡到的。 文娱作品里老说高中生精力旺盛,张玉倒是觉得,旺盛的可能只有张松栽那一个人。大多数日子里,张玉都是睡着穿越过去,再保持睡眠的状态穿越回来。 她中途偶尔醒过一两次,张松栽便会一边摸她的头发,把被子再掖得更严实一点。张玉体温偏低,张松栽却热烘烘的,简直是人形热水袋。她平时睡觉没有抱着东西的习惯,但自从被张松栽这样搂过一回,她便会无意识地勾住他的脖子,把腿也搭在他身上。温度与热量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传递,浑身上下都变得暖洋洋的。睡眠质量意外地提高了。 在她原本的打算里,两人只会保持着纯粹的肉体关系,做完爱她就穿越回去,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睡觉。但毕竟性事也不是天天都想做,其他的交流不可避免地变多了起来。健全地抱着睡觉算一个,夜间闲聊也能算一个。 有时候张松栽作业还没写完,空着题在那儿绞尽脑汁地想,张玉便过去教他,顺便让自己也熟悉一下题型。张松栽听她讲题的时候态度还算认真,就是偶尔会偷看她,然后被她一巴掌扇回去让他好好看题。 有时候就是单纯地赖在床上聊天。张玉本以为像张松栽这样欲望比较强的人会主动缠着她做,但实际相处下来,每次做的时候都是她主动开的口。肉体不碰撞的时候,思想便会悄悄连接。他会和她聊在墙上贴的海报,是他非常喜欢的国内的乐队,搞前卫摇滚的,比较小众。 他那边世界的吕秋华似乎更开明一点,允许他把自己房间随便贴得乱七八糟。 她不太讨厌张松栽讲自己爱好的样子。很专注,很热忱,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即使在黑夜里也像发着光一样。 有点刺眼。 对于她这种把精力全花在学习上的人,有自己的爱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创造力、想象力、激情,那些童年可能微微闪过的影子,早就被掐得灰都不剩。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中指的第一个指节磨出一个粗糙厚重的茧,是常年伏案写作写出来的。它与弹奏乐器,练舞绘画磨出的茧相比,丑陋得让她觉得恶心。 就这样,纯粹的肉体关系里不知不觉地掺杂了一点情感连接。她自认,那绝对不是什么喜欢与好感。 因为这种正面的情感绝不可能如此酸涩痛苦。 能让人这么难受的情感,又算得上什么好东西? “你最近黑眼圈是不是越来越重了?”好兄弟冷不丁地来一句,给张松栽吓得一激灵。 “有吗......?”张松栽略感心虚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作为睡眠浅的人,一有动静就会醒,更何况最近身边天天大变活人。 她睡着的时候,张松栽照样坐立难安。女孩睡觉地时候习惯性地将自己蜷成一团,看着比她平时那张冷漠的脸要柔和了不少。她似乎有些怕冷,总爱往自己身上钻,他便由着她的动作调整姿势。她一靠近,他的心脏就扑通乱跳,那两个小时都睡不安稳。 她醒着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找各种话题。喜欢的乐队,食物,各种作业,总归是这个年纪的学生爱聊的。她不怎么讲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只是安静地听他讲,时不时地附和一句“哦”,“这样啊”。 张松栽觉得,她比她表面装出来的样子要温柔得多。 虽然他朋友不少,但日常相处,基本上都是他在听别人讲话。他被一大堆人围在中间,我一言你一语,他便做那个气氛组,时不时说几句玩笑话逗大伙开心。 张玉是第一个知道他真正喜欢什么的人,也是第一个认真听他说话的人。 她虽然不露声色,但张松栽随口一提的乐队名她都能记住。“哦,你昨天讲的这个,我记得。你还喜欢什么?”她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撑着脑袋问他。 每次遇到这种话题,张松栽总是下意识地寻找攻略内容:“当然是喜欢你啊。” 游戏里一句狂加好感的标答。 但在现实生活中,仅仅换来张玉的一记白眼和凶狠的一脚。 想到这里,他灵光乍现,主动将话题引回兄弟身上:“对了,之前你不是借了我那个游戏的卡带和攻略书吗?我有点问题想问你......” 兄弟立刻来了精神:“卡关了?哥们儿来救你!” 但这股兴奋诡异的停了一下,就在张松栽紧张地以为好兄弟是否发现了什么端倪时,好兄弟阴沉着脸色说:“你不许玩完后当我同担啊!我大小姐同担拒否!!” 张松栽:......喂。 在解释完想攻略阴沉眼镜娘的线后,好兄弟长舒一口气,开始给他就着流程图解释。 “首先,对于这个角色,不能太舔。传统线路中大部分长得很像会加好感的选项其实会引导向be线。如果主角对她好到失去了自我,她就会在决战时刻把主角咔嚓一声杀掉。” “然后,也不能太没礼貌,要尽量避免一切会有暧昧肢体接触的选项,否则会在中途被她陷害然后进入处刑be。” 看着张松栽紧皱的眉头,好兄弟得意一笑:“对于她呢,要想走入true end其实要先在一周目打完别的线,会有一段关于眼镜妹心结的剧情。二周目的时候,要兼顾事件调查与感情培养,在关键时刻使用道具,才能打出te。” 张松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游戏里,关键信息会以特殊道具的形式呈现,仅靠这一串小小的数据,男女主的感情便能迎来升华。 那在现实生活中,这个道具又该怎么获取呢? 这一晚的穿越与平常有点不一样。 张松栽主动叫醒了张玉,为了安抚她的起床气,非常讨好地又是捏肩又是捶背。 张玉清醒之后才发现,他居然穿着那种可以正常外出的衣服。 “你......你就穿外面的衣服直接躺床上睡觉?!!”张玉瞳孔地震。换做她的世界,这要是被吕秋华看到,又是免不了一顿臭骂。 张松栽似乎没想到她关注点会在这上面,脸红着摆手解释:“这个是干净的,我刚换的,我没有穿脏衣服上床啊!” 语毕,他又去翻箱倒柜一阵,抽出来一套新衣服,和一张新的电话卡。 他把东西交到有些愣神的张玉手上,眯着眼笑。 “我们今天溜出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