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你家长里短》 第1章 [现代情感] 《只想和你家长里短》作者：摩若迦【完结】 文案：这是一个爱之前毒舌，爱上后啪啪打脸的故事。（本文为单元剧模式，一两个章节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剧情）。 如果谈谈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霍文涛：那就是一个代替表姐来婉拒相亲的幼稚小姑娘。 桑绮：这不是个神经病吗，我简直是代替表姐来上刀山下火海的。 再谈谈彼此熟悉之后的第二印象。 霍文涛：她自欺欺人的样子很有趣。 桑绮：他两面三刀的样子也不差。 桑绮：所以，这是男女差异吗？ 霍文涛笑了：不，这只是你我之间的差异。 毒舌傲娇书店店主+vs+热爱创作的大学女生。 他说：家中长辈的唠叨有时候比相亲更让人折寿。 他说：玫瑰和钻石不过是给女人洗脑的营销骗局罢了。 他说：若非知道你是在套我八卦来搞创作，我会以为你是爱上我了。 他说：如果你不是正在暗恋我，最好还是少打听我的隐私吧。 他说：你该不会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吧？ 然而爱情来得细水长流，当他发现自己竟爱上她之后，无论是玫瑰钻戒还是嗤之以鼻的永恒爱情，通通啪啪打脸。 最后的最后，他认命又无可奈何地说：别幼稚了，爱情这玩意儿迟早会变质……所以，趁着变质之前赶紧嫁给我，把爱情转换成责任和亲情，然后赌我是不是一个能被良心约束的男人吧…… 嗯，还用赌吗？ 桑绮不禁笑了：那个在凌晨驱车穿越大半个城市确认她安危的男人，他不是谁是呀。 读者：怎么都是说来说去的？ 作者：对啊，因为这就是一篇在家长里短的漫漫相处中，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渐渐擦出奇妙火花的爱情故事。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陪你家长里短。 小剧场： 表姐：为什么你总窝在书店？ 桑绮：为了听八卦方便搞创作。 表姐：为什么暑假了还要在店里打工？ 桑绮：为了套霍老板的八卦方便搞创作。 表姐：难道和霍老板去宾馆开房也是为了搞创作？？？ 桑绮：别误会，我说没有那方面的经验，他说帮帮我！ 霍文涛：你你你知道什么叫越描越黑嘛！ 桑绮：好吧好吧，我们只是实地考察。什么也没干。 内容标签： 都市 欢喜冤家 甜文 成长 日久生情 单元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上之后啪啪打脸 立意：珍爱生活 第1章 一 当桑绮推门走进云间书店时，霍文涛正端着杯红茶坐在落地窗边，面前是那台银白色的笔记本电脑。每次桑绮都会遐想一件事—— 如果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背后，再忽然吓他一跳，他会不会把红茶泼在电脑上？ 诚然她很想看看这样的场景，看看他面对滋滋冒烟的电脑会是什么表情，但也仅仅止步于幻想，毕竟她还是个大学生，才不想把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浪费在赔偿电脑上。 于是她惯常地坐在他附近，惯常地点了杯气泡水，惯常地掏出自己的粉色笔记本电脑开始写作——然后惯常地毫无灵感。 名为‘橙色天空’的气泡水被端上桌，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桑绮很喜欢一饮而尽的感觉，虽然她私下觉得二十块一杯一点儿也不划算，也曾偷偷观察过店员小林姑娘在吧台后的调制过程：无非就是红茶，柚子茶加雪碧那么搅和一下，但不知为何，她自己在宿舍捯饬出来的味道就是差口气。 所幸和霍文涛熟悉之后，店员小林似乎经常忘记收她钱。哦希望小林姑娘继续保持这样的忘性！ 霍文涛放下红茶杯，眼睛依旧盯在电脑屏幕上。桑绮挪了下身子，又挪了下，直到整个人都凑到他身边了，霍文涛才看了她一眼。 “又来找灵感？”他问她，金边眼镜后的眼睛竟带了一丝挖苦。 “嗯。”她也毫不遮掩地点头，黑框镜后的眼睛居然有点儿可怜兮兮。 他便大方地把电脑往她面前推了推，屏幕上是云间书店的官网留言板。眼下这个电子时代，要经营好一家书店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于是云间书店不仅装修得复古考究，二楼吧台提供各色饮品小吃，且时不时举办各色活动吸引顾客。 官网留言板则是其中最成功的的一项。留言板有个有趣的官方名称——‘只想和你家长里短’。任何人都可以把自己遇到的烦恼，无法释怀的心事，眼前的开心或苦难倾诉在留言板上。当然一开始是隐藏状态，只有得到老板翻牌的留言才会被所有人看到，同时留言的主人也可以得到一张书店消费券。 桑绮问过一个问题，“你就不怕有人为了骗消费券，故意编故事骗人吗？” 霍文涛就耸耸肩，“那又怎么样？某种程度上，小说，电影，哪一样不是骗人的把戏？可照样有人为之感动，为之买单。‘家长里短’也一样，我又不是想做心理医生，我也不过是做生意罢了。” 桑绮吃瘪了，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这个年近三十的男人真是随时随地都如此冷静自持，于是桑绮更想吓唬他一把，让他的红茶在电脑上跳舞了。 第2章 言归正传，霍文涛正在浏览的这条留言主题是——相亲。 “哇，好老套的主题……”桑绮皱皱眉头。 “老套和经典有时只是描述不同罢了。”霍文涛道。 桑绮不置可否地看下去。 留言人丽娜小姐： “我刚刚结束了一段五年的感情，年纪停留在尴尬的三十岁。妈妈送我的三十岁礼物是相亲，虽然我本人并不想要，但似乎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就该接受相亲。于是我硬着头皮去了，化妆打扮一应俱全。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对方家境不错，工作不错，虽谈不上帅但也是不出错的模样。对我虽谈不上多喜欢，但也有继续接触下去的诚意。 可我又觉得自己很不幸。但凡对方身上有任何一个明显缺点，我都可以松口气地拒绝他，可偏偏他就是个不错的对象，在他身上挑毛病简直就是吹毛求疵。 昨天是我与他约会的第三次，他尝试牵我的手，然后说我手很凉。明明前男友一直说我手心总是烫烫的呀…… 真的，他处处都比我前男友好。理智上，他是个很不错的对象。 所以，我到底要和他约会多少次，才能让自己的理智打败情感？ 或者说，相亲的界限是第几次？在经历过第几次毫无心动的约会后才能理所当然地宣布失败？ 我至今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男友时的感觉，虽然已经是前男友了。” 桑绮前前后后读了三遍，不禁感叹，“文笔很好，很有代入感。感觉会引起很多女性的共鸣……”她抬头看向霍文涛，“你怎么看？” “文笔的确细腻，应该是个矫情的女生……” “拜托，你能不能换个好听点儿的词！” “文笔细腻，应该是个心思敏感的女孩子……” 桑绮白了他一眼，“这难道是男女差异吗？” 霍文涛就当没看到，“兴许只是我和你之间的差异。”他低头喝一口红茶，“本质上，她不过是情感上放不下前男友，可又无法拒绝一个物质条件更棒的相亲对象罢了。她丝毫没有提到自己与前男友分手的原因，我猜可能是为了钱？” “哦？”桑绮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有两个词她提到了好几次——‘三十岁’和‘不错’。前者说她自己，后者说相亲男。可能她是到了想结婚的年龄，但前男友在物质上无法满足她对婚姻的要求。很有可能，提分手的就是她本人。” “啊……”带着这样的结论再去看文字，桑绮不经意地蹙了下眉。 “是不是不再感动了？” 桑绮嘟囔道，“……你这都是假设。” “那这段留言对你的剧本有帮助吗？” “没有……被你这么一说，一点儿美好的感觉都没有了，有帮助才怪。” 桑绮叹口气，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喝光最后一点儿‘橙色天空’。她是被表姐欧阳萱生拉硬拽加入x大学话剧社团的，她本人对话剧半点儿兴趣都没有。想当初话剧社团几乎声名狼藉—— 前任社长在任时，社团不过是一群追星女孩的集散地。她们追看演出，追逐英俊男演员，最后追出了大事儿：社长本人和某知名男演员发生了情感丑闻。事情闹大后，校方立刻叫停了社团，而欧阳萱正是在这时站出来力挽狂澜的。 她力证还是有不少真正热爱话剧艺术的学生，并拍着胸口保证在自己毕业前会带领成员参赛博奖，为校争光，这才勉强保住了社团。而参赛的关键性元素就在于——原创剧本。 “就因为我前几年在网上连载过几篇小说，还有一小撮粉丝，表姐就拼命给我塞糖衣炮弹，把写剧本这破事儿交给了我。”桑绮哀叹自己的青春就这么浪费在写写写上，虽然除此之外，她好像也没其他娱乐活动。 “你和表姐感情真好。她会理所当然地把很多事情加在你身上。”霍文涛这话真听不出是夸还是贬，“不仅是剧本，还有那次相亲。” 的确如此，其实说起来桑绮和霍文涛的相识也是源于一场相亲：确切地说，相亲的男方是霍文涛，而女方则是——表姐欧阳萱。 欧阳萱是有男友的，但不是本市人，两人在话剧社团堪称神雕侠侣，在压榨桑绮方面也可谓夫妻同心。但阿萱的父母很担心女儿会被‘拐走’远嫁，于是便发动亲戚朋友的资源，给她找来霍文涛这个相亲对象。 当时阿萱父母是这么说的，“刚29岁，照片看着很稳重。经营书店，本市人，有房有车……不行，你不见也得见！” 当时阿萱是这么对桑绮说的，“我若真去见了，陈鹏会怎么想？”陈鹏就是她的神雕侠侣，“你就帮我去见见对方，顺便回绝一下。怎么说都行，当然客气点儿最好。” 于是当时，走进云间书店的桑绮是这么说的，“你好，我是来找……霍文涛先生的。” “哦。请先坐。”接待她的年轻男人原本正收拾杯碟，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喝杯什么？这里的气泡水很不错。” “都可以。”桑绮怀揣任务，心下拘谨，见男人围着一条绣有‘林志芳’名字的围裙，“我和霍先生聊几句就走。他不在吗？” “他在，不过正在忙。”男人收拾完又擦了擦桌子，随即绕到吧台后开始制作饮料。桑绮依稀看见柚子茶，红茶包和一瓶雪碧，随后一杯橙红色冒着泡泡的饮料便端了上来。 第3章 “二十块。”男人道。 桑绮愣了下，正打算付款，但男人又说，“开个玩笑。你找他什么事儿？” 桑绮抿抿嘴，不知该从何说起。 男人倒是笑了笑，模样居然有几分潇洒，“你是长辈介绍来与他相亲的欧阳小姐？” “不是。”桑绮下意识道。 “哦。那二十块。” “……我不是欧阳萱，但我是她表妹。”桑绮哭笑不得地反问，“请问现在该收多少钱？” “哦？”男人倒不再纠结收费问题了，而是越发仔细地打量她，冷不丁道，“她是有事儿来不了，还是压根儿不想来，所以委托你来婉拒？” 桑绮一下子被问得哑口无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是来找霍文涛先生。”言下之意就是：和你没什么好多说的。 男人于是耸耸肩，“稍等。”他慢条斯理地脱下绣有‘林志芳’的围裙，露出里面挺括有质感的天蓝色衬衫，随即坐在桑绮身边看着她，“好了，说吧。我现在是霍文涛了。” 桑绮对男人没什么经验，于是霍文涛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是——神经病。她甚至庆幸表姐没有亲自到场，她顿时有一种正在为表姐上刀山下火山的错觉。 “你……”她艰难地吞了下口水，指了指那条围裙。 “林志芳是我的店员，但她临时请假两个小时去办一件正经事。所以我代替她处理吧台的工作。”霍文涛道，“确切地说，她正在对面的西餐厅相亲。” “哎？她也在相亲？这么巧？” “不算巧。”霍文涛微微挑眉，“今天是七夕节。是个适合相亲的日子。这位小姐，你没男朋友吧？” “喂你这人也太没礼貌了吧！”桑绮抗议，“就因为我没留意到今天是七夕？” “更因为你居然答应帮欧阳小姐跑这尴尬的一次，而此刻的欧阳小姐一定正在和男友约会吧。” “额……”他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甚至开始觉得表姐有点儿不够意思！等等，“你……你知道我表姐有男朋友？” “稍加打听，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你居然答应和她相亲？” “相亲而已，又不是结婚。更何况长辈的唠叨有时候比相亲更让人折寿。” “你……你这人……” “总而言之，来的不是欧阳小姐本人也是好事。” “嗯……”她点点头，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如坐针毡，“那……我们今天的见面，是不是该收个尾？” “的确。”霍文涛点头，露出一抹潇洒的笑容，“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好吧，一句‘欢迎下次光临’简直一语成谶！虽然桑绮对霍老板的第一印象糟糕透顶，但兴许是因为离大学仅一路之遥的书店是写作的最佳空间？兴许是因为咕噜噜冒泡泡的‘橙色天空’简直让人上瘾？又或许是因为阿萱听过之后哈哈大笑，大赞霍老板是个有意思的男人？ 总之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在几次宿舍空调罢工，图书馆又占不到座位的窘境后，桑绮居然鬼使神差地成了云间书店的常客，常到有一次她上到二楼，见四下的座位都满了，只有靠窗的位置竟还空着。 “太好了。”她一屁股坐过去，“居然剩了个我最喜欢的座位，lucky。” “才不是lucky呢，”小林姑娘端饮料过来了，“是老板说先替你保留一下，今天应该是你会过来的日子。” “哎，他能有这么好心？”桑绮诧异。 霍文涛大步流星地过来了，“你不来我怎么通知你呢？” “通知我什么？” “查账后发现，小林有好几次都忘了收你饮料钱。谢谢一共80块，当然熟客可以打八折。” “哦……”桑绮瞪眼，她怎么会以为‘奇葩’转性了。 ………… 此时此刻，桑绮正看着霍文涛回复那位纠结的丽娜小姐，“你的故事让人很有代入感，可能有千千万的女性正在遭遇和你一样的烦恼。相亲的界限在哪里，希望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桑绮于是在心中默默翻个白眼。霍文涛问她，“所以你觉得，相亲的界限在哪里？要见几次才能确认对方是不是对的人？” 桑绮托腮思考，“……我觉得，男女相处得靠机缘……就像是上帝手里有个开关，他按下了，男女之间就通电了，这时候长相学历之类的都不再重要……可如果上帝不去按那个开关，得靠男女之间自己发电，那就很有难度，得拼命散发魅力，拼长相拼学历拼付出，拼到最后可能还是单方面发电……” “所以爱情听上去非常不靠谱。”霍文涛总结道。 桑绮就看着他，“霍老板，你没女朋友吧？” 霍文涛的眼底起了些波澜，“喂喂，你这么问很没礼貌。就因为我不相信爱情？” 桑绮蓦地笑得很开心，以一种‘君子报仇，半年不晚’的眼神怼回去，“更因为今天是情人节，书店里到处是情人节的陈列，小林姑娘显然也化了妆在等下班，而你看着是一副没有约会，专心做生意的模样。” 霍文涛好气又好笑，“难道你有吗？” “你这是在小看我吗？”桑绮眨眨眼。 霍文涛这才注意到她今天居然也打扮了，摘了黑框眼镜，似乎戴了美瞳？脸上显然带着生涩的妆容，手指上居然还有美甲。 第4章 霍文涛探照灯似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最后蹦出来一句，“你粉底液没擦均匀。” “你……”桑绮的脸瞬间通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到时间了，我该走了。” 说罢，大步流星地背着包离开了。 霍文涛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只对吧台后正在偷懒的小林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又没买单？” ……………… -------------------- 本年度最后一个坑！就此开启，工作生活繁忙，暂时日更或者隔日更，收着慢慢看吧。 故事中提到的话剧社团的前因后果在《他和她的念念难忘》里有提到，那是篇知名话剧演员与前女友破镜重圆的故事 第2章 二 桑绮居然还真的去约会了，因为霍文涛见她走出书店之后，居然还掏出小镜子往脸上照了照，随即往街对面的西餐厅走去。 那家以浪漫氛围著名的西餐厅在情人节这个日子可是需要预约的，然而桑绮进去了就没再出来。霍文涛靠在落地玻璃前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继续忙碌。 正如桑绮所言，情人节的他没有约会，只有一门心思做生意。渐渐到了晚餐时段，店里陆续有进账，不少是预约的餐厅或电影还没到时间，便坐进来打发下时间。于是平时二三十的饮料蛋糕，随便撒点玫瑰花瓣，用粉嫩的果酱装饰一下就可以翻倍卖，陈年积压的旧书，只要和‘爱情’沾亲带故的，放在显眼位置也能多卖几本。 从这层意义而言，霍文涛也挺喜欢情人节的。 负责吧台的小林果然坐不住了，霍老板便大方地提前放她下班去约会。有个女孩儿兴冲冲地进来，几乎与小林擦肩而过，她面容娇俏，声音活泼，一进门就问，“我表妹在吗？” 霍文涛眼都没抬地正在看员工老杨算账，“她一个半小时前就走了。” “哎？我还是特意过来找她聊剧本的。”欧阳萱愣了下，以往这个时段桑绮十有八九就在这儿，“好吧，难不成她真去相亲了？” 相亲？ 霍文涛的眼睛于是从一连串的数字上挪到她脸上，“相亲？” 阿萱倒没注意到他不自然的表情，她在书店里转悠一圈，“哟，情人节你这儿生意也不错啊。” 似乎那场失败的相亲并没有让阿萱与霍老板产生芥蒂，微信没删，甚至当桑绮成了这儿的常客后，自来熟的她也经常混过来。 “还过得去。”霍文涛道，又默默把话题拧了回来，“你们家的女人怎么都如此内卷？一个两个连大学都没毕业就开始相亲？” 阿萱这才回头，“这话有机会你留着对我们家的老一辈说。当初让我相亲是怕我远嫁，至于桑绮……听我妈说，因为那男生条件特别好，长辈们怕走宝了。天呢，你一定猜不到我妈对我说了什么……她说，如果桑绮和对方没下文，让我也去和他见个面！拜托，这事儿还排着队轮流来的吗？” 霍文涛露出一副‘难以理喻’的表情，阿萱摆摆手，“既然桑绮不在，那我也走了。嘿嘿晚上有约，拜拜。” “拜拜。”霍文涛说完，又埋头和老杨算起账来。 十多分钟后，今天的账清了，老杨下班走了。霍文涛等着最后几位客人离开，却诧异地看见桑绮推门进来。她脚步轻盈，甚至有点儿打飘，走到霍文涛跟前时身上散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表姐没来吗？”她环顾四下，眼神虚焦，“她发微信说来找我……啊……”她又看了下手机，“已经走了啊。” “欧阳小姐走了二十分钟了。”霍文涛皱眉，下意识地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先坐下，“你这是喝酒了？现在流行见第一面的相亲男女就喝酒？” “……你怎么知道我去相亲了？”桑绮诧异地看着他，随即眯起眼睛研究他脸上的表情，“喂喂，你这脸上的是什么表情啊……”她又没把红茶泼他电脑上，他怎么露出一副她想象了很久的——急得跳脚的表情？ “我只是感慨现代男女的奔放，超乎我的想象。”霍文涛顿时收敛了神色，转身去吧台开始忙碌，“醒酒汤一份，三十。” “书店里居然有卖醒酒汤？” “备料不多，毕竟与人第一次见面就喝酒的女孩子，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我总觉得你在挖苦我。” “你的感觉很对。”霍文涛道，在桑绮龇牙咧嘴前抢先问她，“喝了多少？我得把握一下醒酒汤的量。” “不多，两杯红酒，不满杯。”桑绮道，“其实对方是好意点了瓶红酒助兴的，毕竟餐厅经理一直在推销，说什么牛排得配什么红酒……他也让我浅尝即止的，所以大部分都在这儿呢！” 说罢，桑绮从袋子里掏出一瓶红酒来，“是那位程先生买的单，我也不知道多少钱。但我可不想浪费，嘿嘿，就带出来了。” 醒酒汤在小锅里咕噜噜煮着，对红酒一窍不通的霍文涛凑过来看了看，满眼外国字实在看不出名堂。他掏出手机查了下价格，随即瞪大了眼睛，“……看来你今天的相亲对象，很大方。” “你就直说吧，很有钱，对，很有钱！所以我妈特意让我打扮打扮再去……啊对了，你个骗子，我仔细看过了，我的粉底液涂得很均匀！”兴许是两杯红酒给她撑腰了，她说话比平时更自由奔放，“对方还夸我漂亮呢……当然可能是礼节性的，因为临走时我说想自己回去，他也没坚持送我。” 第5章 霍文涛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那十有八九就是礼节性的。” “你这人就不能改改说话的口气吗？”桑绮叉腰道。 霍文涛却指着红酒瓶说，“我能尝尝吗？醒酒汤不收你钱了。” 桑绮于是大大方方地一摊手，“喝吧，我可不像你，小气巴拉的劲儿。” 霍文涛倒也不生气——毕竟醒酒汤换这价位的红酒，他赚了好嘛！于是他翻出一只玻璃杯，在桑绮的抗议下又翻出一只。 “你还喝？”霍文涛皱眉。 “嘿嘿，不是有醒酒汤吗？”桑绮笑得很开心。 于是乎，当店里的最后一位客人离场后，偌大的书店里只剩下二楼吧台旁，两个用玻璃杯喝红酒的男女了。 “不错，但也仅仅是还不错而已。”霍文涛道。 “你得在脑海里默念着它的价格再喝，像我一样……嗯！好喝！” “……你自欺欺人的样子很有趣。” “……你两面三刀的样子也不差。” “我两面三刀？” “不是吗？一边吐槽丽娜小姐矫情，一边假惺惺地回复人家，祝她找到幸福。” “……这只是经营之道罢了。”霍文涛清清嗓子，给桑绮的面前换了醒酒汤，“所以，今天上帝按下开关了吗？” “什么？”桑绮正皱着眉头，看着杯中的不明物体。 “你和对方相亲的时候，上帝按下让你们通电的开关了吗？”霍文涛问。 “啊……”桑绮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这么有文化的话，是我说的啊！” 霍文涛无语地撇撇嘴角。 “好像没有。”桑绮尝了下味道，徐徐喝起来，“不过程先生是那种，靠自身条件就能发电的类型。” “哦，那你们通电了吗？” “嗯……我好像更能理解丽娜小姐的那段话了，理智若是能打败情感就好了。”说着，一杯醒酒汤已经喝完了，“味道不错，还有吗？” ………… 霍文涛为书店锁门时，桑绮起初是站在他身后的，毕竟醒酒汤好像没什么用，她坐着还好，起身竟开始晕乎乎。 “法国红酒，果然与众不同！”桑绮道。 “这种时候你还要崇洋媚外？”霍文涛冷笑，“……你能不能站得直一点儿？” “嗯？” “你是不是没意识到……你整个人都挂在我背上了。我真怕自己挪个步子，你的脸就砸水泥地上了。” “啊，抱歉！”桑绮连忙站直了。 “所以，我是不是无法放任你自己回去？”霍文涛叹气。 “我今晚回大学宿舍，再不回去就要到门禁时间了。”毕竟喝得不多，桑绮还算清醒，只是头晕而已。 “我打电话让欧阳小姐来接你吧。” “不行！”桑绮一脸认真，“今天是情人节，你这种光棍是不懂情人节的意义的！” 霍文涛瞪着她，但她仗着酒劲儿继续道，“毁人恋爱天打雷劈，再说了，这个时间他俩万一去……去开房了呢。”最后几个字，她倒还知道说得小声点儿。 “那还有谁可以接应你一下？”霍文涛又叹了口气，纵然被人骂光棍，但他实在无法放她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回宿舍。 桑绮摇摇头，指了指马路对面，“学校就在对面，我可以。” “马路对面是x大学的正门，女生宿舍靠近后门吧。你这副样子可以穿过整所学校？”霍文涛也不和她多啰嗦，径直拉着她的衣袖往车库走，“服了你了，我送你。” “哎，收多少钱？超过起步费我还不如打车。” “不收钱。”霍文涛没好气道，把她塞进副驾驶座。 车子绕了一圈，停在大学后门附近。他尤然不放心，下车陪她走了一段路，直送到女生宿舍区门口，他再也进不去的地方。 桑绮摆摆手，眼睛眯成好看的弧度，转身往宿舍楼进去了。 霍文涛看着她走进楼栋才转身准备离开，他身边站着个年轻小伙子，也正眼巴巴地瞅着宿舍楼的方向。 小伙子还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呢，就搭话道，“学校太不人性化了对不对，情人节还卡什么门禁时间，多让我们约会一会儿不行吗？” 霍文涛一愣，“额，我不是……嗯……”随即无言以对地离开了。 ……………… 隔天上午，桑绮从睡梦中醒来，脑袋里的晕眩好得七七八八了。 舍友秦雅玲打趣地问她，“昨晚相亲如何呀？你居然还喝酒了。” 桑绮揉揉脑袋——她喝得不多，当然没断片。只是昨晚与之相亲的男人她印象不深了，反而是与霍老板在书店里喝酒聊天的场景，一段一段地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抓过手机，上面是相亲对象礼貌地问候，“早安。” 她回复了一句‘早上好’，随即眼巴巴地转头去问霍文涛，“哎，昨晚那瓶红酒我是不是忘在你店里了？” “你就只记得那瓶红酒了？”霍文涛回复，“看来是醒了啊。不记得昨晚你说了我什么吗？” “……什么？” “小气吧啦，两面三刀。” “天呢。”桑绮一拍脑袋，“法国红酒果然与众不同，居然让我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 -------------------- 第3章 三 第6章 当然，末了桑绮还是委托长辈婉拒了男方——这么说其实有点儿厚脸皮，因为程先生对桑绮的印象应该也只是‘还不错，可交往’罢了。 “我后来发现，那瓶红酒挺贵的，真不好意思。”桑绮道。 “没关系。”程启泰回复，“之前你家长辈帮了我一点儿忙，我当投桃报李。那以后做个朋友？” “当然。” 原来如此，不论是殷勤周到还是美酒美食，都不过是投桃报李。 于是几天后，当桑绮坐在云间书店的落地窗边，面对着空空如也的电脑文档时，她忽而说了句，“我好像想明白那个问题了——关于相亲的界限在哪里。” “哦？”霍文涛正在看一本新进的书，书名叫《琢磨不透的女人》。 “当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质问自己相亲的界限在哪里时，其实这场相亲就已经失败了。” 霍文涛的眼睛移到她脸上，“你才想明白啊。” “既然上帝没为他们按下开关，他们自己也不通电，那又何必苦苦挣扎呢。你应该劝丽娜小姐，及时放弃，寻找下一个。” “连你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你以为她想不明白吗？她只不过是害怕上帝会为之按下开关的对象，不是她所期待的有房有车工作好的对象罢了。” “……你讲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你可以选择不听。” 桑绮撇撇嘴：虽然难听，但她竟觉得很有道理。 “心动感和物质条件，如果二者不能兼顾的话，大部分都会选择后者不是吗？我不是在说丽娜小姐，也不是说女人，我说是所有人这种生物。”霍文涛道。 “也包括你？”桑绮问。 “如果有超级富婆追求我，难保我不动容。” “……也包括我？” “那就得问你自己了。” “嗯……被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儿后悔拒绝程启泰了。” “哦？你拒绝了那个红酒男？” “……红酒男……你是不是背地里一直给人起这种奇奇怪怪的外号？那我呢，是气泡水女吗？” 霍文涛竟笑了。 桑绮叹了口气，“虽然对方条件很棒，但没感觉还是算了吧。我相信对方也是一样的心情……可能……我是说可能，等我到了需要考虑结婚的年龄也会更在乎物质条件，但此刻的我还是想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我是个才过二十岁的妙龄少女，现在的我只想体会心动的感觉！” “还真是大言不惭，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交了十个八个男朋友呢。”霍文涛讥她，因为他知道在恋爱这事儿上，桑绮只会纸上谈兵。她倒是能在文档里写下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但纯属虚构。 果不其然，桑绮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一般瞪圆了眼睛，随即生硬地换了话题，“给我看看‘家长里短’吧。” “又要找灵感？其实我很好奇，你到底想写怎么样的剧本？” “最好什么元素都有……爱情，人性，悬疑，推理……就像推理大神陆博那样的作品！” “陆博……桑小姐，把自己逼太紧的话，神经系统容易出问题。”他说归说，还是把面前的电脑打开了，切换到‘家长里短’留言板，推给她看。 桑绮随便翻了几条留言，顿时被其中一条吸引住了，“啊……关于情人节礼物啊……” 留言人：悲伤玫瑰。 “想来真可笑，在情人节那天，我的爱情竟然要走到终点了。确切地说，还在悬崖上飘着，到底是否坠落，还得取决于我们冷战的结果。 事情是这样的：情人节那天，小姐妹们都与男友有约，见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去吃烛光晚餐，我着实羡慕。我也是有男朋友的人啊，可我们只在他公司附近一家平价西餐厅吃了顿简餐。 他说加班很累，没什么胃口。我就原谅了他说话时对我的敷衍与潦草。 可直到走出餐厅，他说送我回家时，我终于绷不住了。 是的，我直到那一刻才确认了我的情人节没有惊喜，没有礼物，甚至连一朵玫瑰花都没有！我不争气地站在路边哭了很久，他一脸的不理解，说立刻给我买花去好不好？ 当然不好啦！ 我要的是一束玫瑰花吗？我缺的是一束花吗？ 我要的是他用心对待我的态度！我要的仅仅是他的态度！ 然而他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回到合租的房子，花瓶里插着闺蜜收到的大捧玫瑰，她还戴着男友送的金项链…… 双手空空的我，一瞬间就想到了分手。” “嗯……在情人节当天什么也没收到的话，的确令人失望。”桑绮看了两遍，若有所思地问霍文涛，“你怎么看？” 霍文涛耸耸肩，“难以苟同。” “具体说说？” “虽然她反反复复强调，她要的只是一个‘态度’，但我觉得那只是她的借口罢了……”霍文涛道，“很多女人表面上说只是要个‘态度’，但这里的‘态度’是可以具象成某样东西的——某样有价值的东西。” 桑绮眨眨眼，“你干脆直接说吧，你认为她其实就是想要贵的礼物，对吗？” “……不是你让我说话好听点儿的嘛。” “可你拐弯抹角的样子也不怎么样。”桑绮道。 “好吧，就是如此。设想一下，如果她的男友说‘亲爱的对不起，我太忙了，忽略了情人节，我现在就带你去买个爱马仕的包’，你猜她还会生气吗？” 第7章 桑绮又一次眨眨眼，沉默许久才道，“……虽然我觉得你是以偏概全，但……好吧，我觉得你说得有点儿道理。” “哦？”见桑绮居然赞同自己，霍文涛有些意外。 “哎……”桑绮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其实情人节那晚，表姐和她男朋友吵架了。就是为了礼物……” ………… 那天晚上，欧阳萱离开书店后就去陈鹏那儿与他汇合了。这一路，阿萱的心情始终很明媚，因为陈鹏透露过，他会送挚爱的阿萱一份惊喜。 阿萱还曾经与桑绮偷偷讨论过，陈鹏会送她什么呢？是她上次看中的项链，还是情人节限量版的彩妆套盒？ “对了，前几天我的手机卡顿了，没和他视频。他还问我手机怎么了呢？你说，他会不会给我买个新款苹果啊？他虽然做兼职赚了不少，但手机还是贵了点吧。” 总而言之，因为陈鹏的提前预告，阿萱的期待值直接被拉满！整个一天她都神采奕奕，直到……陈鹏把那个笨重的大镜框塞在她怀里，羞涩地问她，“亲爱的，喜欢吗？” 镜框里是两个人以往看过的话剧票根，细心地按日期排列整齐，摆出了爱心的形状，裱在了镜框里。 因为陈鹏和阿萱就是因为话剧社团走到一起的，直到现在都在为社团而努力，所以陈鹏以为阿萱一定会喜欢这份诚意满满的礼物！ 那一瞬间，阿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的确是感动的——毕竟能细心地收集这么多票根真不容易，因为每次演出开场后她都会把票根随手乱丢，原来他都捡去了。但当她提着这个沉甸甸，金灿灿的镜框走在学校的中央大道上，走在三三两两抱着玫瑰花，拿着精致礼品袋的姑娘们中间，她的心忽而和这个镜框一样沉重起来。 ………… “哦，真有意思！”听到这儿，霍文涛忍不住笑了，“这份礼物不就是典型的‘用心准备的，有态度’的礼物吗？果然，看来女人要的可不是‘态度’，而是‘有价格的态度’。” 桑绮不置可否。 霍文涛就催促道，“然后呢？他们吵起来了？” “一开始并没有。”桑绮摇摇头，“后来吃饭时，那个镜框摆哪儿都不合适，不是硌脚就是挡路，再加上餐厅人流大，上菜太慢，味道也不好，吃完之后又打不到出租车，他俩走了三个街口才打到车，回去晚了又被宿管阿姨唠叨，然后就……” 霍文涛耸耸肩，“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是个爱马仕包的话，哪怕包装再大，她也不会觉得硌脚挡路，不会觉得抱着它走三条街累赘，哪怕被宿管阿姨骂了也能笑脸迎人。” 桑绮默不作声，又一次觉得，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诚然在桑绮心目中，表姐阿萱绝不是个嫌贫爱富的女孩子——毕竟如果她真的向‘钱’看，那当初就不会断然拒绝与有房有车有店铺的霍文涛相亲了。 所以这一次，她很迷茫。 “他们正在冷战，昨天表姐不回陈鹏微信了，陈鹏情急之下发微信问我有没有和她在一起。”桑绮双手托腮，“他对我说了个大概，随后我去问表姐，表姐也说了一些。拼拼凑凑就是事情的始末了……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呢？” “怎么，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空想家还想替他们做和事佬？”霍文涛又是惯常的讥讽脸。 桑绮索性不理她，转头问店员小林，“小林姑娘，能冒昧地问问，你情人节收到了什么礼物？” 小林表面上在吧台忙碌，实则竖着耳朵听八卦呢，当下就说，“为了避免不愉快，我和男友提前交流了彼此想要的礼物，所以度过了愉快的情人节。” “哦……”桑绮若有所思地点头。 老杨路过，笑道，“不想听听我的情人节吗……哎呦桑小姐，你的表情在告诉我‘中老年男人怎么也过情人节’？”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桑绮连忙摆摆手。 “那天我预定了老婆最喜欢的蛋糕回家，岂料她居然也照着网上的食谱烤了蛋糕等我。我吃了之后只能捧场地连声称好……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不好吃，但我们一起吃光了，毕竟是情人节嘛。” “哦，真有意思。”桑绮是真没料到，中老年男人居然也有属于他们的浪漫。 一圈打听下来，桑绮依旧没有头绪，霍文涛端着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色，忍不住点拨她，“这事儿有这么复杂吗，你让陈鹏买点儿贵的礼物去赔罪不就好了？” 桑绮蹙眉，“你就不能设身处地地替别人多想想？我不是指表姐……你站在陈鹏的角度去想一想，用心准备的礼物让女友不开心，随手买个贵的女友就高兴了……这难道不伤人吗？” 霍文涛扬眉，“你倒是周到体贴。” 两人正拌嘴呢，听楼下一阵儿风铃声，居然正是事件的正主——陈鹏推门进来了，还径直走上二楼吧台。他对霍老板客气地点点头，随即对桑绮说， “我路过，正巧在落地窗边看见你了，想着进来和你说一声。本来今晚约了一起讨论剧本的，但……”他说着，有点儿羞涩地笑了下，“但今晚还是让我和你表姐独处吧。” “你们和好了？”桑绮大吃一惊，这才仔细打量起陈鹏来——他今天穿得很体面，大衣和休闲裤都好似熨烫过，鞋带的结都打得无比挺括，只是脖子上的毛线围巾略显笨重，还…… 第8章 霍文涛忍不住道，“你的围巾破了个洞。” “哦，是吗。”陈鹏一愣，尴尬地整了整围巾，把破洞藏起来，才转头对桑绮笑道，“差不多和好了，你表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桑绮见他手里提着个精致的手提袋，似是某品牌首饰，就问，“那是买给表姐的？” “嗯，是她之前提过的，喜欢的项链。”陈鹏道。 霍文涛闻言，得意地瞥了桑绮一眼，眼神里满是‘看，正如我所言吧’。 桑绮撇撇嘴不作声，霍文涛又追问，“看着很不错，贵吗？” 桑绮不由瞪了他一眼，但陈鹏并没多想，接口道，“是个小众品牌，不贵，情人节打完折才二百块。” “嗯？”这个数目倒让桑绮和霍文涛都怔了怔。 陈鹏不禁感慨了一句，“早知道就买这个了，那个订制的进口镜框都要三百块了……那我走了啊！” 陈鹏走之后，桑绮嘟着脸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在霍文涛准备下楼时猛地喊了句，“我想明白了！” “什么？”霍文涛被吓了一跳。 “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女人所谓的‘要用心的态度’指的仅仅是价格，那三百的镜框为什么不如二百的项链？” “……可能那个镜框看上去只值三十块？”霍文涛道。 桑绮白了他一眼，直接给结论，“诚然女人会被超出预期很多的礼物——比如你所说的爱马仕包给打动，但对于大部分女人而言，她们所谓的‘态度’，指的是男人要去用心了解她们的喜好和需求，这才是爱的表现……换而言之，男人再用心的礼物，但不是女人所喜好或需要的，都是无用功，只会感动他们自己罢了。” “哦？”霍文涛看着她。 “比如这次，表姐想要的不过是二百的项链，但陈鹏花了更多钱和心思准备了票根镜框，却只能感动他自己。因为他没有用心去了解表姐的需求啊——那些票根可都是表姐之前随手丢弃的东西，她收到了怎么会喜欢？” “也就是说，陈鹏用捡来的垃圾做了一份只感动了自己的礼物，哪怕再用心也是用错了地方。” “……为什么同样的话到你嘴里就变得格外难听。”这点，桑绮真心佩服他。 “承让承让。”霍文涛耸耸肩。 “好吧，所以我说得对吗？”桑绮难得一次赢过霍文涛，心情甚好，“所以女人真的不是只看价格的，霍老板，你真的不太了解女人，继续加油吧！” 她说罢，指了指桌上那本《琢磨不透的女人》，笑得一脸灿烂。 ………… 因为晚上不用和表姐讨论剧本，桑绮干脆在云间书店吃了顿简餐。半成品的肉酱意面味道也不错，桑绮边吃边构思剧本，零零碎碎总也写了几行字。 表姐的电话打来时，霍文涛正巧坐在她身边，读完了那本《琢磨不透的女人》。 阿萱听上去心情明媚，“陈鹏下午去找过你了？” “是啊，一看就是一副约会打扮。”桑绮笑着，“连鞋带都系得一丝不苟，就是那条毛线围巾格格不入。” “哦？” “明显漏针，又笨重，我看他戴得都冒汗了。你可以给他买条围巾，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桑绮道。 “嗯……其实那条围巾就是我送他的情人节礼物……哈哈，哈哈漏针了吗？但我真的很用心了，真的！” 坐在一旁的霍文涛隐隐听见了些，嘴角不禁勾起。等桑绮挂了电话，他扬眉道，“嗯，用心，用心。” 桑绮瞪了他一眼，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书，“看完了？什么感想？” 霍文涛耸耸肩，“我的感想就是——女人的确是难以琢磨。” ………… 隔天下午，桑绮坐在教室里昏昏欲睡。她用手机打开书店的‘家长里短’留言板，见霍老板回复了‘悲伤玫瑰’： “这位在情人节对男朋友感到失望的小姐，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建议你让男朋友来书店里买一本《琢磨不透的女人》吧。等他读完之后就会明白—— 女人的琢磨不透，往往是源于男人对她们的疏忽与忽视罢了。而爱情最怕的莫过于此。祝你的男朋友早日开窍，或者，祝你早日找到一个开了窍的男朋友。” ……………… -------------------- 推理大神陆博的故事见《总能猜中凶手的她》 第4章 四 桑绮正坐在云间书店的落地窗边奋笔疾书，罕见地，她的剧本还真有了进展。 霍文涛坐在她附近看书，抬眼瞥了瞥她，“我能问一句，你这篇剧本的截止日期是什么时候吗？” “当然可以。”她目不斜视，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还有一个月。” “那你目前的完成进度是？” “三分之一。” “内容是如你上次所言的，集合了爱情，人性，悬疑，推理，宛如大神陆博那般的作品？” “……嗯，我总觉得你是在嘲笑我。” 霍文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桑绮撇撇嘴，“是表姐让我别写得太复杂的，毕竟社团成员都是业余爱好者，剧本太复杂的话，他们驾驭不了。” “哦，原来如此，你可真是体贴。”霍文涛扬眉，意味深长道，“那请问，为了照顾大家的水平，你这次的剧本降级到什么内容了呢？” 第9章 “……参赛作品，需要保密。”桑绮甚至警惕地把电脑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霍文涛一愣，真是好气又好笑。他正想出言讥笑几句，欧阳萱就推门进来了，风风火火地上了二楼吧台，扬声道，“小绮，那篇关于初恋的剧本写得怎么样啦？” 于是桑绮的脸‘嗖’地一下就红了。 霍文涛笑得脸上肌肉都在抖动，“哦……原来是从集齐爱情，人性，悬疑，推理的大作，降级到初恋的小情小爱了啊。” “你笑什么，”桑绮脸虽红，语气却凶，“初恋是永恒经典的主题，你懂不懂？” 霍文涛耸耸肩，“桑小姐，我都快三十岁了，你说我懂不懂？倒是你，你懂吗？” 桑绮还没回答呢，欧阳萱就大大咧咧道，“她没有过，哪里能懂啊，所以我挺担心剧本质量的。” “表姐！”桑绮龇牙咧嘴道。 欧阳萱连忙改口，“抱歉抱歉，我不该质疑你的水平，虽然你没有过，但你以前在网上连载的那些言情小说，写得还真是有鼻子有眼的。应该没人能猜到作者没谈过恋爱吧。” 关于这点，霍文涛倒是一直很好奇，此刻借机就问了，“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桑小姐写网文的笔名是什么吗？” 欧阳萱刚想张嘴，桑绮就冲上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欧阳萱挣扎了下，举手投降地呜呜道，“我不说我不说，你先放手！” “你敢说，这个破剧本你就自己写！”桑绮哼哼着，眼见着上课时间就快到了，她只得收拾东西赶紧走了。 欧阳萱倒是清闲，还点了杯饮料坐下看书，她见霍文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问，“霍老板，你怎么了？” “从你表妹刚才的反应来看……”霍文涛一脸严肃地问，“她该不是写色~ 情小说的吧！” 欧阳萱一愣，随即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 桑绮坐在课堂里心不在焉地听着教授讲课，实则心下依旧琢磨着这篇关于‘初恋’的剧本。 她不想与霍文涛分享，不仅仅是因为剧本内容的大降级，更因为这次的灵感来自于‘家长里短’留言板。 前两天下午，当她抱着电脑去云间书店时，发现落地窗边的小桌上摆着霍文涛的银色笔记本，但他人并不在那儿。 “老板刚走开了。”小林姑娘给她端上饮料，这么说。 桑绮点点头，正想把他的电脑挪开一些，却瞧见屏幕上是正回复到一半的‘家长里短’留言板。他选中的留言是这样的—— 留言人：迷茫 “我之前听说过一个词语，叫‘初恋滤镜’，说的是一个人的初恋会永远扎根在他心底里。哪怕他自以为忘记了，但一旦有个合适的契机，比如一部曾经一起看过的电影，一本书或者一首歌，都会勾起对初恋的怀念，且初恋会在时间滤镜的美化下越来越完美，成为后来者无法超越的存在。 以上都只是我的听说，以下是我的现实生活。 男朋友的初恋从国外回来了，她并无意与男友复合，他俩只是在同学聚会上遇到了。他俩吃饭聊天，一切都是正常交际的模样，直到众人一起去ktv唱歌时，她唱了一首老歌，男朋友忽然哭了。 他说：你唱这首歌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听。 但她说：是吗，以前你明明说我五音不全。 这些都是后来，我辗转从别人口中听说来的。后来男友和初恋再无交际了，可我的心里从此有了根刺。 我不是个完美的女孩，我想我可能打败不了初恋滤镜。可我也无法忍受他心底里藏着别人。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桑绮看得很认真，而霍文涛的回复已经打在了回复框里，只是还没有按下发送键。 他是这么回复的： “你好，迷茫小姐。虽然如何决定得取决于你自己，但我希望自己的经历可以给予你帮助。 我也有过一段美好的初恋，分开之后，我开了这家书店。 开业第一天，见到他时我惊讶得很，因为他拿到收银台去付款的那本书是《爱的天空》 ，那时我们曾一起读过，感动过的书，她总喜欢拿书里的句子与我对话，她说这本书是我们缘分的见证。 她付款时有点尴尬，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尽量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之前送你的那本呢？’ 她说，‘太旧了。’ 虽然我知道我们不会再有交集，但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问问她，是不是还记得我们美好的初恋？ 听到这里，不知你是什么感想。但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才是真相。 那之后，我从共同的朋友那儿听见一些端倪，原来她交往了一个又一个新欢，每次都会和对方一起读这本书，拿书里的金句作甜言蜜语，可以说这本书见证了她从青涩变海王的过程。哦，怪不得上一本用旧了，要买新的了。 所以，有时候滤镜背后的真相就是这么无趣的，滤镜后的人可能也早就改头换面了。我想你男朋友应该明白这一点，如果不明白的话，请他也来看看这段回复吧。顺便一提，《爱的天空》书店依旧有售哟。” 不得不说，读完这段回复简直让桑绮灵感爆棚，她很快就构思了一个关于‘初恋滤镜破碎后’的故事，并且越写越顺。 只是她心里多少有些介意——既然灵感来自于霍文涛的亲身经历，那自己要不要对他知会一声？可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毕竟—— 第10章 毕竟那之后，当桑绮登陆‘家长里短’留言板后，她看见迷茫的留言果然被显示了，只是霍老板却只简单地回复了一句话， “如何决定取决于你自己，希望你可以做出不后悔的决定。” 怎么回事？他最后没有把自己的故事分享出来吗？ 桑绮甚至想象着霍文涛面对电脑，面对回忆，再一点点把文字删除时的模样。 所以那个说话难听又总是鄙夷爱情的霍文涛，也会有这般伤感的时刻吗？ …………………… 当天晚上，桑绮在宿舍里就写完了剧本，当她按下最后一个句号时，欧阳萱的微信过来了，“小绮，完工了没啊？能发个完整版给我吗？” “就快了。”桑绮含糊着，她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明天和霍文涛好好谈一谈。 ……………… 隔天下午，当桑绮罕见地没有带着笔记本电脑出现在书店时，霍文涛不禁上下打量她一番，随即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店里的环境和饮品，而不是为自己写作来蹭空调的。” 桑绮道，“因为我已经写完了。” “哦？那个关于初恋的故事？” 桑绮点点头，一屁股坐在老位子上，也就是霍文涛的身边，“……能问问你，关于你初恋的故事吗？” 霍文涛于是皱皱眉头，“……不是写完了吗，怎么还想套料？也行，把你之前吃吃喝喝的钱都结了，我再告诉你。怎么也有二三百了吧。” 眼见着桑绮真的掏出手机准备转账，霍文涛倒被她吓一跳，“喂喂你真想听？好吧，其实并没什么特别的。她是一个女的。” “废话……” “挺漂亮……我想想……嗯，应该是很漂亮。” 好吧，这就是所谓的‘初恋在时光的滤镜中越来越美’吗？桑绮不禁吞了下口水，“然后呢？” “那时我们还在读大学，基本就是你现在的年龄。”霍文涛道。 “……你说得，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似的。” “我的确比你大很多。”霍文涛看了她一眼。 “那你们是怎么分手的？” “……这都要说？那得加钱。” “……好吧。那说说，分手之后，她还来找过你吗？”桑绮紧张兮兮地问了。 “……我若不是知道你正在搞创作，我会以为你是爱上我了，在乱吃醋。”霍文涛有些哭笑不得，但见桑绮一脸认真，他也就说了下去，“的确，我开书店的那一年她联系过我。” 来了来了，那段剧情就要来了！桑绮想。 霍文涛继续道，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我记得那天，她发微信给我，说了一通乱糟糟的话——什么一个人很寂寞，午夜梦回会想我之类的。然后我回复她，我正在忙……” 嗯？剧情怎么不一样？桑绮不由听得更认真了。 “她问我正在忙什么，能不能抽空和她见一面？”霍文涛叹气，“我就直接问她了，是想和我复合吗？她发了个害羞的表情给我。” “然后呢？你是怎么回答的？”桑绮催促道。 “我告诉她，我开了家书店正在整理书籍。然后我把正在整理的图书拍图给她看了……”他说着，又瞥了桑绮一眼，“那本书的名字叫做——《你想得美》。” “天呢！”桑绮一愣，随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脱口而出道，“难道不是《爱的天空》吗，怎么变成了《你想得美》？” “什么《爱的天空》，”霍文涛皱皱眉头，猛然反应过来了，“那天你看我摆在桌上的电脑？” “额……是。其实我有事儿想和你商量下。”终于要切入正题了，桑绮搓搓小手，“你的那段经历我看了，我想……” “等等，那不是我的经历。”霍文涛神色复杂，随即扬声喊了句，“小林，你过来一下。” ………… 五分钟后。 “所以，那段回复不是他写的，是小林姑娘你写的？”桑绮大吃一惊。 “是啊，”小林点了点头，“老板说他每天都要看那些无聊又矫情的留言，看得头疼，还得假惺惺地回复，更累。所以那天他突发奇想，让我试试。他让我写得煽情点儿，感人点儿，我就照做了。可最后他看过了却觉得肉麻，给删了。” “的确肉麻，我绝不容许那种文字以我的名义发出去。”霍文涛双手抱胸，插嘴道。 “所以……那不是霍老板的经历，而是你的？”桑绮指了指小林。 “嗯……对……”小林姑娘有些不好意思。 霍文涛顺势吐槽，“你没发现吗，那段回复里一会儿是‘她’，一会儿是‘他’。小林做事还是不够严谨。” 桑绮憋着嘴：她不记得了。但她很快就一把抓住小林姑娘的衣袖，“小林，我有事儿拜托你！” 而当小林听了桑绮的请求后，尤然觉得不可思议，“我的经历激发了你写剧本的灵感？” “是的！如果表姐看过之后没问题的话，话剧社团拿这剧本去参赛，可以吗？”桑绮诚恳道。 “当然……”小林大度地摆摆手，可‘没问题’三个字还没出口，霍老板就先一步截住了话头。 他说，“等等，小林是我的员工，‘家长里短’也是本店的留言板，我有权提点要求吧！” 小林闻言，立刻就识趣站在了给她发薪水的霍老板这边，“我都听老板的！” 第11章 桑绮瞪眼，“怎么，是我要结账吗？来呀，多少钱！” “不不不，”霍文涛蓦地笑了，笑得异常狡黠，笑得金丝边后的眼睛都眯成一线，笑得桑绮简直汗毛倒立！ “你……你想干吗？”桑绮都快结巴了。 霍文涛挑眉，“把你写网文的笔名告诉我，我就让小林授权给你。” “你做梦！”桑绮大叫。 “不肯就算了。”霍文涛耸耸肩。 桑绮于是可怜兮兮地望向小林，但小林只是讪笑着又往霍文涛那边靠了靠，讷讷道，“桑小姐，别为难打工人啊。” 桑绮眼见着局势无解，绷着脸在脑海中权衡利弊，甚至想报个假笔名蒙混过关。但霍文涛竟好似看穿了她的小算盘一般，悠哉道， “桑小姐，别想着撒谎。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 桑绮于是人神交战了足足五分钟，才认命地缴械投降道，“……我就只告诉你一个人，别外传好不好……我要脸。” 霍文涛顿时精神大作，摆摆手让小林赶紧退场。 于是乎二楼窗边只剩下了他与她，大眼瞪小眼来着。 一分钟后，霍文涛拼命憋笑地问她，“……你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嗯……绮丽的七彩琉璃？世界上居然有这种笔名？” “我求求你不要念出来！”桑绮捂着耳朵道。 “好吧好吧。”霍文涛简直乐不可支，比中了大奖还高兴，“这笔名……我现在能确定你不是写色 ~ 情小说的了……” “霍文涛！” “失陪。” “你你要去干吗，你掏出手机想干嘛，你……” 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桑绮双手捂着耳朵一脸生无可恋，而霍文涛则翘着二郎腿，握着手机神态自若。 霍文涛，“文名叫《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哎呦呦……霸总是全球某领域天神般的人物，拥有超凡的头脑和如希腊雕像般的俊美容貌……女主是他的小秘书，在第一天上班时就因为把咖啡泼在了霸总身上而被另眼相待……” “你你你看就看，你可以不要读出来吗！”尘封的记忆在攻击她，攻击她！桑绮都快窒息了，“我那时候还小，才读高中而已，你能理解吗？” “我能理解啊，绮丽的七彩琉璃小姐。” “救命啊……” “哦这段很精彩，霸总对女主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别念了！” “这小说还有一万多收藏？读者点评是细腻感人，甜到骨子里？” “我要上课了！” “今天下午你没课吧，琉璃小姐！” “我走了再见！” 桑绮受不了了，面红耳赤地抓起包，一阵旋风似的跑了。 ………… -------------------- 第5章 五 虽然就桑绮本人的意愿而言，短时间内她都不想再踏进云间书店了。可偏偏她答应了会把完整版的剧本给小林姑娘过目，而她又恰好没有小林姑娘的联系方式…… 于是这天，桑绮宛如乌云罩头，灰溜溜地又推门进了书店。做贼心虚地左顾右盼一番——哎，霍文涛居然不在？她麻溜儿地冲上二楼吧台处， “小林姑娘，我们交换个微信吧，我可以把……” 她话还没说完，一把戏谑的声音就从耳后幽幽飘来，“哎呦，这不是绮丽的七彩琉璃小姐吗？”是霍文涛从库房踱步出来了，见了她如同猫见了老鼠一般，简直眼前一亮！ “你……”桑绮喉头一涩，居然哑巴了。 “我昨晚可是熬夜看完了你的大作《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他故意把书名念得邦邦响，“真的大受震撼！女主发烧的时候，霸总立刻一个电话召集了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为她量身打造了适合她基因的感冒药，并坐着直升飞机空运给她……” “你你你……”桑绮的脸蛋儿涨得通红。 “连送药的水也是天山雪莲花瓣上的露水。女主服药之后好了很多，可还是倔强地抿紧了红润如玫瑰般的嘴唇说：我才不要你管我，你管好你的未婚妻——xx集团的千金小姐就好，我这种命如草根的女孩子不配和你在一起。” “……霍文涛，你难不成还要全文背诵嘛！”番茄红的桑绮正咬牙切齿。 “可霸总怎么会轻易地放过她呢……那四个字怎么说来着？啊……强取豪夺？” “霍文涛！”桑绮恨不得拿卷餐巾纸堵住他的嘴，“那那那是我高中时写的小说！你你你这辈子就没有幼稚过吗？我不信！” “反正我从未没幻想过自己是如希腊雕像般俊美的总裁。”霍文涛得意洋洋。 岂料捧着账本路过的老杨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可你直到小学毕业都在幻想自己总有一天能变成奥特曼，冲出地球，拯救宇宙。” “什么？？？”这一句，是小林姑娘和桑绮一起喊出来的！ 桑绮又诧异又想笑，“你怎么知道？” 老杨顿了顿，“我是他表舅，我看着他长大的啊。” 天呢，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人物设定啊！但看来老杨没有撒谎，因为霍文涛这家伙儿居然破天荒地脸红了，连忙道，“那……那是小学……幼稚是小学生的权利不是嘛！” “可你初中时不也……” “等等等等……”也不知初中时的他是有什么惊天秘密，霍文涛忙不迭地出言阻止，“我们不是在聊桑绮的小说吗，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随即还猛烈地给老杨使眼色。 第12章 老杨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那可是给他发工资，让他混日子的老板，于是就眨巴着眼睛开始装失忆，“啊老了老了，都不记得了。” “所以，其实每个人都有过幼稚的时候，而嘲笑别人的幼稚才是真正的幼稚！”桑绮说着，朝霍文涛皱皱鼻子。 霍文涛哼哼了一句，“好吧，这倒是个不错的主题。” 他突发奇想，打开笔记本电脑翻到书店官网，切换到‘家长里短’留言板。 “哎，这留言板还能发布主题？”桑绮道，“我第一次知道。” “我也是第一次用这个功能。”霍文涛目不斜视地打着字，发布了一则主题——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做过的最幼稚的事情是什么呢？获得店主翻牌的留言，可以获赠本店二十元优惠券一张。 ……………… 桑绮觉得这个主题很有趣，于是隔天下课后就兴冲冲地又来了书店，凑在电脑前一起看后台的留言。虽然霍文涛阴阳怪气的一声‘琉璃小姐’依旧让她面红耳赤，但好在有小林姑娘贴心送上的‘橙色天空’，她边喝边读着感兴趣的留言， “我做过的最幼稚的事情，大概就是曾经以为只要努力就能买得起房子。” “哦……”老杨心梗似的捧着胸口，“真是直戳人心。” 桑绮又选了一条，“幼稚？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幼稚的事情，就是相信了我爸妈所说的——‘我们对你和弟弟的爱是一样多的’——直到他们把所有积蓄都花在了给弟弟结婚上，然后提着行李来找我养老。” “啊……”在场所有人都叹了口气。桑绮更是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如此重男轻女的父母？” 她又选一条，“我做过的最幼稚的事情，是以为每天在车站遇到的女孩儿喜欢我。不然车厢那么多空座，她为何每次都坐我身边？我甚至开始脑补一万字我和她展开愉悦恋爱的小剧场，并且鼓起勇气打算向她表白。直到那天……我听着她在我身边打电话……她说：上个月我算了一次塔罗牌，说如果我连续一个月坐在车厢最后一排的第二个位子就会转运。真的耶，我的痔疮好多了……哦，虽然‘痔疮’两个字她说得很轻，但我的少男梦还是终结了。” “呵呵，‘她一定是喜欢我’——真是人生一大错觉。”霍文涛冷笑一声，随即转去吧台给自己泡茶。 桑绮瞥了他一眼，悄声与小林吐槽，“真是辛苦你们老板了，明明对这些留言不感兴趣，但为了书店经营还是得硬着头皮看。” “不会啊，他昨天看得很专心。”小林偷笑，“有一条留言还看了很久呢。” “哦？”桑绮顿时来了兴趣，“是哪条？” “我收拾桌子时看见的，老板正对着一条留言发呆……我看看……”小林滑动页面，“啊，是这一条。” 留言人：一杯往昔的红茶 “我做过最幼稚的事情，是以为自己可以潇洒地走出一段恋情，但我真是太高估自己了。我曾经回头找过他，但他向我推荐了一本书——《你想得美》。我不知道他是否恨我，还是如我一样残留着对往昔的眷恋。 我后来真的去读了这本书。 知道吗，原来在书的最后一页写着这么一段话——所以不要放弃，只要坚持下去，想象中的那些美好都会成真的。 我忽然很想哭，很问问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究竟是希望我看了书名就放弃？还是希望我不放弃地看到最后一页？” “桑小姐……桑小姐？”小林叫她。 桑绮这才察觉自己走神了，“抱歉抱歉……写得不错啊。” “的确，”小林点头，“而且这本《你想得美》书店正好有，估计老板是打算拿这条留言给店里打广告吧。” 桑绮扯扯嘴角，心忽然有点七上八下的。霍文涛端着杯红茶从吧台走出来，正巧迎上桑绮探究的目光，他一愣，“你看着我干嘛，这是我给自己泡的茶，用的可是上好的茶叶。”言下之意就是：没你的份儿。 桑绮默默翻了个白眼，随即听见一阵儿上楼的脚步声。是老杨‘蹬蹬蹬’地上来了，对霍文涛说，“老板，楼下有个奇怪的客人。” “怎么了？”霍文涛放下茶杯。 “她拿着一本书进来，说想找老板你探讨下书的内容……”老杨的神情狐疑又无措，“那本书是《你想得美》。” ……………… 霍文涛只怔了三秒钟，就整理了表情，气定神闲地下楼去了。 小林与桑绮面面相觑了一番，随即这两个后知后觉的小女人立刻趴在栏杆处往楼下张望，竖着耳朵想要偷听八卦！ 依稀见到霍文涛下楼，和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女人打了个照面。气氛说不上来，既不激动也不惆怅更不暧昧，反而平淡得让桑绮一度怀疑那只是个来开发~ 票的普通客人。 小林的思路有点儿跟不上了，“什么情况，这是昨天留言的客人吗？她过来找老板……莫非是……是想退货？” 桑绮才是真跟不上小林的思路了，“……你觉得她是来找霍文涛退货的？” “因为这本书让她失恋了啊。她越想越生气呗。”小林言之凿凿，“桑小姐你别觉得奇怪，我们一年中总会遇到几个奇葩客人。比如之前卖了一本陆博的推理小说《暗夜中的眼睛》，有人因为没猜中凶手，怒而找我们退货；又比如有位女客因为看爱情小说《爱的背面》看得泪流满面，得了结膜炎，又怒而找我们报销医药费……这种事儿比比皆是。” 第13章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桑绮惊道。 小林点点头，顿时对楼下的情况没了兴趣，“估计今天也一样吧。” 但桑绮却禁不住地在意，毕竟她知道的比小林多一些——楼下的女孩儿分明就是霍文涛提及过的初恋女友！ 她眯着眼使劲儿瞧，只依稀勾勒出个苗条的轮廓和粉白的脸庞，其他就看不清了。也看不见了。因为霍文涛很快就和那道红色的靓丽身影并肩走出了书店。 ……………… -------------------- 陆博和《暗夜中的眼睛》的故事指路《总能猜中凶手的她》 《爱的背面》这本书的故事详见《副总他不想转正》 第6章 六 这天晚上，桑绮躺在宿舍的床上和表姐打电话。阿萱先是对她的剧本叽里呱啦一通猛夸，夸到桑绮觉得自己不去申请茅盾文学奖都可惜了。随即转折就来了—— “可是陈鹏觉得，”一个‘可是’出来，阿萱的口气都软了几分，“他觉得我们毕竟是大学生，演出的内容需要正能量一些。虽然‘初恋滤镜破碎’的设定很带感，但是结尾能不能改成大团圆模式？” “大团圆结局，要怎么团圆？”桑绮翻个身，把自己天妇罗似的裹在毯子里，声音嗡嗡的，“你的意思是……破镜重圆？” “对，对，就是破镜重圆。” “拜托……”桑绮抗议，“剧本写的是初恋滤镜破碎后，主角发现曾经爱过的她早已变成了另一个人，只是自己在记忆和时光中美化了她罢了。就这，还怎么破镜重圆？” “哎呦小绮，知道你妙笔生花，你一定可以的！其实你想想，哪怕滤镜破碎后发现自己的初恋其实并不如记忆中的完美，可主角依旧爱她！这么想，是不是更带感？” “……我难以苟同。”她是真觉得不行，但又架不住表姐的软磨硬缠，只得硬着头发答应改改看。 舍友秦雅玲熄灯后，桑绮眼瞪瞪地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脑袋里思考着该让男女主角如何破镜重圆？这四个字琢磨久了，眼前竟虚虚实实地浮现出霍文涛的脸来—— 桑绮一愣，身上不禁打了个哆嗦：怎么忽然就想起他了？对哟，也不知他和初恋有没有重温旧梦，是不是该采访一下他，给自己找找灵感呢？ 桑绮这么想着，第二天下课就又去了书店。风铃声叮叮当当，她推门进去后一时没找到霍文涛的身影。收银台后的老杨抬头对她打了个招呼，又埋头算账。 桑绮佯装若无其事地一边看着新书的陈列，一边随口问他，“对了，昨天下午那个奇怪的客人，后来怎么样？” 老杨头也没抬，“不清楚啊，老板亲自处理的，我就没再跟进了。” “……你们老板好像认识她啊。”她试探着问了句。 “我不知道。不如你直接问老板？”老杨忽然笑了下，“他就站在你身后。” “哎？” 桑绮闻言，猛地转身，吓得整个人差点儿扎进霍文涛怀里！霍文涛也被她吓了一跳，倒退半步才稳住脚步，嫌弃地皱皱眉头，“你是打破了店里的杯子还是偷拿了店里的书？否则干吗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桑绮顿时吃瘪了——她的确有点儿心虚，毕竟探人隐私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霍文涛正在整理新书陈列，桑绮憋着一股好奇心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便无头苍蝇似的跟了他几步。 霍文涛捧着几本书，一转身又差点儿和她撞一块儿。他终于看出了桑绮的古怪，眉头更紧，“你今天是怎么了，没头没脑的，不去二楼坐着喝饮料，写几行幼稚的剧本然后不买单就走人吗？” “我……” “哦对了，”霍文涛忽而一拍脑门，“我忽然发现，原来你真的挺出名的。” “哎？什么意思？”桑绮一愣。 “绮丽的七彩琉璃小姐，原来你还挺出名的。”霍文涛的语气郑重，眼神却戏谑不已。 “……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你和我说话，不用特意制造悬念……”桑绮又一次想穿越回到高中时代，掐死那个正在起笔名的自己。 “走吧，上去聊。”霍文涛理完新书，先一步地去二楼了。 ………… 吧台后，小林姑娘正给桑绮调制‘橙色天空’，她伸手拿红茶罐，霍文涛特意嘱咐了，“别拿错了，这一罐很贵，是我自己喝的。” 桑绮默默白他一眼，见霍文涛捧着热气袅袅的茶杯过来，她扬眉道，“没记错的话，上次我可是毫不吝啬地把贵价红酒与你分享了。” “不一样。那瓶红酒又不是你买单的，可我的茶叶是自己真金白银买来的。” 额…… 桑绮竟无言以对，因为他说得好有道理！ 于是她只得尴尬地扯扯嘴角，“……言归正传，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昨天我前女友来了，那个拿着《你想得美》来找我的就是她。”霍文涛说着，佯装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 哎哎哎，桑绮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口呢，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她顿时精神大振，眼睛都亮闪闪的，“然后呢，然后呢？” 霍文涛见她一副如八卦记者般的表情，哭笑不得——果然，她今天这幅古里古怪的模样，果然就是为了这件事儿啊。 “她之前在‘家长里短’也留言了。”霍文涛道。 第14章 “我看到了！”桑绮拨浪鼓似地点头，“所以她是来找你复合的？这是第二次了吧，为什么呀？就你？” 霍文涛眼角抽搐，“……什么叫，就我？” “额……我的意思是……我昨天偷瞄了一眼，她挺漂亮的。” 霍文涛的眼睛都眯成一线了，“哦，她很漂亮，所以她来找我复合就更不可思议了？你说得我都想立刻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是只什么品种的癞蛤码了。” “别啊别啊，继续说啊，我都惦记一晚上了！”脱口而出后，桑绮顿时脸红地闭了嘴——天呢，自己简直把‘我很八卦’四个字纹在脑门上了，真是太丢人了！ 霍文涛闻言却是一怔，探究似地打量她，“……你就为了这事儿，居然惦记了一晚上？” “没没没，就……就……就在睡前想了一会儿，但很快就睡着了！” “……桑小姐，若不是我了解你，我可能会误会你在暗恋我。” “那我只能说，幸亏你了解我……别废话了，继续啊，然后呢？”她索性不装了，摊牌了，整个人正襟危坐，一脸洗耳恭听的架势，就差拿个录音笔做记录了！ “好吧……她问了我个问题，就是她在‘家长里短’里写的……”他说得慢条斯理，“她问我，是希望她看了书名就放弃？还是希望她不放弃地看到最后一页？”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桑绮追问。 “……你看上去有点儿紧张。”他故意又一次岔开话题。 “你这种时候说话能不能不要说一个字喘三口气？”桑绮简直要急成河豚鱼了。 霍文涛无声地笑了笑，似乎很享受逗弄她的过程，“可不喘气人就会憋死啊。” “霍文涛！” “好了好了，我继续。”霍文涛收敛了神色，“我告诉她，我没想这么多，因为书店每个月都会订购很多新书，其实那本《你想得美》我压根儿没看过。” “哎，你这么回答的？” “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和她兜圈子。我问她，是不是又想找我复合。”他看着她，“哪怕在某些人眼里我可能不怎么样。” 桑绮抿嘴讪笑，“那她怎么说的？” “她点了一下头。” “啊……” “然后我就换了个话题，我告诉她，我正在读一本小说，叫《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 “哈？”桑绮机械地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霍文涛的脑回路。 “嗯，我的前女友昨天露出了和此刻的你一样的表情。”霍文涛微微一笑，“但她很快告诉我，她读过这本小说。” “不……不会吧，这么巧？” “那时我们正坐在附近的咖啡馆，边喝咖啡边聊小说里的剧情。聊到霸总让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为女主量身打造了适合她基因的感冒药后，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桑绮脸色一沉，“……霍文涛，你够了啊。你，你完全没必要告诉我，昨天你和前女友一起愉快地吐槽了我……”她是真的有点儿恼了，不管不顾地起身就想走。但霍文涛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 桑绮一愣，不由自主低头看着他的手，霍文涛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只从容道，“坐下，听我说完。” 于是桑绮便鬼使神差地坐下了，鬼知道为什么她如此听话。 霍文涛这才松手，继续道，“我们笑得很开心，一致觉得，这本小说写得太烂了。然后我告诉她，其实就连小说的原作者也这么认为，时过境迁，当她回头重温这本高中所写的小说时，也会觉得不忍直视。” 桑绮眨眨眼，似乎隐约明白了霍文涛的意思。 霍文涛道，“没错，就是‘时过境迁’。当我重复这四个字时，我想她已经明白了。” 霍文涛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高中你写下这篇小说时，一定不会觉得幼稚可笑吧，可事实是那故事的确幼稚……老实说，我和她的感情也是一样的，本质上是幼稚又无聊的把戏，只是当时我们沉浸其中没有察觉罢了。时过境迁，完全没有必要去重新拾起。” “我……不太明白……”桑绮讷讷地提问。 “你说。”霍文涛的语气居然有点儿温柔。 “如果你们当初的感情并不美好，那她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回来找你？”桑绮问，“我……我知道你不是癞蛤码，你其实挺不错的，但那位小姐真的很漂亮！我的意思是，她看上去可以有很多选择……” “……看来你昨天观察得很仔细啊。”霍文涛看着她。 而桑绮竟不自觉地脸红了，稍稍躲开了他的目光。 霍文涛沉默片刻才道，“你想听真话？” “这还能有假话？” “当然。她口中所说的‘还爱着我，午夜梦回时会想起我’就是假话。”霍文涛道，“而真话就是……她知道我开了这家书店。” “哦……” “可能还听说了，书店的这栋楼就是我家的。” “什么？”桑绮瞪大眼睛——市中心黄金地段，沿街的二层门面房…… 霍文涛居然有点儿得意，“怎么，还觉得我是癞蛤码吗？” “天呢，”桑绮下意识吞了下口水，“你居然是只这么有钱的癞蛤码……” ……………… 桑绮看了看时间，准备回去上课了。临走时她聊起表姐要求修改剧本的事儿。 第15章 霍文涛皱眉，“幼稚，非得是大团圆才是正能量吗？认清现实，走出幻想，继续向前才是真正的正能量吧。” 桑绮看着他，又又又一次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所以，你会改吗？”霍文涛问她。 桑绮想了想，摇了摇头。 霍文涛于是笑了。 ……………… 欧阳萱真是醉了：怎么表妹昨晚答应得好好的，今天从书店回来就变卦了？想来想去，整间云间书店能给她洗脑的也就霍老板一个人了—— 毕竟每次霍文涛说什么狗屁歪理，桑绮总是瞪着眼睛，摆出一副‘他说得好有道理’的表情。 “是霍文涛那家伙儿给你洗脑了？”阿萱不服气道，“你又不是他女朋友，干吗听他挑唆！” 桑绮被‘女朋友’三个字吓了一跳，“警告你别乱说啊，也不完全是他挑唆，我只是采纳了他的建议而已。” 阿萱无奈地撇撇嘴，“所以，真的不改了？” “起码，改成破镜重圆是不可能的了。”桑绮盖棺定论。 她不想听阿萱絮絮叨叨，索性躲去一边，打开手机翻看‘家长里短’留言板。见霍老板回复了好几条留言，而对‘一杯往昔的红茶’，他只简单回复了一句—— “而我认为，沉迷过去才是最幼稚的事情。这位小姐，既然往昔的红茶已经凉透了，硬是喝下去只会伤胃，不如换一杯吧。” ……………… -------------------- 第7章 七 桑绮坐在二楼的落地窗边发呆，而霍文涛正在她对面看书。他感受到了桑绮探究的目光，于是放下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琉璃小姐，有话请讲，不要用这种炙热的目光看着我，我会误以为你在暗恋我。” 桑绮撇撇嘴，“好吧，是你要我说的啊……其实我就是很好奇……” “好奇什么？” “上次你说起前女友再三找你复合，她说忘不了你，午夜梦回会想到你。你说那些都是假话……可为什么你觉得那些都是假话呢？” 霍文涛看着她，“桑小姐，你确定你不是在暗恋我？” “没有！”桑绮大惊。 “那你为什么对我前女友的事儿执着不放？” “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笃定她说的都是假话。” 霍文涛沉默片刻，“人撒谎时的表现一定异于寻常，有人会变得话多，有人会面红耳赤，有人会结巴，有人会变得木讷……而我和她毕竟曾经交往过，她异于寻常的表现，我一看便知。” “能具体点儿吗？” 霍文涛眼睛微眯，“……桑小姐，如果你此刻正疑似被某个男人欺骗，所以想要掌握一些看穿谎言的小技巧，我会很乐意和你讨论。但如果你纯粹想听八卦，那还是算了吧，我无意贩卖自己的隐私。” 桑绮撇撇嘴，“……好吧，除了你之外，没有男人骗过我。” “我？”霍文涛诧异地指了指自己，“你是指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桑绮指了指贴在墙壁上的饮品广告海报，“上面写着‘橙色天空’是精选斯里兰卡进口红茶调配而成，可前几天我分明看见小林姑娘用的是国产红茶包。” 于是吧台后的小林姑娘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霍文涛于是笑了，“桑小姐，我经常收不到你的钱，所以降低下成本无可厚非吧。”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忽然很想逗逗她，“其实正如我刚才所言，当你和某个人达到一定的亲密程度时，对方向你撒谎，你一定会有感觉。例如……例如现在，我问你，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桑绮一怔，有点儿跟不上话题的急转弯，“……你这人，自以为是，臭屁，爱说教，小气巴拉又两面三刀。” 霍文涛于是很专注地看着桑绮，直看得她的脸颊微微发烫，随后他轻笑一声，“你撒谎。” “什，什么意思？”桑绮下意识地捧住了双颊。 “很明显，你在撒谎。”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的小惊慌。 “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因为……”他玩味地拖了个长音，才挺了挺胸口道，“上次你明明说了，我还挺不错的。” “……什么时候？”桑绮脸更红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丢人话了？ “上次，就在这里，我和你就像现在这般坐着，讨论着我的前女友明明很漂亮，为什么会再三回来找我复合。你不记得了吗？”霍文涛微笑，“你的原话是——‘我知道你不是癞蛤码，你其实挺不错的’——那时的你是脱口而出，所以我相信那是你的心里话。” “……我竟然说过这种话？” “说过。”霍文涛点了点头，“所以刚才你评价我的那些就是谎话了，而你说谎时的表情我已经记录在案。以后当你露出这种表情时，我便会知道你在撒谎，明白了吗？” 桑绮的嘴巴于是忽张忽闭，已然被忽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霍文涛只觉得好笑，甚至此刻的桑绮落在他眼里，真有那么一点儿可爱的意味。两人于是‘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直到一个满面幽怨的俏丽姑娘‘蹬蹬蹬’地上了二楼，一屁股坐在了桑绮身边。 欧阳萱嘟着嘴，瞥瞥桑绮，又瞅瞅霍文涛，好半天才叹气道，“哎……你们说，怎么才能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在说撒谎呢？” 第16章 “哎？” ………………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这几天桑绮的剧本通过了，欧阳萱和陈鹏这对神雕侠侣便忙碌起来。男主角选定了陈鹏，而女主角却不是阿萱，选了社团里一个叫闵晓娜的女孩儿—— “我得做总导演，盯着方方面面啊。”阿萱道。 “可，当你看着陈鹏和另一个女孩亲亲爱爱演情侣，不会觉得难受吗？”桑绮作为剧本作者，自然知道其中的亲热与亲昵。 阿萱摆摆手，“这都是演戏，是参赛需要，我不会在意的，我和陈鹏也相恋多年，应该彼此信赖的……”她说着说着，语气却迟疑起来，“我……我信得过他，但……” “直说吧。”霍文涛喝一口红茶，打断了她小女生的扭捏，“是捉奸在床了吗？” 阿萱简直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呀！我只是在陈鹏的背包侧袋里发现了这个……”她翻到手机相册，把一张照片推给二人看。 “这是耳钉的耳堵部分。”桑绮道。 “是啊。”阿萱皱皱眉头。 “哦……”霍文涛道，“女性用品，而且不是你的。” “是的。”阿萱眉头更拧，“今天与他午餐时无意中翻到的，当即就问他了。他说……是闵晓娜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还给她。” “哦？”霍文涛挑眉。 “昨晚话剧社团的活动我没去，”阿萱继续，“我被教授抓着帮忙呢。陈鹏把剧本分发给众人，其他人走后，因为他与闵晓娜是男女主角，便在教室里多待了一会儿对对台词。他说闵晓娜跟着剧本要求做动作时，不小心碰掉了耳朵上的耳钉，掉进暗处找不到了，他俩趴在地板上找了半天只找到了耳钉部分，耳堵找不到。因为是18k金的，所以闵晓娜很沮丧。陈鹏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对方是为了和他对台词才丢失了耳钉，所以今天一大早，他赶在有人用教室前又去找了一次，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耳堵，正打算抽空还给她。” “说得合情合理。”霍文涛道。 桑绮也说，“所以表姐，你在怀疑什么吗？” “我……”阿萱吞了下口水，“我不知道。他的确说得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他说话时的模样有些奇怪。” “奇怪？” “和平时不太一样……我形容不出来。”阿萱道。 她形容不出来，但桑绮懂了，她甚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霍文涛——因为这不就是霍文涛所说的‘异于寻常’吗？ ………… 阿萱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帮助，依旧带着一肚子烦恼走了。她是个肚子里搁不住事情的女孩儿，桑绮甚至能想象到她一定会去刨根问底，甚至为了这事儿彻夜难眠。 她想帮帮表姐，但自己又理不出头绪来，于是转念又看着霍文涛——毕竟这家伙儿平时说起大道理来头头是道。 霍文涛迎着她的目光，“我刚才也对欧阳小姐说过了，哪怕陈鹏的表现的确异于寻常，也并不代表他与闵小姐一定有猫腻。毕竟被女友发现背包里有别的女人的东西，这件事本身就是原罪，陈鹏会紧张也无可厚非。” “但表姐并没有释怀。” “因为其实，欧阳小姐的心里已经认定他有猫腻了。旁人多说无益。” 于是桑绮又一次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隔天中午，桑绮正坐在书店的落地窗旁，边吃意面边研究课程作业，霍文涛在吧台后用正宗的斯里兰卡进口茶叶给自己泡茶，而欧阳萱又一次气势汹汹地跑上来了。 “随便来一杯什么，要冰镇的能消火的！”她脸色潮红，一脸气呼呼地向小林姑娘扬手。 小林姑娘于是贴心地往杯子里多夹了两块冰，见阿萱一饮而尽后还长长地叹了口气，才更新了昨天的后续。 “我和陈鹏大吵了一架。”她先放了结论，目光在桑绮和霍文涛的脸上扫了一圈。 “所以，”桑绮说得小心翼翼，“陈鹏真的撒谎了？他和闵晓娜真的有暧昧？” 阿萱摆摆手，“他们之间没暧昧，起码陈鹏对她没暧昧。” “那你们吵什么？”桑绮一头雾水。 阿萱也不卖关子，从头说起，“我昨晚去查了那间教室的监控录像——毕竟我是话剧社社长，编了个丢东西的理由，监控室大叔就同意我查了。我看了那一晚陈鹏和闵晓娜单独相处的片刻——天呢，你们一定猜不到。耳钉是闵晓娜故意丢的。” “什么？”桑绮大惊。 “监控看得清清楚楚，趁着陈鹏转身拿剧本，她故意伸手把耳钉摘松了，随即对台词时伸手一碰就掉了。两人趴在地上找耳钉时，她一个劲儿地往陈鹏身上蹭，那动作够火辣的……” “哇……”霍文涛挑眉。 “不过陈鹏察觉后，很明显在躲着对方的肢体接触。”阿萱继续道。 “如你所言的话，陈鹏表现得很好啊！”桑绮道，越发不理解表姐为何与他大吵一架。 阿萱看了她一眼，“于是我去质问陈鹏，是不是察觉了闵晓娜对他有意思。他承认了，说那晚找耳钉时就发现气氛不对，他被吓到了，所以只找到了耳钉就匆匆告辞。隔天他一个人去找了耳堵，也是想还给她后，彼此就不要再有额外的接触了。” 桑绮依旧是一脸不明所以。 阿萱叹了口气，“我承认监控里他表现得很好。但我生气的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当我翻到他包里的耳堵并质问他时，他明明可以向我坦白，告诉我闵晓娜对他有好感！但他偏偏不说……他解释说，是为了我好，在排练参赛的节骨眼上，闵晓娜是我选定的女主角，话剧社团是我的心血，他不想搞砸这一切……可这不是我想要的啊！社团固然重要，我和他的感情更重要，没有任何事情能成为他隐瞒我的借口！” 第17章 “这就是你们吵架的原因？”霍文涛问。 “是的。”阿萱的脸上从未如此凝重过，“他有他的委屈，我也无法苟同他所谓的‘为我好’，我们鸡同鸭讲，不欢而散。” 桑绮连忙劝道，“你也说了，陈鹏表现得很好。他虽然的确撒谎了，可那毕竟是善意的谎言。”见表姐不为所动，依旧气得像头被激怒的红牛，桑绮求助似的望了一眼霍文涛，用眼神暗示他也说几句宽慰的话。 可霍文涛却冷笑一声，“我认为欧阳小姐说得很对。撒谎就是撒谎，善意的谎言难道就不是谎言了吗？” 桑绮闻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而他的一番话宛如在欧阳萱的脑袋上投下了一枚催，泪弹，起初只是红着眼眶的阿萱蓦地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直到临走还抽抽噎噎地顶着两只红肿如核桃的眼睛，下楼时还差点儿摔一跤。 “所以，你就不能说一点儿好听的话，安慰一下表姐吗？”桑绮真的有点儿气了——霍文涛素来嘴上不饶人，她早已习惯。可他就不能看看场合吗，非把表姐气哭才罢休吗？ “真抱歉，我忘了你们女人有时候需要的，仅仅是无脑安慰。”霍文涛一脸漠然。 “……拜托，你能不能收起你对女人赤~ 裸~裸的偏见？”桑绮怒道。 “哦，所以你是真心认为，只要是善意的谎言就不算是谎言？” “那毕竟是善意的，怎么能和普通谎言一概而论？” “所以，你是真心认为，只要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而撒的所谓善意的谎言，就不是伤人的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桑绮已经被怼得语无伦次了，可依旧倔着一口气道，“但无论如何，对方的出发点是好的啊！” “哦，是吗。”霍文涛神色冷峻，“你之前不是想问过我，是如何识破前女友的谎话的吗？” “哎？”桑绮一愣，又一次跟不上霍文涛的脑回路了。 “我可以告诉你。”霍文涛的眼神出奇的平静，“因为她每次劈腿被我抓住后，都会露出同样的表情，连台词都是一模一样的——说爱我说不舍得我说午夜梦回会想我。每一次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深情款款！” “这……”桑绮瞪大眼睛，仿佛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隐私。 “那男人是我的朋友，他私下撩拨我的前女友许久，而前女友一直瞒着我，甚至不惜撒谎骗我。她说，是为我好，不想我夹在女友和朋友之间左右为难……”霍文涛平静得，宛如是在吐槽一本劣质的言情小说，“多么善意的谎言啊，你说呢？” 而桑绮憋了半天，只喃喃了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霍文涛皱眉。 “我……似乎不应该听见这些。”桑绮低下头。 “现在觉得自己越界了？”霍文涛冷哼一声，“所以桑小姐，如果你不是正在暗恋我的话，最好还是少打听我的隐私吧。”说罢，他收起桌上的几本书，自顾自地离开了。 桑绮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呀！这不是他自己主动告诉我的嘛！！！ ……………… -------------------- 圣诞快乐 第8章 八 那天当桑绮离开书店之后，心情始终郁郁寡欢。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和霍文涛吵架了，但霍文涛冷漠地转身离开的背影，一直徘徊在她脑海中久久不散。 第二天上午，当舍友秦雅玲准备去图书馆占座位时，桑绮竟下意识道，“我也和你一起去。” “嗯？”秦雅玲愣了下，“你不去云间书店吗？你不是一直跑那儿去自习的吗？” “额……”桑绮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书店居然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甚至在旁人眼里，她就应该天天待在书店里？ 桑绮的叛逆心顿起，硬着头皮道，“干嘛天天去书店，图书馆又宽敞又明亮还免费开放，”更没有某个自以为是，颠倒黑白的家伙儿，“走啦走啦，一起去图书馆吧。” 算起来，她真的鲜少来校图书馆了。对新增的饮水机，图书消毒机和新来的帅哥管理员都一无所知。秦雅玲用教科书遮着半边脸，对桑绮耳语道， “就是那位管理员，才来了两个多星期吧，已经在学校论坛上掀起腥风血雨了，你不觉得他长得有点儿像演员顾森吗……桑绮？桑绮你在听我说吗？” “啊……在听在听。的确有点儿像顾森。”桑绮笑了笑——方才小林姑娘发来的一条微信让她分心了。 小林说，“桑小姐，落地窗边的椅子刚才被一个捣蛋孩子踢坏了，老板订购了新的。你来的话，我给你保留另一处座位吧。” 桑绮恍恍惚惚，才回复，“那我就不过来了，我这几天在图书馆自习就好。” “好的。椅子到货后，我也和你说一声。”小林回复，又莫名其妙地补了一句，“老板今天心不在焉呢，刚才泡茶时还拿错了茶叶罐，喝了一半才发现。” 哦，是嘛。等等，管我什么事儿！ 桑绮心烦意乱地想着，干脆把手机丢进包里，和秦雅玲一起专心致志地欣赏帅哥。 ……………… 连续三天，下课后的桑绮都会跟着秦雅玲去图书馆自习。秦雅玲觉得奇怪，甚至问她，“桑绮，你该不是真的看帅哥看上瘾了吧？” 第18章 桑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就当我是吧。”毕竟帅哥管理员的确是比霍老板要赏心悦目多了。 只是这天，当她还在图书馆四下转悠寻找座位时，表姐阿萱的电话打了过来。 “哎，这个时间你不在云间书店吗？”阿萱大惊小怪。 真要命，怎么全世界都觉得她就应该扎根在书店？于是桑绮没好气道，“表姐，学校斥巨资建的图书馆，可一点儿也不比那间小破书店差！” 阿萱哈哈一笑，“天呢，为什么你现在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霍老板？” “有，有吗？”桑绮撇撇嘴，“等等，你听上去心情不错啊？” “你是不是想问，我和陈鹏的事情怎么样了？” “当然！” 阿萱咯咯一笑，直肠子的她也不卖关子，“我们和好了。现在正打算去看电影，路过书店时本想进来和你聊一聊，却发现你不在。听小林说你好几天没去了，连落地窗边的座位都不见了。我倒要问问你了，你是怎么了呀？” “我……”桑绮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和霍老板不开心了？” “也不算……等等……”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但似乎又无从反驳。于是她便像咬到了舌头一般，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开心了呀？”阿萱又问。 还不是为了你……桑绮在心里吐槽，火速切换话题，“别说我了，快说说你吧。你和陈鹏是怎么和好的？” “哎，刚在书店没遇到你，就和霍老板聊了聊。整个过程已经和他说了一遍了……”阿萱一副懒得重复一遍的口吻，“你去问霍老板吧，我们的电影要开场了。” “喂喂我去问他干嘛呀，你才是我表姐好不好，喂……喂？” 欧阳萱已然笑呵呵地挂断了电话。 于是乎，桑绮肚子里的好奇虫统统被勾了起来。 眼前的帅哥管理员再也吸引不了她半分，她瞪着手机思忖半天，曲线救国地给小林姑娘发了微信，“小林姑娘，刚才我表姐是不是在书店里聊天呀？她有没有提到和男朋友复合的事情啊？” “有啊！”小林回复得很快，“欧阳小姐没告诉你吗？” 桑绮简直眼前一亮：她就知道小林姑娘虽然在吧台后忙碌，但耳朵总是竖着听八卦的。 “表姐说电影快开场了，没和我聊下去，我好奇得等不及，你说给我听听呗！”桑绮道，并搓搓小手等待着她的回复。 岂料几分钟后，小林却说，“不好意思啊桑小姐，老板不让我说。” “什么，霍文涛不让你说？关他什么事儿？” “老板说了，不让我乱八卦别人的隐私。桑小姐，你就别为难打工人啦。”小林发来一个歉意的表情，又说，“其实你想知道的话，可以来书店问老板啊。顺便说一句，老板订购的新椅子明天一早就能到货了。” ……………… 桑绮对自己说：我才不想去那间小破书店呢。学校斥巨资建的图书馆，又宽敞又明亮又免费开放，还有长得像男演员的帅哥管理员，更能免受某些人的精神污染，简直十全十美！ 可鬼使神差地，隔天早上的课结束后，当秦雅玲收拾课本对她说‘去图书馆吧’时，她竟脱口而出，“我今天不去了。” “怎么了？”秦雅玲愣了下，随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今天是要去书店吗？” “嗯。”桑绮点头。 “那是和好了吗？” “嗯？” “其实前几天我就想问你了，你忽然不去书店了，一定是和店里的某个人闹别扭了吧。”秦雅玲笑着，“所以现在是和好了吗？还是今天打算去和好？” 桑绮答不上来。 纵然已经走出校园，隔着马路就能看见书店的玻璃幕墙，她依旧在迷茫着自己为何要去书店：是纯粹好奇表姐的事儿？还是心怀愧疚想和霍文涛和好？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于是当她推门而入，并且在第一时间就与正在整理新书的霍文涛四目相对时，她本就茫然的脑海更是一片空白，像是被敲出了雪花的坏电视机一般，她甚至一时不知该如何与他打招呼。 倒是霍文涛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看着她，“来了？” “嗯。” “来干嘛？” 霍文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桑绮一下子萌生了退意。她甚至想拔腿就跑，脱口而出道，“我路过而已，这就走了。” 霍文涛却挑眉道，“你撒谎。” “什，什么？” 他指了指她脸上的表情，“记得吗，你撒谎时的表情我见过。所以，你现在正在撒谎。” “我……”桑绮一口气喘不上来，憋得脸颊通通红，好半天才投降道，“好吧……我的确不是路过……我想听听表姐是怎么与陈鹏和好的……还有……嗯，小林告诉我新椅子已经到了，我就过来看看……” 霍文涛玩味地打量着她，终于笑了，“很好，现在是说实话了。”他放下书本，“走吧，上去聊。” ……………… 新订购的椅子，椅面和靠背都有软垫，坐上去非常舒服，同时也与其他座椅截然不同。按照小林的说法，“一看就知道是特别席。” 霍文涛坐在桑绮对面，“和好这种事儿，总得有一个人主动。” 第19章 桑绮听到这句话，竟有些心虚，却说，“……是陈鹏？” 霍文涛点头，“昨天欧阳小姐和他一起来的，与我简单聊了几句。陈鹏说，起初他的确觉得委屈，明明是为了女友着想，为何女友反而生气了。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并且很认同欧阳小姐的一句话——社团固然重要，他们的感情更重要。于是陈鹏去找闵晓娜开诚布公地聊了聊，闵晓娜索性直言不讳，说自己的确爱慕陈鹏，并且自己就是为了接近陈鹏才加入社团的。” “啊……”桑绮诧异极了。 “陈鹏说，当他听见这句话时并不觉得感动，反而十分后怕。” “为什么……啊我明白了，”桑绮恍然大悟，“她加入社团的目的不纯，居然还担任了重大比赛的女主角，简直就是颗定时炸弹啊！” “这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毁了欧阳小姐的一番心血。陈鹏应该很庆幸自己发现得及时吧，现在让她退社，更换女主角还来得及。” “的确，如果她在比赛当天故意使坏的话，表姐可就太冤枉了。”桑绮啄木鸟似的点头。 “经此一役，陈鹏应该是完全理解欧阳小姐了。没有什么能成为隐瞒和欺骗的借口，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只会结出丑陋的后果。” 说这番话时，霍文涛始终注视着桑绮的眼睛，忽而问她，“你们学校的图书馆怎么样？” “嗯？”她真是永远都跟不上他快速切换的脑回路。 “应该比我这间小小书店要强上不少吧。” 桑绮皱皱眉头，竟和他倔上了，“那是当然！宽敞，明亮，舒适还免费。” “……我好像也不怎么收你钱。” “图书馆还新来了个很帅的管理员，神似演员顾森。” “哦，是你喜欢的类型？” “当然，谁不喜欢看帅哥？简直赏心悦目。”桑绮故意说着，却在发现霍文涛正眯眼研究自己脸上的表情时，顿时紧张得绷紧了脸蛋儿，“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霍文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居然有几分温柔？桑绮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吧，她眨眨眼再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小林姑娘端着饮料过来了，把‘橙色天空’放在桑绮面前。桑绮低头喝一口，却发现小林姑娘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狐疑地问。 小林笑着，“没喝出区别吗？” “没啊……怎么？难道你们老板让你往我杯子里下药了？”桑绮顿时瞪向霍文涛。 霍文涛立刻回赠她一个大白眼，而小林连忙替老板正名，“是老板特意叮嘱我，以后制作‘橙色天空’时，就按着海报上宣传的，用斯里兰卡的进口红茶。” “哎，真的吗？”桑绮道。 “真的。”霍文涛没好气道，“免得被某些连单都不买的小女孩儿说我骗了她。” 桑绮于是笑了，笑得很开心，仿佛心底里某个别扭的角落终于被拨乱反正，回归日常。回归到，她最熟悉最舒服的日常之中。 ……………… “所以，你真的喝不出区别吗？”霍文涛无语地看着她咕噜噜喝完整杯饮料，有一种被暴殄天物的感觉。 “……真的没什么区别。但你说好了以后都用进口茶叶给我泡的，可别想耍赖。”桑绮喝完，打了一个浅浅的嗝儿，“我会盯着小林姑娘的。” 霍文涛于是又大方地送了她个白眼。冷不丁地，他说，“对了……” “嗯？” “……你，”他皱皱眉头，“你可千万别把我定义成一个被前女友劈腿后，惨遭抛弃的男人……” 桑绮愣了下，他的脑回路还是一如既往地急拐弯。 “所以，你的确在心里这么定义我了？”霍文涛眯眼盯着她。 “不……没有……”桑绮大惊，迎着他的目光，连忙收敛神色，生怕又被看出端倪来。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很好！要知道当初是我主动提的分手。而且你也看到了，之后是她三番四次来找我复合。”霍文涛居然还挺了挺胸口。 “……其实，你没必要告诉我的。”桑绮却说，“……你上次不是说了吗，如果不是暗恋关系的话，没必要知道对方的隐私。” 于是，百年难遇的，这次竟是霍文涛露出了一副被噎得哑口无言的表情。足足隔了漫长的一分钟他才说，“……我只是不想被你误会罢了。” “你撒谎。” “我没有！” “你就是撒谎！” “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因为表情啊，你撒谎时的表情我也见过的。”桑绮道。 “……你什么时候见过？”霍文涛简直难以置信。 “每次你假惺惺地回复‘家长里短’留言板时露出的表情，不就是撒谎时的表情吗？”桑绮说着，狡黠地笑了起来，“所以我很肯定，你现在是在撒谎。说实话吧，你为什么要主动告诉我这些隐私？” “我……”霍文涛说不出话来，他竟可耻地觉得自己的耳朵微微发热了。 所幸桑绮一番得意洋洋，自以为看穿了他，“别装了，不就是为了你们男人那点儿可笑的尊严嘛。” 霍文涛顿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但也立刻收敛了表情，“尊严怎么会是可笑的东西。” 第20章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 -------------------- 演员顾森的故事指路《他与她的念念难忘》 第9章 九 桑绮的剧本定名为《如梦一场》，更换女主角后就抓紧时间开始排练了。 只是这出戏似乎注定了命途多舛，在仅仅顺利排练了几天之后，又遇到了一场小风波。 “更换的女主角是社团里的孟玲玲，她是个十足话剧迷，本以为绝不会掉链子，哪知这两天状态越来越差，一问，原来是和男朋友吵架了。”欧阳萱有气无力地把头搁在桑绮的肩膀上，面前的饮料小吃一点儿也没勾出她的胃口来。桑绮想把薯条塞她嘴里，她恹恹地摆摆手，盖棺定论道，“爱情这玩意真是耽误事儿！” “我很赞同。”霍文涛点点头。 桑绮问，“具体发生什么了呢？我们能帮忙吗？” 阿萱就说，“估计帮不了，这事儿……和追星有关。”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孟玲玲的男友年纪稍长，已经步入工作，最大的爱好是追星——具体来说是追一个叫悠悠的女偶像。最近悠悠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男友便像打了鸡血一般疯狂为偶像砸钱，应援投票，誓要把悠悠送上冠军宝座。 “其实刚恋爱时，孟玲玲也知道男友的追星爱好。她本并不在意，毕竟她自己爱看话剧，也粉男演员顾森。她认为自己应该尊重男友的爱好。但这次男友的行为越发让她难以接受……比如选票需要购买指定商品才能获得，所以男友家就堆满了某品牌汽水，某品牌酸奶，某品牌沐浴露。有一次约会，男友送她的巧克力也是指定品牌的，他甚至要求孟玲玲当场打开包装，他要拿走里面的选票，赶紧投给偶像。” 桑绮和小林姑娘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阿萱继续道， “有一次孟玲玲去他家，打开冰箱，堆得小山似的酸奶和汽水就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玲玲吓了一大跳，男友还笑着问她要喝吗，说他已经喝得胃反酸了……最让玲玲难过的是她生日那天，他俩约在一家西餐厅吃饭，男友给她买了蛋糕。她闭着眼睛许愿，许了和男友天长地久的愿望，然后睁眼时发现男友在看手机，而且眼眶还湿漉漉的。她赶紧问男友出什么事儿了，男友就说……” “说什么？”剧情曲折，连霍文涛都听得兴致勃勃。 “原来那晚是选秀半决赛的日子，他答应了陪玲玲过生日，所以没办法看直播，只能时不时关注一下。玲玲许愿时，他正在关心悠悠的比赛排名，当他得知悠悠排名下滑并泪洒当场时，他的眼眶也湿润了……” “天呢。”桑绮和小林姑娘同时道。 “男友还说，总决赛那天他一定得去，他已经买了现场门票。还是从黄牛手里加价买的。然后，玲玲就爆发了。” 桑绮说，“说实话，我很能理解孟玲玲的心情。” 小林姑娘也点头，“太过分了。” 而霍文涛却说，“我很好奇那位悠悠长什么模样？”说罢，他掏出手机查了查，随即扬眉道，“哟。似乎可以理解了。” “什么样的？”连老杨都被吸引过来，凑到霍文涛的手机边一看，也赞叹了一句，“哇塞。” 面对在座两个男人的反应，女生们纷纷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桑绮直接吐槽道，“怎么，你们也准备酸奶汽水巧克力地买起来了？” 老杨嘿嘿一笑，“我就算了吧，钱得留着养老婆孩子呢。书店薪水又不高。” 霍文涛瞅了他一眼，“别以为老板赚钱就容易，实体书店经营本就不易。” 阿萱就说，“看吧，只有玲玲的男友堪称走火入魔。玲玲下了最后通牒，决赛那天她不准男友去现场，得陪她一整天，做不到就分手。男友很委屈，说悠悠登顶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儿，所以……” “所以他要抛下女友，去看决赛？”桑绮难以置信。 阿萱摇摇头，“两人正在冷战中，玲玲不知道男友最后会怎么选，所以这几天她状态很差。剧中明明是甜甜的恋爱桥段，她都能演得肝肠寸断……哎，你们说，我的话剧梦为何如此坎坷……” ……………… 阿萱走后，桑绮心不在焉地看了会书，而霍文涛正在电脑前浏览着什么。 “我说……”桑绮徐徐放下书本，“你该不会又在看那位叫悠悠的女偶像了吧？” 霍文涛皱皱眉，把笔记本电脑推到她面前，“琉璃小姐，我正在处理工作。” 果然，电脑上是‘家长里短’留言板。 “好吧。”桑绮抿了抿嘴唇，“所以，那件事儿你怎么看？” “分手。抓紧让孟小姐调整状态，实在不行赶紧换下一个女主角。” “……你说得好简单啊。” “这事本来就不复杂。”霍文涛看着她，“你们女人纠结半天，不过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却又舍不得分手罢了。世间任何事都难两全，但你们偏偏就要十全十美。” “……我一直想问，你对女人是不是很有偏见？” “当然不是，只是男女本就有差异。” “你的意思是，男人天性果断，女人天性优柔寡断？”桑绮耸耸肩，“可身为男人的你也果断不到哪里去吧？” 第21章 “哦？”霍文涛不明白她的意思。 桑绮道，“还记得上次提及你的前女友吗，你说她每次劈腿被你抓住后都会露出同样的表情……注意这个关键词‘每次’……也就是说，你还不是一样犹豫不决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和她分手的？” 霍文涛错愕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恢复冷静，“桑小姐……” “事先申明，我可没在暗恋你！” “那你为什么把我说过的每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 “……我……我只是喜欢听八卦而已，小林姑娘也是一样的吧，难不成她也暗恋你？”桑绮话音刚落，正在吧台后一边擦杯子一边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小林，露出了一脸惊恐的表情。 “好吧！”霍文涛冷笑一声，“我承认我的确犹豫了一阵儿，但你也看到了，犹豫不决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吗？如果说我对上一段感情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只有一点——我应该在她第一次劈腿时就毫不犹豫地甩了她。” “嗯……”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孟小姐和男友的情况正是如此，他们时机不对……”霍文涛说着，指了指屏幕上‘家长里短’的一条后台留言，“你先看看这个吧。” 桑绮闻言，狐疑地凑过头去看了。 发言人：濒临被分手的男人 “首先，我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树洞，店主不需要翻牌我，我仅仅是宣泄而已。前几天，女朋友和我大吵一架，因为我追星。 我追的不是什么大明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偶像罢了，她的确很漂亮，但我并不是看中她的长相和身材。 呵呵，我知道这么说没人会信，但这是真的。起初我只是偶然间浏览到她的故事，出身贫寒，父母早亡，寄人篱下。贫穷的美貌是一种原罪，她从小就活得战战兢兢。但她也有自己的梦想，想要证明自己，想要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不得不承认，我一下子被打动了。我想起小时候，父母外出打工，我在亲戚家寄人篱下的日子，多吃一块肉也要看人脸色，升学时也因为学费的问题而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纵然现在，我的经济情况好转了很多，但小时候的事情一幕幕都在心底里。看见她，我就又想起来。我觉得支持她就是支持曾经的我。 当然这些话，我觉得说了也没人信。更何况我也不想说。 可能……在女朋友眼里，我为了另一个女人疯狂砸钱的行为就是愚蠢又可笑的吧。” 桑绮细细地看了两遍，才抬头道，“……这难道是孟玲玲的男朋友？”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权当他就是吧。很能代表一批男人粉女偶像的心态，不是吗？”霍文涛点头，“我刚在浏览悠悠的资料时，的确看见她出身贫寒，童年时寄人篱下的经历。很详细地记录在她的个人资料里，简直如同在介绍商品卖点一般。” 桑绮若有所思地拧着眉头。 霍文涛问她，“现在，你怎么看？” “我……” “是不是觉得，站在男方的角度看，也没那么十恶不赦了？”霍文涛笑了起来。 桑绮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所以这件事说到底，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站在孟小姐的角度，男友疯狂为另一个女人砸钱，为她喜为她悲，甚至在恋爱周年时还牵挂她，这堪比精神出轨。”霍文涛道，“可站在男方的角度，姑且相信他的话，追星完善了他的精神世界，治愈了他的童年，甚至帮悠悠登顶这件事是对他曾经缺憾的一种补完。在外人看来兴许是很傻的行为，但对他来说的确很重要。” “他们都没错？” “错的是时机。现在这个时机，他们不适合在一起。” “啊……”桑绮眨巴着眼睛，又一次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总有一天，兴许孟小姐对爱情的包容度降低；或者男方在更加成熟后渐渐远离了追星，如果他们在那个时间相遇相爱，又会是另一个故事。”霍文涛看着她，“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男女之间就像是上帝按下了通电的开关一样吗？” “当然记得！” “他们当初的确通电了，但现在连电路都断了，还是放弃吧。” 桑绮思忖许久，才冷不丁地道一句，“霍文涛……” “嗯？” “你还不是一样，把我以前说过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霍文涛顿时一愣，嘴里的红茶都差点儿喷出来。 ………… 几天之后。 霍文涛坐在表姐妹俩的对面，一边处理着电脑上的工作，一边听着两个女人絮絮叨叨着故事的结局。 “昨天是选秀节目的决赛日。”欧阳萱道。 “所以她的男友最后做出了什么决定？”桑绮问。 阿萱哭笑不得，“简直是最糟糕的决定——他一大早就来学校陪孟玲玲上课，陪她吃午饭，还送了她赔罪的礼物。玲玲还以为他选择了自己，但下午当玲玲去教授那儿交作业时，男人就悄然离开，去决赛现场了。他给玲玲发微信，说这是最后一次，只要他能亲眼看着悠悠夺冠就满足了，以后再也不追星了。” “哦，果然是最糟糕的决定。”霍文涛忍不住出声。 “谁说不是呢，玲玲哭得都快晕过去了。”阿萱叹气不已，“昨晚的社团活动，我们几乎没有排练，只能陪着抽抽噎噎的玲玲一起骂渣男，顺便我们也看了看决赛直播……天呢，那个悠悠居然真的拿了冠军！她在台上激动得哭，玲玲在电脑屏幕前激动得哭，简直一团乱……” 第22章 “然后呢？”桑绮追问。 “那男人倒是一结束立刻就联系玲玲，想要弥补挽回，说现在立刻就打车回来陪她。玲玲这时候冷静下来了，直接拉黑了他的微信和电话。但她也的确没有心情排练了……我觉得短时间之内，她的状态都无法胜任女主角了……” 阿萱感慨于话剧社团的命运多舛，简直像被诅咒了似的不顺利，真要命！ 桑绮与霍文涛互看了一眼，霍文涛把电脑屏幕转向她，“这是新鲜出炉的娱乐新闻，可真有意思。” 桑绮于是凑头看了，随即大吃一惊地念了出来，“偶像悠悠昨晚刚拿到选秀冠军，今天就被人爆料说私生活混乱，与多名富二代关系暧昧。有富二代放话说是自己砸钱才让悠悠拿了冠军，但悠悠翻脸不认人，想要攀更高的枝头。 更有工作人员爆料，悠悠私下举止粗鲁，对助理呼来喝去。甚至出身贫寒但不放弃梦想的人设也是假的，是公司一手打造的……而悠悠本人至此尚未回应。” 新闻的下方还配了一段匿名电话录音，是那位爆料的富二代说，“我前前后后给她这个破比赛砸了几百万吧，不然呢，她那些傻粉丝不会真以为买几箱酸奶几瓶汽水就能送她做冠军吧？出身贫寒？哈哈，她在奢侈品店一个劲儿缠着我买单的时候，倒真是一副穷酸样儿……” 书店里的诸位于是集体静默了许久，直到阿萱感慨万千地叹气道，“玲玲的男友此刻不知是什么感受，后悔不已？幡然悔悟？可能这辈子都会远离追星了吧。” 桑绮则看向霍文涛，“……所以，这就是时机？” “对，这就是时机。”霍文涛也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就是时机——如果是今天之后的男方遇到孟玲玲，与之相识相爱，又会是另一番别样的故事了。 而阿萱则好奇地看看她，又看看他，“你俩在聊什么只有你们懂的小秘密吗，我怎么听不懂呢……啊先说正事儿吧，小绮，我的女主角又飞了……” 桑绮连忙安慰她，“幸亏还有时间，赶紧再选一个。” “可社团里已经没有合适的女孩儿了。而且我上星期已经把演职人员名单上交给评委会，不能再加人了。”阿萱可怜兮兮，可眼睛却滴溜溜地，好似在打着什么小算盘，她忽而猛地拉住桑绮的衣袖，“小绮，我在演职人员名单里写了你。” “我？” “以防万一临时要改剧本，所以把你写在了名单上……所以……你来做这次的女主角吧！” “什……什么？”桑绮的表情宛如遭遇雷击，而对面的霍文涛已经绷不住地哈哈大笑了。 ……………………………… -------------------- 第10章 十 几天之后的下午，在云间书店二楼吧台，靠窗的特别座位旁。 桑绮正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笔记本电脑前，而霍文涛查完帐后走了过来，径直坐在了她的对面。 “哟，脸色真差。”霍文涛一贯地毫不客气，“你要顶着这张沙滩色的脸去演女主角吗？” 桑绮皱了下鼻子，下意识地照了照墙上的装饰镜，“昨晚已经和表姐商量好了，女主角她来演，总导演的位置我帮衬。毕竟我可不想和未来姐夫在舞台上亲亲我我，哪怕阿萱不介意，我也膈应……只是我没想到，总导演的活儿这么多。” 学生社团说到底就是个草台班子，除了上台表演之外的所有活儿几乎都落在了所谓的‘总导演’头上。 “盯排练，买服装，场景设计，向学校申请经费……”桑绮掰着手指头数啊数，“虽然我只是帮衬，但近来阿萱沉迷表演不可自拔，大部分事情都是我在操持……我从来没有被那么多殷殷期待的目光行注目礼过，压力好大……不过，也有额外的收获。” “哦？” “你知道吗，写作时，执笔人的脑海里其实是会勾勒场景的。”桑绮道，“而现在我坐在台下看他们表演，真的有一种梦境成真的梦幻感。” “听上去不错。” “这让我对剧本更加真情实感了——好吧，之前的确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写，但现在的感受截然不同……我甚至能够体会，为什么当初表姐希望我把结局改成大团圆了：当我看见阿萱和陈鹏陷入热恋的桥段时，我都希望他们永永远远好下去。” “可是，爱情当然不可能是永恒的。”霍文涛笑了笑，好似在嘲笑幼稚的小女孩子。 “我知道……”桑绮瞥着他，可眼角眉梢露出的一抹情绪顿时让霍文涛皱眉。 “喂喂，”霍文涛不满道，“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你撒谎。你该不会在想——哦，那个被前女友劈腿的老男人，当然不会相信爱情啦？” “嗯……”好吧，多多少少有一点儿。 霍文涛于是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这样的你非常不礼貌。” “我道歉……” “所以你是真的这么想了？” “我，我都说我道歉了！”桑绮连忙道。 “所以，你该不会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吧？”霍文涛语带讥讽。 他的语气着实让桑绮不舒服，她欠欠身，“哪怕你没遇到过……好吧我也没遇到过，但并不代表没有吧？” “……老实说，我不想和你讨论如此幼稚的问题。”霍文涛瞅着她，“但一个女孩子如果太过幼稚的话，总是会吃亏的——尤其是一个曾经幻想过霸道总裁爱上她的女孩儿。” 第23章 “你……”拜托，不要再提我的黑历史了好不好！桑绮的心在呐喊。 “所以琉璃小姐，我不得不和你多聊几句。首先，你对‘永恒不变的爱情’的定义是什么呢？” “嗯……不出轨，不变心，永远只爱一个人？” 不出所料，当桑绮答完，迎接她的又是霍文涛满眼的不屑。 他说，“很好，那出轨变心，是包括精神肉。体两方面的吗？” “当然包括。”桑绮道。 “很好。”霍文涛微微挑眉，用眼神指了指楼下，“看见那一家三口吗，正在幼儿专区挑选育儿书籍的。” 桑绮于是探望往楼下望了望——那一家三口是书店的熟客了，孩子尚小坐在推车里，妻子年轻而温柔，只是多少有些产后发胖，丈夫对妻儿照顾有加，婴儿的出行物品多，都沉甸甸地装在他的背包里。有一次妻子上吧台买了杯饮料，小林姑娘多嘴了一句， “哇，这是最新款的项链啊。” 妻子还羞涩地回了句，“嗯，老公送的。” 总之就是世人眼中完美又幸福的一家人。 “然后呢？”桑绮扭头问霍文涛。 霍文涛道，“言情小说区域有一位女客，穿黑色连衣裙和细高跟鞋的，看见没？” 桑绮望去：是一位身材高挑，长发披肩，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堪称背影杀手级别的美女。 桑绮隐隐感觉不妙。 霍文涛笑得意味深长，“我上楼前恰好看见了有趣的一幕——推车里的孩子闹脾气了，妻子便弯腰去抱他。丈夫原本正含笑看着妻儿，可当黑裙丝，袜美女路过他面前时，他的目光就像被牵线的木偶一样，追随着美女而去了，还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身边的妻子把孩子抱起来，他才立刻收起了目光，又含笑看着妻儿。” “这……”桑绮愣愣的。 “在毫不知情的妻子眼里，可能她自认为拥有一份永恒的爱情也说不定。但事实呢，你觉得丈夫那几秒钟的游弋，算是精神出轨吗？”霍文涛宛如一位考官般抛出问题。 “……才几秒钟而已，看美女是人之常情吧。”桑绮憋着嘴。 “几秒钟是正常，那如果妻儿不在场呢？一直看到美女离开书店，算不算？” “嗯……” “那以后如果经常在书店遇到，丈夫时不时就偷瞄那位美女，甚至找机会搭讪，算不算呢？” “额……” “有多少出轨和变心，在一开始，也不过是多看了一眼，多聊了几句，也不过是大家眼中的‘人之常情’罢了。” “霍文涛，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人心禁不住考验。爱情就更是了。” “……为什么和你说话永远这么丧气。” “连自己名字都叫‘桑绮’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丧气？”霍文涛笑了。 哎？？这个可怕的谐音梗顿时让桑绮面色通红，“你懂什么，我是‘绮丽’的‘绮’！” “我知道啊，绮丽的七彩琉璃小姐。” “你……”桑绮简直要七窍生烟了，火速切换了这个令人羞耻的话题，“言归正传，所以你觉得，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也就是说所有的婚姻都是将就和凑合？” “你这是混淆概念。爱情和婚姻又不是一码事。”霍文涛看着她，“如果你现在想和我讨论婚姻了，那很简单——反正爱情迟早会变，趁着变质之前赶紧结婚，然后努力把爱情转换成责任和亲情，然后赌你的丈夫是不是一个被良心所约束的男人——你是不是又想说我很丧气？” “是！”桑绮斩钉截铁。 “那你还是继续幻想你的霸道总裁吧。”霍文涛低头喝一口红茶。 ……………… “桑绮，桑绮？”晚上在社团活动的教室里，陈鹏和欧阳萱喊她。 可经历了下午那番对话后，眼下的桑绮连听见自己的名字都会气呼呼。而当阿萱听她说了‘桑绮’和‘丧气’的谐音梗后，顿时笑得整个人都滚进陈鹏怀里。 “天呢，我叫了你这么多年了，竟从未发现过！”阿萱花枝乱颤道，“果然还是霍老板厉害啊，他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桑绮哼哼，“一个对女人有偏见，对爱情不屑一顾，时时刻刻只想着如何驳倒你，看你宛如看待个幼稚小孩的男人，有什么意思呀？” “哦，他是这样的人吗？”陈鹏与霍文涛接触得少一些，好奇道。 桑绮就把下午的那番对话大致复述了一遍，随即问阿萱，“表姐，你相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吗？” 阿萱一愣，“……我男朋友就在身边呢，你觉得我能说实话吗？” 陈鹏于是一头黑线，而桑绮则被逗乐了，摆摆手道，“好吧，你已经给了我答案了。” 陈鹏倒也不小心眼儿，“你们姐妹俩如果觉得我碍事，我可以退避三舍。” “不用不用，”阿萱摆摆手，挽住他的胳膊道，“老实说，人连自己能活多久都不知道，用得着去思考什么永恒的爱情吗？再说了，‘永恒的爱情’听着很唯美，可其实对双方而言都是束缚。你担心男方会出轨变心，可你有没有想过，女孩子也有变心的权利啊？如果被你遇到一个更帅更有魅力的男人，你心里可能就不会想着要和男友维持什么‘永恒的爱情’了吧。” 第24章 一番话听得桑绮目瞪口呆，而陈鹏丝毫不介意地笑着，“看来我的确不适合待在这儿，你们俩聊，我去给大家买点饮料。” “表姐，你想得真通透。”桑绮道。 “其实我和陈鹏就是如此，在一起一天就开心一天，连未来五年十年我都懒得去思考，更别提什么永恒不永恒了。”阿萱微笑，“倒是我爸妈，成天担心我和陈鹏一路走下去，会远嫁，会没人帮衬，会过得辛苦而偷偷抹泪。想着想着，他们自己倒开始哭哭啼啼了，反倒要我这个女主角来安慰他们。” “他们还会这样啊？” “不然怎么会担心到安排我和霍老板相亲啊。”阿萱道，“他们想太多太远，太累了。” 两人正聊着，陈鹏和高竞抱着一堆饮料回来了——高竞是社团里最年轻的小伙子，大一新生，朝气蓬勃，说话声都特别爽朗，一口一个‘社长好，桑学姐好’，随即把饮料塞在他们手里。 “那个关于永恒爱情的话题，你们聊完了？”陈鹏笑着，潜台词是：我现在回来，不尴尬吧？ 阿萱哈哈笑着点头，高竞就好奇道，“什么话题？和剧本有关吗？” “我们的剧作家刚才问我，相不相信世界上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呢。”阿萱回答。 桑绮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她骨子里还是相信爱情的，但多少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幼稚。和熟悉的人聊聊也就罢了，高竞也掺和进来的话，她着实不好意思。 岂料高竞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随口道，“相信啊，当然相信！” 他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阿萱是在问他运动是不是有利健康，惹得桑绮不禁一愣：毕竟今天聊了一圈儿下来，这还是头一个和自己抱有相同想法的人。 “为什么？”桑绮情不自禁地问他。 高竞眼见被学姐提问，居然挺了挺背脊，“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相信啊。虽然遇到的概率一定非常小吧，但是不代表没有。” 见桑绮异常认真地看着自己，高竞只得硬着头皮说得更详细，“嗯……这概率大概如同中了一千万的彩票？但希望渺茫绝不代表没有。否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彩民，每期都前赴后继地去买彩票？” 陈鹏接口道，“可大家买彩票时，心里想的都是‘中个几百几千也好’啊。” “对啊！其实中头奖和永恒的爱情是一样的。谁也不会真指望自己中头奖，谁也不会真指望自己遇到永恒的爱情；但是大家心里其实都有这个盼头。”高竞道。 “这倒是。”陈鹏笑了。 “没有头奖，中个几百几千也是好的；没有永恒的爱情，能爱个十年二十年也是好的。但并不代表头奖不存在，不代表永恒的爱情不存在吧。新闻里也报道过至死不渝的爱情，或者相伴到老的爱人吧。” 桑绮想了想，用霍文涛的思考方式说，“但新闻报道的都是表象吧，谁知道实情是怎么样的？” 高竞于是看着她，“的确，永恒的爱情存不存在这个命题是无解的，因为谁也不能证明它是否存在。那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选择去相信，去憧憬和期待呢？”高竞顿了顿，继续道，“桑学姐，你知道‘吸引力法则’吗？” “知道。” “你生活中遇到的许多事，好事或者坏事，其实都是被你自己的思想吸引而来的。所以，为何不让自己抱着美好的想法，去期待好事儿发生呢？”高竞说罢，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而那些抱着悲观想法的人，吸引了一堆坏事到身边，却因此言之凿凿地说这个世界糟糕透了，才没有好事发生——这才是狭隘吧！” 陈鹏不禁拍了拍手掌，“不错不错，不愧是高中时就喜欢参加辩论会的家伙儿。” 高竞害臊了，换了话题问什么时候能开始排练——他在剧中饰演男二号。 阿萱和陈鹏他们便准备起来，而桑绮则绷着表情，思忖许久后冷不丁道，“高竞！” “嗯？” “刚才的那番话，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桑绮一脸认真，手里就差拿个笔记本了。 ……………… 好吧，桑绮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于是她禁不住地冒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让他重复一遍以便自己牢牢记住，然后去书店，原封不动地把这番话还给霍文涛听！ 于是隔天下午，坐在阳光灿烂的落地窗边，霍文涛的嘴角却在微微抽搐。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桑绮，“所以……这该不会是你昨晚思考了一宿后，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用来怼我的话术吧？” 桑绮得意极了，简直从头发丝酣畅到脚指头。她连脑袋都扬得高高的，“别废话，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霍文涛连眼角都开始抽搐了，桑绮的辩驳来得如此突然，沦为狭隘之人的他一时之间竟无从反驳。 于是在心里倒计时了十秒钟的桑绮，见他始终没有反应，便大摇大摆地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她笑得如此灿烂，灿烂得霍文涛的耳根微微发烫了。 他皱眉，“就因为在口舌上赢了我，你就这么开心？真是幼稚鬼。” “那输给幼稚鬼的你，岂不是幼稚之王？”通体舒畅的桑绮也变得伶牙俐齿了，却也坦白道，“好吧好吧……刚才那番话不是我说的，是社团里的一个男生教我的。” 霍文涛于是微微眯眼，“一个社团里的，男生？” 第25章 正聊着，楼下传来一阵儿推门而入的风铃声。一把阳光清爽的男声传了上来，“你好，我想找一下桑绮学姐……啊……” 高竞一抬头，扬手笑得宛如窗外的阳光，“桑学姐，你果然在这儿！” 心情甚好的桑绮也朝他招手，对霍文涛道，“就是他，不说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说罢，她蹦蹦跳跳地起身，往楼下去了。 ………………………… -------------------- 第11章 十一 昨天听说桑绮订购的戏服道具今天会到，高竞便主动请缨帮忙搬快递——毕竟学校的快递只会堆在指定地点，离社团教室还挺远的。 “多亏有你。”桑绮个子不高，力气不大，几个沉甸甸的箱子抱得她东倒西歪的。高竞便主动又帮她承担一些，两人一前一后，总算把东西都抱去了社团教室。 她长舒一口气，擦擦汗珠又手脚麻利地拆着快递。高竞见她心情甚好，连开箱都笑得眉眼弯弯，他不禁被她感染，笑问，“赢了吗？” “啊……”桑绮一愣，有点儿害臊道，“赢了，谢谢你。” “能帮到桑学姐，我很荣幸。”高竞竟有些得意，“听欧阳社长说，你和那位书店店主经常会为了某些话题而展开讨论。如果下次还需要的话，我很愿意再施以援手。” “嗯，谢谢！”桑绮说得真心诚意。 快递箱一一拆开，几套戏服桑绮都细心展开，挂在储物柜里。道具里有一枚钻戒额外闪亮，桑绮到底是个年轻女孩儿，禁不住戴在了手上，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 “很逼真啊！”高竞道，“非常漂亮。” “当然，这枚钻戒是最重要的道具了，”桑绮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指上的璀璨小银河，“我在网上购买前，不仅货比三家，还特意咨询过店家——我假装是个男人，说要拿这枚钻戒向女朋友求婚……”说着，她还模仿糙汉子的口吻，粗声粗气道， “我就说——老板，如果我的女朋友识破是假货的话，老子可不会放过你们，妥妥儿的差评加投诉——我都这么吓唬店家了，店家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没人能用肉眼分辨，我这才放心下单的。” 她说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高竞想象着她在电脑前扮演大老爷们儿的情景，不禁笑出了声，“桑学姐，你真可爱。” “哎……啊，谢谢。”桑绮一愣，笑了笑。 ………… 这枚道具钻戒得到了话剧社团所有女性的一致好评，甚至有人当场下单购买，而桑绮更是在排练结束后又戴在了手上，准备带回去给舍友秦雅铃看看。 于是隔天在云间书店时，桑绮手里的钻光点点又吸引了小林姑娘的目光。 “居然是仿真钻戒？这也太闪了吧。”小林姑娘看得目不转睛。 “是呢，昨天社团的女孩儿也下单买了，”桑绮笑道，“不过陈鹏倒是很贴心，我表姐阿萱也想买，他连忙说不用，等他俩结婚时要给表姐买个真的！” “哇，好浪漫！”小林道。 而霍文涛握着茶杯过来了，冷笑一声，“所以，这是上次‘永恒爱情’的续篇吗？钻石这玩意儿，不正是沾上了爱情的顺风车，才卖出了堪比智商税般的天价吗？那句广告怎么说的——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桑绮听了，抿抿嘴唇，“不管怎么说，钻石现在也算是硬通货吧，世界公认的珠宝材质。” “那请你先了解一下钻石的储备量，以及钻石是如何通过广告营销而达到地位飞升的历史背景。”霍文涛挑眉，“如果钻石真是硬通货的话，那为什么钻石饰品从大牌珠宝店流出后，在二手市场的价格直接腰斩？更何况钻石的成分单一，如今的科技可以轻松合成外表结构几乎一模一样的仿品来……莫桑钻，人工培育钻对天然钻石造成的冲击可谓是海啸式的。所以，这也能叫硬通货？” “这……”桑绮吞了下口水。 霍文涛浅喝一口红茶，“你自己手里这枚钻戒，大家纷纷表示看不出真假。那既然分不出真假，又为何要花上千倍的价格去买一枚所谓的真钻呢？是因为被广告洗脑，还是需要一份仅仅自己知道真假的虚荣？” 桑绮与小林姑娘默默对视一眼，都觉得说不出话来。她一会儿觉得霍文涛说得很有道理，一会儿却又觉得有哪儿隐隐不对？正苦思冥想之际，一把爽朗的男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其实，我觉得钻石不完全是智商税吧。”竟是高竞拾阶而上，“抱歉，恰好听见一些，我可以说几句吗？” 霍文涛皱皱眉头，还未来得及拒绝这位不速之客，桑绮已然欣喜得要跳起来道，“当然！” “这位是书店店主，霍老板对吗？”高竞对他笑了笑，“能冒昧地问一句，如果未来你结婚的话，会为妻子买钻戒吗？” 霍文涛耸耸肩，“会吧，但并不代表我觉得钻石很有价值，仅仅是因为，可能我得买了钻戒才能让某个女人心满意足地闭嘴。” 桑绮嘟囔道，“讲得这么不耐烦，那你娶那个女人干吗？” 霍文涛默默瞪了她一眼，而高竞却笑得更阳光了。 他说，“这就是了啊，能让你未来想娶的女人心满意足地闭嘴，这不就是钻戒的价值所在了吗？” 霍文涛一愣，隐隐露出了‘说错话’的懊恼之色。 第26章 高竞乘胜追击，“其实物品的价值远非它本身的价值这么简单，其附着在上面的回忆，寓意等，都是一种看不见，却更重要的价值。比如母亲在孩子出生时送的金锁，从祖奶奶那继承而来的银镯，结婚周年时互赠的礼物等，这些东西的价值就远远超过其本身的价值。钻石也是一样。” “哪怕钻石所谓的美好寓意，不过就是一场大型广告营销洗脑？”霍文涛语带讽刺。 “可生活中处处都是营销啊，房子，车子，娱乐，美食，令人快乐的东西总和营销脱不了干系。更何况，如果这是一场成功到给全世界的女人都洗脑了的营销，那何乐而不为呢？买下它，让你喜欢的女人快乐，让她感受到你的爱意，这难道不就是钻石价值的体现呢？” “可我为什么不去买一些更实际，更有实打实价值的东西去体现我的爱意？”霍文涛立刻怼回去。 “哦……”高竞微微扬眉。连桑绮都隐隐为他捏把汗：别啊，别被霍文涛噎住了啊，怼回去啊，加油啊！ 高竞似是感受到桑绮鼓励的目光，朝她灿烂一笑，“霍老板，我觉得你现阶段可能并没有在恋爱吧。” “你怎么知道？”桑绮直接替霍文涛回答了，惹得霍文涛看她的眼神简直要喷火。 高竞道，“因为爱情中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盲目。爱一个人，不是理性地计算她的美貌，家境，学历。爱一个人是盲目的，她可能没那么漂亮，可能看上去与你并不协调，可能比你大很多或者小很多，可能……有千百种可能，但你一旦爱上她，便没理由地就是她了。从这个角度来说，钻石和爱情就更配了——别谈什么性价比，别谈什么智商税，营销广告，只要它能让我爱的女人快乐，它就是值得的。霍老板，我想有关爱情和钻石的问题，等你真的喜欢上某个人再来谈论吧。” 霍文涛的眼神顿时冷冰冰的，不仅因为高竞的‘伶牙俐齿’，更是因为他和桑绮竟默契地相视一笑。 “也就是说，你现在有一个盲目喜欢的人了？”霍文涛冷笑。 高竞顿了顿，“的确很盲目，因为是昨天忽然来了感觉。” 桑绮本还竖起了八卦的小天线，直到高竞忽而温柔地看着她，“桑学姐。” “嗯？” “能请你吃晚饭吗？”高竞落落大方。 “哎？”而桑绮则惊到咬到了舌头。 ……………… -------------------- 第12章 十二 霍文涛再次见到桑绮，已经是那场石破天惊的邀约之后的第三天了。 他正在核对账目，听见推门的风铃声便抬头望了一眼，随即挑眉道，“哟，来了。” “嗯，来了。”桑绮一脸疲惫，这几天话剧社的排练更加紧锣密鼓，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她这半个总导演也越发忙碌起来。见她并没有直接上二楼吧台，而是立定在霍文涛面前，眼定定地看着他。 桑绮算不上美貌，但的确清秀，尤其是黑框镜后的一双眼睛乌黑水灵，此刻正以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好似在撩拨着霍文涛一般。 霍文涛被她看得不自在了，轻轻咳嗽一声，“有话请直说。” “是你让我直说的啊……”桑绮讪讪一笑，“你能不能帮社团一个忙？比赛那天，这么多人和道具都要运去指定剧场，只有阿萱家能出一辆车，所以能借一下你的车吗？” “哦？”霍文涛皱皱眉头，“谁开？” “……其实我们中只有阿萱会开车……”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仅借我的车，还得我当车夫？”霍文涛以一种‘荒天下之大谬’的表情看着她。 桑绮的脸微微红了——好吧，还不是阿萱怂恿的！桑绮早就说了，霍文涛和社团非亲非故，他本人更是与‘乐于助人’四个字毫不沾边，哪里肯做车夫？只是阿萱一个劲儿地让她来试试，还说什么‘如果是小绮去说，兴许有戏’！现在可好，搞得桑绮面红耳赤难下台，她本想转身一走了之，但霍文涛却忽而叫住了她， “等等，我可以考虑一下，但……我们先聊聊。” “聊什么？”桑绮一愣，居然还真的有戏？ “聊……”霍文涛竟清了清嗓子，“那天你和社团的小男生走了之后，怎么，真的共进晚餐去了？” 桑绮又是一愣，随即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瞅着他，冷不丁道，“霍老板……如果我不是了解你的话，我可能会以为，你在暗恋我。” “那我只能庆幸，你的确了解我。”霍文涛呵呵一声，“我只是好奇，纯好奇，毕竟那天在书店他是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你示好……不仅我，连老杨和小林也都很好奇。” 正在一旁入账的老杨头也不抬，“其实我不是很好奇。” 霍文涛却充耳不闻。桑绮问，“所以，这是交换条件吗？我用自己的八卦，换你给社团做车夫？” “这么占便宜的事情，你还需要考虑吗？” “嗯……” “怎么，那天晚上的晚餐不可描述？”霍文涛眯了眯眼睛。 桑绮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我简单说说，你听过就好……简而言之就是，他的确对我表示了好感，然后我拒绝了他……天呢，这么说让我觉得自己很厚脸皮，因为他各方面都很好……但他年纪比我小……” 第27章 “小多少？” “两岁左右吧。” “那还可以吧。” “可我不行，我宁可接受比我大很多的也不喜欢比我小的，我……”她说着，忽而察觉了不对味儿，心虚地侧过眼神，“总而言之，就是不通电。” “哦，那真是可惜了。”霍文涛竟笑了，“你失去了一个会心甘情愿为女人买智商税的家伙儿。” “这才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标准，毕竟连你都会为未来的妻子买——虽然是不情不愿地买。”桑绮笑道，“那，我们的交易达成了？” 霍文涛慵懒地点了点头，“好吧，现在来具体谈谈，我该怎么为民服务吧。” “哦……”桑绮不禁感叹一声：因为‘为民服务’这四个字与霍文涛真是太不协调了。 ………… 一个多星期后的某天，终于到了话剧社团参加比赛的日子。 霍文涛早早把书店的事宜交代给老杨和小林姑娘，随即开着车等候在校门口。之前约好，由他来载两个人去比赛现场，于是当他看见桑绮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时一点儿也不意外。可，当他看清站在桑绮身后的是高竞时，不禁诧异地微微挑眉。 桑绮拉开车门对他灿烂一笑，却没有坐上副驾驶座，而是把手里的一箱道具放在座位上，随即和高竞一起坐在了后排。 “霍老板，辛苦你了。”毕竟坐了他的车，桑绮难得嘴甜了一把。 可霍文涛还没来不及笑一笑，却听高竞也应声附和道，“是啊，谢谢你了，霍老板。” 瞥见他俩竟有几分默契，霍文涛当下便没了表情，查了导航便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后座的桑绮和高竞始终聊得有来有往，他们从剧本聊到道具，聊到社团的八卦小事儿，聊到阿萱和陈鹏的心心相印，聊到众人对比赛的期许。这些只有社团人才知道的林林总总，细枝末节，让开车的霍文涛始终插不上话。 其实霍文涛是个惜命的人，开车时素来专心，只是今天不是错过绿灯，就是开错车道，兜兜转转竟比预期的要晚了十分多钟到现场。 “还好还好，我们是提前出发的，来得及。”高竞说着，自然而然地接过桑绮手中的道具箱，大步流星地就往前走去。 倒是桑绮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她在原地等了等刚下车的霍文涛，却意外地见他没什么好脸色。 “怎么了？”桑绮看着他，“又不是你比赛，你在紧张什么？” 霍文涛绷着脸，“……你们太吵了。而我开车的时候，比较习惯安静的环境。” “好吧，”桑绮耸耸肩，“那回程时，我们保证闭嘴，给你营造安静的环境。” 她话中的‘我们’一词不禁让霍文涛侧目，他稍稍眯了眼睛，“所以，‘你们’回程的时候还要坐我的车？” “难道不是吗？我可是用自己的八卦换了你当来回的车夫啊，别耍赖！”桑绮叫道。 “但你的八卦可信度有待怀疑。”霍文涛瞅着她，“你俩看着，可真不像是表白后被拒的状态。” “那表白后被拒的状态应该是怎么样的？”桑绮觉得好笑，“老死不相往来？拜托，大家都是年轻人，合则合，不合则不合。” “能如此处之泰然的，十有八九是因为——其实也没多喜欢对方罢了。双方皆是如此。” “额……”桑绮被噎住了，因为她觉得霍文涛说得很有道理——她一直有一种感觉，高竞并没有多喜欢她，顶多是有好感罢了。 “所以，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而表白被拒的话，你一定无法和对方继续做朋友？”快走到后台了，桑绮忍不住问他。 霍文涛微微扬眉，“理论上应是如此。” “那实际呢？”她问。 霍文涛笑了笑，“实际是……我并不清楚。因为从来都是别人对我表白。” ……………… 桑绮在后台忙活许久，搞定了众人的妆发造型和道具，随即去了观众席想找个角落静静坐下。见霍文涛在暗处朝她招招手，只轻描淡写的两下，桑绮便过去，轻手轻脚地坐在了他身边。 两人并肩坐着，看着面前的舞台徐徐拉开帷幕，那些无比熟悉的朋友们化上浓墨重彩的舞台妆后仿佛都有些失真了。连他们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态都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机械感。 只有阿萱和陈鹏演感情戏时真情流露一些，他俩的一颦一笑，每一次回眸和对视都无一不在彰显一个事实——他俩是真情侣！ “幸好是他们演了男女主角。”桑绮轻声感慨着：简直是妥妥的加分项啊。 身边的霍文涛没反应，桑绮扭头看他，却见他双手环臂，眼眸深沉，竟看得无比认真。 舞台上，阿萱和陈鹏正在经历分手的痛苦；舞台下，霍文涛正若有所思看得凝神。 桑绮不禁心生遐想：他在想什么呢？或者说，他是透过了这出戏，在追忆脑海中的某个人吗？ 直到霍文涛淡淡道，“这剧写得不错。” “哎？” “从霸道总裁爱上我到这出剧的水平，看来琉璃小姐进步不小啊。” 桑绮撇撇嘴，“……你这人，只是纯粹喜欢悲剧收尾吧。” “你是这么看待我的？” “难道不是吗？” “……没人会真正喜欢悲剧收尾，有的话，也只是剧情映照了他心中的某种遗憾罢了。” 第28章 “……所以，你心里也有遗憾？”桑绮忍不住问他。 霍文涛却是一愣，没再回答，因为舞台上的戏剧落幕了。前一秒还悲剧收尾的众人此刻正纷纷笑脸迎人地走到台前，听候评委们的发问。 看来评委们的想法与桑绮一致，他们问阿萱和陈鹏，“这出戏的男女主角之间很有化学反应，你们……” 阿萱毕恭毕敬，“我们在生活中也是情侣……啊，是没分手的那种！” 评委笑了，“看得出你们感情很好，演技虽然生涩，但是情感流露很真实。反而后期分手，再见初恋却物是人非的剧情，你们之间的对手戏依旧有甜蜜感，这就有点与剧情不符了。” 阿萱讪讪一笑，陈鹏就老老实实道，“我们表演时已经尽力克制了。” 惹得一众评委又笑了。他们又问了几个表演和剧本的问题，最后一一点评配角的发挥。待点评到高竞时，小伙子又高又帅形象好，自然是讨人喜欢的。 评委笑道，“小伙子形象很不错，好好发展争取下次演男主角。也找个热爱话剧的女孩子做对象，两人一起演对手戏吧。” 高竞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还没女朋友，不过我会努力争取的。” “哦，有目标了？在舞台上吗？”评委开玩笑道。 “不在舞台上。”高竞扬眉笑得爽朗。 不知是不是霍文涛的错觉，他竟觉得高竞的重点落在了‘上’字上，他甚至觉得高竞的眼神正若有似无地瞥着舞台下的某一处——某个正坐在他身边，神色有些紧张的女孩子。 “他说的，不在舞台上的女孩子，该不会是指舞台下的你吧？”霍文涛忍不住吐槽道。 却见身边的桑绮一脸无措，“……应该……不是吧……” ……………… 阿萱的话剧社团最终获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这对于x大学而言，简直是史无前例的大成功。于是校领导大手一挥特批了经费，社团众人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用公费团建聚餐，吃吃喝喝的好日子！ 这天下午，坐在老杨身边查账的霍文涛随着清脆的风铃声而抬起头，见到桑绮正笑脸盈盈地朝自己走来。 “又来要我为人民服务？”他说。 桑绮心情好，不与他计较，还大大方方道，“今天，我为你服务都行！” “哦？什么服务？” “烧烤服务啊。”桑绮道，“今晚大家去附近的韩国烤肉店聚餐，表姐让我务必把车夫也请来。” “韩国烧烤？烟熏火燎的，我没兴趣。” 桑绮依旧不恼，笑脸迎人道，“那我烤好了，帮你装在碟子里，用酱汁和生菜叶做装饰，整出点西式牛排店的范儿来，总行了吧！” 也不知是桑绮的笑脸还是她的话语打动了霍文涛，他抿了抿嘴正想答应，适时又是一阵风铃声响起，高竞的出现让霍文涛已经到嘴边的那句‘好吧’又吞了回去。 “烤肉不健康。”他冷冰冰道。 “……老年人才讲究健不健康，年轻人只在乎好不好吃。”桑绮嘟囔着。 “对你而言，我就是一个老年人。”霍文涛连自嘲都毫不留情。 “那……那你可以吃健康的啊，比如……生菜叶？” “喂，你是特意来邀请我去啃生菜叶的吗？”霍文涛哼哼着，却瞥了一眼高竞，改口道，“所以，你很希望我去吗？” “当然！”桑绮一看有戏，忙不迭地点头。 “为什么？”霍文涛虽是对着桑绮说话，但眼神又在瞥高竞了。 “因为……”桑绮还来不及回答，一旁的高竞就快人快语道，“因为社长说预算有限，如果霍老板今晚不参加的话，社团没钱请他另吃一顿。” 霍文涛闻言，神色复杂，蹙眉面朝这位‘不速之客’，“所以你来干嘛？买书？找人？” “我来找人。”高竞迎着他的目光，落落大方。 “找她？”霍文涛冷笑一声，用眼神指了指桑绮，“那你们现在可以一起去吃韩国烤肉了。” 桑绮闻言，顿时有点儿尴尬。她结结巴巴想解释什么，但高竞依旧抢先一步道，“其实，桑学姐今天的任务是带你出席，而我不是。” “哦，那你的任务是？”霍文涛不明所以。 高竞笑了起来，“比赛那天，我对评委说会努力争取，之后就一直被社团的众人起哄，让我言出必行，所以我就来了。只是我想约的那个人，她说必须经过霍老板的同意才能与我赴约。” “我？”霍文涛错愕地指了指自己，“经过我同意，她才能与你赴约？”他愣了足足三秒钟，才转头问桑绮，“我什么时候成你爸爸了？” 而桑绮已经哭笑不得地捂住了脸，只从唇齿间蹦出一行字来，“爸，他说的不是我……” “那是谁？”霍文涛不禁放眼整间书店，用排除法计算起来。全场的所有雌性，除了桑绮，除了零星几位客人之外还有谁呢？等等，二楼吧台处的确还有一位风华正茂的女孩儿，而此刻，她——小林姑娘，林志芳正怯生生地从楼梯下来，问他，“老板，我今晚能调休两小时，去吃饭吗？” “你？他？”霍文涛大吃一惊，“你们？” “是啊，”高竞灿烂一笑，“参赛那天，我先到了书店，没找到桑学姐，就和小林姑娘聊了聊。我这才知道剧本的原型人物就是她，她还让我别紧张放轻松，我一下子就来了感觉。” 第29章 而小林已然面红耳赤了。 “等等，”霍文涛道，“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啊……”小林脸色更红，“上周刚分手，很和平。” 而一旁的老杨则不满地扬了扬书里的账本，“也就是说，今晚霍老板和桑小姐，小林和小高，你们都要去吃烤肉？留我一个看店？不行！我申请早点儿关门一起去！” ……………… 霍文涛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提前关门，而当小林和老杨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时，他禁不住讥讽地对桑绮道，“所以，他还是那个高谈阔论什么爱情永恒不变的高竞吗？这就是他所谓的永恒不变？之前还是你，今天就换了小林？” “……霍文涛，你在笑……” “有吗？” “有！麻烦你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 “好吧，我尽量。抱歉，因为实在太好笑了。” “嗯……”桑绮尴尬地咬着嘴唇，试图再辩驳几句，“这也不算变心吧，反正之前我也没答应他，他自然可以追求下一个。” “速度如此之快，令人叹为观止。看来你的拒绝的确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很好！” “好吧，我承认我并不是一个魅力大到能让人念念难忘的女人……你满意了吧。”说到这句时，桑绮不禁有些负气，语气也不免低落几分。 霍文涛顿了顿，默不作声地瞄了她一眼。眼见小林和老杨收拾妥当，准备下班，他拍了拍桑绮的肩膀道，“走吧，说好的，今晚的烤肉由你负责了。” “你肯来？”桑绮抬眼看他。 “当然，但如果没有整出西式牛排范儿的话，我可是不吃的。” ………… 一个小时之后，坐在韩国烤肉店里。 霍文涛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喋喋不休，“好吧，我现在可以负责任地对你说——你也不算完全没有魅力，最起码吃过你烤的肉的男人，哪怕分手也会怀念你的手艺的。” 桑绮目无表情地给五花肉翻面撒料，“哦，是嘛，谢谢你。虽然我并不需要你替我负责任。” “我难得挖掘了你一个优点，你不应该高兴才是吗？”霍文涛道。 “从开吃到现在，我烤一片你吃一片，我几乎都在饿肚子，哪能有什么好心情？”桑绮抱怨道，“你不是觉得不健康吗……” 霍文涛闻言，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厢，老杨忽然对着某个方向行注目礼。小林姑娘注意到了，她边吃着高竞烤的牛舌，边问，“你在看什么？” 老杨道，“我看见了一位书店的常客，就是那位非常漂亮，身材很好，喜欢穿长裙丝袜的女客人……老板知道是谁……”他说着，推了推霍文涛的肩膀，“老板，老板，你看门口那位小姐是不是常来店里买言情小说的美女啊？” 但霍文涛充耳不闻，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位掠过他们桌边的美女，因为他只顾着把桑绮烤好的肉一片片夹起来，眼明手快，又利索地丢进嘴巴大嚼特嚼，顺便欣赏桑绮因为吃不到而撅起的嘴巴。乐此不疲。 ……………… -------------------- 第13章 十三 这天下午，虽然已经不需要写剧本，但依旧习惯了窝在书店打发时间的桑绮和众人正闲闲地聊着天。 大家谈起一个有趣的话题——神转折。 老杨是第一个发言的，“上次老板在家长里短留言板搞了个主题——你做过的最幼稚的事情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桑绮点头。 “老板翻牌的众多留言里有一条是——我做过的最幼稚的事情就是，一次一次地相信她，她说她会改，然而并没有。当时我和老板看了，都脑补这背后是怎样一出爱恨交织的感情纠葛。结果隔两天，那人领了优惠券来店里消费了，你猜是个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的？”桑绮问。 “居然是个才到我腰的小学男生，小学生！我和老板都惊呆了，问他留言是怎么回事？他说——‘对啊，我妈每次打完我都很后悔，她每次都发誓要改掉打孩子的习惯。可当她发现我又考了不及格，就把自己发过的誓忘得一干二净了。’” “天呢！”桑绮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后来，他拿着优惠券买了本《金牌数学题库》，垂头丧气地走了。听说是他妈逼着他买的。”老杨说完，笑着示意下一个人继续。 击鼓传花来到霍文涛这儿，他略一思考，嘴角含笑，“前阵子读完了一本小说，结局堪称神转折。”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他慢条斯理道，“男女主角因为身份悬殊，恋情遭到了男主角父母的阻扰。老父亲希望儿子和门当户对的女二号联姻，而女二号更是因为痴恋男主角，明里暗里地欺负女主角。由于男主角是个商界奇才，他做空了女二号家族产业的股票，把她的家族逼到濒临破产。女二号幡然悔悟，痛哭流涕，跪地求饶，而老父亲也被儿子的手段折服，点头同意了他与灰姑娘女主的恋情……” 等等……一旁的桑绮越听越不是滋味，她甚至默默倒吸一口冷气——这剧情怎么有点儿熟悉？ 霍文涛瞥见她僵硬的脸部肌肉，忍不住笑了，“结局的神转折来了，原本以为男女主角的爱情已经没了障碍，但最后一个章节，女主角忽然得了绝症，且病入膏肓。我非常好奇，男主角不是一个可以调动全球顶级医疗资源，连感冒药都可以为女主的基因量身定做的霸道总裁吗？怎么上一章女主角刚确诊，下一章她就躺在男主角怀里永远地闭上眼睛了？再下一章就是男主角站在墓碑前发誓替她守一辈子寡……啊抱歉，是缅怀她一辈子了？怎么不多抢救抢救呢？” 第30章 桑绮的嘴角微微抽搐，死去的记忆正在鞭打她！鞭打她！ 小林姑娘满面疑惑，“老板，这可真不像是你会看的书，这本书叫什么名字？” “书名叫《霸总，请你把心……》”霍文涛话还没说完，桑绮已经情急地在桌子底下猛地踹了他一脚，随即连忙转移话题道， “轮到我了吧！其实前几天就有一出神转折发生在眼前……”桑绮说着，笑着对小林姑娘眨眨眼，“当社团成员们知道，那天高竞在比赛后隔空表白的对象居然是小林姑娘时，都很惊讶呢。” “这倒是，吃烤肉那天，听说那个小伙子是来接小林的，我也很惊讶。”老杨点了点头。 倒是小林姑娘面露尴尬，“……那，现在我也给你们来个神转折？我和高竞已经分手了。” “什么？”此声感叹来自于除了小林以外的所有人。 “为什么？”霍文涛笑得很讽刺，“他又突然对别人来了感觉？” 桑绮瞪了他一眼，又说，“是因为他比你小很多吗？” 小林摆摆手，“我对年龄并不介意。只是与他交往时的确没有心动的感觉，没必要拖着。” “哦，真是缥缈虚无的理由，”霍文涛道，“其实心脏每时每刻都在动，所以你们女人所谓的‘心动的感觉’真是十分鬼扯。” 毕竟是给自己发工资的人，小林姑娘面对老板的吐槽，只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而桑绮则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拜托，你又不是没谈过恋爱？难道你当初不是因为心动而开始一段恋情的？” “还真不是。”霍文涛双手环臂，一脸傲然，“她对我表白，我顺势答应了而已。” “可那时你明明也乐在其中啊。”冷不丁地，老杨又开始放冷箭了。 “你怎么知道？”桑绮诧异道，“哦想起来了，你是他表舅！” “是啊，”老杨乐呵呵的，“逢年过节我们都会走动，那时他提到女朋友总是笑呵呵的，可不像是勉为其难才答应人家的。我记得那时候……” “咳咳……”霍文涛绷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一声。 老杨便识趣地嘿嘿一笑，见好就收道，“哎呦喂，昨天的账还没算呢，走了走了。” 小林憋着满面八卦却不敢追问，又在霍文涛锐利的目光下站起来，“啊……我也有好几个杯碟没洗，去了去了。” 他俩一前一后地散了，落地窗便又只剩下了桑绮与霍文涛两人大眼瞪小眼。 桑绮才张了张嘴，霍文涛就截胡道，“想挖人八卦的话，最好先想一想要付出什么代价。毕竟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就像上次，你挖我八卦，换来你替社团比赛当车夫？” “这叫等价交换。”霍文涛笑了，“很公平，不是吗？” “……的确，”桑绮无可反驳，迟疑着，“……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霍文涛闻言，却愣了下，“你对我和前女友的故事就这么好奇？你确定你没有在暗恋我？” “前者是，后者……不是。”桑绮摇摇头。 “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不需要写剧本了吧。” “我……”桑绮顿时咬到舌头似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社团比赛那天，霍文涛凝神看着舞台上的初恋故事，那专注又深思的神情一直印在桑绮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她是真的很好奇，霍文涛这样堪称‘奇葩’的男人，也会有一段一提起就嘴角上扬的美好初恋吗？ 甚至‘霍文涛’与‘初恋’这两个人都极其不般配！ 所以桑绮告诉自己，她只是太好奇罢了，才不是在暗恋他呢。 于是此刻，面对霍文涛探究的目光，桑绮撇撇嘴随口扯了个理由，“啊……话剧社团又不是拿一次奖杯就解散了，还是要延续下去的。我和表姐等下半年就升大四了，会越来越忙，趁现在还有时间，想多给社团的后辈们留一些剧本。” 以上这番言论也不完全算是谎言，毕竟阿萱是真的建议桑绮再多写几个剧本，但当时的桑绮果断拒绝了。 “所以，你这是在赤 ~裸 ~裸地告诉我，你挖完小林的八卦写了一出剧本，现在轮到我了？”霍文涛语带讽刺。 “额……”桑绮顿时面红耳赤得说不出话来——她甚至觉得羞恼，她到底在为自己的好奇心鬼扯什么理由？说到底，连这份好奇心她都不该有！霍文涛的初恋管她什么事儿。 于是她蓦地起身就要走，差点儿撞倒桌上的玻璃杯，但霍文涛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 “也不是不可以。”霍文涛挑眉道。 “……什么意思？”桑绮的目光从他的脸上，一点点移到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 “我说，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付出代价。” “……好吧，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了，你想要什么代价？” “怎么，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吗？”说这句话时的霍文涛，神情居然很有老旧电视剧中，反派色 ~狼的意味。 吓得桑绮眉头一蹙，霍文涛这才嫌弃地哼哼一句，“你别想歪了，我对作为女人的你没兴趣，但如果作为一个暑期工的话，我可以对你略有兴趣。” “暑期工？”桑绮眨眨眼，这话题怎么转弯得如此生硬。 “x大学就快放假了吧。整个暑假，与其无所事事，不如来我店里帮忙？放心，我会给你薪水……和八卦的。” 第31章 桑绮思忖片刻，“可我比较喜欢无所事事。” 霍文涛于是松开了她的胳膊，朝天翻了个白眼。 …………………… 暑期工的事儿，到底还是定了下来，连带着阿萱要她写新剧本的事儿也一并答应了下来。 于是暑假里某个骄阳似火的午后，桑绮正在云间书店一边干活儿一边碎碎念着，“……神转折……我原本是尊贵的客人，现在却变成被呼来喝去的员工，这不就是神转折吗？” 霍文涛捧着一叠新书从她身后路过，轻笑一声，“我以前经常收不到你的钱，你只能算三分之一个尊贵的客人。” “三分之一？” “我算的是你付账的概率。”霍文涛陈列着新书，“至于现在，我付你的时薪并不低。你可以去附近的奶茶店和便利店打听一下，就知道我对待暑期工有多么的仁爱慷慨了。” 桑绮撇撇嘴，握着手里的扫把灰姑娘似地又扫了几下，“可我真没料到，我暑期工的一大任务居然是打扫卫生……所以书店原来是谁负责清洁打扫的？” “我们有请固定上门的打扫阿姨。”老杨的声音从收银台后飘来。 “哦？” “不过前阵子老板让她暂时不用来了，”老杨继续道，“让她过了暑假再来。” “天呢，我竟无意间抢了保洁阿姨的饭碗……”桑绮握着扫把的手都要立青筋了，“为什么不直接买个扫地机器人？” “因为扫地机器人无法面面俱到，比如……”此刻回答的是霍文涛了，他伸手摸了一下台阶与台阶的缝隙，“比如这里，麻烦你先用扫把，再用抹布，最好用撕开的细条纸巾伸进缝隙里都撸一圈。” 桑绮已经想用扫把怼他的脸了，“所以我甚至需要蹲下来用纸巾撸灰的工作，报酬到底什么时候给？” “工资月底会转账给你的。”霍文涛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急什么。 桑绮瞪眼，“我在这儿做灰姑娘是为了钱吗？” 霍文涛看着他，脸上渐渐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想起来了。你想套我的料。” “那你还不赶紧说？”桑绮气呼呼道。 “行啊，等你把台阶缝里所有的灰尘都撸完，上二楼来找我。”霍文涛笑得气定神闲，先一步上楼去去了。 ……………… 霍文涛坐在二楼落地窗边，悠哉悠哉地喝着红茶。而桑绮灰头土脸地搞着台阶的卫生，一点点拾阶而上，于是霍文涛便看见她先是露出个头顶心，露出半个脑袋，又露出整个愁眉不展的脸蛋儿，继而是麻利儿干活的身子，最后腰板一挺地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 “干完了，特别干净，你可以用你那尊贵的手指伸进去尽情检查。”桑绮没好气道。 霍文涛皱皱眉头，桑绮又说，“其实你一开始设计这种有缝隙的台阶，就是为了日后折磨打扫的人而准备的吧？” “我在装修书店的时候，可没料到几年后会认识你。” “哈，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 “你承认你现在就是在折磨我，不是吗？” 霍文涛顿了顿，直接切换了话题，“不想听我的八卦了？” “想！”桑绮眨眨眼，赶紧正襟危坐。 “需要摊个笔记本吗？”霍文涛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不用，”桑绮打开手机录音功能，笑道，“开始吧。” 霍文涛于是耸耸肩，“我和前女友是在大学时认识的。” “嗯嗯。” “我们是在参加社团活动时认识的。” “嗯嗯。” “她向我表白，我顺势答应了。” “嗯嗯！” “后来她劈腿我的朋友，我们就分手了。大学毕业以后她来找过我几次，但我对她已经没了兴趣。以上，结束。” “以上，结束？” “是的。” “等等……等等等等！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桑绮叫道。 “哦，是嘛。”霍文涛佯装无辜地克制着上扬的嘴角。 “我要的是细节，是细节！”桑绮挥舞着灰姑娘的小拳头。 “哦，那你不早说？”霍文涛蹙眉，一脸认真，“细节的话……得加钱！” 哦，天呢…… 所以，这难道不是又一出的神转折吗？ ……………… -------------------- 第14章 十四 盛夏的天气如同少女的心情般，说变就变。之前还热得连蝉鸣都有气无力，忽而就台风将至，风雨渐盛。 “天气预报之前说台风会与本市擦肩而过，不过现在看来可不像。”小林姑娘看着窗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枝，忧心忡忡地呢喃着。 “天气预报十分钟前改口了。”老杨的声音从收银台后悠悠飘来。 “哦，天呢。”正在卖力擦桌子的桑绮抬起头。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霍文涛看着雨点怕打着窗玻璃，对她说。 “……先听坏消息吧。”桑绮本着先苦后甜的想法，回答。 “坏消息是，天气预报温馨提示大家，下班路上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额……桑绮的眼前已经浮现出迎面飞来一座广告牌的壮丽景象了，“那，好消息呢？” 第32章 “好消息是……”霍文涛扭头，对她潇洒一笑，“为了避免我的员工们在下班路上遭遇危险，仁慈的老板我决定了，今晚临时加班。” “哈？” ………… 好吧，此刻宣布加班也实属无奈——因为纵然霍文涛愿意提前下班，但楼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得好似天庭正在开联欢会，道路积水导致几条公交线路都出了问题。保守估计，四个小时之后，天气情况才会有所好转。 “四个小时之后啊。”桑绮看着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下午五点整，“这个时间点是谁说的？” “是天气预报。”霍文涛道。 “哦……”顿时，桑绮，小林和老杨齐齐翻了个白眼。 ……………… 卷帘门早早拉上了，反正在这鬼天气也不会有客人上门。 三个员工连同一位老板齐齐围坐在二楼吧台边，桌上摊开几包瓜子蜜饯薯片之类的小零食——霍文涛说了，这些就是给大家的加班费。 “还有饮品免费畅饮。”霍文涛强调。 桑绮才不理他，帮忙小林端来了茶水。落地窗在暴雨的冲刷下甚至看不清街景，在远远近近的闪电声中，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百无聊赖的众人便闲聊起来。而聊天的主题是——经验之谈。 率先开口的是老杨，他甚至搓搓小手，显然对自己准备的话题充满信心，“前阵子，沉寂许久的高中同学微信群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原来是当年的学渣在群里对当年的班花喊话，说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她，现在自己有房有车了，不知道他这张旧船票还能不能登上她的客船。” 果然是个八卦趣味十足的话题，小林和桑绮一边皱眉一边竖起耳朵，“后来呢，班花回复了吗？” “班花倒是没回复，其他人可都热闹炸了。搅混水的，起哄的，@班花的络绎不绝。冷不丁忽然有人提了句——xxx，你喊话班花，嫂子没意见吗？原来他早就结婚了。” “额……”桑绮嫌弃地撇撇嘴。 “那人应该是喝醉了，继续喊话说怕什么怕，老婆不是用来怕的！老子的青春老子做主，老子就要重温鸳鸯蝴蝶梦！然后……” “然后？”连霍文涛都被吊起了胃口。 “然后，他忽然就退群了，销声匿迹。”老杨笑了，“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天是真的喝醉了，群里的消息被老朋友截图转给他老婆看，他老婆立刻就冲过来没收了他的手机，一桶冷水浇下来，去厕所跪搓板了——他现在的确有钱有势了，但仅仅是因为他娶了个好老婆。” “哦……”霍文涛扬眉，“所以，你对此总结的经验之谈是？” 桑绮插口道，“是不是已婚男人还是要保持对妻子的一心一意，不要总想着重温什么不该重温的旧梦？” 老杨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我对此总结的经验之谈是——喝酒真的误事！群里几乎所有男人都一致认为，如果他选择私聊女神的话，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切……”桑绮和小林异口同声。 紧接着发言的是小林姑娘，她说，“上周我参加了一次集体相亲会。在场有十多位男性吧，但热热闹闹一个多小时下来，却没有一位让我印象深刻。其实我也没给任何人留下深刻印象吧，因为散场后有一位男士提出要送我回家，他喊我——刘小姐。 “我真不明白你们女人为什么总把结婚摆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人生在世可不只是为了繁衍后代。”霍文涛道，“所以，你的经验之谈是？” “是不是觉得，相亲果然是无法遇到真爱的？”桑绮说。 “也不是……”小林姑娘讪讪一笑，“我当时有些不悦地说自己姓林，对方觉得尴尬就走了。可事后我翻阅资料，才猛地记起他是相亲局中数一数二的富二代，不得不说我很后悔，所以我的经验之谈是——凡事都得提前做好准备，机会果然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说得很好，我为自己的员工有如此觉悟而感到自豪。”霍文涛‘啪啪啪’地鼓着掌，然后转向桑绮，“该你了。” “我的经验之谈……谈谈最近对扫地，抹灰和擦拭家具的心得吗？”桑绮看着他。 “不可以。因为这些方面你都做得不够合格。”霍文涛耸耸肩，“台阶缝隙里依旧有灰尘。” “什么？你还真的蹲在地上，把手指头伸进去检查了？”桑绮大惊。 霍文涛没回答，但老杨悠悠来了句，“我证明，昨天下班后，他的确是这么做的。” 霍文涛依旧没回答，虽然脸色微微红了，但还是正色道，“赶紧换一个经验之谈。” “我想想……”桑绮苦思冥想，随即道，“可以说这个吗？每次我做成功一件事情，回头看看，总觉得不可思议——这是我做的吗？我居然做成功了？所以万事开头难，只要用心，任何事都难不倒我的。” 霍文涛点点头，“你这篇小学生作文，中心思想十分端正，我给满分。” 桑绮皱眉，“这真是我的经验之谈，比如话剧剧本的事儿，直到社团拿了奖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比如……” 霍文涛接口，“还比如你那篇《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居然能洋洋洒洒写三十几万字，我真心佩服你的毅力。” “喂喂，你！”桑绮的脸蛋‘嗖’地一下就红了，她尴尬地看看小林，又看看老杨，直到小林摆摆手道，“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啊，毕竟你和老板每次聊天都很大声，你不用在意的，琉……桑小姐。” 第33章 霍文涛似是很享受桑绮白里透红的脸庞，瞥眼看了又看，才笑道，“虽然你写了三十多万字实属不易，但结局却异常仓促。我还以为他俩吵架分手，霸总强势追回，再次吵架分手的循环，你可以写个一百万字呢。” 桑绮抿嘴道，“……因为那时就快高考了啊，我是赶在妈妈没收我电脑前，偷偷熬夜写完的。那阵子白天上语文课我都在昏昏欲睡呢。” “可怜的语文老师。”老杨道，“为什么被歧视的总是你。” “好了好了，”桑绮拍拍自己羞红的双颊，看着霍文涛，“该你了吧！” “我正在思考……”霍文涛收敛笑意，眯眼看见窗外忽然飞过一大块类似墙皮的东西，忽而感慨道，“我的经验之谈就是……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啊。” “什么意思？” “我装修这间书店时，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呢。”他说罢，颇为自豪地一笑。 ……………… 窗外的风弱了些，但雨量依旧强势。 众人四下散开，各自找了个舒服的角落或是看书或是刷手机。桑绮和霍文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她起身去盥洗室，直到她许久未归，直到盥洗室猛地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 和桑绮的一声尖叫。 小林和老杨均是一愣，而霍文涛径直丢开书本，大步流星地朝着盥洗室跑去了。 ……………… “霍文涛……” “嗯？” “……霍老板，我这能算是工伤吗？”桑绮看着他，居然有点儿可怜兮兮。 可正在大风大雨中勉强开车的霍文涛却无暇欣赏她的楚楚可怜，他甚至怒不可遏道，“当然不算！好端端的你去关盥洗室的窗户干什么？窗开着就开着呗，顶多飘点儿雨进来又怎么样呢！” “……可女盥洗室的洗手台是我在打扫的啊……台风过后，那些水渍可都是我要趴着一点点擦干净的……”桑绮委屈地撇撇嘴。 “所以呢？”霍文涛的声音都高了个八度，“所以你就傻乎乎地硬是要关上窗户？也不管是不是逆着风向？也不管是不是逆着台风？直到窗玻璃都碎了，碎片还扎在你手臂上了？” “你别吼我……我也很后悔，宁可明天趴着擦干净的……”桑绮弱弱道，她看着手臂上简单包扎的纱布，“我真没想到，书店里居然还有急救箱。” “我也真没想到，有一天那箱子居然真能派上用处。”霍文涛冷冷道。 “其实你包得挺好的，我们真的有必要冒着大风大雨去医院吗？”桑绮道。 霍文涛沉默片刻。雨刷器发出单调的‘吱吱’声，努力清刷着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雨豆子，路面积水好了一半，但车胎依旧是处处划水而过，某些路段甚至让桑绮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坐船而不是坐车。 十多分钟前，霍文涛看着自己努力用纱布包好的伤口依旧会渗出鲜血，他当即宣布今晚的加班取消，老杨和小林可以自行决定冒雨回去还是留在书店——当然，他们统统决定继续留在书店等待雨势变弱，而顶着台风余威还硬要拉着员工出门就医的，也只有霍文涛这个热心老板了。 “虽然你说无大碍，但我们都不是专业人士，万一伤到神经了怎么办？”霍文涛淡淡道，“……我刚才夸口书店的装修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现在出了事，我只是怕被你讹上罢了。” “我才不会讹上你呢，”桑绮下意识地摆摆手，“不过今晚的医药费得你出了，毕竟是你硬拉着我上医院的……啊……” 霍文涛怒道，“叫你手臂别动，别动！又出血了！” “知道了……知道了……”桑绮灰溜溜道。 …………………… x大学附属医院是离云间书店最近的医院，但在恶劣天气下，霍文涛的车靠着水上漂般的速度，依旧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停车场。 所幸急诊大厅没什么人，一通检查过后，桑绮的手臂没有大碍。 “但明明我已经给她包扎了，为什么依旧在渗血？”霍文涛问医生。 中年医生写着病例，头也不抬，“那是因为你包扎得太紧了，你扎得这么紧，能不渗血吗？她不喊疼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小伙子，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我……”霍文涛顿时被噎住了。 ………… 重新包扎好，果然舒服不少。夜里快九点了，桑绮站在走廊上给妈妈打电话，“现在正打算回来，放心吧。” 她挂上电话，一回眸正对上霍文涛的脸。居然有一丝名为愧疚的东西，在他眼里一闪而过？ “没告诉父母，关于手臂受伤的事儿？”霍文涛蹙眉。 “电话里说不清楚，他们会胡思乱想的，明明只是出了点儿血，兴许会脑补我成了独臂杨过。”桑绮笑了笑，“走吧，你刚才说开车送我回家？” 霍文涛点点头，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 夜里九点刚过，风弱了，雨小了，整个世界宛如被洗涤过一般，处处透着焕然一新的清爽感。 桑绮坐在副驾驶座上，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竟有了些许睡意。她于是靠在座椅上半闭着眼睛，昏暗之中忽然听见霍文涛的声音悠悠响起。 他说，“……我陪前女友也去过一次医院。” “是嘛……等等！”桑绮猛地睁开眼睛，“你这是主动在对我说八卦？还是细节？难道这是工伤的赔偿金吗？” 第34章 霍文涛皱皱眉头，“……你到底要听吗？” “当然要！” 霍文涛于是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我和前女友……给她个代号吧，她姓何。” “小何？” “……何女士。” “……好吧。” “我与何女士是在大学社团活动时认识的，的确是她对我表白在先……当然，我当时对她也的确有好感。” “为什么？美貌？智慧？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感？” 霍文涛渐渐浮现出一股‘真受不了她’的表情，“……很单纯的是因为，她是一个80%男生都不会拒绝的对象。” “哦，漂亮。”桑绮想起来了，她见过何女士，虽然只是远远的轮廓，但是的确漂亮。 “可以这么说。”霍文涛道，“我们交往了半年，期间……我的确享受了这段恋情。所以我表舅所说的，我提到她时会笑，可能的确如此，虽然我本人并没有这个意识……至于交往的过程，则是稀疏平常的约会，吃饭，逛街，看电影……” “我觉得你会陪女生逛街，这一点儿也不稀疏平常。你不是应该在她购物的时候，讽刺女人都是虚荣的，被消费主义洗脑的笨蛋吗？” “……哪怕我心里的确这么说，出于绅士风度，我也不会说出来。” “可我觉得，如果是面对我的话，你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霍文涛楞了下，瞥了她一眼，“所以，你并不是我的女朋友，不是吗？” “啊……有道理，请继续！”桑绮挥动受伤的手臂示意他继续，却在接受到他的瞪眼后，乖巧地把手臂放在膝盖上。 “有一次她发烧了，我陪她去医院就诊。吃了退烧药后她不肯回宿舍，说生病了希望我多陪陪她，于是我们就找了一间宾馆……” “等等，等等等等，这接下来的剧情也是我可以听的吗？这赔偿给得是不是有点儿多？”桑绮的脸都快红了。 霍文涛却笑了，“你在想什么？” “……想那些，情侣之间……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并没有。”霍文涛耸耸肩，“别拿那种眼神看我，真的没有。我只是陪了陪她，我几乎是窝在沙发上过的夜。” “为什么？”桑绮诧异，又小心翼翼道，“你……那方面？” “好得很！”霍文涛忙不迭道，“我那方面好得很。只是当时她刚发了一场高烧，况且……好吧，我有自己的顾虑，那时的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觉得，一旦迈出那一步，就必须对她负责任……我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 “哇哦！”桑绮情不自禁想鼓掌，又顾忌手臂，只简单拍了几下。 “可她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后来我才知道，她很失望，以为我并不真心喜欢她，才不愿意近她身……女人心真是海底针，不过都无所谓了。后来的剧情你大致也知道了，我的好朋友勾搭她，她便心猿意马。我发现之后选择成全他们，她哭着说我果然不爱她……真是莫名其妙。” 桑绮听着，眨眨眼，“那……你爱过她吗？” 霍文涛的脸上居然是鲜有的认真，“当然。我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但也仅仅是当时了。” 桑绮听得很入迷，入迷到车子停在了家门口也没察觉。 霍文涛拿了把伞给她，“怎么样，对赔偿金还满意吗？” 桑绮点点头，开了车门准备下车之际，听见霍文涛叹了口气道，“我要补充一下我今天的经验之谈。” “嗯？” “装修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好吧，我当时只在盥洗室的窗玻璃上省了一点点儿小钱。” “哈？” ……………… -------------------- 第15章 十五 台风过境之后，云间书店休整了几天——确切地说是修好了洗手台的玻璃窗后，又重新开门营业了。 桑绮的手臂并无大碍，却也因为那次的‘工伤’而因祸得福。霍文涛言之凿凿：生怕打扫卫生的工作会恶化她的伤口，从而给她讹诈书店的机会，所以把她的工作范围调整为文员——其实就是帮忙打理书店的官网留言板。 对桑绮而言，这着实是一份轻松的工作，所以她有大把闲暇时间可以看看书，聊聊天。这天，她正和小林姑娘聊得热火朝天，霍文涛整理完新书坐过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霍文涛随口问。 “在聊生日，”小林姑娘笑眯眯的，“我在问桑小姐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好像就快到了，是……” “啊……”霍文涛微微挑眉地打断，“不用特意告诉我。因为知道的话，出于礼貌，难免会需要送祝福或送礼物——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毕竟，生日说到底也不过是365天里普普通通的一个日子罢了，这一天，太阳依旧是东升西落，该刮风下雨的还是照旧，大家该上班还是上班，该堵车还是堵车，该被老板批评的，老板一样不会手软。” “所以，你应该是女生最讨厌的那种类型吧——连女友的生日都会满不在乎地一笑而过。”桑绮托腮瞅着他。 霍文涛则毫不客气地回敬她，“你是指那种不会放过任何纪念日：例如相识纪念日，牵手纪念日，接吻纪念日，恋爱一周年，结婚一周年，甚至吵架都得有个纪念日。总之，每一天都要过得有意义——并且是通过男友的钱包来让每一天更有意义的那种女生吗？那我只能说，男人也并不喜欢这种类型吧！” 第35章 “除非美若天仙。”路过的老杨悠悠插了一句。 霍文涛笑了笑，“被各种纪念日裹挟的可怜男人啊……”他说着，伸手把笔记本电脑移到面前，在‘家长里短’留言板发布了一则主题： “大家对恋爱中的各种纪念日是怎么看的？欢迎留下你们关于纪念日的惨痛回忆。” ………… 下午，书店众人围坐在电脑前，听桑绮津津有味地诵读着今日的精选留言。 “留言人：m小姐 关于纪念日的惨痛回忆？我简直要怀疑店主是在窥视我的生活了。对我而言，这不是什么回忆，而是惨痛的现在进行时！ 昨天是我与丈夫的结婚纪念日。虽然出于对丈夫的了解，我一早就对自己做好了心里预设：他十有八九是不记得的！可当纪念日来临，早上他只是一如既往懒洋洋地刷牙洗脸，坐马桶一坐就是半小时，打着哈欠准备出门上班时，我心里难免会失落。 坐地铁上班的路上，我看了无数次手机，每一次都期待是他发来一句‘亲爱的老婆，结婚纪念日快乐’，是的，我要的只是一句好听的话而已！我甚至因为看手机而坐过了站，但当我紧赶慢赶来到单位，匆忙吃完早饭准备开始工作时，他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于是我开始自我宽慰——早就知道他会忘记的不是吗，所以我到底在期待什么？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而正当我一遍遍地催眠自己时，手机响了起来。 哦，的确是他的消息，但并不是什么祝福的话语。 而是他登陆了我们共同玩的游戏，然后收走了我的能量。 是的，在那一瞬间我爆发了！ 他会记得每天准点登陆游戏收取能量，唯独不记得和我的结婚纪念日。真棒！ 我忍不住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他，而他开始狡辩，说自己没忘，是记得的！ 于是我哭了，我问他：那你觉得，是‘忘了’更可恶，还是‘虽然没有忘，但宁可忙着收能量，都懒得对老婆说一句祝福’更可恶呢？ 于是，他终于闭嘴了。 这就是我，关于纪念日的惨痛回忆。” 众人听完，表情各有千秋。桑绮和小林瞬间站成同一个阵营，异口同声道，“很有代入感，已经在生气了！” 老杨倒是摸摸下巴，“虽然m先生肯定是做错了，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你是不是也忘记过这种重要的日子？”桑绮看着他。 只见老杨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哆嗦了一下，讪笑道，“往事不堪回首。” 桑绮忍不住抿嘴，“果然还是男人更体贴男人啊。神奇的是，m先生也来留言了。” “哦？”这下，连霍文涛都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桑绮翻了翻页面，继续读， “留言人：某个正在被妻子冷战的倒霉蛋 我老婆现在正处于多看我一眼都觉得费眼睛的阶段，刚才见她握着手机正激情打字，我依稀瞥见是‘家长里短’的页面。得了，她十有八九是把我忘记结婚纪念日的事儿写出来鞭尸了。 我的确做错了，但也想替自己辩解几句！ 这几天公司的大项目忙得我晕头转向，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合同和数据。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几月几号的概念了，只有周几见什么客户，周几开部门例会这样的时间观念。 其实前阵子刚给老婆过了生日，她是个很需要仪式感的女人，所以买礼物吃大餐我一样没落下。老婆也说，结婚纪念日时送句祝福就好，我当时记下了。可工作一忙真的没日没夜，头发都一把把掉。登陆游戏收能量只不过因为游戏时不时会发来提示罢了，如果她能像游戏一样时不时发提示给我，我也一定不会忘记！ 她质问我是不是忘了结婚纪念日时，我下意识地就说了‘没有忘’！我想，是个男人都能理解我这份本能的求生欲吧——我要是敢说忘了，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可惜这回，老婆变聪明了，一下子就拆穿了我的谎话。 其实我也不全算是忘了，因为我以为结婚纪念日应该是后天啊！ 最后我斗胆问了，没想到她哭得更厉害了，她说：今天是我们领证的日子。后天是婚宴的日子。婚宴的日子是依着酒店空档期选的，领证的日子才是我们选的！ 可我想说的是：领证的日子也不过是我依着领导批假的日子来选的啊！ 可求生欲让我明白，这时的我闭嘴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再往下说，就会变成老生常谈的‘我是不是已经不爱她了，我已经不在乎她了，我不把她的事放在心里……’ 哦，我知道我错了，我也努力求和了。但我从此就该打入十八层地狱了？她就可以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回了家也横眉冷对吗？这难道就是婚姻吗？为什么我要做一个这么窝囊的老公呢？ 真是越想越生气！我怎么娶了这么一个作天作地的女人？凭什么婚宴的日子不能算结婚纪念日！ 实在不行就离婚吧！让她自己一个人去过离婚纪念日吧！” 读完m先生的留言，老杨第一个发出感慨，“很有代入感，已经在同情了。” 霍文涛也点点头，似乎是在为这位男同胞鞠一把同情的热泪。 倒是桑绮忧心忡忡，“真的需要为这种小事儿而离婚吗？我们能做些什么吗？” 第36章 霍文涛皱眉头，“你想做什么，我们只是书店而已，又不是居委会调解纠纷工作室。” “可宁毁十座庙，不破一门婚啊。”桑绮却说，“也许，我们可以劝劝他们？” “恕我直言，你这是多管闲事。”霍文涛毫不留情，“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 “可……”桑绮张了张嘴，却觉得无话可说。 倒是老杨宽慰道，“桑小姐，不急不急。吵架这种事儿最容易上头，你再等等，兴许会有转机。”他顿了顿，又说，“我可是过来人。” 还真被老杨这个过来人说中了，才过了十多分钟而已，后台忽然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提示音，桑绮放下才喝了一半的橙色天空，忙不迭地点开一看，是m先生发来的一连串， “我之前发的那一长串留言，请一定一定不要翻牌到公共展示区！” “发给你们的留言可以撤回吗？我找不到撤回的按钮！” “千万不要翻牌到公共展示区，被我老婆看见就完蛋了！” 桑绮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条一条，见老杨一脸了然于心，而霍文涛则翘着二郎腿道，“不妨再等一等？” 于是半小时之后，大门口传来一阵儿急促的风铃声。是一个男人喘着粗气推门进来，左顾右盼地找人，“抱歉，哪位是书店店主？我刚才喝了点儿酒，在留言板上发了一些不理智的内容，你们能不能帮帮忙，把那些话删了……” 霍文涛笑了，扬声道，“抱歉，本店官网系统暂时还未开发删除功能。” ……………… -------------------- 第16章 十六 几天之后。 由于桑绮翻牌了m小姐的留言到公共展示区，m小姐本人便拿着书店优惠券前来购物了。 她精心挑选了一本书，在收银台结账时，她落落大方地捋了捋鬓角的碎发，一边让老杨扫码优惠券一边问，“冒昧地问一句，哪位是书店的店主？” 霍文涛走了过来，“我是。”他瞥了一眼优惠券，“你是留言的m小姐？” “是。”m小姐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正如老杨所言，男人并不喜欢作天作地的女人吧，除非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m小姐继续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我丈夫前几天是不是也在‘家长里短’留言了？他边喝酒边在手机上奋笔疾书的模样，我瞥了一眼，应该是这个页面。我可以看看他当时写了什么吗？” “抱歉，”霍文涛很有职业道德地扬眉道，“我们得保证客人的隐私。” “我可以办一张你们书店的充值年卡。” “哦，当然你们是夫妻关系，就另当别论了。电脑在这边。”霍文涛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m小姐看得很认真，手指移动着鼠标，一对杏仁眼都眯出了浅浅的鱼尾纹。她不是年轻小姑娘，但嘴角却含着一丝孩子气的笑容——是的，真奇怪，一边皱眉一边笑。但桑绮真庆幸她没有生气，桑绮和小林都生怕当她看见丈夫叫嚣着让她去过离婚纪念日时，会气得当场砸电脑！ 但，m小姐并没有。她只是认真地看完，礼貌地把电脑还给霍文涛——啊，随即还真的办了一张充值年卡。 “谢谢你们答应我的不情之请。”她起身准备离开，瞥见小林和桑绮诧异的神色，她便笑了笑，“我没有生气。事实是，我和丈夫已经和好了。” “是吗，那太好了！”桑绮欣喜道。 桑绮笑得如此真情实感，让m小姐竟有些感动，便多说了几句，“其实我和丈夫自恋爱起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我需要生活的仪式感，而他是个连自己生日都会遗忘的人。于是，哪怕在热恋期我们也总是争吵不断。也不是没分手过，我也曾经交往过一个与我一样重视仪式感的男友，可……” m小姐说着，似是回溯记忆，温柔地笑起，“可当我在每一个纪念日都顺理成章地得到了祝福，庆祝或是礼物时，我却忍不住一次次地想起他……我想起某一年的七夕节，他在刷朋友圈时忽然看见了女同事晒的鲜花，随后他脸色煞白地望着我，一脸听天由命的可爱模样……真是，太可爱了……所以，我分手了。 而当我正觉得拉不下脸去找他时，他却主动来找我了。 那天，他站在我宿舍楼下，结结巴巴为自己的贸然出现找了个借口，他说那天是我们接吻三百天的纪念日。他说得格外认真，他说他计算过的，正好三百天，值得庆祝。” 等m小姐回过神，才发现书店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眼都不眨。她顿时害臊了，“啊，也就那一次罢了。之后我们和好，甚至结婚，他依旧还是那个粗枝大叶的他。我们彼此拿对方没办法，生活就好像是一场南辕北辙的拉锯战，我们的确经常吵架，但……”她又一次笑得露出酒窝，“放心，每一次我都很有分寸。正如这一次，当我看见他边喝酒边在留言板上发泄，清醒后又慌得不知所措，一边摆弄手机一边自言自语‘这到底怎么删除’时，我就已经心软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么可爱……所以，我们是真的和好了。” 因为这场彼此相爱的吵架，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一定是和好。 “你们最后是怎么和好的？”桑绮好奇道。 “他说会弥补我，让我过一个充满仪式感的七夕节。”m小姐道，“明天就是七夕节了，老实说我非常期待，我也准备了给他的礼物。” 第37章 是那本她刚才买的书，书名是《如何把你的老婆宠上天》吗？霍文涛用眼神与桑绮交流。 桑绮眨眨眼算是回应：很有可能。而且用了优惠券后，这份礼物的价格不超过十块钱。 ………… m小姐说完，含笑与众人道别。临走她客气道，“预祝大家七夕节快乐。” 随着她愉快的身影翩跹离去，‘七夕节’三个字便余音绕梁在云间书店里。 “其实，亲戚明晚给我安排了相亲，我能不能早一点儿下班，起码能回家梳妆打扮一下？”小林姑娘一脸讨好地看着老板。 见小林开了口，老杨也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小林要早走，那不如就早点儿关门？” “怎么，你也要去相亲？”霍文涛道。 “喂喂，别乱说话啊！”老杨立即吹胡子瞪眼，“我可是要赶回家和你表舅妈一起过节的——毕竟往事不堪回首，m先生的经历我也是过来人。” “什么时候员工居然能要求老板提前下班了？”霍文涛双手环臂，“我还特意在书店布置了七夕节特别装饰呢。” “你是指，把那些好几年卖不出去的旧书，比如《如何把你老婆宠上天》摆在显眼处，还在海报上画了一个又大又丑的爱心吗？”桑绮苦笑，“我明天倒是可以来上班，你就放小林早点儿去办正经事儿吧——毕竟她那些调配饮料的功夫我都已经看会了。” “怎么，明天你没约会吗？”霍文涛瞅了她一眼。 桑绮撇撇嘴，“你就直说，要不要我替小林加这个班吧。” 霍文涛于是眯眼思索片刻，才点头道，“行。” “太好了。”小林笑道。 “毕竟暑期工的时薪可比正式员工要低多了。”精明的霍老板补充道。 ………………………… 于是，隔天七夕节的晚上，霍文涛放小林姑娘去相亲，放表舅老杨回家浪漫。月上柳梢头之际，偌大的书店里只有他和桑绮两个人驻守在店里。 起初也有不少客人光顾，大多是等待着饭店叫号，或者电影开场的情侣们。桑绮忙着为饮料插上爱心形状的吸管，为蛋糕撒上不那么新鲜的玫瑰花瓣，等她忙忙碌碌地洗完最后一只玻璃杯时，抬头蓦然发现，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 “这个时间，烛光晚餐再怎么排队也该吃上了。”霍文涛查看完账目。 “你是说，我们也可以下班了？”桑绮眼前一亮。 “别急。”霍文涛却不紧不慢，“附近电影院接下来还会有情侣场电影，我们再等等。” “好吧……”桑绮转身叹气，“只要给够加班费，当牛做马无所谓……” 霍文涛看着她嘟嘟囔囔的背影，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端了最后一份撒着玫瑰花瓣的蛋糕放在落地窗边的桌子上，随即朝她招招手。 “请我吃？”桑绮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我们一起吃。”霍文涛用叉子把蛋糕一分为二。 窗外的马路边路过一对情侣，火红的玫瑰花遮盖了女孩儿的面容。但桑绮咬着小勺子想：她一定笑得很开心吧。 “你在想什么？”霍文涛冷不丁地问她，因为她正看着窗外出神。 桑绮愣了下，“啊，刚才那女孩儿捧着的玫瑰花很漂亮……等等，我知道你又要说了，玫瑰花和钻石一样，不过是一种给女人洗脑的营销骗局，只能骗骗那种傻乎乎追求仪式感的笨蛋女孩儿！我替你说了，你就免开尊口了！” 于是霍文涛的嘴张到一半，只能硬生生地闭上了。好半天，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看来这一年，你的嘴上功夫进步很大啊。” “嗯，什么？”桑绮一怔。 “我说：看来这一年，你的嘴上功夫进步很大啊！”霍文涛一脸受不了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年纪轻轻就耳聋了吗’。 桑绮却后知后觉，“……啊……对哟，一年了！” “是啊，一年了。”霍文涛点点头，表情忽而变得温柔，“正好一年。” 一时之间，他们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然而他们都明白，彼此的脑海中都回想起了共同的那一幕—— 去年的七夕节，代替表姐阿萱前来书店的桑绮推门而入，怯生生地说，“你好，我是来找……霍文涛先生的。” 好半天，桑绮才开口道，“所以，今天算是我们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吗？” 霍文涛笑了，“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 “哦？” “我们的确相识于去年的七夕节，但每一年的七夕节都是不同的日期。确切地说，去年的七夕节是8月14日。而今年的是8月4日。” “真是微妙的时间差！”桑绮恍然大悟，兴致勃勃，“既可以算是一周年，也可以不算是一周年。天呢，简直和m小姐与丈夫关于‘结婚纪念日到底是领证日还是婚宴日’的争执，有异曲同工之妙！” “的确。”霍文涛点头。 “所以，”桑绮乐不可支，“如果我们是一对情侣的话，可能现在已经为是不是一周年纪念日的问题而吵得不可开交了……” 她是脱口而出的，话音刚落又自觉不妥——尤其是在眼下的氛围，孤男寡女，在七夕节的夜晚分食同一块蛋糕。四下静得吓人，连霍文涛也不再说话了，正以一种专注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第38章 桑绮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耳根烫得宛如被架在火堆上烤。她为自己无端端的心慌而倍感焦虑，只得唐突地切换话题道，“对了，也不知小林姑娘的相亲进展如何了。” “这话题转得真生硬。”霍文涛挑眉，“不过我也很好奇，明天可以问问她。至于现在……”他抬头看一眼挂钟，“附近电影院的最后一场已经开始了，我们也准备下班吧。” ……………… 霍文涛倒是十分绅士地开车送她回家，等红灯时，见副驾驶座上的桑绮已经握着手机，好奇宝宝地给小林姑娘发微信了。 他瞥了一眼正笑得八卦的桑绮，眼神却定格在她的手臂上。纱布已经拆了，伤口成了一条淡淡的线——医生说过不会留疤，但需要时间恢复。这点当时在医院，霍文涛已经反反复复问了很多遍了，问得医生都烦躁地挥挥手道， “不放心就涂点儿去疤痕药……作用？那药当然有作用，心理作用也是作用，用了你不就放心了嘛！” 红灯过去，车子继续向前。送桑绮回家的路，霍文涛已经不需要开导航了。 “所以……”他忽然开口问。 “嗯？”桑绮眨眨眼，还以为他是想要听小林的八卦。 但霍文涛问的却是，“所以，你是怎么对父母解释手臂上的伤口的？” “啊……”桑绮一愣，觉得这话题真是突如其来，“好吧，我没说实话。”毕竟照实说的话，父母可能就不允许她来书店打工了，“我是这么说的，那天台风太大，我开门出去时被迎面飞来的广告牌划伤了手臂……是霍老板大义凛然地领着我这个小员工去就诊的……为此，我父母一度还想登门致谢呢，被我拦住了。” “你……”霍文涛结结实实地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可真有你的！” “平白无故做了一回大好人，你是该偷着乐。”桑绮不满地撇撇嘴，随即车子缓缓停在了她家附近。 桑绮摆摆手，正准备开门下车，霍文涛却忽然叫住了她，“等等！” 桑绮回眸，只见一个小盒子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她的怀里。 “这是……什么？”桑绮愣愣地接过。 霍文涛的声音淡淡的，“你可以在过了十二点后再打开。这样，它就成了一份生日礼物。” “……你怎么知道明天是我的生日？”桑绮错愕地看着他，但在昏暗的车厢中，她看不清霍文涛的表情。 霍文涛沉默片刻，才道，“过目不忘的本领让我没办法在看了你的身份证后，还能刻意去遗忘你的生日——我是指签暑期工合同时，你给我的身份证复印件。” 好吧，当时霍文涛还有模有样地和她签了合同，这事她都快忘了！ “所以，这里面是什么。”桑绮握着盒子，眼睛亮晶晶的。 “……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霍文涛的声音硬邦邦的，“再见。” ………… “哎，所以老板送了你什么？”隔天，小林姑娘兴奋地追问桑绮，又避着霍文涛的耳目，小声道，“老板还说自己才不想被迫送什么生日礼物呢，真是口是心非。” 桑绮无奈地笑了笑，“是……”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去疤痕药膏。” “什么？”小林有一种大跌眼镜的感觉。 “为避免她留下疤痕，讹诈本店，所以我特意买了去疤痕药膏。当然，在十二点后拆开的话，还能顺便成为一份生日礼物，一举两得！”霍文涛却还是听到了，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所以，你们想听听我的生日是哪一天吗？” “不想！”桑绮和小林异口同声，随即作鸟兽状散去了。 …………………… -------------------- 第17章 十七 云间书店暑期工桑绮的一天是这么开始的——早安老杨，早安小林姑娘，早安霍大老板——随即坐在二楼落地窗边的老座位旁，一边喝着橙色天空一边打开那台银白色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浏览今天的后台留言。 “哇，这个有意思……” 作为霍老板的代理人，她会把有趣的留言汇报给对方听。于是此刻的霍文涛正坐在她对面，金丝边后的眼睛从厚厚的书本上抬起，“继续。” 桑绮清清嗓子，“这条留言是这样的——留言人：无语男人——就在昨天，我又一次为女人这种生物而感到深深的无奈。” “哦，真是个不错的开头。”霍文涛完全放下了书本。 桑绮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虽然连小学生都知道诚实的重要性，但是人长大后依旧会撒谎，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有时候，一个小小的谎言并不会伤害到别人，反而会让事情更加顺利，何乐而不为？成年人应当懂得这种利弊选择，而不是一味抓着一点小错误不放，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高高在上！ 好吧，我说的就是我的女朋友！ 昨晚，我们部门聚餐，出于社交需求我参加了，但我骗女友说没有参加，因为部门里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同事，我女友对那位女同事很有敌意。 以前每次部门聚会，因为顺路，我总会捎上几个同事回家——当然也包括女同事。但仅仅是送回家而已，这不是基本的礼貌吗？可每回女友知道后都会闹腾，甚至说什么‘副驾驶座’就不能给别的女人坐’这种幼稚的话！ 第39章 几番折腾之后，我被迫学乖了。昨晚的聚会我就瞒了女友，但真是不巧，还是被女友辗转知道了。 她大发雷霆，声泪俱下，怒斥我是渣男是骗子是欺骗她的混蛋！ 我真是有苦说不出，她也不想想我为什么骗她？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而已，我虽然瞒了她，但丝毫不影响我对她的感情。一个小小的谎言既能成全我在部门的面子，又能让我们的感情太太平平，何乐而不为？是的，我只是想太平度日罢了，只是为了求安生而撒了一个小谎。可女友现在抓着这点小错不放，怒斥这是原则问题，是人品问题，要死要活要分手。 我很迷茫，难道我真的罪无可赦吗？” 桑绮一口气读完了，她与吧台后的小林姑娘同时点了点头，“撒谎当然是不对的！” 霍文涛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可我却挺能理解这位先生的。” “哦？”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霍文涛伸手扶了扶金丝边眼镜，“小孩子都知道撒谎不好，可，人的一生中谁没撒过谎。一个小小的谎言就可以让事情顺风顺水，何乐而不为？” 此言一出，桑绮和小林都谨慎地闭了嘴。霍文涛继续道，“比如上学的时候，谁没欺骗过老师？明明没写作业，却说作业本忘在家里了。你们谁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 “你们女人相亲的时候，不也经常欺骗媒人，说什么对方挺不错，可惜你们之间没感觉——其实不过是嫌弃对方身高不够，长相不帅，工资不高。”霍文涛的毒箭射向小林，小林姑娘讪笑着洗杯子去了。 “男人也一样，当女友或者老婆发微信问你，想不想她时，你难道从未欺骗过她？正在打游戏或者正和哥们儿喝酒吹牛时，随手回复一个‘想’字，难道不也是小小的谎言吗？”霍文涛的毒箭又射向老杨，老杨嘟囔着‘昨天的账还没清呢’，溜溜儿地下楼去了。 “至于你……”霍文涛看向桑绮，桑绮不禁汗毛倒立，忙不迭地举手投降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见霍文涛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桑绮忽而察觉了不对劲儿。 她蹙眉看着霍文涛道，“……不对啊……关于‘谎言’这个话题，我们之前好像讨论过……” “有吗？”霍文涛微微挑眉。 “……有啊！”桑绮想起来了，拍案而起道，“许久之前，我们就‘善意的谎言算不算是谎言’这个话题展开过讨论。” “哦，是吗。当时我是怎么说的？” “当时你对谎言的态度非常激烈！你说，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也会伤害别人！”桑绮道，“所以今天你的立场怎么就变了？怎么就觉得小小的谎言是可以理解的了？” “嗯……”霍文涛一愣，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你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桑绮难得一次抓住他的小尾巴，不禁得意洋洋，眉飞色舞，“对不对，对不对？” “……我……我的确不赞同撒谎，但是……这么说吧……撒谎是人性趋利避害的天性使然……”霍文涛努力替自己圆场，但说得略有结巴，“我……只是表示理解，但并不表示赞同……对，就是这样……” 桑绮摩拳擦掌，还准备说些什么，但已然在楼下按着计算机的老杨忽而悠悠然地冒了一句话， “其实有时候，我外甥只是喜欢和你抬杠而已。” ………… 这天下午，桑绮请了半天假和舍友秦雅铃看电影。 起初她是这么对霍文涛说的，“家里有事儿。”却在对上霍文涛含笑的目光时，她鬼使神差地败下阵来，“好吧……朋友约我看电影，首映式的门票，不容错过。” “所以，一点儿小谎言，谁没撒过呢？”霍文涛笑着，准了她的假。 桑绮倒是真的没说实话，因为这实话她着实说不出口。从放暑假至今，她几乎都窝在云间书店打工，秦雅铃约了她几次未果，不禁起了抱怨。 秦雅铃说，“喂喂桑绮，书店这是给你开了多高的工资啊，能让你这么乐不思蜀？我们年轻少女的青春可不能耗费在打工上！” 她说得好有道理，桑绮竟无可反驳——毕竟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窝在书店这件事儿如此习以为常！ “我说，你该不是看上书店里的某个人了吧？”秦雅铃随口的一句玩笑，顿时让桑绮如坐针毡。 “才没有！”她忙不迭道，“我只是上了书店老板的当，暑期工而已，他居然让我签了合同，所以我才不方便请假……好啦好啦，我也想看首映礼，我去请假便是！” 于是便有了这天下午，勤勤恳恳的员工桑绮第一次请假的剧情。然而真是巧了，桑绮前脚刚走，后脚书店就来了一位熟客——许久未见的欧阳萱叽叽喳喳如同一只小麻雀一般，推门进来了。 “我表妹呢？”她道，“哎，不在吗？我还以为她日日天天都在书店里打工呢。” “别乱说，”霍文涛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她有休息日的，一切严格参照《劳动法》。” “好吧，”阿萱扑了个空，嘟囔道，“我今天上午刚去了桑绮家，送了点儿我妈做的熏肉——那可是我妈的拿手绝活。然后舅舅和舅母就趁机拉着我聊个不停……居然聊的是……” 第40章 阿萱说着，神神秘秘地竖起一根手指，指向了——霍文涛。 “我？”霍文涛一愣，也竖起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桑绮的父母拉着你，聊我？”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阿萱啄木鸟似地点头，“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我从舅舅舅母口中得知了一件事——他们说之前台风肆虐的那晚，桑绮刚出书店就被一块扑面而来的广告牌割伤了手臂，是霍老板主动送她去医院看急诊，包扎了伤口后再送回家的！”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除了阿萱的眼里闪着好奇的光，其余几人都表情各异——小林和老杨面面相觑：之前的剧情是这样的吗？而男主角本人霍文涛则眼角微微抽搐地沉默不语。 “其实……”老杨刚想提一句洗手台的那块窗玻璃，但瞥了霍文涛一眼，便识趣地低头继续按计算机。 小林姑娘更是识大体，嘿嘿笑了笑，麻利儿地躲回二楼吧台去了。 只剩下阿萱道，“真是这样的吗？所以舅舅和舅母对霍老板好奇得很，他们一边说要找机会好好谢谢霍老板，一边又追问我霍老板是个怎么样的人。” 毕竟霍文涛起初可是被安排与阿萱相亲的对象，况且对于女儿放暑假时不窝在家里吃吃喝喝，不和朋友们吃喝玩乐，却总待在书店里打工，连台风天也不缺席这一反常态的表现，桑家二老也心存疑惑。 “所以，你是怎么说我的？”霍文涛反客为主地问。 “如实交代啊。”阿萱俏丽地眨眨眼睛，“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阿萱正要与男友陈鹏去看话剧，路过书店才顺路进来。她看看手机，“啊，陈鹏已经到了，那我先走一步……” 她摆摆手往门口走去，却在推门之际，又猛然想起什么似地转身道，“啊对了，我差点儿忘了……” ……………… 今晚的电影很不错，难得和朋友聚在一起的桑绮心情甚好。从电影院出来后，两个女孩儿手拉手一路聊个不停，从娱乐八卦聊到暑期见闻，聊到下学期的课程，最后不可避免地又聊到桑绮的暑期工上。 “这工资也不高啊，所以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你？”秦雅铃嘻嘻笑着朝她眨眼睛，眨得桑绮心头一阵发虚。 她连忙推了推秦雅铃的胳膊，“公车来了，你快上去吧！” “那我们开学见了。” 秦雅铃于是跳上公车，而桑绮在目送她离开后，一边往地铁站走去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看——参加首映礼，她自然是早早就静了音，此刻却在看完微信上的留言后，大吃一惊地径直转身，往书店方向去了。 两个小时前，表姐阿萱给她发了条微信，“我来书店找你，你不在。你爸妈是不是也知道你下午请假？他们好像商量着，要来云间书店看看霍老板呢。” ……………… -------------------- 第18章 十八 电影院离书店不远，但这一路还是让桑绮紧赶慢赶。 书店关门得早，当桑绮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时，已然是半打烊状态了。老杨倚老卖老地先走一步了，小林姑娘背着包与桑绮打了个招呼，也下班走了。偌大的书店便只剩下霍文涛，正做着闭店的工作。 “你这个时间点过来，是想骗加班费吗？”霍文涛关上了二楼的灯，书店顿时暗了一半。 桑绮吞了下口水，跟在他身边，“我听阿萱说，我父母趁我不在，来书店了？” 霍文涛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伸手又关了一盏灯，“今天下午你走之后，本店一共来了三对中老年夫妇。” 他可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慢条斯理地卖关子。桑绮默默翻个白眼，继续听下去。 “第一对进来，美滋滋地讨论着练舞的地点，随后买了本《广场舞舞步大全》。” “啊，应该不是。” “第二对进来，怨气十足地抱怨着儿媳妇带孩子瞎讲究，说自己以前一手带大了三个娃，还能不懂带孩子？随后买了一本《科学育儿百科全书》。” “应该也不是。” “至于第三对。他们进来之后四处看了看，上二楼吧台点了两杯饮料。于是，我上去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哎，”桑绮大惊，亦步亦趋跟得更紧了，“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父母？” ‘啪嗒’一声，霍文涛又熄灭了一盏灯——是书店里的最后一盏灯。一瞬间，书店陷入一种宁静之中，盈盈月光和路灯的光晕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似是把二人的面容蒙上了一层皎洁的白纱，朦胧又美好。 昏暗中，桑绮仰头看着他，似是努力辨认着他的轮廓，而霍文涛也意味深长地回望着她。他的目光羽毛一般撩过她的眉眼，扫过她的鼻尖和微微开启的嘴唇，直到桑绮脸色微红，甚至不安地倒退了半步，他才微微笑了起来。 他说，“这还用问吗？你和你父亲长得实在太像了。” …………………… “所以，你是怎么做自我介绍的？”桑绮陪着他锁门，问道。 霍文涛头也不抬，“如实介绍——我是霍文涛，是书店的老板。” “然后呢？” “然后……”他收起钥匙，不解地瞥了她一眼，“还有什么吗？” ……的确，他俩之间除了雇主和暑期工的关系，好像也没什么可以介绍的了。 第41章 “那我父母说什么了？”桑绮又问，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 霍文涛边走边说，“你若是想知道的话，不应该去问你父母吗？回家问就好，何必特意来一次书店？” “我……”桑绮一愣，“……我怕爸妈不会对我说实话。” “为什么？” “……就像你上午所说的，一点小小的谎言能让事情更顺利，何乐而不为？兴许我父母觉得你是个糟糕的人，书店是个糟糕的地方，但不想打击我，所以不会对我说实话——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 “……所以，你认为我是个糟糕的人？”霍文涛挑眉。 “不……我说了我只是举个例子。”桑绮道。 “好吧，所以你担心你的父母不会实话实说，所以你特意跑来问我。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对你实话实说？” “哎？”桑绮一愣。 “兴许我也觉得你父母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但我才懒得对你说那么多，只想对你敷衍了事？” “额……”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对你撒谎？” “我……”她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霍文涛低头看着她，良久才笑了笑，“所以现在，你是笃定了我会开车送你回家吗？” “啊……”桑绮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下意识地跟他到了停车位，甚至下意识地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不是……抱歉，我自己回去就好……” 霍文涛却淡淡道，“系好安全带。别连累我扣分。” 这一路驾轻就熟，霍文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柏油马路，而桑绮双手交叠地偷眼瞄他，心里依旧在意着刚才的话题。 “嗯……我父母和你到底聊了什么？”她又一次把话题切换回来。 霍文涛起初是沉默着，沉默得桑绮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回应了。但红灯转绿，车子在夜归的车流中徐徐前行，他的声音也平静得亦如今晚的月光。 他说，“你父母向我道谢，说台风那天，你离开书店时被迎面而来的广告牌划伤了手臂，是我及时送你去了医院包扎伤口，还送你回家。” “啊……”桑绮瞪大眼睛。 “……然后，我说了不必道谢，因为……”霍文涛顿了顿，“因为划伤你手臂的并不是什么飞来的广告牌，而是书店洗手台处偷工减料的窗玻璃。” “什么？”桑绮大吃一惊，“你居然实话实说了？” 霍文涛顿顿地点头。 “为什么呀，”桑绮急道，“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谎言而已！不然我爸妈可能会怪你，甚至会不让我再来书店打工！” “不为什么，今天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撒谎是不对的。”霍文涛道。 “可，今天也是你自己说的呀：一点小谎而已，人的一生中谁没撒过谎。”桑绮道。 两个立场互换的人就这么久久对峙着，沉默着，直到车子停在桑绮家附近。但桑绮一直默默僵坐，双手搭在安全带的卡扣上，却始终没有解开。 “好吧……”霍文涛叹了口气，仿佛投降一般，“我只是不想欺骗员工的父母罢了，虽然你的谎言让我做了一回好人，但我受之有愧，就这么简单。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必要撒谎……哪怕你父母真的不同意你来书店打工了也无妨……毕竟打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是吗？” “……对。”桑绮闷闷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朋友还在问我，为什么总窝在书店里……” “为什么呢？”霍文涛问她，声音竟有一丝深沉。 “为了写剧本。我答应了表姐，再多写个剧本的。” “但这个暑假，你似乎什么都没写。” 桑绮一愣，顿时说不出话来。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起初她愿意来书店打工，不过是想听多些八卦方便撰写剧本罢了。但不知从何时起，她沉浸在日复一日的家长里短中，早就忘记了自己来书店的初衷。 是的，她居然下意识地用了‘沉浸’这个词语，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书店到底哪里吸引她，但此刻的她却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她一步步往家门走去，转动钥匙走进家门，正在客厅看电视的父母于是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她。 桑绮吞了下口水，笑得肌肉僵硬，“我回来了。” ……………… 对于父母可能会有的质问，桑绮预想过很多。但她却始终无法为自己编出一个合理的回答来—— 确切地说，她无法解释自己对书店，或者说是对霍文涛的……袒护。 但，出乎意料的，父母竟然没有质问她关于书店的种种，只如寻常一般地让她早点梳洗睡觉。桑绮于是愣愣的，直到拿着睡衣走进浴室前，她终于忍不住反问道， “爸妈……你们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二老正关了电视准备回卧室，听女儿这么一说，他俩反倒一怔，“问什么……啊，你知道我们今天下午去书店了吧。” 桑绮点点头，“是阿萱告诉我的。” “我们不过是想看看你打工的地方，顺便见一见你老板。”桑爸爸道，随即苦笑一声，“他倒是个不错的人。” “对啊，”桑妈妈也笑了，“看着是个诚实可靠的人。” “好吧，”桑绮心虚地撇撇嘴，“反倒衬托得我不诚实了，对吗？”哦天呢，这难道就是霍文涛实话实说的目的？ 第42章 桑家父母于是交换了一个眼神，顿了顿，才由父亲开口道，“女儿，其实我们做父母的，从来不奢望孩子能永远对我们坦诚，那不切实际。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那很正常。” “我……”桑绮闻言，脸渐渐红了，她捧着睡衣的手臂紧了紧，“对不起……” “当然，如果以后你愿意对我们坦诚，那再好不过了。”父亲的声音很温柔，没有半分逼迫，“因为，如果你愿意始终对某个人保持坦诚的话，那一定是因为爱。” 父母说完，回卧室去了。留桑绮在浴室门口发了许久的呆，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哎，自己怎么好像还是被拐着弯地骂是不孝女了？ ………… 隔天上午，云间书店二楼落地窗边。 霍文涛端着红茶悠哉悠哉地坐了过来，“很高兴看见你，今天依旧作为我的员工出现在书店。”他的声音竟真带着几分喜悦，还兴致勃勃地探头看着电脑屏幕，“你在回复昨天的留言吗？” 桑绮点点头，回复着昨天留言的无语男人， “昨天有人告诉我——因为如果你愿意始终对某个人保持坦诚的话，那一定是因为爱，并且我觉得，那一定是很多很多的爱。因为用撒谎来掩盖生活中的小麻烦实在是太容易了，容易到可能会让人忘记，爱情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很好，”霍文涛看完，赞许有加道，“这种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的文风，正是本店留言板最标准的回复模式。你现在深得我的真传。” “没办法，毕竟书店是要开门迎客的，我们是要赚钱的，难不成真的痛骂他是渣男然后劝他们分手吗？”桑绮道。 “哇……”老杨握着计算机路过，“桑小姐这话说的，很有老板娘的感觉。” 霍文涛于是瞥了他一眼，“话说老杨，七夕节那晚我提前放你下班回去和舅母浪漫，后来怎么样呢？” 老杨脚下的步子一顿，想起那晚自己对老婆说‘胖了就胖了，你胖点儿反而更好看’，这——算不算是一种息事宁人的小谎言？ 霍文涛又顺势问小林姑娘，“七夕那晚我也放你提前去相亲了，后来如何？” 小林姑娘洗杯子的手停下了，想起那晚自己对着秃头加凸肚腩的男方，一边假笑一边说‘男人成熟一点也挺好的’，这——算不算是一种粉饰太平的小谎言？ 一阵风铃声响起，是阿萱推门进来了。她麻雀般叽叽喳喳地直奔二楼吧台，单刀直入地问桑绮， “我亲爱的表妹，差点儿忘了问你。还有半个多月就要开学了，你答应替社团写的新剧本，进展如何了？” 桑绮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却又勉强扯着一抹微笑道，“……啊，在写了……略有眉目，略有眉目……” 随即就听见一旁传来霍文涛，那终于绷不住的噗嗤一笑…… …………………… -------------------- 第19章 十九 正如表姐阿萱所言，不知不觉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然而桑绮新剧本的进度依旧为——零。 可能是上一次的剧本走了狗屎运，竟然让话剧社团多了一座熠熠生辉的奖杯，这下子连校领导都会来关心社团的后续活动，尤其是在阿萱去申请经费时，得到的回复是这样的， “经费没问题啊，那下学期你们有什么参赛打算吗？” 于是笑脸迎人的阿萱从校领导那儿撤回来，径直就杀进了云间书店，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沉迷打工的表妹道， “开学之前，务必来个初稿！下学期的活动经费就全靠你了！” ………… 于是近来的桑绮堪称压力山大，经常化作一尊石膏像，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小半天。也不是纹丝不动，有时她会皱着眉头写几句，随后又无一例外地狂按删除键。如果这时阿萱再送来一条亲切友好的微信， “亲爱的表妹，今天进度如何啊？” 那么老板霍文涛就要开始紧张他那台银白色的笔记本电脑，不要被暴躁的桑绮一头撞坏了才好。 “所以，你可以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写剧本吗？”霍文涛坐在她身边，默不作声地把电脑往自己手边移了移，“瞧瞧，删除键上的油漆都快被磨没了。” 桑绮却不接他的话头，反而挑起另一个话题，“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起初明明想好要做某一件事的，但后来渐渐就忘记了初衷……” “你是在说，你来书店打工明明是为了套八卦写剧本，但最后却把写剧本这事儿抛在脑后了，以至于现在被亲表姐夺命连环催？”霍文涛说着，眼角不禁含了一丝微笑。 桑绮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苦哈哈地连连点头。正在吧台后忙碌的小林姑娘听见了，回答道，“还真有哟。前阵子为了减肥，每天晚上我都会特意换了运动服出门夜跑。可跑着跑着不是吃了烤肠就是捧了奶茶回家，这算不算是一种逐渐忘记初衷？” “算！”桑绮乐不可支地赞同。 “那我也给你们提供一个。”老杨拿着账本上来给霍文涛过目，也笑道，“前阵子我老婆抽到了一张商场100元代金券，为了花掉代金券而特意去了商场消费。可最后越买越上头，反正她回来时提着新鞋子，新裙子，口红还有香水，一算账花了近两千，完全忘了自己起初只是不想浪费一张代金券。” 第43章 众人又是一通笑，桑绮的眼神儿于是落在霍文涛身上。霍文涛的目光从账本上稍稍抬起，蹙眉道，“怎么，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做过这般的蠢事吗？不好意思，还真没有。” “是嘛，”老杨这个表舅微微扬眉，“可我记得你上学那阵儿……” “这账不对，”霍文涛却猝不及防地打断了他，“再算一遍。” “行。”老杨便识趣地笑了笑，拿着账本下去了。 桑绮于是看着他，“你上学那阵儿……” “我上学那阵儿就已经如现在这般稳重成熟了。”霍文涛迎着桑绮的目光整了整自己的衬衫，大言不惭道，“如果你暂时没有写剧本的灵感的话，倒不如别浪费时间了。要谨记此时此刻坐到书店里的你是与我签了暑期工合同的，可怜的我正在为你的每一秒虚度光阴而支出薪水，所以……”他指了指电脑，“你可以开始工作了。” 于是十分钟后，勤勤恳恳的暑期工小姐在‘家长里短’留言板发布了这么一则主题—— 你有没有过，渐渐忘记自己初衷的经历？ ………… 这天下午，吧台后的小林，正在算账的老杨，和坐在一旁品着红茶的霍文涛都在闲闲地听桑绮聊着留言板上收到的内容。 “渐渐忘记初衷，哟，真是刺中我心。最开始我只是觉得鼻子不够挺拔，略作调整一定会更美。而当我有了翘挺的鼻梁，又开始觉得眼睛不够大，嘴唇不够饱满，双眼皮不够明显，面颊轮廓不够圆润。有一天，当我甚至觉得耳朵的形状都不够完美时，我妈妈心疼地说了一句——其实一开始，你只是想让鼻子挺一点儿罢了，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桑绮读完，简直倒吸一口冷气，“这倒是很符合主题……”又幽幽感慨，“但她应该并不希望自己的留言被翻牌吧……下一条—— 渐渐忘记初衷，这不就是上周的我吗？起初和老婆吵架后，我只是想找哥们诉诉苦，再讨教一些哄老婆开心的方法。可我们几个大男人喝了点酒就开始放飞自我，最后我竟在他们的怂恿下打电话给老婆，骂她是个作天作地的笨蛋女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然而我的初衷真的只是想和兄弟们倒倒苦水而已。” “喝酒真的误事儿，”老杨感同身受，“谁没在和兄弟吹牛皮的时候骂过老婆啊，但谁敢把这些话倒给老婆听？” “所以，”霍文涛似笑非笑，“我很想了解你和兄弟聊天时，都是怎么形容我表舅妈的。” 老杨顿了顿，随即道，“哦，下一条是什么，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桑绮忍着笑，“下一条——渐渐忘记初衷，当然有过，不曾忘记。我怎么会忘记呢，故事的最开始我只是喜欢他的风趣幽默，想要多靠近他一些罢了……” “哇，这条留言感觉意犹未尽，很有故事感。”小林姑娘擦拭着玻璃杯道。 “我也这么觉得，感觉留言的背后是一个爱恨交织的故事。”桑绮徐徐点头，正想翻牌这条留言到公共显示区，却忽然一愣。 她脸上的愣神是如此明显，霍文涛当然瞧见了，他放下茶杯问她，“怎么了，有问题吗？” “嗯……”桑绮回眸看他，“这条留言的主人叫——一杯往昔的红茶。” 老杨和小林面面相觑，显然并不明白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之处。而霍文涛的神色从狐疑变成错愕，大概用了五秒钟的时间——哦，他想起来了，这个名字的背后是他的前女友：何女士。 霍文涛与桑绮于是展开了持续半分钟之久的，意味深长的对视，直到小林姑娘好奇地打破沉默，“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桑绮摇摇头，忽而扬眉道，“我觉得这条留言很不错，就像小林你说的，很有故事感。可以翻牌到公共展示区，并发她优惠券吧。” “我觉得不行，”霍文涛耸耸肩，“含糊其辞，故弄玄虚，本店并不欢迎这种风格的留言。” “哦，是吗？”桑绮几乎脱口而出地反驳，“上次是谁教导我的？这种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的文风，正是本店留言板的标准模式。” “你倒是把我的话记得清清楚楚。”霍文涛语带讽刺。 “因为你可是一个连我虚度光阴都会大方发我薪水的绝世好老板啊！”桑绮笑得不太真诚。 “如果你还谨记我是你老板的话，那我刚才的意见已经表达得明明白白了——本店的优惠券不能发在她头上。” “喂喂，你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儿？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这条留言当然可以获得优惠券！” “你现在是在和我谈公平公正？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公正，你别这么幼稚了！” “幼稚？对啊，我知道你一直就是这么看待我的，从你时不时就喊我一句‘琉璃小姐’我就看出来了！” “拜托，琉璃是你自己起的笔名，是你自己堂而皇之地登在网络上的，我为什么不能叫？” “抓着别人的黑历史不放真的这么有意思吗？还是默默嘲讽我几句，可以让你的红茶更加香醇？” “我可没你以为的这么无聊，确切地说，我可没你这般幼稚。” 他俩一言来一语去，这种带着几分克制的唇枪舌战顿时让一旁的小林看傻眼了。她识趣地乖乖闭嘴，缩着肩膀生怕被误伤。而这种场合还得是老杨出马，他仗着自己是表舅的三分薄面，悠哉悠哉地当起了和事佬。 第44章 他摆摆手说，“好啦好啦，你俩都消消气。别忘了，你俩是员工和老板，你们只是在讨论留言板的工作而已，别聊着聊着就忘了初衷。” 一句话，顿时让桑绮和霍文涛同时闭嘴了。 ………… 临下班前，小林和老杨各自忙碌着。桑绮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见霍文涛默默地坐了过来。 “所以，我很高兴看到你并没有翻牌她的留言，也没有发给她优惠券。”霍文涛用一种不以为然的口气，轻飘飘地道了一句。 “她若是来的话，你会介意？”桑绮手机丢进包里，头也不抬地问他。 “……应该这么说，我会觉得麻烦——这简直是没必要的麻烦。”霍文涛耸耸肩，“怎么？你该不会是抱着那种想法——觉得我应该与前任彼此和解，才能迈进新生活吧？” 桑绮默不作声，霍文涛叹了口气，“……若你真有这种想法，那真是大大的幼稚。首先，我的私生活轮不到别人评头论足，其次……我为什么一定要与前任和解？” “……你，还没原谅她？” “我为什么要原谅她？”霍文涛诧异得真情实感，“非逼我原谅她，才会让我觉得不舒服吧！” “……可心怀怨恨……” “这是两码事。我不怨恨她，但我也没必要原谅她——因为我并不想和她破镜重圆，甚至连朋友都不想做。她可以一直住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哪天我若是喝酒喝多了，把她从心底里翻出来骂几句，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霍文涛说得真心诚意，说得桑绮竟噗嗤一笑。 她连忙抿了抿嘴角，“其实，我并不是想对你的私生活评头论足，我只是……嗯……”好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下午的她简直是个闷罐火药桶，这也太不像她了。 所幸霍文涛并不在意她的迟疑，自顾自说了下去，“你知道‘等价交换’原则吗？” 桑绮摇摇头。 霍文涛翘起了二郎腿，“男女关系之间的等价交换原则就是——比如女方出轨了，男方耿耿于怀。你觉得，此刻要怎样才能帮助男方走出心结？” 桑绮思忖片刻，“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写保证书？赌咒发誓？” 霍文涛轻笑一声，“很简单，男方也好好出轨一次的话，他就达到心理上的平衡了。这就是所谓的‘等价交换’。” 桑绮的嘴于是张得宛若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好半天才讷讷道，“所以……你……” “是的，当初何女士出轨我的朋友。我曾经非常认真地思考过，和她还有没有走下去的可能性。‘等价交换’是我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次，得出的唯一可行的办法。” “……那你做了吗？”桑绮问他，居然有些紧张。 霍文涛微微挑眉，似是在欣赏她脸上的纠结，才笑了笑，“你不是知道结局吗？我和她分手了，正因为我无法做到，所以干脆选择放弃。” “哦，还好还好。”桑绮居然拍了拍胸口地松了口气。 “怎么，如果我真的等价交换了，你会鄙视我？” “……不，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的等价交换了，可能一时你会原谅她，甚至觉得很酸爽。但……这一定不是你想要的。” 桑绮说得很认真，于是霍文涛看她的眼神也认真起来，似乎为眼前这个总是有些幼稚的女孩儿也能说出打动他的话而感到诧异。 良久，他才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不会原谅她，更不会和她复合——如果我真的选择和她复合，那我一定会在与她交往时另找一个女孩儿等价交换——正如你所说的，结局不会是我想要的。” 霍文涛说完，端起茶杯起身走了。桑绮愣神片刻，收拾完背包准备下班。 临关机前，她又刷新了一下‘家长里短’留言板的后台，发现那条没有被翻牌，没有获得优惠券，甚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留言，被主人‘一杯往昔的红茶’给默默删除了…… …………………… “哎，”桑绮忽然想起来，问霍文涛，“你是什么时候开发的删除留言功能？”她依稀记得，曾经因为结婚纪念日而与妻子争执的m先生，当时为了删除酒后留言，不惜打车一路赶来店里。 “就在前几天，”霍文涛正埋头整理书架，“给那些一时冲动吐露隐私又感到后悔的客人留一条后路。” “你也会这么体贴？”桑绮道。 “他只是怕被人上门找麻烦而已。”老杨握着计算机徐徐飘过。 “哦，这就说得通了！”桑绮恍然大悟。 霍文涛轻轻咳嗽一声，仿佛是为了反击一般，问道，“话说，你的剧本构思得怎么样了？” 岂料这回的桑绮并没有露出‘世界末日’般的颓废，反而生机勃勃得好似一朵盛开的向日葵，“哎，你怎么知道我有构思了？” 霍文涛一愣，“真有构思了？” “还得谢谢你，”桑绮笑容可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这次的主题是——等价交换。” ……………… -------------------- 第20章 二十 “起初听到‘等价交换’四个字，我还以为是什么魔法世界，炼金术师之类的故事，”陈鹏说，“后来才知道，竟然是爱情故事！” “我也没料到，之后听她详细说了构思，觉得很有意思。”欧阳萱道，“爱情中的等价交换：如果他骗了你，你便只有骗回他才能作罢；如果他伤害了你，你便要想尽方法也伤害他；甚至如果他出轨了，那你只有也出轨一次，才能释怀。可这样看似公平的感情，又会走向怎么样的结局呢？” 第45章 “似乎会是个很不错的剧本，也不知道桑绮是从哪儿得来的灵感。”陈鹏道。 而此刻，‘灵感来源’本体的霍文涛正默默矗立在他俩身后，幽幽道，“我说，你俩坐在这里聊半晌了，不需要点两杯饮料来让店老板不至于以为自己在开慈善店吗？” “抱歉抱歉，来两杯橙色天空。” ……………… 这天，阿萱和陈鹏喝完橙色天空后就连忙走了，赶着夫妻双双看话剧去。他们甚至都没机会和剧本创作者桑绮聊几句，因为今天的桑绮被老板霍文涛抓壮丁，正在仓库里埋头苦干呢。 眼见着霍文涛晃悠晃悠地又进来了，刚从货架上搬下一叠旧书，扬起一片尘埃的桑绮不禁横眉冷对道，“我能提个问题吗？我是不是从书店建立以来，第一个且唯一一个打扫仓库的人？” 霍文涛于是穿过纷纷扬扬的灰尘走到她身边，似笑非笑，“的确。所以老板我现在决定，送你一件奖品。” 话音刚落，他便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物件来。桑绮起初被灰尘迷了眼看不真切，她正拼命眨巴着眼睛，却忽然觉得脸上一热——竟是霍文涛俯身，徐徐靠近了她。天呐，他靠得实在太近了，温热而湿润的呼吸如羽毛般轻抚桑绮的脸颊。 桑绮一愣，鼻尖一痒，下意识地想躲开他的逼近，却一把被他捉住了手臂。 “你干嘛……”她略带惊恐——不仅为了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不仅为了自己发烫的手臂，更是为了自己的心跳居然和这漫天的灰尘一样久久飞扬，无法落地。 “你躲什么？” “我……”而桑绮才结巴出了一个字，嘴巴就被狠狠捂住了： 哦…… 好吧，捂住桑绮嘴巴的并不是什么令人心跳的东西，而是一枚厚重的——口罩。 只见霍文涛俯身替她戴上，自己也戴好一枚，随即满意地对她点头道，“这样就杜绝了你万一得了咳嗽而讹诈本店的可能性。好了，现在你可以继续工作了。” ………… 这一切的一切是源于霍老板的一次奇思妙想——赶在x大学开学前搞一次大促销活动。说是促销酬宾，其实不过把仓库里几年卖不出去的旧书进行一波清仓甩卖罢了。 戴上口罩的桑绮显然好受许多，只是说话变得嘟嘟囔囔，“哇塞，这不是几年前很流行的言情小说《爱的背面》吗？” “正因为流行，所以进货太多了。” “哎，你还会进这种书啊？”她拍掉一层薄灰，露出书名《就是耍你玩儿》，“一看就很无聊。” “的确很无聊。当我卖了好几年都无法清仓的时候，的确有一种被作者耍着玩儿的感觉。” “啊呀！”桑绮忽而眼前一亮，隔着口罩都听出她的兴奋，“我没看错吧……这……这不是之前被炒到天价的绝版书吗？” 霍文涛顺着她的目光，取下货架上单独摆放，还套着塑封的一本书，得意洋洋道，“你还挺识货的。没错，这是星星出版社20周年特别企划的绝版书。” 星星出版社20周年庆时，让旗下最火的作家们特意写了短篇故事，集结成册。当时发售数量极其有限，并且随机掉落作家签名版本，其中最为稀有的便是推理大神陆博的签名版，据说统共只有20本，堪称稀缺中的稀缺，一度被炒上天价。 “这还真是陆博签名的版本啊！”桑绮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塑封过的书皮，封面上‘陆博’二字在她眼里简直烫了金，“一共才20本，你是凭运气抽中的？我记得当初发售时，我各种渠道入手了三本，其中只有一本带签名，还是个我不怎么认识的专栏作家。” 霍文涛见她一脸羡慕，不禁默默一笑：他想起桑绮曾豪言壮志地说要写出一部如陆博的作品般，集结爱情，悬疑与人性的剧本——想来，她应该是挺喜欢陆博的吧。 “的确，”霍文涛点头，“抽中这本书应该是我那一年运气最好的一件事。虽然起初，我认为这是瑕疵版本，一度想要联系官网退货。但后来上网一看，陆博签名版已经被炒到了天价，于是我就收下了。” “瑕疵版本，什么意思？” “你仔细看，”霍文涛指给她看，“陆博在签名时应该是手抖了，‘博’字写错了笔画，又硬生生地描黑改过来，所以字的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墨团团。” “还真是……你看得可真仔细。”桑绮感叹道。 “你可以直说我是吹毛求疵。”霍文涛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想你肯定听得明白。”桑绮头也不抬，盯着他手中的绝版书，忽而声音都放柔了几分，“你说得很对，这个墨团团有碍观瞻，的确算是瑕疵品……” “怎么？”霍文涛却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你该不是在想，用瑕疵来压价，从我手中便宜收走这本书吧？” 桑绮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幸好戴着厚厚的口罩，不然脸上的尴尬就一览无遗了！但对绝版书的渴望还是让她硬着头皮继续道，“……反正你也不喜欢……” “我若是不喜欢，干嘛给它加塑封套？”霍文涛扬眉微笑，振振有词，“邮票和钱币也会因为错版而价值飞升，签名书也一样——这可是推理大神的错别字呢，得加钱！” “……好吧。”桑绮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落在这种其实并不是真心喜欢，只在乎涨不涨价的人手里，我真替这本书感到悲哀。” 第46章 “若只能因为真心喜欢才能拥有的话，那全世界的中间商都罪该万死了。”霍文涛傲然地耸了耸肩，指挥桑绮把一堆陈年旧书抱出去。他自己也抱了一叠，还把绝版书摆在了最上面。 “哎，你不是说这本不卖吗？”桑绮忙不迭道。 “不卖，做陈列。展示一下本店的品格。”霍文涛灿然一笑，捧着绝版书得意洋洋地找最佳展览位去了。 ……………… “你们不觉得，自从橱窗里陈列了这本绝版书后，进店的客人都多了不少吗？”桑绮道，“简直是金字招牌！” “好像还真是。”小林姑娘刚给邻桌端了饮料，“起初老板还打算摆在书店最中央的书架上，让客人们一进店就能看到。” “不行不行，”桑绮很认真地摆摆手，“‘清仓大促销’的标语和那堆都快泛黄的旧书都堆在中间书架上呢，这对绝版书不公平，显得很掉价！” “老板倒是难得一次肯听你的。”小林姑娘抿嘴一笑，想起昨天桑绮与老板为了摆书又是一阵唇枪舌战，老板脸上皱着眉头，可一转头就收拾了玻璃橱窗，把绝版书摆了进去。 “谁有道理就该听谁的，”桑绮乐得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看看这几天店里的人流量，霍文涛真该给我发一笔奖金。” 的确，自从橱窗摆上绝版书之后，陆续有识货的圈内人被吸引进来。他们还一传十，十传百，于是接下来的一周里陆续有好几位陆博的铁杆粉丝前来一睹真容。其中不乏直接开口求购的，比如一个一腔热血的平头小子，还有一个学生样的女孩儿甚至郑重其事地把银行卡拍在了收银台上——但霍文涛都一一谢绝，之后更是让桑绮做了一条标语摆在绝版书旁： 仅做展示，谢绝询价。 ……………… 又是生意络绎不绝的一天，这天下午，甚至连之前在‘家长里短’留过言的m小姐也笑吟吟地跑来套近乎了。她笑起来着实很甜，甜得老杨都有些害羞了。 “这事儿你得问我们老板。”老杨赶紧祸水东引——把红颜祸水引到霍文涛那儿去。 于是m小姐转而对着霍文涛‘放电’，“霍老板，我也算熟客了吧。这样，我再办三张你们店里的充值卡可好？” 霍文涛佯装无奈地双手一摊，“十分抱歉。老实说，这几天求购绝版书的不下数十位了，可我是真的没打算卖。” “真没的商量？”m小姐眨巴着一对大眼睛。 “深表抱歉。”霍文涛依旧不为所动。 m小姐遗憾地走了，桑绮挪到霍文涛身边，推推他的肩膀，“喂喂，面对美女的示好，你居然一点也不动摇？” 霍文涛倒是一脸正人君子，“……你别乱说话，她是已婚的。” “那换一个未婚的呢？比如……”桑绮想了想，“比如常常来店里的那位背影杀手，长裙丝 ~袜美女？” “你是说，梁小姐？” 桑绮瞪眼，“你什么时候连人家姓什么都打听到了？” “……她前阵子刚办了本店的充值卡，不记得了吗？” “……好吧，如果是她娇滴滴地来求你转让绝版书，你会动摇吗？” 霍文涛居然迟疑了三秒钟才道，“……不会。” “喂喂，你犹豫了整整三秒钟！” “因为我是一个做任何事都深思熟虑的人。”霍文涛笑了笑，“美女固然赏心悦目，但并不足以打动我。” 桑绮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能打动你的……应该只有钱了！”桑绮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霍文涛一时无语，正想反驳什么，忽然听见一把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好，请问哪一位是书店的老板？” ……………… 霍文涛与桑绮的目光同时看向他，是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头顶是一副黑色鸭舌帽，脸上罩着一只大大的黑色口罩，灰色运动衣甚至有些起球，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属于中年男人的平平无奇。 “请问哪一位是书店的老板？”男人道，又指了指橱窗的位置，“我想……” “抱歉。”霍文涛一眼看出他的目的，直接拦住话头，“橱窗里的签名书，不卖。” 口罩之下，男人脸上的五官都看不清楚，更别说表情了，“多少钱都不卖吗？我可以出一个很有诚意的价格……” 男人清清嗓子，果然报了一个诚意十足的价格。诚意到霍文涛与桑绮面面相觑，甚至他们都以为是听错了。 “我以这个价格，诚心购买。”男人看着他们。 不得不说，桑绮说得很对，相比美女，还是金钱的诱惑更大！起码霍文涛在面对任何一位美女客人时都不曾露出过这般心猿意马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桑绮甚至觉得他要出口答应了！ 但霍文涛艰难地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好意思，真的不卖。” 这下子，轮到男人无比惊讶了。显然在他眼里，以这个价位拿下一本书绰绰有余，他甚至好言提醒，“其实，这版签名书在网上还是能淘到的。我出的价格比网购的最高价还要多，你真的不考虑吗？” 桑绮却好奇心起，“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橱窗里那一本呢？” 男人似是轻笑了一声，只留下神神秘秘的四个字，“……无可奉告。” 第47章 ……………… 这天快要到下班时间，老杨清了当天的账，小林姑娘打扫完了吧台，霍文涛正在满意地盘点着所剩无几的旧书，而桑绮回复完留言后，背着书包准备第一个下班。 她几乎是踩着下班点儿地就推门出去了，可不一会儿又紧张兮兮地跑了回来。霍文涛不禁笑了笑，“怎么，对书店眷恋到不舍得回家了？” 桑绮才不理会他的揶揄，她急得说话都结巴了，指着橱窗道，“你们快看……看啊，书，绝版书不见了！”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都集中在橱窗上，只见那条‘仅做展示，谢绝询价’的标语下的确摆着一本书，但已然不是签名绝版书了，而是那本—— 《就是耍你玩》静静地躺在最惹眼的位置上。 ……………………………… -------------------- 哦星星出版社已经20周年了，在《副总他不想转正》里起初才13周年，副总和小助理的故事也很可爱哟。 第21章 二十一 “……对不起。”桑绮憋了好半天，涨得脸蛋儿通红，但她觉得自己必须对他说这三个字。 而此条道歉的接受方——霍文涛老板却一头雾水，金边眼镜后的眼睛眯了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额……这个说法真有点儿怪怪的。但桑绮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觉得，的确是我不对。” “……能具体展开说说吗？”霍文涛依旧不明所以。 桑绮叹了口气，“是我强烈要求把书摆在橱窗里，而非中央书架的……我也知道橱窗位是店里的监控死角，但我压根儿没想到有人竟然会偷书……” “哦！”霍文涛总算听明白了，不禁苦笑一声，继而又正色地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你的确对不起我。有时间可以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弥补我了。” “我……”桑绮的心头一阵儿挫败。 自从发现绝版书被盗之后，他俩盯着店里的监控录像来来回回看了一个多小时，多少张熟悉的面孔来来回回——那对带孩子的年轻夫妻，背影杀手梁小姐，热爱纪念日的m小姐，平头小子，学生妹妹……哦，还有那个看着朴素实则阔绰的中年男人！不得不说，他可是霍文涛和桑绮的头号怀疑对象！ “他对这本书的执着简直莫名其妙，出手也豪爽得太夸张了。其中必然有诈，绝对有诈！”桑绮越说就越激动，甚至下意识地挥舞起小拳头来。 “他在被我拒绝之后，的确也在店里徘徊了许久，尤其是橱窗附近。现在想来的确形迹可疑。但没办法，”霍文涛叹气，“橱窗是监控死角，我们无法证明他偷走了书。” “可以报警吗？”小林姑娘问。 “就怕在警察眼里，这本书就只值定价的二十五块。”桑绮憋着嘴，“连立案金额都到不了。” “可今天那个男人不是出价五位数吗？”小林道。 “对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十有八九就是他，求购不成就铤而走险，简直道德沦丧！他一定是个有恋物癖的心理变~ 态，一定是！”桑绮愤怒的小拳头又挥舞起来了。 “冷静，你冷静点儿。”霍文涛在半空中捉了半天，才把她的拳头捉了下来，摆在桌上安抚好，“事已至此，你再激动也无用。” “你怎么不留他办一张充值卡？这样，起码我们能得到他的个人信息！”桑绮的小拳头还是蠢蠢欲动。 “拜托，若他真打算行窃了，又怎么可能留下个人信息？他甚至不会再来店里了。”霍文涛道。 “所以，我们就真的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桑绮的眼睛竟弥上一股水雾，她是真心感到愧疚——霍文涛难得听她一回，竟是这样的结果，“我……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弥补你……” 霍文涛愣了下，兴许是被她湿润的眼神所打动，此刻的他竟忽而有些——温柔？他甚至摸了摸桑绮的头顶心，声音也放软了，“你可以慢慢想。” “……那想不出的话，可以不弥补吗？” “……这倒不行。” “好吧……”桑绮于是红着眼睛，吸着鼻子，小脑袋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最后咬着嘴唇把脸蛋埋进臂弯里了。 ……………… 霍文涛倒真有点儿担心了——不是为了那本签名书，而是欲哭无泪的桑绮着实让他牵挂。 自从认识这个天真幼稚的小姑娘以来，就似乎从未见过她强忍眼泪的模样。是的，就连台风那天晚上，他带她去医院处理伤口。医生下手时当然是疼的，但她也不过是咬咬牙皱皱眉头，顺便苦笑着让他报销医药费罢了。 所以昨天，在一遍遍查看监控无果之后她失魂落魄的脸庞，竟然让当夜的霍文涛辗转难眠了。 “老板，你昨晚没睡好吗？”隔天早上开店门时，小林姑娘与他打招呼，“你看着气色不太好。” “还好。”他含糊其辞。 小林还以为他是为了绝版书而难过，就宽慰道，“不过是一本书而已，而且网上可以淘到的，不是吗？” 他也并不解释，只环顾四下——桑绮还没来上班。明明离暑期工结束也没几天了，他也叮嘱过她既然拿着全额薪水就不能迟到早退，可现在离上班时间已经超过半分钟了，她居然还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第48章 哦，她终于来了。 霍文涛甚至在思考要不要为这半分钟而扣她薪水了，却见她绷着一脸严肃，径直跑到自己面前，整个小脸蛋儿都快伸到他的鼻尖下了。 “一大早的，你这个招呼也打得太热情了吧。”霍文涛下意识地倒退半步——不然桑绮简直像要栽进他怀里了。 “霍文涛，我是这么想的！”桑绮煞有介事地扶了扶眼镜，“我昨天想了一整个晚上，关于该如何弥补……” “哦？”不知为何，看着她端端正正的眼神和……红润的嘴唇，霍文涛一时之间竟心跳加速了，“你……打算怎么弥补我？” ……………… 十多分钟后。 “嗯……这就是你所谓的‘弥补’吗？”霍文涛看着电脑屏幕，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怦然心跳。 “是啊！”桑绮也看着屏幕上的文档，“是不是写得非常情真意切，很能打动人？” “……所以，你是打算把这篇情真意切，很能打动人的寻物启事发在书店官网上，企图唤醒小偷先生的良知，让他良心发现自己把绝版书送回来？”霍文涛难以置信地看着桑绮，觉得她简直幼稚得如同三岁小孩。 “我有提到会给酬金好不好，我昨晚算了算零花钱……这个数目是我目前为止能动用的最高金额了——换而言之，我真的尽力了。”桑绮道。 “若小偷先生真是那位出手大方的口罩先生，那他应该不会被你的三瓜俩枣所打动。”霍文涛道。桑绮的零花钱数落在他眼里，难免有些寒酸。 “那……那他就不能是被我的文章所感化吗？”桑绮嘟囔着，“……我写了大半宿，都没怎么好好睡觉。” 霍文涛一怔，这才发现桑绮的眼角泛着红血丝，气色也不佳——他俩昨夜竟一起熬夜着。 他不禁叹口气，“……相信我，虽然你的文笔曾经打动过那些热爱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姑娘，但绝对打动不了一个没有道德感的小偷。绝对。” “可……”桑绮眨了眨眼睛，眼角更红了，“其实我也知道这么做的效果微乎其微，但……我真的想不出其他办法来弥补这件事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别扭地转了过去。 她轻轻吸鼻子的模样竟让霍文涛感到胸口发堵，他又叹了口气，“……桑绮，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嗯？”她的眼神飘过来。 “……我是说过要你弥补。但并不是弥补这件事情，而是……弥补我。你明白了吗？”霍文涛说得竟有些艰难。 但桑绮抿着嘴角，“……有什么区别吗？” 好吧，霍文涛默默翻了个白眼，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好气又好笑道，“总而言之，绝版书这事儿就让它过去吧。正如你所言，我并没有多喜欢陆博，你不是还为书落在我这种唯利是图的人手里而感到惋惜吗？” “……我可没说过你唯利是图。”桑绮争辩。 “你就是这个意思，我明白。”霍文涛挑眉，“所以，别管它了，也不用发什么寻物启事。因为那个偷书的人不会再回来店里了。” “可……”桑绮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此时响起了一阵儿风铃声。 他们同时回头望去，随即错愕地看着那个戴着鸭舌帽，大口罩，穿着起球运动装的中年男人悠哉悠哉地推门进来了。 他环顾四下，才猛然感受到气氛的诡异。而当他注意到全场的目光都火辣辣地聚焦在他身上时，他迟疑了三秒钟才说， “你们这是要打劫吗？我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 ……………………………… “那本书真的不在我手里。”口罩男重复了三遍之久，余光瞥见一位围着围裙的女员工已经默默关上了店门——好吧，他终于能确定，这家店是把他当贼了。 而这位名叫桑绮的姑娘却笑得很假，她笑得双颊的肌肉都僵硬了，“我们的意思并不是你偷拿了这本书，别误会……我们只是……只是知道你是收藏绝版书的行家，如果你手边还有这版签名书的话，我们可以出高价购买！” “真有意思。”口罩男竟一脸饶有兴趣，“昨天是我请求你们卖，今天居然风水轮转。” 桑绮讪讪一笑，瞥见霍文涛正一脸不屑，她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喂喂，我们反正没证据，还不如先和他套套近乎？ 霍文涛横了她一眼，用眼神回复：那他万一真肯卖呢，这钱谁出？ 桑绮咬牙：算我对不起你，我出，行了吧！ 霍文涛又挤挤眼睛：就你那三瓜俩枣？ 桑绮又咬牙：那可是我全部家当了！ 霍文涛更挤眼睛：对一个小偷低声下气，真没必要！ 口罩男于是越发兴致勃勃地欣赏着他俩的电波交流，直到霍文涛不顾桑绮的眼色，直言不讳道，“这位先生，论礼数，我的员工刚才已经做得很到位了。而我是书店老板，说话也更直接一些。” 口罩男徐徐点头，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霍文涛努力心平气和，“昨天，橱窗里的陆博签名绝版书的确失窃了。其实店里有监控录像，我们已经大致掌握了行窃过程。如果书可以安然回到店里，那一切既往不咎，不然我们可能会报警处理。” 他说着，瞥一眼桑绮：看到没，还不如直接用报警诈诈他。 第49章 岂料口罩男淡定异常，甚至还双手插袋轻蔑一笑，“哦，是吗？恕我直言，你的话简直漏洞百出。” “什么意思？”霍文涛和桑绮纷纷一怔。 口罩男从容不迫地伸手指着角落的监控探头，“据观察，橱窗位置应该是监控死角，根本拍不到什么行窃过程——顺便说一句，这款监控的型号很老，画质糟糕，哪怕真拍到了行窃过程，也绝看不清小偷的模样——估计就是一团行走的马赛克吧。再说了，若你真的掌握了录像，还犯得着对我说这么多吗？更何况那位小姐从一开始就假笑着对我使用怀柔政策，笑得真是非常假惺惺。这一切都代表着——你们虽然怀疑我，但没有证据，只能诈我。” 霍文涛与桑绮顿时说不出话来——因为他都说中了。就连监控型号落伍，只能勉强分辨人形都被说中了！这口罩男对监控设备如此熟悉，霍文涛眯了眯眼，不禁越发怀疑起他来。 “所以，如果真是我偷的，我咬死不承认就行。”口罩男却一脸无所畏惧，甚至双手插袋，徐徐笑起。 霍文涛眉头更拧。 “而如果不是我偷的……”口罩男笑意更深，“你和这位假惺惺的小姐是不是该为对我的冒犯而道歉？” “的确如此……”霍文涛耸耸肩。可能是口罩男言语之间对桑绮的揶揄，竟让他萌生了几分不甘示弱，霍文涛脱口而出，“兴许正如你所言，那里是监控死角，我们无法证明是你。但同样的，也无法证明不是你！” 口罩男看着他，敏锐地感受到了店主对身边女孩的维护之情。 他的目光扫过他俩，顿了顿才道，“抱歉，刚才我的口气不佳——不过在这种氛围下，没人还会谨记文明礼貌吧。其实我倒是有一个佐证，可以证明我真犯不着为了这本书而行窃。” “是什么？”霍文涛和桑绮异口同声。 “因为……”男人摘下了口罩和帽子，“因为，我就是陆博本人。” 关了店门的云间书店里，因为男人的爆炸性发言而变得鸦雀无声，宛如进入了另一个次元空间。 桑绮目瞪口呆地看着口罩男露出的真容，努力和脑海中的陆博形象进行对比。好半天，她才语气僵硬地结巴出了一句话来， “真的是你……天呢陆老师……你，你好像和照片上有点儿不太一样……” 陆博哈哈一笑，“所以你便得出一条真理：男人也可以通过化妆和修片而判若两人。” ……………… -------------------- 陆博同志应该是所有角色中，到处客串排名第一的角色了哈哈，从《怼而不往非礼也》到《副总他不想转正》到《他与她的念念难忘》，陆博辛苦了，去后台领演出费吧。 陆博同志本人的故事出自《总能猜中凶手的她》 第22章 二十二 几天之后，在国内最知名的推理论坛上，陆博用自己实名认证的账号发布了一则帖子。他细数自己入行数十年来的历程，点评了近年来自己的作品，顺便展望了下未来的创作计划。 帖子的最后，他感慨万千道，“连一手扶持我的星星出版社都成立20周年了。想起为20周年而特别撰写的短篇，应该是我近年来短篇故事的最高水准。可惜那本书数量有限，依稀记得我的签名版只有20本。不知那20位幸运的读者是否在这间论坛呢？ 突发奇想，这20位不知在茫茫人海某处的幸运读者可以私信我，晒晒你的签名书。我会让编辑给你邮寄一份小礼物。” 于是几天之后，真正的偷书贼落网了。 因为陆博说，“会为一本签名书而铤而走险的人，一定是我的狂热粉丝，所以十有八九会混迹于这家全国最大的推理论坛。偷书的他当然会心虚，可得了好东西又一定会想炫耀一番，这是人性。我便给他搭建一个可以炫耀又不那么公开的机会，兴许他会上钩的。” 当时的桑绮听得频频点头，小林姑娘问了句，“可签名书不是有二十本吗，您怎么能确定，私信您的哪一位是偷书贼呢？” “很简单。”陆博低头喝了一口‘橙色天空’，面露喜色——他很喜欢甜食，“因为你们橱窗里陈列的这本是独一无二的……”他隐隐叹了口气，“签这本书时，我手抖写错笔画了，描黑改了回来，但名字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黑墨团，非常碍眼。那天路过书店，我在橱窗里一眼就看见了这本签坏的书，觉得对于20周年绝版书而言很不完美，于是就想要高价购回。” 原来如此！ 老杨又问，“既然这样，那当初为什么会把签坏了的书流通出去呢？” 陆博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当时我随手把签坏的书放在一旁，又让责编再给我一本打算重新签的。但责编忘了，直接拿走了签坏的，之后又混进了准备发货的书里。等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听起来算是责编的工作失误，”霍文涛道，“你没责怪他吗？” 陆博于是笑意更浓，甚至有些意味深长，“怎么说呢？我哪里敢责怪她呀，不怕晚上一个人睡客厅吗……我的意思是，我的责编就是我的太太。” …………………… 因为陆博认为，既然粉丝是为了对他的喜爱才铤而走险，那他也有义务要好好教育粉丝一番。于是当他通过钓鱼执~ 法锁定目标，并且以邮寄礼物为理由拿到了对方的个人信息之后，他便与霍文涛他们一起，亲自登门去找到他。 第50章 对这位平头小子而言，这可能是人生中最惊喜的一天了吧——一开门，自己最崇拜的推理小说大神就站在门口朝自己招手，这难道不是美梦一场吗？ 而这可能也是他人生中最惊吓的一天了吧——在笑吟吟的陆博大神身后居然还窜出两个熟悉的身影。他当然不会忘记霍文涛和桑绮：那天在书店里，为了偷书，他可是暗中把店里的角角落落，包括每一位员工都观察了个遍呢。 “最后，是以那小子归回赃物，道歉，外加写了上千字保证书保留在陆博那里，为事件的告终吗？”老杨算完了账，随口问道。 “是的，毕竟陆博开口希望我们再给他一个机会。”霍文涛盘点着最后几本没卖出去的旧书，喃喃着，“天呢，剩到最后的居然还是这几本《就是耍你玩》……” 他说罢，和桑绮一起把卖剩的旧书抱回仓库，“老天保佑，希望明年清仓时会有不长眼的读者带你们回家。” 两人忙碌，又带起一阵儿尘土。这回桑绮熟门熟路地掏出口罩，自己戴好，又丢一个给霍文涛。 霍文涛瞥她一眼，一边戴一边问，“所以，你想好了吗？” “什么？”戴上口罩后，桑绮的声音闷闷的。 霍文涛沉默片刻，“……我是说，你想好了要怎么弥补我了吗？” 桑绮的脸上只剩一对圆溜溜的眼睛眨呀眨，“……事情不是解决了吗？绝版书已经拿回来了啊——虽然你还给了陆老师，但陆老师回报了你整整一套他所有书的签名版，真羡慕你！” 霍文涛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仿佛在说：这姑娘有点笨啊。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我上次就已经说过了，你要弥补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我。”最后一个字，他甚至加了重音。 “……那我还是这个问题：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事件已经解决了，不需要弥补。但我为这件事而费心伤神，这才是你需要弥补的。” “可你并没那么喜欢那本书，也会为它而费心伤神？” 霍文涛顿时语塞——他当然不会把自己因为担心她而失眠的事情告诉她！ 所幸桑绮也不再纠结，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就直说吧，你希望我怎么弥补你才好……哎等等……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什么意思啊，喂喂你看得我头皮发麻！” 霍文涛于是默默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我对身为女人的你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 “是？” “是作为兼职店员的你。”霍文涛仿佛露出了狐狸尾巴般地笑了起来，“上次签订的暑期工合同应该快到期了吧，我们是不是该续个约了？” 桑绮愣了下，“可是我就要开学了啊。” “我可以为你设置一个弹性的上班时间，比如每天下课之后或者双休日。” “可，我更想在业余时间吃喝玩乐。” 霍文涛顿时露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思忖片刻才道，“这样吧。等价交换。” “什么意思？” “如果你愿意续约，我可以为你保守一个小秘密。” “……什，什么秘密？”桑绮心头警铃大作。 “是谁曾经对着监控录像带里的陆博老师，大骂他道德沦丧，一定是个有恋物癖的心理变 ~态？” 霍文涛的声音怡然自得，却让桑绮的背上立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要知道通过这次的事件，桑绮可是荣幸万分地得到了陆老师的联系方式呢！而当陆博听说桑绮正在为话剧社写剧本，还笑说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帮忙推荐——虽然霍文涛吐槽，这不过是礼节性的客套罢了，但那可是陆博啊！能被大神客套一番，桑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蓬荜生辉了，哪里敢让陆博知道自己背后曾诋毁他是个变~ 态佬啊？ 桑绮于是佯装镇定，“当时是事出有因。再说了，你哪儿还有机会告诉陆老师？事情都圆满解决了，他也不会再来店里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推门而入的风铃声之后，陆博的声音居然真的在店里响起了。 “陆博老师，早上好。”自从小林姑娘知道他是多大的大腕之后，见到他自然毕恭毕敬。 陆博倒是随和，“我正好路过，进来看看……哎，霍老板不在吗？” “老板正在忙呢。” “哦，他女朋友也不在吗？” 此言一出，整间书店又一次鸦雀无声得宛如进入了另一个次元空间。仓库里的霍文涛和桑绮面面相觑，而仓库外的小林和老杨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 小林迟疑了几秒，才道，“……你是说，桑小姐吗？” “啊对。” “桑小姐和老板一起正在忙。嗯……但她不是老板的女朋友，她是店里的兼职员工。” 桑绮屏息凝神，竖耳听着，脸都快烧红了：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她甚至听见了小林和老杨的轻笑声！她不由瞪了一眼身边的霍文涛，却见霍文涛正心无旁骛地整理着旧书——哦，男人果然都是厚脸皮的生物，被调侃也无知无觉！ “哦，不是吗？”陆博似是有些诧异，“那真是抱歉了。我还自以为看人很准呢。” 随即就听见老杨悠哉悠哉地飘过一句，“嗯，真不愧是知名推理小说家，我也觉得你看人很准。” 第51章 …………………… 暑假的最后一天，桑绮回复完‘家长里短’上的留言，揉了揉鼻梁望向墙壁上的挂钟，距离下班还有最后五分钟。 老板霍文涛在书店最中间的货架上安装了一个带锁的玻璃展示橱，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把全套陆博签名书摆进去。 欧阳萱和陈鹏看着，啧啧称奇，“没想到你们竟然和大神陆博有了如此奇缘！能邀请他来我们话剧社团莅临指导吗？” 阿萱和陈鹏倒不是陆博的粉丝，只是之前陆博的代表作《暗夜中的眼睛》改编成话剧，他俩还连刷了两次。 “这不行吧，也太麻烦人家了。”桑绮关上电脑，扬声道。 “的确。”霍文涛锁上柜门，点点头，“我倒是在想，能不能让陆博牵牵线，以后让星星出版社把各种签售活动办在云间书店。” “这不是更麻烦！”桑绮毫不犹豫地白了他一眼。 秒钟划过，到点下班。桑绮一秒钟都不耽误地背起书包，准备和话剧社的众人聚餐。 推门而出时，她笑着摆摆手，“老杨拜拜，小林拜拜，霍大老板拜拜！” 而霍文涛的目光依旧流连在签名书上，目不斜视地道了一句，“嗯，明天见。” 出了书店，阿萱好奇地问她，“今天不是暑期工的最后一天吗，什么叫做‘明天见’？” “啊……”桑绮抿了抿嘴角，“我续约了，以后可以弹性上班。” “哎，又上学又兼职的，不用这么辛苦吧？”陈鹏对未来表妹也挺关心的。 “没办法……”桑绮说着，竟不自觉地笑了笑，“还不是为了……等价交换嘛……好啦好啦，我们快去烤肉店吧，快迟到了！” ………… -------------------- 开了个预收《一起来开家长会》，有兴趣的可以收一下，不过会等本文完结再写那个脑洞了。本文基本得保持隔日更了，除非章节字数比较短会加更。过去的这一年很忙，但是在这儿码字让我收获了很多快乐。一直觉得自己是默默无闻，自己偷着乐的小作者，但有一次刷手机的我迎面撞上了一篇推文贴在介绍我写的故事，震惊而快乐。 由于下次更新就是新年后了，提前说一句，新年快乐！以下是预收文案，我们春节后见。 ……………… 《一起来开家长会》 梁韵怡和董晟的缘分起源于——一次小学家长会。 传闻中一年级一班有两大调皮王，他们各自捣蛋，最后忍无可忍的班主任竟让他俩坐了同桌。 于是家长会的前一晚，女调皮王的亲姐姐梁韵怡无语道，“爸，妈，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代替你们去参加妹妹的家长会？” “是的！”老来得女的梁家夫妇说，“你也不想看见我们一把年纪还被班主任批评得老脸一红吧，那也是你的亲妹妹！” 而男调皮王的亲叔叔董晟无语道，“哥，你的意思是，让我代替你去参加侄子的家长会？” “是的！”董家大哥说，“我这几天生意上实在太忙了，再说，那也是你亲侄子！” 于是家长会的当晚，梁韵怡与董晟坐在一起，忐忑不安地互望一眼，随即礼貌一笑。 “你好。” “你好。” 那时谁也不知，这就是他们缘分的开始。 而后的某一天，梁韵怡无语地问妹妹，“你这不写作业还骗老师的本事，是向谁学的？” 妹妹，“……我同桌。” 董晟无语地问侄子，“你这偷大人印章，给自己不及格的考卷签名的本事，是向谁学的？” 侄子，“……我同桌。” 班主任说，“为了防止两个孩子以后再串供，我觉得你俩最好加个微信。” 千里姻缘一线牵，缘分到了，一起来去家长会吧！ 第23章 二十三 x大学开学第一天，桑绮推开云间书店的大门，伴着风铃声风风火火地走上二楼，一屁股坐在了落地窗边的位置。 霍文涛捧着红茶杯过来，“你迟到了一小时之久。” 桑绮皱眉，“我不是弹性上班的吗？” “哪怕是弹簧也不是无限拉伸，总有底线。”霍文涛总有歪理。 “好吧，”桑绮撇撇嘴，“我是和阿萱一起，去校领导办公室了。” “怎么，挂科了？” “才没有。是表姐向领导申请的话剧社活动经费被卡主了，所以拉我一起去游说。”桑绮无奈道，“毕竟上学期话剧社拿了奖，领导对社团的期待值被拉高了。这下可好，我被迫在领导们面前阐述了新剧本的大概构思。” “那本《等价交换》？” “没错。”桑绮点头，“虽然只写了一部分，但大概剧情都构思好了。” “领导怎么说？” “……霍文涛，你是不是在笑？” “有吗？” “有……麻烦你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桑绮深吸一口气，“好吧，其实领导们觉得我的构思还不错。但……有一位领导说，大学话剧社团是不是该表演一些更加正能量的内容？” 《等价交换》的剧情设定，是基于恋爱中的等价交换原则——他若骗她一次，她便也要骗他一次才好；他若伤害了她，她便也要伤害他才能罢休；他若出轨了，她就一定也要出轨才能释怀。这是人性，这是无可厚非。但这样看似公平的恋情，又会走向怎么样的结局呢？ 第52章 “涉及出轨剧情的话，真的适合大学生来出演吗？”当时一位老师质疑。 也有人表示，“大学生都是成年人了，桑绮和欧阳萱同学明年就要毕业工作了呢，不必太拘泥。” “可社团里也有高中才毕业，刚升入大学的半大孩子吧。” “其实大家从小接触的名著里不乏有涉及出轨的剧情，比如《包法利夫人》《安娜卡列尼娜》等等。只要能引发共鸣或反思，就不失为好的作品。孩子们毕竟不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更成熟。” “你也说了，那些名著虽然涉及出轨剧情，但因为作家笔力雄厚，才能引发读者的反思。”领导说着，反问桑绮，“桑绮同学，你认为你行吗？” 霍文涛听着桑绮对当时场景的描述，皱眉道，“所以那位领导是在质问你的写作能力，是不是能达到福楼拜和列夫托尔斯泰的高度？” “对对对！”桑绮的五官都扭曲成‘呐喊’了，“我哪敢应声啊，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 “然后呢？” “然后，他们讨论后得出的结论是——我可以保留‘等价交换’这个主旨，但可以用另一种剧情的表现方式。” “比如？”霍文涛好奇。 “比如……”桑绮浓浓地叹了口气，整个人抽了魂似地软在桌子上，“比如男主角帮女主角复习六级英语，作为等价交换，女主角帮男主角温习计算机考级。男主角在学术论文上提点了女主——注意，只能提点，决不能代笔，女主便鼓励男主继续考研，勇闯学术高峰。出轨的剧情可以改为——二人在学术问题上意见相左，争执不下，最后在专业导师的开导下顿悟和好。故事的结局必须是畅游学术海洋的两人喜结连理……” “啊……”霍文涛点头，“好伟大的爱情。我自叹不如。” 桑绮瞪了他一眼，“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后，我就直接告诉表姐我写不了。但阿萱却一直劝我试试看。” “哦？” “表姐一个劲儿地夸我，说我其实能力很强，但自视不高。她说我……嗯……说我高中时在那么繁重的课余都可以写出爆款网络小说……” “哦，《霸总，请把心还给我》。” “……你可以不用把书名念出来的，谢谢。”桑绮没好气道，“她还说我第一次尝试写剧本就让濒临解散的话剧社团拿了奖。所以只要我肯耐下性子写，一定能把自己的主旨和领导的要求完美地糅合在一起。” “……你表姐忽然变得很会说话啊。”霍文涛笑了，“不过，的确是事实。” 桑绮于是看向他，“你也觉得，我能做到？” 霍文涛便也看着她，“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你能不能’吧，而是在于‘你愿不愿意’。” 桑绮微微眯了眼，“……你看得出来，我不愿意？”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霍文涛道。 “……可表姐没看出来。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劝我要……要……” “妥协？” “对！”桑绮眼前一亮地甚至要抓住霍文涛的手了，“就是这个词……她说人生本来就会有很多妥协，学会适应环境也是人生的一门必修课程。” “所以她并不是没看出你不愿意，她只是……”霍文涛迟疑着闭了嘴，不想挑拨姐妹之间的情谊，就改口道，“那你自己怎么想？” “你是问我‘能不能’，还是‘愿不愿意’？” “我不用问你‘能不能’，因为我知道‘你能’。”霍文涛迎着她的目光，神色竟有几分温柔，“你表姐有一点说得很对，你可能比自认为的更能干。哪怕是那本俗套到令人无语的《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我也是从头到尾读完了的——若真的无聊透顶，我是不会逼自己读下去的。” 桑绮听着，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好半天才讷讷道，“……霍文涛，你这是在夸我吗？” “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他语气随意，耳根子却淡淡红了，“所以你只需要问自己，愿不愿意妥协。” 桑绮眨眨眼，一瞬间眼眶居然有些热。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后她就始终郁郁寡欢，说实在的，整个暑假她窝在书店打工，悠闲自得早就把剧本的事儿抛在九霄云外了。可一旦从霍文涛那儿得了灵感，‘等价交换’四个字就像着了魔似地盘踞在她的脑海中。尤其是这几天，剧情捋顺了，人物饱满了，下笔也渐入佳境，她只恨每天还要吃饭睡觉和上课，不然她真想全天候窝在电脑前，把每一刻的奇思妙想都记录下来。 对这次的剧本，她竟生出了几分母亲般的孕育感，所以在领导们面前阐述时，她虽怯场，却也侃侃而谈。于是那些无厘头的修改意见简直如当头棒喝，让她觉得自己没日没夜的创作都是白费的，她所有的灵感迸发都是可笑的，她所有挖空心思的设计都是无用的。 因为，那些一点儿也不正能量。 她的郁闷落在阿萱眼里，阿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作为好不容易把话剧社团盘活的社长，在任期的最后一年，阿萱只希望竭尽全力让社团走得更远一些，哪怕会牺牲一下桑绮的情绪—— 好吧，甚至可能阿萱并不觉得那是什么了不起的牺牲，兴许她是真心觉得，人生本来就会有很多妥协。 其实，这也是芸芸众生中大部分人的想法。 第53章 “在问我的意见前，你先自己好好想一想。”霍文涛阻止了桑绮的欲言又止，扬声让小林做一杯橙色天空，“喝点甜的，放松一下脑细胞吧。” 桑绮徐徐点头。 十分钟后，霍文涛在家长里短留言板中发布了这么一条主题—— 嗨亲爱的读者朋友们，你们是否曾经向某件事妥协呢？欢迎分享你们的经历。 ……………… 临下班前，霍文涛拉着桑绮坐在一起翻阅‘家长里短’的留言。 留言者：永远没有休假的社畜。 “妥协？我们社畜的生活不就是大写的‘妥协’二字吗？不敢拒绝领导下派的工作，哪怕压根儿不是我的工作范围；到了下班时间谁也不敢先走，哪怕真走了也随时会被叫回来继续改方案；双休日也不敢让手机静音，任何工作上的信息都要做到真挚热诚地秒回。 就在昨天，我陪孩子正在游乐场玩。领导发了一条微信——十分钟后开视频会议，所有人必须到场。 游乐场信号差，我手机电量也不足。 我着急忙慌把孩子交给一脸不悦的妻子，狂奔去信号好一些的咖啡馆，租了个充电宝打开会议软件，但还是晚了五分钟。 五分钟而已。接下来领导却用十五分钟批评了我这种无法随叫随到的行为。称我这种行为是对工作的亵渎，称我简直是白拿工资吃干饭的。 我也委屈，也愤怒——要知道这是半年来我第一次带孩子来游乐场。 但那又怎么样，为了房贷和孩子的各种花销，我只能舔着脸说一句‘领导说得是’。” 向现实妥协就是我的每一天。” “哦……”霍文涛看完，眼神望向算完账正在悠闲看书的老杨，和擦完玻璃杯正在发呆的小林姑娘，说道，“现在看得出，我是一个完全遵守劳动法，值得鼓掌的好老板了吧！” “是是是，你最棒了。”桑绮禁不住笑了。 “真心的？”霍文涛挑眉。 “真心的！”桑绮点点头，“因为我后来去打听过附近奶茶店和便利店的薪资，发现你给兼职员工的薪水真的很不错！” “……你居然还真去打听了……” “好啦好啦，看下一条。”桑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留言二：泥沼中的女人 “本来一直看留言板解闷，直到看见今天的主题，我实在忍不住说几句。 半年前我发现老公有了外遇——当他连洗澡都要把手机带进浴室时，是个女人都会有所警觉的吧。我把证据摊在他眼前，他向我坦白：他只是求刺激，没想离婚。 其实我也不想离婚，我没有工作，没能力给孩子优越的生活。老公正是拿捏了我这一点，他和小三藕断丝连，而我只能步步后退。 起初我以为自己的‘大度’能唤醒他回归家庭。 直到有一天，小三的物品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家里，甚至她的口红出现在我女儿的玩具箱里。当女儿拿着口红还给我，问我，‘妈妈，这是你的吗’时，我彻底崩溃了。 我第一次对老公喊出‘离婚’两个字，但他却只是冷笑地回答：你冷静一点。 是的。他太懂得如何拿捏我了。 当冷静过后，我只是默默丢了那支口红，然后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原来我自以为的‘大度’，不过是迫于无奈的‘妥协’罢了。” “嗯……”桑绮深深拧着眉头，“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她真让人觉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所以，看了这些经历，对你有什么帮助吗？”霍文涛道。 “我想想……”桑绮想了想，“我表姐说得对，生活中的确处处是妥协？” 霍文涛默默翻了个白眼，“用你那不太聪明的小脑袋再想一想，或者再看几条留言吧。” “好吧……”桑绮的嘴嘟得鼓鼓的，又看了一条。 留言三：一瓶过期的啤酒。 “妥协，我对她的感情几乎就是和妥协挂钩的。 她原本是别人的女友，而当她真的投入我怀里时，我以为这辈子所有的幸运都凝结在这一刻了。 是的，我曾经以为这份幸运会一直延续下去。但可惜，我很快发现，她的心里原来一直都放不下前男友。 她说，是觉得前男友不够爱她，才心猿意马的。所以她一直有个心结，她很想知道前男友有没有真心爱过她。 我想我当时一定疯了吧，当她以这个理由一次又一次地去纠缠前男友时，我居然还冷静地告诉自己——没事的，她前任一定不会搭理她的，所以她转身还是会来找我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只是连我都难以自欺欺人，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到底算不算是一种正常的恋爱？ 一定不算吧。我对她只有步步妥协，她对我只有得寸进尺。 也想过要放弃这段畸形的关系，但又狠不下心。 而现在，我只是想很真诚地说一句‘抱歉’。 当初是我撬了朋友的女朋友，所以这一切对我而言，可能是一种报应吧。” 桑绮徐徐读完，正脑补这背后的爱恨情仇。却忽然发现霍文涛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了。 “怎么了？”桑绮伸手在他发愣的眼前晃了晃，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了，“啊等等……这剧情好像有点儿眼熟！” 第54章 霍文涛僵硬地点了点头，淡淡道，“这杯过期的啤酒怕是最喜欢喝往昔的红茶吧——哦，连头像都是他本人……你没猜错，这位先生应该是我的前任好友，后来接手了我的前女友何女士……哦真是见鬼了，他俩为什么阴魂不散地都喜欢来我店里留言呢？” ……………… -------------------- 第24章 二十四 “从他俩都喜欢给你留言这点来看，他们其实还挺别般配的。” 书店关门打烊，老杨和小林姑娘一前一后地走了。因为今天突如其来的爆炸性八卦，桑绮舍不得先走，便留下来和霍文涛一起闭店。闭店工作她早已驾轻就熟，霍文涛关电脑，桑绮一盏盏关灯，让书店渐渐没入到只有月光的朦胧世界中。 “你说得很对。”霍文涛耸耸肩，“我当初也是觉得他们般配，才选择退出祝福的。” “你真的有祝福他们吗？”桑绮抿嘴笑，和他一起锁门，“上次是谁说：才不想原谅她，只想每次喝点小酒就把她从心底里的某个角落拉出来鞭尸？” “……琉璃小姐，看来你真的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边落锁边看着她。 她学着他的模样耸耸肩，但看着有点儿滑稽，“记性好不是我的错。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回复他？他看起来是很诚心地想通过留言板向你道歉，毕竟你也说了，你早就删了他的联系方式。” 霍文涛收起钥匙，见桑绮自然而然地跟着自己往停车场走去，他不禁微微一笑，“我没打算回复他，因为我并不觉得他是诚心向我道歉的——啊当然，无论他诚心与否，我都不会回复他。因为……” “因为你没打算原谅他，对吗？”桑绮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露出一脸‘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想法’的表情。 霍文涛‘嗯’了一声，发动车子。 桑绮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诚心的？” “因为我至今记得，他成功撬走何女士时的表情是多么得意又嚣张。”霍文涛苦笑，“若他们现在恩恩爱爱，百年好合，甚至早生贵子，他才不会舔着脸来找我忏悔。况且我觉得，他说的这些，不过是对我的一种试探罢了。他和何女士一直纠缠不清，他也知道何女士来找我复合了很多次，他甚至可能知道何女士在‘家长里短’留言来试探我的态度。于是他也如法炮制，如此而已。” “听着很有道理。” 桑绮道，“其实我很好奇，他到底输在你哪里？” “也许你应该更加坦诚地承认我的优秀之处。”霍文涛甚至挺了挺背脊。 “……你的优秀之处是指，天生拥有市中心地段的两层楼门面房？” “……好吧。我很遗憾你只看见了我的一个优点。”霍文涛苦笑，“所以我不会回复他，甚至看见他步步妥协，我心中暗爽。” “……霍文涛，你的想法很阴暗。”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正能量满满的人。但起码，我很真实。” “这倒是……”桑绮赞同。 红灯之下，车子停了下来。霍文涛瞥着身边人若有所思的表情，问她，“你在想什么？” 桑绮眨眨眼，“在想——妥协。” “具体说说？” “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妥协的本质是……是放不下，是舍不得。社畜先生的薪水一定很不错吧，能养房养娃，所以他舍不得这份工作只能妥协。泥沼女士的丈夫起码让她衣食无忧了吧，她舍不得放弃被豢养的生活只能妥协。过期啤酒也是一样……” 她说着，瞄了他一眼，才道，“他在何女士身上投入了太多情感，舍不得放弃，只能步步妥协。” “你说得很好！”霍文涛赞许道，“然后，回到你自己身上呢？” “回到我自己身上，阿萱放不下社团，所以希望我妥协。而我……” “很简单。”霍文涛干脆替她回答了，“就看你对话剧社团的感情，是不是深厚到让你放不下，舍不得了。” “嗯……”桑绮闷声地皱了皱眉。 霍文涛注意到了，便说，“我希望你做决定的时候，不要被姐妹情和道德感所绑架。” “我总觉得，你似乎一直在劝我不要妥协。” “是的，你没感觉错。”霍文涛索性越发坦诚，“其实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不需要去探讨——因为你从一开始就不愿意。你只是怕拒绝表姐，会伤她的心罢了。” “……是的。” “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想。你是不是忘了，你甚至并不算是话剧社团的正式成员。” 此言一出，桑绮顿时瞪大眼睛——对哟，起初她不过是架不住表姐的软磨硬缠帮忙写剧本罢了，她从来都没有正式加入过社团！ “所以，你做得已经够多，也够好了。谁也不能用任何理由道德绑架你。”霍文涛的话音落下，车子徐徐停在了桑绮家附近，“想清楚这一点，然后，回家睡个好觉吧。” ……………… 隔天是周六。 上午时分，霍文涛整理完新书抬头望向墙壁上的挂钟——哦，桑绮又迟到了足足半小时！ 一阵风铃声响起，霍文涛回头，“我想这次，很有必要扣你的薪水……嗯……” 来人却不是桑绮，而是欧阳萱。 阿萱捋了捋俏丽的短发，竟目标明确地直奔霍文涛。霍文涛一怔，被她的‘热情如火’吓得倒退半步，“你来找桑绮？她还没来。” 第55章 “我不找表妹，我来找你。”阿萱直勾勾地看着他，露出一抹动人的微笑。 说起来，阿萱也算是个美女，笑起来尤其甜美。但霍文涛丝毫不觉享受，反而莫名觉得阴风阵阵，他皱了下眉头，“有话请直说。” “我本来也没打算拐弯抹角，”阿萱也是个直肠子，单刀直入道，“今天早上，小绮打电话给我，说不想对领导的修改建议妥协，只想按自己的想法完成剧本。明明昨天我游说她时，她还犹犹豫豫的，那么是谁给她下了决心呢？或者说，是谁能左右我表妹的想法呢？” “别把你表妹说得像是个没有思想和主见的空心人偶。”霍文涛把她带上二楼吧台，示意小林姑娘端杯饮料来，“我只是和她讨论了一番，主意是她自己拿的。” “哦，是吗？”阿萱笑得意味深长。 “随你怎么想。”霍文涛无所谓地耸耸肩，“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小林姑娘是个有眼力的，当下就端了气泡水和小点心过来。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阿萱的语气立刻随和起来，她摆摆手，“那倒不是……别这么看着我，我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恰恰相反，我是来向霍老板你道谢的！” “嗯？”霍文涛一愣。 阿萱感慨道，“其实昨天游说小绮之后，我就隐隐觉得后悔——说到底，振兴社团是我的梦想，小绮本身对话剧毫无兴趣，说穿了是被我用姐妹亲情拉下水的。她已经为社团做了很多，也做得很好，没必要为了我的梦想而妥协，去写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阿萱顿了顿，继续，“后来我在‘家长里短’看见了那则主题，越发后悔，想找小绮好好地谈一谈。但今天早上，她竟然先我一步地提出了拒绝。而依我对她的了解，我认为她的拒绝绝不是她一个人思考的结果。” 霍文涛听着，默默扬眉。 “我也顺势对小绮说了自己与‘妥协’的故事，”阿萱双手托腮，“我和陈鹏面临毕业，我是本地人，他家在别市，我们终于要面临这个现实问题了。” “的确。”霍文涛道。 “总之结论就是——陈鹏妥协了，他愿意为我离开家乡，留在本市。” “恭喜你。” “谢谢。虽然这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我也明白妥协的背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阿萱陡然带了几分深沉，“小绮对我说，她觉得妥协的本质是舍不得。这没错，陈鹏放不下我，所以选择妥协。但这并不是全部。如果说‘妥协’看似如山一般平静，那么背后汹涌的情绪就如同山洪一般，随时可能爆发，随时可能将大山冲垮。” 霍文涛已经听明白了，或者说，他早就明白这一点。 “昨天的主题我看了，社畜男人舍不得高薪工作选择妥协，但背后是对领导滋生了更多的埋怨。那位被出轨的女士舍不得被老公养的生活而选择妥协，但她心底蔓延的怨恨只会愈演愈烈。我和陈鹏也是一样的……”阿萱叹气，“陈鹏选择为爱情妥协，这意味着未来，若我们的爱情褪色，或是生活遇到坎坷，他都会向我索取更多的情绪来填平他的不满……我甚至可以想象他对我抱怨——‘阿萱，当时我是为了你才留下来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霍文涛禁不住笑了，“……演得很好，不愧是话剧爱好者。” “我只能说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来面对未来可能的这一幕——因为眼下我们放不下彼此，我们别无选择。”阿萱喃喃，“但，小绮这件事不一样，她不是别无选择的。若她为了姐妹情而选择妥协，很可能会有委屈难过，甚至埋怨我的一天……这绝不是我想看到的…… 所以我和小绮说好了，剧本由她自由发挥，能不能过审就听天由命吧。我刚才也去了校领导那儿，毛遂自荐说学校艺术节，社团可以演出一些领导们推荐的‘正能量剧本’。于是经费终于批下来了。” 阿萱说完了。霍文涛沉默片刻，才道，“你说得很好。若你早点说是来感谢我的话，我就不至于请你喝饮料来安抚你了。” “哦，谢谢！”阿萱扬眉，“这是请我的吗，我本来还打算付账呢！” “额……” 楼下一阵风铃声响起，是背着书包的桑绮紧赶慢赶地进来了，“抱歉抱歉，堵车！我的劳动合同上应该补充一条：堵车这种不可抗拒因素不能算在扣薪范围之内……哎，表姐你在？” “对啊！”阿萱俏皮地笑了笑，甚至对桑绮扮了个鬼脸，“来找某个总喜欢对你‘洗脑’的家伙儿‘兴师问罪’啊！” “哎？” “开玩笑的啦，看把你紧张的！我和陈鹏约了看电影，先走一步啦！”说罢，她咯咯笑着离开了。 眼见着表姐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外，桑绮扭头问霍文涛，“阿萱说了什么？” 她紧张兮兮的模样却把霍文涛逗笑了，他说，“嗯，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 “哎，真的吗？”桑绮惊得眉毛都竖起来了。 “觉得愧疚吗，不如我们再聊聊你的劳动合同？我觉得‘弹性上班’这个词语的定义需要更精准一些——确切地说，你老是这么迟到，作为发薪水的老板，我很吃亏。” “啊……”桑绮看了看挂钟，顿时理亏地摆摆手，“不聊了不聊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是你自己昨天说的，希望我不要被任何理由道德绑架，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第56章 ……………… 桑绮坐在二楼的落地玻璃旁，打开那台银白色的电脑翻到‘家长里短’留言板，发现不知何时，霍文涛竟回复了那条留言。 “致一杯过期的啤酒，你好。今天有人对我说，如果说‘妥协’看似如山一般平静，那么背后汹涌的情绪则如同山洪般，随时随地可能将大山冲垮。虽说这是你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但，你的朋友兴许也不会看到你溺死其中。祝好。” ……………… -------------------- 下一章何女士要登场了，小桑桑要别扭啦 第25章 二十五 阳光明媚的下午，三流剧作家兼书店员工桑绮正坐在云间书店的二楼，口中念念有词地创作着她的最新剧本。 “但愿你如同中邪般的模样，不会让客人们误以为书店的饮料被人下了诅咒。”霍文涛收走她手边的空杯子，“怎么，遇到瓶颈了吗？看你写写删删好一阵了。” “嗯……”桑绮嘟着脸蛋儿，“之前写得行云流水，但到这段剧情，怎么写都不顺。” “哪一段？”霍文涛干脆坐在她身边。 “嗯……”桑绮眨眨眼，“关于出轨的那一段。” “哦，”霍文涛微微挑眉，“男人若是出轨了，女方便也要出轨一次才算公平。这就是等价交换。” “对，就是这一段，可以说是核心剧情了。可我怎么都写不好……就是写不出那种灵肉丰富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你没出过轨？”霍文涛开了个玩笑，“也不是。你没遇到过霸道总裁，不也把霸总的爱描写得活灵活现吗？” “……霍文涛，你是不是一天不讽刺我几句就觉得呼吸不畅？”桑绮瞪他一眼，“那种是魔幻言情小说，可现在我走的是写实风格。” “怎么，难道你需要写实到去脚踏实地地出轨一次，来找灵感？”霍文涛笑着笑着，渐渐笑不动了，“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现阶段你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还想玩出轨？” 此刻的桑绮的确笑得有点儿谄媚，因为她斗胆提议，“老板，我能不能在留言板发布个关于出轨经历的征集帖，来找找灵感？” “当然不行！”霍文涛一口拒绝，“你把留言板当什么了？若是引来一些奇奇怪怪的留言，你这个月一分钱薪水都别想拿。” “好吧……”桑绮无奈地叹气，“可我自己没这份经历，身边人也没有出轨过的，我连个采访对象都找不到。” 说罢，她的眼神望向吧台后的小林姑娘，小林一脸惊恐地擦着玻璃杯，连声道，“我没有我没有。” 她的眼神又望向算完账正在泡咖啡的老杨，老杨赶紧正色对霍文涛道，“天地良心，我可不会做对不起你表舅妈的事情！” 最后，她的眼神又落在霍文涛脸上。霍文涛眉头一蹙，“你看着我干什么，我也没有出过轨，我……”我是被出轨的一方好不好！ “知道啦……”桑绮摆摆手，生无可恋地看着屏幕上删得只剩几行字的章节。那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让霍文涛忍俊不禁，他禁不住嘴角上扬，逗她道，“我是真帮不了你。若是何女士下次再到‘家长里短’留言，兴许你可以直接问她出轨是什么感受。” “你真那么大方，可以让我直接问？” “有何不可。”霍文涛笑着，“反正她也不会再来了……” 随即，一阵悠扬的风铃声在楼下响起。一只纤纤素手推门探入，随即是一位穿着风衣，穿着红色高跟鞋的窈窕女子走了进来。她环顾四下，仰头看见了二楼的霍文涛，随即朝他招了招手。 霍文涛看见她了，宛如大白天见了鬼一般。 而桑绮也看见她了，并且在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哦，那不正是久未谋面的：何女士吗？ ……………… 其实说起来，桑绮并没有真正见过何女士的容貌——上次见她，不过是远远瞥见身影罢了。可即便如此，此时此刻，当何女士推门而入之后，桑绮几乎是凭着一股本能就认出了她，并且下意识地望向了身边的霍文涛。 霍文涛是惊讶的——他前脚刚吐槽了何女士不会再来，后脚对方就真真儿地上门来了。那一瞬间，霍文涛恍惚觉得自己很有做‘乌鸦嘴’的潜质，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表情，摆出属于书店老板的‘欢迎光临，来者都是客’的神色，对她点头示意。 而他的‘示好’似乎给了对方鼓舞，只见她款款走上二楼，以一种老朋友般熟稔的口吻笑道，“嗨，好久不见。我约了人在对面西餐厅吃饭，到得有些早，不介意我在你店里坐一会儿吧。” 此时的她距离桑绮很近，近到桑绮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是一种让人心旷的味道，而她花好月圆的脸庞则让桑绮浮想到一句话，一句霍文涛曾经用来形容她的话—— 她是一个80%男生都不会拒绝的对象。也不知此刻的霍文涛，是不是属于另外20%呢？ 桑绮于是满腹好奇地看着霍文涛，听霍文涛笑道，“只要满足店里的最低消费，当然不介意。” …………………… 何女士点了一杯红茶后，便选了个沙发座静静地翻看杂志。 老杨和小林已然不记得这位早就登场过的美女了，听霍文涛敷衍地说‘是老同学’后，也就鸟兽散地各忙各的去了。 第57章 老杨回电脑前清账，小林接到电话去门口等快递。桑绮则窝在吧台后面，有模有样地给自己调配着橙色天空。 霍文涛倒是半句话也没与何女士多聊，他收拾完新书之后，又转悠来吧台给自己泡茶。 桑绮熟门熟路地把茶叶罐递给他，又鬼使神差道，“你可真是坐怀不乱，定力非凡。” “什么？”霍文涛不明所以。 “……我是说，当初这样一位大美女把你叫去宾馆开房，你居然可以坐怀不乱，定力真好。”桑绮道。 霍文涛闻言，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桑绮，你的橙色天空里是加醋了吗，怎么说话酸溜溜的？” “哪有。”桑绮眨眨眼，“上次是你让我多多发现你的优点，别只看见你在市中心有一套二层楼门面房这一条。所以我正在努力发掘啊。” “那我只能说，谢谢你的夸奖。”霍文涛耸耸肩，“我早就说过她很漂亮，但现在仔细看，也不过尔尔。和梁小姐比，也胜不出多少。” “所以，她现在真的来了，你真能兑现刚才的承诺吗？”桑绮学着他的模样耸耸肩，居然有模有样。 “什么承诺？”霍文涛竟觉得‘大事不妙’。 “可以让我去问问她，关于出轨的感受吗？”桑绮说着，眼神居然有几分挑衅。 霍文涛一愣，脸色微微一变，“……桑绮，那只是玩笑话罢了。” “……好吧，那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这话会让她难堪，而你不希望她难堪，对吧。” “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已。我和她已经分手很久了，没必要说这些来刺激她。” “虽然分手很久，但她时不时会来找你，不是吗？” “喂喂，是她主动来找我，又不是我去联系她？书店大大方方开在马路旁开门迎客，她进来花钱还满足了最低消费，难不成我还赶她走吗？” “我可没说要赶她走，我只是个兼职员工，我有什么资格赶她走？” “行了行了，她不是说了约人在对面西餐厅吃饭吗，坐不了多久就会走的。你放心吧。” “我放心什么，我……”桑绮还想说些什么，却是忽而一愣。 因为她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何女士正用一种探照灯般的目光看着他俩，而此刻的桑绮陡然醒悟——自己和霍文涛的对话似乎越来越偏离正轨了。 “额……”霍文涛也察觉了，神色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却见何女士已然姿态优雅地起身，朝吧台处的他们二人走来。 “请问红茶喝完了，可以续杯吗？”何女士撩了下耳边的长发，笑道。 “当然可以。”桑绮立刻‘小林姑娘’附体，正想拿出红茶包，却听霍文涛淡淡道，“续杯加水就行了，不用再放茶包的。” 何女士的脸上浮出一抹尴尬，但她很快扬眉一笑，换了个话题，“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很热络的样子。” 此言一出，气氛越发尴尬。霍文漠着脸一言不发，桑绮则闷头倒开水，何女士勉强维持着笑容，直到小林姑娘捧着快递‘蹬蹬蹬’地跑上来了，边跑边说， “对了对了，你们刚才聊的关于出轨的问题，聊完了吗？我想起来了，我有个朋友她……” 小林姑娘终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她话还没说完，但见在场三人僵硬的神色，尤其是那位漂亮女客简直露出了要吃人的表情，小林便似懂非懂地捧着快递箱，转身又逃下楼了。 ……………… “……你们刚才在聊，关于出轨的话题？”何女士笑容温柔，声音僵硬。 桑绮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机械地把加了热水的茶杯捧给她。 霍文涛叹了口气，“……好吧，我们的确是在聊出轨的话题。因为这位桑小姐不仅是本店的店员，也是一位业余剧本创作者。她正在撰写的新作与出轨有关。” “是嘛。”何女士将信将疑，强颜欢笑。 “是的，我是x大学话剧社团的剧本创作者。”桑绮结结巴巴，“我写的剧本上学期还拿了奖，我……我……”说着说着，便无话可说。她为自己的没话找话而感到羞耻，便讪笑着躲去一旁，装聋作哑地继续洗榨汁机了。 霍文涛陪何女士一起回了沙发座。 桑绮伴着哗哗的水流声，隐隐约约听见他叹气着对何女士说，“我和她没有在聊你……” 我，她，你。 哦，这人物关系太复杂了。 ……………… -------------------- 第26章 二十六 “其实，我等会儿是要去对面的西餐厅相亲的。”何女士抚摸着自己纤细的小臂，眼神在半空中弯了道暧昧的曲线，最后落在霍文涛脸上，“你……不会好奇，我的相亲对象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霍文涛摇了摇头，“不管是怎么样的男人，你都有办法搞定他的。” “你这是在夸我吗？”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 “……对啊，因为我曾经也搞定过你。”何女士眯了眯眼，长长的睫毛颤呀颤，“是我先对你表白的，还记得吗？” “记得。” “那……为什么我现在却怎么也搞不定你了呢？”她的语气竟有几分幽怨。 第58章 霍文涛顿了顿，“你和方力坤分开了吗？” “前几天我看到他在留言板的留言了，”她叹了口气，“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心里放不下你，却还钓着他不放——我想这应该就是他给你留言的目的吧，他不过是想借机诋毁我罢了。因为我和他彻底分手了。” “哦，是嘛。”霍文涛平静道，“我早就知道，他不是诚心来向我道歉的。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一点。” “然后呢？” “然后？” “没别的了吗？”她渐渐激动，胸口起伏，“我和他终究分手了，你怎么想？会觉得幸灾乐祸吗？” “我没有……”他顿了顿，下意识瞥了一眼不远处桑绮的背影，“好吧……的确有一点。但不多。” 而她却惨然一笑，“幸灾乐祸也无妨……因为我最怕的是当你想起我时，是无动于衷的。” 霍文涛不说话了。 只剩何女士幽幽道，“我最怕你想起我时无动于衷，因为即使分开了这么久，我每每想到你，依旧无法释怀……”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深情，”霍文涛波澜不惊，“你若是真这么爱我，当初就不会出轨我的朋友。” “我……”这句话，仿佛一把利刃，撕破了何女士的煽情演出。她只得重新酝酿了情绪才继续红着眼眶道，“说到底，我会出轨你的朋友，还不是因为你！因为我感受不到你对我的爱，我觉得你没那么爱我！那么一味爱着你的我岂不是像个傻瓜？霍文涛，你该不会觉得我一次一次地来找你复合，是因为知道你有一栋市中心的门面房吧，当然不是，绝对不是！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等一下要与我相亲的男人，他年薪百万，他也有价值不菲的车和房，他……” “也许你说得对。”霍文涛却无视她失控的喋喋不休，平静地打断了她。 “什，什么？”一瞬间，她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狼狈。 “也许你说得对，”霍文涛叹息着，“我可能……的确没那么爱你……” “你……” “当初我接受你，是因为你很出色，你是个80%男人都不会拒绝的漂亮女孩儿。可当年你和我一起在宾馆里，我却没有与你更进一步的打算……” “你别说了……”何女士的脸涨红了，对她而言，那绝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有人把这称之为坐怀不乱，定力非凡。当时可能我也这么看待我自己。但现在想来，可能只是因为我并没那么爱你，所以犹豫着，不想负担你的未来罢了。”霍文涛的眼里居然闪过一丝愧疚，“我……” 而何女士只是厉声喊了一句，“不许对我道歉！不……不……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 何女士看看手表，整理了表情和仪容，准备去奔赴她那价值不菲的相亲了。 “你觉得，我能成功吗？”临走时，她巧笑倩兮。 “关键在于你‘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霍文涛笑了。 何女士于是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感慨道，“果然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句话说得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开书店的我绝做不到年薪百万，放开执着，你可以找到更好的。”霍文涛诚心诚意。 她轻巧地背起香奈儿包，走到楼梯处，她忽然说，“嗨，你刚才不是在聊出轨的感受吗？难道不想问问我，当初出轨时是怎么样的心情吗？” 霍文涛闻言，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桑绮，见对方正埋头在洗另一台搅拌机。 何女士勾起一抹笑意，“当初我出轨时，也会有心虚，不安，焦虑的情绪，但更多的其实是——期待。” “哦？” “我一直想象着当你发现我的背叛时，会是一种怎么样的表情？你会生气吗，会吃醋吗，会为了我而性情大变吗？甚至当我和方力坤约会时，总会抑制不住地幻想若是被你发现的话，你会不会冲动到揍他一顿？” “……我不会，我不是这种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男人。”霍文涛无语道。 “我知道你不会，所以我说了，只是幻想罢了。”何女士笑得有一丝苦涩，“而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的话，我想……我会很高兴，很高兴的……好吧，我走了，祝我成功。” “再见。”霍文涛点了点头。 她也轻轻点头，又探身对着吧台处的桑绮道，“桑小姐，再见。” “哎？”桑绮一愣。 她微笑着指了指桑绮胸口的员工姓名牌，那是霍文涛前阵子特意为桑绮定制的。 “希望你创作顺利，桑小姐，再见。”她客客气气地又说了一次。 倒是桑绮顿时诚惶诚恐，脱口而出道，“再见何女士！”说罢，连桑绮自己都是一愣，霍文涛亦是一脸无语，仿佛在说‘这姑娘有点儿呆啊’…… 只有何女士本人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容，她拍了拍霍文涛的肩膀道，“哦哟哟，何女士……看起来，没少对小女孩儿说我坏话吧……走了，拜拜！” ……………… 何女士推门离开了，桑绮站在落地玻璃窗边看着她娉婷袅娜地在对面西餐厅前与一个男人打了招呼，并肩进去了。 “看上去是个不错的男人啊，边上停着的保时捷是他的？”桑绮好奇地张望。 霍文涛却换了个话题，“刚才，都听到了？” 第59章 “额……”桑绮尴尬地转过身，讪讪笑道，“多少听到了点儿……原来小林平时待着的那位置真的能听得很清楚呢。” 于是正在楼下偷懒的小林姑娘忽然打了个喷嚏。 “所以，对你的剧本有帮助吗？”霍文涛看着她。 而她也看着对方，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桑绮正坐在书店的二楼落地窗边撰写剧本。霍文涛坐在她身边闲闲道，“这剧本完成后能不能给我一个署名？” “为什么？”桑绮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告一段落，扶了扶眼镜不解地问他。 “不仅是因为剧本的灵感来源是我，以及我的前女友，更是因为你是堂而皇之在工作时间，拿着我发的薪水在撰写自己的剧本。请问，难道我不应该有署名权吗？” 霍文涛的振振有词让桑绮莞尔一笑。她抿嘴道，“那何女士岂不是也该署个名？” “她不用。”霍文涛耸耸肩，“反正她也不会再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保时捷停在了书店外的停车位上，从车上走下来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女，挽着爱马仕包包款款而来，伴随着一阵风铃声走进了书店。 何女士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笑意，向着二楼的他俩招招手，“hello，我又来了！” 桑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霍文涛。而乌鸦嘴的霍文涛亦是一怔，下意识道，“不是我叫她来的。” ………… “的确不是他叫我来的，我是不请自来的。”何女士说着，婉拒了小林姑娘递过来的菜单，“今天就不满足最低消费了，因为我说几句话就得走。” “你想说什么？”霍文涛瞥了一眼窗外的保时捷，很明显车里的人正在等她。 “我想来对你说一声‘谢谢’。”何女士笑颜如花，“谢谢你三番五次地对我无动于衷，我才得以遇到更好更棒的男人。” “恭喜。我早就说过了，你可以的。”霍文涛道。 “是呀，”她娇媚地抚了抚腮边的长发，语态轻佻，“年薪百万的快乐，你一个区区开书店的可真想象不到。” 霍文涛笑了笑，也不生气。反倒是一旁的桑绮禁不住皱了眉头，几乎是不假思索道，“是啊，因为我们这家书店的门面房现在市值早就过千万了呢。” 话一出口，桑绮自己就后悔了——天呐，她是在干什么呀，老板本人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她凭什么替他不争馒头争口气啊！ 眼见着霍文涛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而何女士则不知为何掩嘴笑个不停，桑绮的脸颊顿时烧得通通红，支支吾吾地找了个借口—— “啊……小林那儿的榨汁机还没洗干净呢，我去帮帮她。”随即落荒而逃。 何女士笑够了，转身准备离开。她老朋友似地拍了拍霍文涛的肩头，声音虽轻，却恰如其分地正好能让不远处的桑绮听到，“不错啊霍老板，小姑娘很护短啊……” 霍文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映衬得何女士笑容灿烂。 她甚至兴致盎然地转身对桑绮道别，“拜拜桑小姐……我对了，我的全名叫何美慧！” ……………… 何美慧走了，出了书店走上保时捷，亲亲热热地给了驾驶座上的男人一个热吻。 桑绮洗完榨汁机后坐回电脑前。霍文涛踱步过来，说道，“虽然刚才很感谢你对我的维护，但下次你若是再迟到早退，我还是会扣你薪水的。” 桑绮浅浅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忽然正义感爆棚罢了，才不是图你的三瓜两枣。” 说罢，她活动下手指继续撰写剧本。 霍文涛坐在一旁看了几段，看来剧情的确是捋顺了：男主角出轨之后，女主角便也精心策划了一次出轨。她既心虚又害怕，却也抑制不住地期待着自己的出轨被男主角发现，因为—— 因为只有当他发现了，也体会到被伴侣出轨的痛苦时，等价交换才真正成立啊。 女主角的整个心路历程脱胎于何女士的经历，却又契合剧本主题进行了巧妙的修改。霍文涛看着，不禁心生佩服—— 欧阳萱说得对，桑绮可能比她自以为的要能干得多。 “怎么写到这里，停了？”霍文涛正看得入迷，指着文档下半段的空白道，“你又卡壳了？” “嗯……”桑绮可怜兮兮地点点头，“出轨的心路历程写完了，但接下来的一段我又怎么都写不好了。” “是什么剧情？”霍文涛道。 “是……”桑绮眨眨眼，眼神里满是期待地瞅着他，“是主角去开房的剧情……” 霍文涛结结实实地一愣，随即迎着桑绮的目光厉声道，“开房……你……你不会指望让我帮你完善这部分的剧情吧！” “可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桑绮争辩道。 “怎么你以为我就经验丰富吗？”霍文涛瞪她。 “总比我有经验吧，我能采访你几句吗？” “我开始觉得你们校领导说的话是正确的了……” “什么？” “拜托你们演出一些正能量的剧情吧！”霍文涛丢下这句话，红着耳朵离开了。 ……………… -------------------- 第27章 二十七 虽然桑绮义正严词地说‘开房’才不是什么负能量的低俗情节，这是推动剧情发展，揭示主题的重要一环！ 第60章 “……所以，你可以去下载一些日本小电影，比你追着我问要强多了。”霍文涛道。 这下，轮到桑绮脸一红了，“我又不是要写情 ~色小说！我只是……只是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想要了解一下流程和细节罢了……” 说着说着，她也渐渐闭了嘴，毕竟再往下深入可就不妙了，搞得她是在盛情邀请霍文涛和她共同体验似的。 于是这事儿一时没了下文，毕竟这段剧情在剧本中占的篇幅不大，桑绮就留着再琢磨琢磨，而霍文涛也没再过问她的创作进度。 直到几天之后。 ………… 这天下午，桑绮又迟到了。 霍文涛正精心布置着橱窗里的宣传海报——‘云间书店五周年店庆’的几个艺术字可是他昨晚费了心思才描画出来的。刚把海报调整到最佳角度，他一抬头，隔着橱窗玻璃瞧见了站在马路对面的桑绮—— 确切地说，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一个年轻男生并肩而立，正在交谈。 霍文涛不禁扶了扶眼镜，但隔着马路，依旧看不清桑绮的表情。他倒是认出了男生，是话剧社团那名叫高竞的成员，曾经和他激情辩论过关于‘永恒爱情’的话题，随后一转眼就把目标从桑绮转到了小林身上。 所以霍文涛对高竞的印象可不怎么样，他甚至饶有兴趣地看着街对面的两人，琢磨着他俩究竟能聊多久，而当桑绮进门之后，又该通知她扣多少工资才好。 可，他俩未必也聊得太久了吧。桑绮依稀是笑的，高竞亦是。阳光灿烂，落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活脱脱就是一副秋日小情侣约会般的美好景象。 真奇怪，明明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霍文涛就是觉得，他俩正有说有笑！ 于是当桑绮终于挥手告别高竞，随即一蹦一跳地穿过马路推门走进书店时，霍文涛脸上的表情可不怎么灿烂。 “我能知道你们站在街对面都聊了什么吗？”霍文涛轻描淡写道。 桑绮放下包，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霍文涛耸耸肩，“毕竟是在你理应上班的时间——也就是说，你刚才是拿着我发的薪水在与他聊天，所以我有权知道吧。” “好吧，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觉得，你对这种话题可能没兴趣。”桑绮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兴趣……等等，”霍文涛猛然一个激灵，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等等，你……你，该不会是在问他关于‘开房’的事儿吧？” “啊？”桑绮瞪眼。 霍文涛显然被自己的灵光乍现给吓到了，正色又厉声道，“桑绮，虽然你素来幼稚，但对人一点儿防备心也没有真的好吗？高竞的确是话剧社团的人，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你贸贸然对个半生不熟的男人采访这种内容，就不怕人家想歪，继而对你动什么歪脑筋吗？” “等等，在你说教我之前，可否容我辩驳一句，”桑绮宛若被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一样，浑身难受，“我根本没问高竞关于‘开房’的事情！” “没有就最好！”霍文涛长舒一口气。 “真是的……”桑绮没好气道，“我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讨论这个？我真好奇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模样的？幼稚？无知？甚至愚蠢？” “的确幼稚，所以比你年长几岁的我不得不提点你几句。”霍文涛一派理所当然，“等等……你不可能和别的男人讨论这个……那我呢？你怎么就能满不在乎地对我提这个？” “对哟……”连桑绮自己也愣了下，“兴许，我在潜意识里没把你当男人吧。” ……………… “刚才我和他正在聊社团招新的事情，”喝着小林姑娘端来的橙色天空，桑绮惬意地长舒一口气，“表姐对这次招新很重视，想为社团补充新鲜血液。我本以为你对社团的话题不感兴趣呢……啊对了，其实我正想向你请个假，招新定在周四下午，所以那天下午我来不了书店了。” 霍文涛闻言，目无表情地伸手指了指橱窗里的海报。 桑绮看见了，诧异道，“哎，这么巧，书店店庆也是本周四吗？” 霍文涛点了点头。 “所以，又到清库存的好时机了吗？”桑绮抿嘴一笑，她才不信霍文涛会实打实地让利于民呢。 霍文涛微微挑眉，只说，“所以那天，书店的人手可能会不足。” “可我已经答应表姐了，”桑绮有些为难，剧本创作的事儿表姐迁就了她，她多少心怀感激，想趁着活动帮点儿忙，“这样吧，仓库里的旧书呢，我周三就帮你搬出来陈列好，周四下午的招新活动结束后，晚上我还是可以来书店帮忙的。” 霍文涛于是瞅了她一眼，摆摆手，“随你，反正……” “反正薪水照扣，我知道啦。”桑绮笑了起来。 ………… 今年开学之后，话剧社团多少冷清了些，有成员毕业离校，也有各种原因退团的。连桑绮和阿萱，陈鹏都已经升入大四，眼见着就要面临实习毕业的压力，以后留给社团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于是阿萱很重视这次招新，一方面想为社团补充新鲜血液，另一方面也想考察一下她心目中的下一任社长人选——高竞的能力。 活动基本是高竞在策划和运转，截止收摊时已经吸收到了几十个对话剧感兴趣的新人。甚至其中有个叫邱莉媛的女孩是话剧演员顾森的后援会会长，她说能为社团提供更多福利，比如参观彩排，参与演员见面会等等。 第61章 “桑绮是在创作剧本吗？市话剧院今年刚好有征集原创剧本的活动，通过甄选的话，有机会成为话剧院的正式演出剧目哟。”邱丽媛道。 “能具体聊聊吗？”阿萱一听就来了精神——毕竟小绮的剧本又是出轨又是开 房，在校领导那儿怕是过不了审核，能向话剧院投稿再好不过！ “行啊，我经常出入话剧院，对活动很了解。”邱莉媛落落大方，阿萱更是热情洋溢地邀请她共进晚餐，自然也要带着桑绮一起。 桑绮迟疑片刻，但阿萱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想什么呢，一起吃晚饭吧。听听话剧院的征集活动，兴许对你而言是个天赐良机！” 于是招新结束后，陈鹏和高竞收拾摊位。而三个女孩儿则一起去了韩国烤肉店大快朵颐，邱莉媛侃侃而谈，的确提供了不少有用信息，桑绮听得蠢蠢欲动，却也禁不住自我怀疑—— 这个目标对我而言可行吗？是不是太遥远了一些？ 阿萱似是看出了表妹的恍惚，趁倒饮料时推了推她的肩膀，笑道，“别想那么多了，不妨一试。” 是啊，不妨一试。 桑绮的心忽而变得热腾腾的，像一笼刚刚掀开盖子的小笼包一般充满希望。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她竟在眼前浮现出霍文涛的那张臭脸来。 她忽而很想问一问霍文涛，“嗯……你觉得我行吗？” 阿萱买单去了，邱丽媛去了洗手间，桑绮便掏出手机。微信上，一个多小时前是她发给霍文涛的一条， “抱歉，临时有事儿得和表姐吃晚饭，今晚兴许不能来书店上班了。” 随后她还贴心地补充一句，“你扣我薪水吧，我毫无怨言。” 但小气巴拉的霍老板始终没有回复她。是在气她言而无信吗，还是今晚的生意好到他无暇回复？桑绮愣愣地出了会儿神，随即给小林姑娘发了微信， “小林，抱歉今晚过不来了。书店生意怎么样，旧书都清仓完毕了吗？” 小林姑娘很快就回复过来了，“生意不错，旧书清了一半。老板刚刚把另一半又抱回仓库了。等下一个清仓的机会呗。” “哎？”桑绮一怔，“这么早就把旧书抱回去了？现在离打烊还早了吧。” “啊呀，我们已经准备下班了。”小林姑娘道，“老板等会儿另有安排吧，今天毕竟是他的生日。” “什么？”桑绮大吃一惊，整个人都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今天不是书店的五周年庆吗？” “对啊，”小林也很惊讶，“五年前，老板就是选在了自己生日的当天开门营业的呀。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桑绮讷讷。 想起许久之前，有一次霍文涛开玩笑地问她和小林，想不想知道他的生日时，她和小林顿时鸟兽状地散开了。然而其实，大家都知道，不知道的只有她一个人罢了。 “真是的……如果是生日的话，干嘛不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她握着手机，出神地看着得不到回复的微信页面，心里犯着嘀咕，“其实他自己也说过，知道别人的生日才不是什么好事儿，因为还得不得已地送祝福或者礼物……所以他其实并不想收到我违心的祝福吧，三十岁的大男人也不会那么在意生日的吧……等等，小林说他提前闭店了是有活动？他……能有什么活动？和谁一起活动？” 她一下子充满好奇，又忽而觉得烦躁不安。 阿萱和邱莉媛回来了，一副很是投缘的样子手挽手道，“我们再找家甜品店坐坐吧。” “啊不了，”桑绮几乎脱口而出，“我还要去加班。” ……………… -------------------- 第28章 二十八 小林发微信给她，说自己和老杨已经下班走了，“不过老板还在哟，他要收拾一下再走。” 于是当桑绮匆匆推门而入时，霍文涛正好关上书店的最后一盏灯。这种在朦胧下的凝神对视，似乎于他们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桑绮调整了紊乱的呼吸，从昏暗中渐渐走到月光里，走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 而霍文涛则皱了皱眉头，仿佛对于‘她忽然出现’这件事需要有个五秒钟的适应期，才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要翘班，还让我随便扣薪水吗？” “所以，你明明收到我的微信了，却故意没有回复我，对吗？”桑绮语气微嗔。 “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回复你。”霍文涛淡淡道。 “为什么？”她顿时好气又好笑，“就因为气我缺席了你的生日？而且是在你完全没有告诉我的情况下。” 他沉默片刻，别过脸去，“首先，我并没有在生气，我才没有那么幼稚。其次……如果你真心想知道的话，你一定会知道的。比如我和你签的用人合同里，不仅有你的身份证号，也有作为老板我的身份证号。” 好吧，他这副别别扭扭的模样居然有几分……可爱？ 桑绮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她居然会有觉得霍文涛可爱的一天！ 她不禁煞有介事地凑到霍文涛眼前，想要仔细研究一下他的表情，“好吧，我承认我没有你那么……那么仔细，但我还是回来了，不是吗？” “今天提前打烊了，没有加班费，你不必回来的。”霍文涛又固执地别过脸去。 “我知道今天已经打烊了，但听说你下班后还有活动。”桑绮又把自己笑吟吟的脸庞送过去。 第62章 “的确有活动，但你应该不感兴趣。”霍文涛故作漠然地瞥了她一眼。 “你怎么知道我不感兴趣……”桑绮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却灵光乍现，脸色都变了，“等等……你的意思是，打烊之后你约了人？那我现在是妨碍你赴约了吗？好吧好吧，那我还是识趣点儿自己回家去吧。不过冒昧地问一句，你约的人该不会是何女士吧？虽然你总觉得我幼稚，但作为小辈的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何女士相亲成功，已经有男朋友了，无论是从道德还是情感上，你都不应该……” “等等，在你说教我之前，先听我辩驳一句，”霍文涛宛若被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一样，浑身难受，“我怎么可能去约前女友？她倒是卡在今天凌晨给我发了生日快乐的短信，但我根本没回复过她……真不知道你幼稚的小脑袋瓜怎么会冒出这种可笑的想法!” “不是就最好。”桑绮微微挑眉，“然而你顺势炫耀一下前女友还惦记你的行为，也不见得有多成熟。” 霍文涛无语地看着她，终究坦白道，“……好吧。我下班后的确有活动，但，是私人活动，并没有约别人……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倒也可以顺便捎上你……仔细想想，捎上你可能更方便。” “是什么活动？”桑绮好奇地眨眨眼睛，“我要参加！” ……………… “嗯……”奶茶店里，桑绮跟在霍文涛身边，从店员手里接过奶茶，讷讷道，“所以，你所谓的生日特别活动，就是用光在今天收到的所有优惠券？” “因为不少优惠券仅限于生日当天使用，不用的话就浪费了。”霍文涛点点头，把喝完咖啡的空纸杯丢进垃圾桶的他郑重其事道，“而浪费是可耻的！” “好吧。”桑绮喝一口奶茶，所以他俩从书店出来后，陆续去了附近的咖啡店领生日免费咖啡，甜品店领了免费甜筒，西餐厅吃了赠送的芝士蛋糕，现在到了奶茶店，以生日半价的优惠买了新品奶茶——霍文涛已经喝不下了，便把不浪费的光荣任务交给了桑绮。怪不得他说，捎上她更方便呢！ “接下来还有哪里？”桑绮已经觉得肚子圆滚滚了，“我真的吃不下了。我可是吃了晚饭才来的。” 霍文涛于是往她的肚子上瞥了一眼，无声地笑了笑，“放心吧，下一站不是犒劳嘴，而是脚。” “什么？”桑绮不明所以。 于是十几分钟后，足底按摩店里传来了桑绮如同杀猪般的叫声，“啊！！！疼，轻点儿，轻点儿！疼！！！” 霍文涛原本也锁着眉头，却硬生生被桑绮的狰狞脸给逗笑了。 按摩师倒是一本正经，“小姐，你这儿疼的话，说明心肺功能不好啊，要多按摩多锻炼。” “我知道了，你轻点儿……啊！！”桑绮大口喘着气，回眸狠狠瞪了霍文涛一眼，“以后这种买一赠一就不用带我来了！” 霍文涛笑得正开心呢，他脚边的按摩师也是一用力，霍文涛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回，轮到桑绮掩嘴一笑，“话说去年，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处理买一赠一的？” 霍文涛稳了稳表情，“带着老杨一起来。所以今年，今天，他开溜得特别快。” ……………… 不得不说，足底按摩这玩意儿，按得时候生不如死，出来之后却的确神清气爽。桑绮只觉得整个人都爽朗起来，简直脚下生风。她扭了扭腰肢，问他，“还有哪家的优惠券没用掉吗？” “还有最后一家，只是……你行吗？”不知为何，霍文涛竟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然而桑绮后知后觉，生机勃勃地挥舞着小拳头，“有什么不行的？足底按摩我都挺过来了！走吧走吧，别浪费啊，浪费可耻！” “行，是你自己说要去的啊。可别反悔。”霍文涛笑得更玩味了，领着她往另一条路走去。 于是十分钟后，桑绮跟在霍文涛身边，立在了一家宾馆门前。 她眼角抽搐，讪讪一笑，“……你说的最后一张生日优惠券，就是这里？” “没错，”霍文涛佯装心平气和，他清了清嗓子道，“这家宾馆给我发了一张两小时免费钟点房的优惠券……嗯……是你自己说的，浪费可耻……” ……………………………… -------------------- 第29章 二十九 桑绮和霍文涛站在宾馆前台时，桑绮那刚被按摩过的足底就开始发虚了，她甚至觉得整个人晕乎乎宛如飘在云端，尤其是当前台接待员核实了霍文涛的优惠券，转而对她说， “小姐，你的身份证也需要登记一下。” 桑绮一愣，整张脸涨得通通红——她还是人生第一次！和男人来开房还被要求登记身份证！ 然而霍文涛就淡定多了，直接道，“她没带，就登记我一个人的吧。” 于是在桑绮错愕的目光中，接待员便睁只眼闭只眼地放他们过去了。 …………………… 走在宾馆走廊厚实却略显陈旧的地毯上，桑绮连说话都细声细气了，“原来只要说没带就行了啊。” “这种大学城附近的小宾馆，管得都不严，不然就会少了很多生意。”霍文涛笑了笑，“是不是涨知识了？” 桑绮点点头，又皱眉道，“喂喂，我忽然想起来了，咖啡店奶茶店发生日券给你就算了，宾馆为什么邀请你免费开房，难不成你……” 第63章 “收起你的胡思乱想，”霍文涛果断打断她，“之前书店承办过几次活动，例如小型签售会，见面会之类的。来往人员都由我负责订住宿，所以在这家宾馆办了会员卡。” “哦。”桑绮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倒是霍文涛不满地眯了眯眼睛，“我能问一句吗？在我解释之前，你是遐想了什么负能量的低俗剧情吗？” “……我还以为这里就是当初你对何女士坐怀不乱的宾馆。” “……我真是佩服文字创作者的脑回路。” “谢谢，”桑绮笑了笑，“我接受你的夸奖。” 两人本还算有说有笑，却在刷了房卡，并肩走进房间之后，气氛蓦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大学城附近的宾馆，客源大多是学生情侣，于是狭小的房间被布置得格外‘温馨浪漫’—— 灯光昏沉，粉嫩的墙壁上已然脱落了几处墙纸。硕大的双人床几乎占了房间大半的空间，连床单枕套都是骚气十足的玫红色，房间的厕所和浴室居然是用落地玻璃隔断的，坐在床头就能把马桶和淋浴一览无遗。 “怎么会有这种设计？”桑绮错愕不已，她也曾和父母旅游住宾馆，但从来没见过全透明的厕所浴室，“……情侣们难道喜欢互相看洗澡和上厕所？” 霍文涛忍不住笑了，“……我想，应该是为了让房间显得通透宽敞吧。” “好吧……”桑绮皱皱眉头，情侣宾馆与自己想象的还真不太一样，这就是她跟着霍文涛一起进来的原因：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剧本创作而来实地考察罢了。 “怎么样，有收获吗？”霍文涛问她。 桑绮点点头，手指了指电视机旁的一个大展柜，脸色微红，“很有收获，这里和我想象的还是不太一样。” 是啊，大展柜里居然光明正大地摆着一溜儿……安全套，各种品牌各种花色，还都明码标价着，让桑绮这个连初恋都没有的黄毛丫头耳朵都烧红了。 “嗯……”霍文涛也看见了，轻轻咳嗽一声，“的确很露骨。” 接下来，两人就相顾无言了，只得略带尴尬地一个坐在床头上，一个坐在沙发上。四下静得过分，连浴室漏水的滴答声都一清二楚。桑绮竟觉得热，摁半天遥控器却打不开空调，她调笑着， “哦天呐，免费赠送果然没好货。连空调都是坏的，我来看看电视机。” 电视机倒是一下子就打开了，只是正播放着某些为情侣助兴的小节目，香艳逼人，吓得桑绮手中的遥控器都掉地上了，又手忙脚乱地捡起来，赶紧关掉！ 于是，桑绮觉得更热了，热得脖颈间隐秘地起了一层汗珠。这间狭小房间里处处透露着暧昧的信息，浓度高得桑绮都快喘不上气了。 “嗯……”倒是沙发上的霍文涛说了一句，“你不必紧张，不过是为了你的创作实地考察而已，我们坐坐就走。趁现在，你好好体验一下。” 桑绮点头，他语气中的平静似乎感染了她，她这才松口气地整个人往床上一躺，眼睛瞪着泛黄的天花板发呆。 房间里静得吓人，她似乎能听见霍文涛的呼吸声和自己砰砰然的心跳声。她竟忽而觉得，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是如此地和谐动听——真有趣，明明她和霍文涛是两个截然不同，不太和谐的人呢。 “我猜猜，你的小脑袋是不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霍文涛含笑的声音在沙发上响起。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他说得理所当然，“能说说看吗？” “不能。”桑绮一口回绝，因为…… 因为此时此刻，她居然冒出了一个很危险的想法！ 暧昧狭小的空间，坐在沙发上冷静自持的霍文涛，和躺在床上局促不安胡思乱想的女孩儿——这一幕是不是有点儿似曾相熟！ 桑绮竟开始理解多年前的何女士了！那一年在两人单独相处的宾馆里，在那般暧昧的氛围之下，霍文涛的坐怀不乱对何女士而言着实有点儿伤自尊…… 哦不不不，这种想法实在太危险太恐怖了！搞得她很期待此刻的霍文涛会起身对自己做什么似的，她没有，她绝对没有，她绝对不会有这种可怕的思想！ 于是脑海中一番人神交战的桑绮‘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动静大得把霍文涛吓了一跳。他也从沙发上站起，问她，“怎么了，是床上有什么吗？” “不……不……没什么……”她稳了稳呼吸，把胡思乱想从脑袋里统统赶出去，却依旧有些不敢看他。 他却说，“好吧，我还以为床铺上有蟑螂呢。” “什，什么？”桑绮一愣。 “去年帮出版社的工作人员订了这里的房间，事后他们反馈，这间宾馆卫生不行，他们见到过拳头大小的蟑螂。” “什么？”桑绮大惊失色，光是想象‘拳头大小’就已经鸡皮疙瘩一身。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真觉得床单下面有动静，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嗖嗖’爬过，吓得她一跃而起地跳离床铺。房间狭小，她这一跳就径直跳进了霍文涛的怀里，霍文涛下意识地接住了她，抱住了她，耳边是她的大呼小叫， “你你你快看看，床单下面是不是真的有蟑螂！” “我……”霍文涛却一动不动。 是的，他抱着桑绮一动不动，脑海已然一片空白了。 第64章 ……………… 床单不动了，也不知某些拳头大小的家伙儿是不是也识趣地避开了。而当桑绮从对蟑螂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才错愕地发现自己正处于什么境地。 天呐，自己的手臂是何时自然而然地搂住霍文涛的脖子的？而霍文涛的手臂又是何时自然而然地圈住她的腰肢的？ 而这般在朦胧和昏暗中的四目相对，于他们而言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只是距离这般近的，近得能看见对方微微干燥的嘴唇和不安滚动的喉结的，似乎还是头一遭呢。 ……………… 几天之后，桑绮正坐在书店二楼的落地窗边撰写剧本。霍文涛握着红茶杯坐了过来，清了清嗓子道，“写得怎么样了，我可以看看吗？” 桑绮看了他一眼，确切地说是与他四目相对了一番。但两人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桑绮点点头，把电脑移到他面前。 文档上是一段以剧本中女主角的视角所展开的描写—— 为了所谓的‘等价交换’，她在男朋友出轨之后，也为自己精心策划了一次出轨。她与出轨对象一起来到宾馆，内心交织着不安，焦灼，却又隐隐期待着什么。尤其是当前台接待员请她出示身份证时，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一种羞耻感让她浑身发烫，也确确实实地感受到：哦，我终于踏出了这一步。不知道我最爱的他在背着我出轨时，是不是也是这般的心情呢？ 所幸接待员并不执着，见她没反应，便挥挥手放他们进去了。 厚实却陈旧的地毯，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完美契合着一场秘密的出轨。可房间里全透明的浴室，肆意摆放的安全套和电视机里销魂的助兴节目，这一切都是如此露骨。 她局促不安地坐在床铺上，而男生则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男生忽然笑道，“其实你不必紧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坐坐就回去的。” 男生的话顿时让她放松起来，她犹豫着是否踏入最后一步。直到男生说，“啊，你的枕头边好像有蟑螂！” 她吓得一跃而起，径直跳进了男生怀里。于是她与他四目相对。她看着男生温柔的眉眼，眼前却浮现出男友的面容。 脑海中似乎出现了那座爱情的天平——唯有等价交换，她才能彻底走出男友出轨的阴影。于是她闭上眼睛，认命地对自己说，“天呐，最后居然是一只蟑螂帮我下定了决心。” 霍文涛看完，目无表情地沉默了很久。桑绮脸色微红，在那一瞬间，两人的眼前都浮现出了宾馆的那一幕，甚至两人的手指都回想起了对方肌肤的温热触感…… 还是桑绮先一步打破沉默，讪笑着摆摆手道，“怎么样，我改编得很不错吧！”她的重音落在‘改编’二字上。 霍文涛徐徐点头，声音僵硬，“的确，改编得不错。”他的重音也落在了‘改编’二字上，“这次的剧本，也许你真应该也署上我的名字。毕竟我的功劳不小。” “我考虑一下，”桑绮抿了抿嘴唇，见霍文涛转身下楼忙碌去了，她竟下意识地起身跟上，“其实……我……” “怎么了？”霍文涛立在橱窗前，回眸看她，“你想说什么？” 桑绮深吸一口气，“其实书店周年庆那天，也就是你生日那天，我是和一位社团的新成员吃晚饭去了。她和市话剧院很熟，她建议我可以……尝试拿这次的剧本去参加话剧院的剧本征集活动。” 她说完，有些紧张，有些脸红，更有些期待，“你，觉得我可以吗？” 霍文涛沉默了三秒钟，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在问，我的意见？” 桑绮点点头。 “为什么？”霍文涛笑了，“我又不是你的父亲……再说了，这种事情，连你的父亲都无法替你拿主意。” “我……”桑绮闻言，顿时露出了吃瘪的表情。是啊，她干吗眼巴巴地来问他呀，他不过是她的老板，充其量不过是她的灵感来源之一罢了！ “好吧，我随便问问的。”她撇撇嘴，转身正想走。 霍文涛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却还来不及说什么，一阵风铃声响起，竟是高竞兴冲冲地推门进来了。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阳光，“桑学姐，我是来找你的……”说着，他扫了一眼桑绮正被霍文涛紧紧抓住的手腕，不禁一愣，“啊……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你们在聊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没聊什么。”桑绮笑了笑，默默甩开霍文涛的手。 “社长问你参不参加今晚的社团活动。”高竞道，还对路过的小林姑娘招了招手。这对曾经短暂交往过的男女倒是友好得很。 “哦，我就不去了。”桑绮知道，近期他们要排练学校艺术节的剧目了。那剧本是校领导给的：一对青年男女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中，收获爱情之余又立志于为学校的建设发光发热的故事。桑绮对此……不是很感兴趣。 高竞得了话，推门走了。 桑绮正想回二楼继续撰写，毕竟她这个外行人要把女主角视角的片段转换为剧本模式，还是要花不少时间的。 却听霍文涛在身后问她，“所以，你没和高竞商量？” “和他商量什么？”桑绮回眸，不明所以。 “你没问问他，关于你去参加剧本征集活动是否可行？” 第65章 “我去问他干嘛呀？”桑绮脱口而出。 霍文涛闻言，眉宇微微一挑，忽而心情甚好地笑了起来。他双手环臂，饶有兴趣地看她，“其实，我觉得你行的。想的话，就去试试看吧。” “你是说真的？不是在讽刺我？” 桑绮竟有些难以置信。 “……我是说真的，琉璃小姐，”霍文涛苦笑一声，“起码，我是真心佩服你胡编乱造的本领，真心佩服。” ……………… -------------------- 第30章 三十 这天下午，在云间书店二楼，洒满阳光的落地窗边。 店主霍文涛正一边喝红茶一边浏览‘家长里短’的留言——这工作理论上应该属于桑绮，然而弹性上班的员工桑绮今天又迟到了。 直到半个多小时之后，桑绮才匆匆拾阶而上。霍文涛的目光从屏幕上分一点儿给她，淡淡道，“你迟到了。” “嗯……”桑绮不知在想什么，若有所思地在他身边坐下。 小林姑娘见她来了，便习惯性地给她端上饮料和小吃，桑绮往嘴里丢了两个杏仁，嘴里含含糊糊道，“好久没去话剧社团露脸了，下午去看了他们的彩排，被表姐拉着多聊了几句，所以过来晚了。” “她拉着你聊什么呢？”霍文涛随口一问。 岂料桑绮的神色忽而变得复杂，她迟疑片刻才道，“……表姐问我，为什么总是窝在书店里？” “哦？”霍文涛的目光于是又爬上她的眉眼，“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起初是为了听八卦方便搞创作。” “还真是。”霍文涛笑了起来。 “她又问我，那为什么暑假都结束了，创作灵感也有了，还要窝在书店里打工？” “你又是怎么说的？” “……我说，兴许是因为我习惯了书店的环境。总觉得在书店二楼的老座位上创作，特别有灵感。” “哦，”霍文涛微微挑眉，“那可真是本店的荣幸。” 他说罢，便扭头又专心致志地看起屏幕上的留言来，还举起热气腾腾的红茶杯又喝一口。于是他没有察觉身边的桑绮神色越发纠结，她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冷不丁地吐出一句话来， “然后表姐还问我——难道和霍老板去宾馆开房也是为了搞创作吗？” 于是乎霍文涛嘴里的红茶，杯子里的红茶，一股脑儿地全部洒在了笔记本电脑上…… ………………………… 半个多小时之后，在云间书店附近的一家维修店里。 维修工小杜正波澜不惊地看着眼前这台湿漉漉的笔记本电脑——要知道他每个月都会遇到好几台被主人喂了咖啡或者奶茶的机器，早已见怪不怪的他公式化道， “这个得拆开，具体看看内部受损程度。更换不同零件有不同的价格表，维修单上都有，明码标价，谢绝还价。” 桑绮便认认真真看了维修单，越看越是皱眉头，“啊，修一修这么贵吗？” 小杜瞄她一眼，调侃道，“要不然你自己试试用吹风机吹干之后，还能正常使用吗？要是能的话，我就该失业了。” “好吧……”桑绮理亏地闭了嘴，见霍文涛已然认命地在维修单上签字了，她便心虚地凑上去，支支吾吾道，“嗯……这钱要不从我薪水里扣吧？” 霍文涛签完名放下笔，抬头看她，“虽然你曾经说我小气巴拉，但我真没小气到这个程度。” “这和小气与否无关，”桑绮虎着脸，好似在生自己的闷气，“本就有我的责任，虽然我不是故意的。” “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霍文涛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在我喝茶的时候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你确定不是故意想看我把红茶喷在电脑上的尴尬模样？” “我……”桑绮顿时吃瘪，想反驳却又莫名心虚——好吧好吧，许久之前她还真有过这样的想法（详情见本文第一章），想要从背后悄无声息地吓他一跳，然后看他把红茶泼在电脑上的囧样！但那只是想象罢了，她才不会真的这么做！ “我发誓，今天真的是个意外，”桑绮庄严地竖起手指，宛如身处教堂正在起誓，“我完全没料到你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我不该有这样的反应吗？”霍文涛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顾忌着现场还有外人，他忽而压低了嗓音，“被你表姐误会我带着你去宾馆开房，请问我不该有这样的反应吗？” “……也不完全算是误会啦……我们毕竟真的是去宾馆开房了，被路过的陈鹏看见了也真是不巧……”桑绮的声音如同蚊子叫，见霍文涛眼睛都要喷火了，她连忙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但是你放心，我已经解释得清清楚楚的了！绝对不会连累你霍老板的清白名誉！” “行，那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向你表姐解释的？”霍文涛耐着性子道。 “我说霍老板的确是带我去宾馆了，但他是为了我的剧本创作。阿萱起初将信将疑，还强调说那是一间情侣酒店。我说对啊，正因为我从来没开过房，没去过那种地方，没有那种经验，所以霍老板才说帮帮我……” “桑，桑绮！”霍文涛一脸无语地瞪着她，仿佛自己的清白名誉正被撕得粉粉碎还被挫骨扬灰，“你就是这么对表姐说的？你你你懂不懂什么叫做越描越黑！” 第66章 “你淡定点儿，我还没说完呢！”桑绮忙不迭道，“我说我完全不懂，所以霍老板花了一张生日优惠券带我去宾馆实地考察一下。我还特意更正了，那间宾馆虽然情侣客人居多，但是也会有出差旅行的人前来入住，霍老板就曾经为出版社的员工订过房间——你看，我帮你解释得清清楚楚的，我甚至还当场给表姐看了剧本以证清白。” “说重点。” “什么是重点？” “重点就是，”霍文涛深吸一口气，嗓音深沉，“我们什么都没干。” “我当然说了！”桑绮蓦地瞪大了眼睛，挥舞着小拳头，“还强调了很多次，我说那里会有拳头大小的蟑螂爬来爬去，鬼才会在那儿真干点儿什么呢！” “然后呢？” “然后表姐忽然闭嘴了，她还心虚地脸红了。”桑绮忽而抿嘴一笑，“随后就没再和我继续这个话题了。” …………………… 大概确认过维修费用之后，他们俩留下了笔记本电脑，准备回书店去。 桑绮依旧对那笔不菲的维修费心怀愧疚。 深秋将至，凉风习习，她把脖子往毛线围巾里缩了缩，声音也瑟缩了半分，“……其实，你真的可以从我薪水里扣，我不会介意的……表姐今天对我说，其实书店看着不怎么缺人手……” 霍文涛的皮鞋踩在黄褐色的落叶上，嘎吱嘎吱地发脆。他不禁慢下了脚步，想仔细听她继续往下说。 “我想了想……的确，我打理完‘家长里短’后也总是游手好闲。其实我也并没有为书店创造什么劳动价值吧……你总是吐槽我，拿着你发的薪水撰写自己的剧本，而现在我居然还连累你付出这么贵的一笔维修费用……” “这倒是，”霍文涛双手插袋，不禁笑了笑，“你没为书店贡献什么，还总是‘弹性上班’，一坐上二楼就有吃有喝，我付给你的薪水还不低。想来还真是挺亏本的。” “是呢，挺亏本的。”桑绮喃喃自语，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的路，这一路上都是由落叶铺成的地毯，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既然明知道是一件亏本的事情，那为什么还要继续雇佣我呢？” 霍文涛闻言，恍然愣了神，他的脚步顿了顿，“那你呢？” “我？”桑绮不明所以。 “如果这一次，我真从你薪水里扣了维修费用，那你的薪水也所剩无几了，甚至可能需要倒贴。那么之后，你还愿意继续来书店上班吗？” “当然！”她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来？” “哦，遇到一个这么小气巴拉的老板，随时可能血本无归的打工，那你又为什么还要继续呢？”霍文涛看着她，“所以明知道是一件亏本的事情，为什么还要继续——这个问题，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深秋的街头，由落叶铺成的地毯上，这对男女彼此凝望，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 直到这天晚上，桑绮正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理‘家长里短’上的留言，欧阳萱和陈鹏约了一起看电影，便在开场前坐在书店二楼喝饮料。 小情侣正聊着什么话题，忽听阿萱无比感慨地叹了一句，“哎……明明知道这是一件亏本的事情，我又为什么还要坚持做下去呢！” 一时之间，正在电脑上打字的桑绮停下了指尖，而在吧台旁盘点物料的霍文涛也放下了账目。还是小林姑娘好奇地问道，“欧阳小姐，怎么了？” 陈鹏笑着摆摆手，替女朋友解释道，“都是为了最近话剧社团排练的事儿。” 原来近期，社团正在为艺术节的演出而抓紧排练，剧本是由校领导倾情提供的《学海无涯》。 “就是那个——一对情侣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中，最后一起为学校的建设发光发热的故事。”桑绮补充道。 “对，就是那个。”陈鹏道，“毕竟校领导批了经费和教室设备给我们，这工作我们必须得接。可没想到这部剧的要求不低，按照校领导希望呈现的效果，道具和布景都得重新订购。学校批的经费顿时就捉襟见肘了，甚至我们可能还得倒贴钱。” 阿萱接口，“幸亏新入社的成员——啊，就是邱莉媛，她和市话剧院很熟，淘了些人家不要的道具和布景来，我们才不至于砸锅卖铁。” 小林姑娘点了点头，“怪不得你刚才会那么感慨。那你想到答案了吗？” “当然，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嘛。”阿萱眨眨眼，感怀地笑了起来，“明知道是一件亏本的事情，却还是要做下去，当然是因为——爱啊！” “什么？”闻言，桑绮和霍文涛几乎是异口同声了。 陈鹏就笑道，“因为阿萱对社团真的投入了不少心血，可以说是爱得深沉吧。我们也快毕业了，阿萱想要磨炼下高竞，也让社团在领导们面前多刷刷存在感，方便日后运营。” 阿萱道，“多亏了邱莉媛，最后总算没有真的亏本。” 陈鹏就问她，“那如果真的要你亏本到自掏腰包，你愿意吗？” 阿萱于是很认真地想了想，随即自嘲地笑了，“我愿意。谁让我‘爱’得深沉呢。” 电影就快开场了，阿萱和陈鹏手挽手走了，只留下那句‘爱得深沉’回荡在书店里——不，是回荡在桑绮和霍文涛的脑海里了。 第67章 小林姑娘正专心地清洗榨汁机，而老杨在楼下认真清算着今日的账目。 阿萱说得没错，书店的确不怎么缺人手呢，不然怎么会有两个游手好闲的人：一个站在吧台旁发呆，一个坐在电脑前发愣呢？ ……………… 隔天下午，桑绮陪着霍文涛一起去维修店取笔记本电脑。 实际价格居然比昨天预估的又贵了几百块，霍文涛看着修改过数字的单据，不禁皱了皱眉。 连桑绮也忍不住抗议道，“你这不是坐地起价吗？” “修着修着发现内部情况比想象的更加糟糕，有更多零件需要更换，当然得加钱。”维修工小杜一脸理所当然，“难不成，你们还让我亏本吗？” 额。 ‘亏本’二字俨然成了敏感词，顿时让两人的站姿都僵硬了几分。 “更换的零部件都写在单子上了，明码标价！”小杜还在据理力争，“你们也理解理解我这种小本生意吧。昨晚我修到很晚，费时费力费眼睛，你们不能让我亏本吧？这世上也没人会去做亏本的事情啊，将心比心，”他说着，看看桑绮，“你会做吗？”又看看霍文涛，“你会做吗？” 于是桑绮的脸莫名红了，连霍文涛都开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小杜吧嗒吧嗒地又想说什么，霍文涛忙不迭地打断他，掏出手机道，“行了行了，我补钱就是……” ……………… 画面切到云间书店。 老杨放下账本，悠哉悠哉道：“其实亏本这事儿，老板一直没少做啊。从本篇故事的第一章起，他就不怎么收桑小姐的钱呢。” ……………… -------------------- 第31章 三十一 “艺术节的话剧演出《学海无涯》，正在倾情招募观众……”霍文涛重复着桑绮刚才说的话，又问，“所以，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桑绮露出一抹热情洋溢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的赠票，“我现在不正在诚意邀请你成为《学海无涯》的观众吗？” “为了凑人头，让剧院别显得那么空空荡荡？”霍文涛笑得有些讽刺。 “空空荡荡不至于，校领导和校刊编辑部都会来，但是……”桑绮撇撇嘴，“的确，估计没几个正儿八经的观众。赠票也是一堆堆的送不出去。” “情理之中。”霍文涛耸耸肩，“如果是我的话，也更愿意去看街舞社团的火辣美女们。” “好吧……”桑绮叹了口气地把赠票塞回上衣口袋。 ……………… 这天上午，霍文涛去出版公司订货，小林姑娘也请了半天假，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桑绮心领神会——相亲可是需要提前回家梳妆打扮的正经事儿。于是桑绮便自告奋勇地围上围裙，临时接替她的工作。 于是当那把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时，桑绮正在专心致志地清洗着榨汁机。 “一杯红茶。” “好的。”桑绮连忙抬眼，却在与何美慧四目相对时愣了神。 何美慧倒是笑得很开心，又重复一遍，“一杯红茶。” “好，好的……”她手忙脚乱地寻找红茶包，“啊，老板现在不在。” “哦，是嘛。”何美慧环顾四周，整个人风情万种地倚靠在吧台上，显得身段曲线越发妖娆——连桑绮这个女人都看得直眼睛。 “我的确是来找他的，”何美慧笑了笑，眼神勾人，“但是，找你也一样。” “找我？”桑绮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 “嗯……”何美慧点了点头，“帮我转告他，方力坤说要来找他，面对面地谈一谈。” “方力坤……是哪位？”桑绮皱眉，思索未果，“他想找老板面谈什么？” “你只管转达就行。”何美慧莞尔，“我走了，啊……红茶还没泡的话就不要了，拜拜。” 于是一个多小时之后，当霍文涛推门而入时，听见风铃声的桑绮第一时间就迈着小碎步从二楼下来了，扬声道“你回来啦。” 霍文涛一晃神，真有一种古早电视剧里，妻子见到丈夫回家时所说的台词感。他于是点了点头，“我回来了。” “我有话要对你说。”她‘蹬蹬蹬’地走到他面前，停到他鼻尖下，一脸严肃的模样又宛如古早电视剧里，女主角意外怀孕与男主角摊牌时所说的台词感。 霍文涛于是又一个晃神，才问，“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她刚想转达，却一时忘了‘方力坤’这个陌生名字。只迟疑了两秒钟，霍文涛就打断道， “如果还是想拉我去给话剧凑人头的话，就请免开尊口了。我能放你半天带薪假去看演出，已经是对你表姐莫大的支持了。” “不，不是这件事……”桑绮摇摇头，“刚才何女士来过，她说有人要来找你面对面地谈话。” “谁？”霍文涛听见‘何女士’三个字，下意识地拧了拧眉头。 “……我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那个名字了，”桑绮于是咬着嘴唇，苦思冥想。那三个字在她脑海中漫天飞舞了十多秒后，终于被她抓住，一字一字地组到嘴边。 “啊我想起来了，那人名叫……”桑绮一拍脑门，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身形瘦长的男人就推门进来了。 霍文涛看了他一眼，随即和桑绮异口同声道， 第68章 “方力坤！” …………………… “嗨，好久不见。”名为方力坤的男人站定，对眼前的情景消化了足足五秒钟。不仅是因为他进门时，霍文涛和一个女孩儿的嘴里同时蹦出了他的名字，更因为此刻霍文涛的脸上正呈现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却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异表情。 “好久不见。”霍文涛声音僵硬，如同一把生锈的齿轮在来回摩擦，惹得桑绮侧目。 “知道你开了家书店，但还从未来过，”看得出方力坤也很紧张，脸上故作轻松，但双臂却硬邦邦地夹在腰间，“之前和美慧聊起时，她说我应该来看看。所以我今天过来了。现在，有时间聊一聊吗？” 他探寻的目光落在霍文涛脸上，霍文涛的冷峻似乎正一点点地剥落。桑绮仿佛能看见他的睫毛正在眼镜片后微微颤抖，好半天他才蹦出几个字来， “抱歉，没空。” “啊……”方力坤纠结着还想说什么，但霍文涛打断了他。 “别误会，我是真的没空，因为现在……”霍文涛说着，径直从桑绮的口袋里掏出那两张赠票，“现在，我必须得赶去剧院看演出了，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所以，失陪，你请自便。” …………………… 半个多小时之后，霍文涛和桑绮正坐在x大学剧院的观众席上。 正如桑绮所言，前来观看的人并不少，但除去领导和一些扛着拍摄器材的人之外，正儿八经的观众并不多。 舞台上的阿萱和陈鹏正手挽手，表情真挚地探讨学术问题，并在夕阳下齐齐发誓要为学校的建设贡献绵薄之力。布景和灯光都处理得可圈可点，但这寡淡的剧情还是让为数不多的观众陆续退场。 只有霍文涛和桑绮巍然不动。 换做平时，霍文涛早就一脸讽刺地离场了。但此刻的他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是的，桑绮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过舞台，他的心思一直都牵挂在书店里，牵挂在那个留在书店自便的，名叫‘方力坤’的男人身上。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他忽然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哎，我……”桑绮一愣。 “欧阳小姐如果知道你一直在偷看我，而不是舞台的话，也不知会是什么心情。”霍文涛道。 “……你还不是一样，从头到尾都没关心过舞台上在演什么。”桑绮撇撇嘴。 “在这一点上，我们倒是很默契。”霍文涛于是笑了，“所以，想问什么就问吧。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个方力坤是谁？” 桑绮点点头。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那个方力坤是谁？” 桑绮又一次点点头。 “你猜对了，”他漠然道，“他就是曾经与我称兄道弟，随后勾搭了何女士，成功让何女士成为我前女友的人。” “……那，他来找你想谈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他口气硬得像块铁板，“我也无需知道。” “好吧……”桑绮怯生生地答应着。因为此刻的霍文涛有些异乎寻常，让桑绮想问却又不敢问，只得硬生生地把目光又投向演出。 直到几分钟之后，霍文涛才再次认命地叹气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别拿这种欲言又止的眼神偷瞄我，我真的会受不了。” “我有吗……”桑绮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但终究耐不住好奇心地问，“好吧……你和那位方力坤，以前的关系是不是非常好啊？我是指，在他撬走何女士之前。” 霍文涛皱了皱眉，仿佛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问，“那时我和他……可以称得上是朋友。” “是不是类似我们女人所说的，‘闺蜜’？” “……这个词用在男人与男人身上，多少有点儿恶心。”霍文涛毫不客气道，“我和他之间没到这个地步。” “没到吗，我还以为你们感情很好。”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霍文涛狐疑。 “因为……”桑绮眨巴着眼睛，“因为当何女士突然到访时，你尚且可以保持从容镇定，还能在言语上压她一头。但当方力坤冷不丁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却直接选择了逃避，甚至不惜与我坐在这里看这出无聊的剧目……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早就放下了与何女士的种种过往，却始终没放下与方力坤的心结？” 霍文涛目无表情，没有说话。 桑绮小心翼翼地继续，“我甚至有一种感觉——方力坤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比何女士更重要……哦，天呢……”她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剧情，小嘴都惊讶成了o 形，“你对方力坤……你们俩该不会是……” “等等，等等，”霍文涛终于绷不住了，“你这小脑瓜里又在胡编乱造什么不可理喻的剧情？就此打住！我和方力坤只是朋友而已！” “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他咬牙切齿地打断她，“趁早收起你的胡思乱想吧，我是直男！” 桑绮顿时被他气急败坏的模样逗笑了，还想再调侃几句，“哦，你真的不是……” 却陡然被霍文涛一把抓住了手腕。 霍文涛微微挑眉，神色挑衅地看着她，“怎么，你想试试我有多直吗？” 第69章 被捉住的手腕顿时一阵酥麻，从皮肤传来的温热触感和微微收紧的束缚感让桑绮心跳如鼓。眼前甚至晃过她与霍文涛在宾馆的那一夜——她被蟑螂吓得一把抱住他时，心也是这般怦怦直跳的。 “怎么，”霍文涛偏偏还要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眼神直勾勾的，“你想试试我有多直吗？” “不……不用了……我开个玩笑而已……”桑绮的八卦，好奇，调侃顿时都烟消云散了，整个人吓得缩成一团。 而当霍文涛终于舍得放手之后，她忙不迭地转过身子，把无处安放的目光投向那无聊透顶的演出了。 ……………… -------------------- 第32章 三十二 末了，桑绮和霍文涛谁也没有认真地看完演出。于是当两人心不在焉地走出剧院之后，桑绮收到表姐发来的语音微信，“怎么样啊我亲爱的表妹，给点儿评价吧！” 桑绮讪讪一笑，真是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霍文涛听见了，就笑道，“照实回答吧。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是一出无聊的剧目。” “我这么说了吗……啊，对……”她想了想，自己的原话是——你却直接选择了逃避，甚至不惜与我坐在这里看这出无聊的剧目。 然而此刻的霍文涛似乎仍在逃避，两人并肩走在回云间书店的路上，却默契地越走越慢。直到桑绮摸着肚子说，“我肚子有点儿饿，先不回书店了吧，能陪我去买点东西吃吗？” 霍文涛于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吧。我请。” “真的？” “真的。” 他们拐个弯，去大学旁的小吃街上买了几根烤肠。虽然霍文涛对这种不健康的零食十分鄙夷，直言‘这有什么好吃的’，却架不住桑绮直接把烤肠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懂什么，秋天和烤肠最配了。”她笑得很开心，“不考虑在书店里卖烤肠吗？” “在书店里卖这种油腻腻的东西，亏你想得出来。”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话含糊。 “好吧，”桑绮又咬了一大口，汁水丰盈，肉香四溢，“如果你愿意尝试一下的话，你会发现，这种油腻腻的东西可比你那些卖不出去的旧书要受欢迎多了。” 虽说不健康，但霍文涛还是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他和桑绮一起把竹签子远远地抛进垃圾桶，见桑绮拉着他又拐上另一条街，她说，“再去喝杯奶茶如何？事先声明，依旧是你请客哟。” 于是，他们又拐上了另一条离书店更远的马路，一脚一脚踏着如地毯般厚实的层层落叶，猝不及防的，霍文涛忽然开口了， “……我和方力坤曾经，的确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是并没有到非常亲密的程度。” 桑绮于是放慢了脚步，认真地听他说下去。 “可能面对他时，我的确有一点……失态，但并不是因为他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他斟酌用词，因为他从未把这些心里话告诉过别人，“而是因为……当我知道他暗中勾搭我的女朋友时，我很震惊……我无法想象他是如何一边与我称兄道弟，一边与我的女朋友暗度陈仓的……原来曾经有很多次，他关心生病的我，其实是在确认我无法赴女友的约，于是他便去创造了偶遇；他关心赶论文的我，其实是想让我放弃约会，于是他便又有了机会；他关心与女友吵架的我，实则是煽风点火，想趁虚而入……于是……” “于是，你觉得很可怕？”桑绮下意识地接口。 霍文涛看着她，徐徐点头，“原来人真的可以虚伪至极，做到人前人后判若两人。那么在我身边的其他人……甚至所有人……” “那么在你身边的其他人，是不是也都是这样的？他们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假的？” “而如果我把他们说的话都当真了，那么我在他们眼里便是一个……” “……一个笑话。” 他与她配合着说完了。 明明是霍文涛从未对旁人诉说过的心事，但不知为何，桑绮竟全然明白。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能理解他素来的‘刻薄’和‘尖锐’了。她甚至下意识地伸手，默默牵住了他，柔声得宛如一个哄着孩子的母亲， “嘿，别这么想，有些人可能的确虚伪，但绝不是所有人。起码你身边还有很多真诚待你的人，比如……小林姑娘？她一直在我面前夸你是个好老板呢。” “给她放带薪假去相亲的老板，可不是个好老板嘛。”霍文涛耸耸肩。 “还有老杨，他也从来不会在背地里说你坏话。” “因为当他想说我坏话时，只要端着表舅的身份明说就好。”霍文涛道。 “……那么，我呢？”桑绮忽然问他。 “你？” “你觉得，我是那种在你面前一副模样，在你背后另一幅模样的虚伪小人吗？”桑绮仰头，目光认真。 霍文涛愣了下，似是严肃地思考一番后，忽而笑了起来。 他说，“天呢桑绮……你和‘虚伪’这两个字，实在是太不搭了。” ……………… 在奶茶店等待出杯时，桑绮想起那条没有回复的微信，于是硬着头皮回复了表姐，“今天的演出很不错呢。” 阿萱很快就回复了过来，桑绮点开语音，表姐的声音活泼轻快，“哎呦呦，我的小表妹真会忽悠人。你有好好看演出吗？别以为我没看到，从头到尾你和霍老板都坐在观众席上打情骂俏，聊得不亦乐乎。不过无所谓啦，你肯带他过来捧场已经诚意十足了，谢谢啦。” 第70章 桑绮一愣，脸色微红，忙不迭关了手机声音。但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霍文涛眉宇一动，显然已经听见了。 他把奶茶递给她，意味深长地微笑，直笑得桑绮耳根也红了。 她接过奶茶闷头喝一口，嘟囔着，“你笑什么……所以，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了？” “哪怕是真诚待你的人，也会有撒点小谎骗你的时候。所以别总想着别人是不是对你说了真话，那没有意义，因为全是真话的世界也挺可怕的——反正我是不会对亲爱的表姐直说‘哦，这部戏简直烂爆了’的。” 霍文涛也喝了一口，他的无糖奶茶尚且可以入口，“那么，评判的标准是什么？” “嗯？” “如果连‘是否说真话’都不能成为判断一个人真诚与否的标准，那评判的标准又该是什么？” “嗯……”桑绮眨眨眼睛，“这道题好难啊。如果你愿意再请我去另一条街上吃炸串儿的话，我倒是愿意陪你好好思考一下。走吧。” 她说着，领着霍文涛又要往下一条街走去，但霍文涛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看着她，神色忽而变得温柔，“我刚才说过了，你和‘虚伪’这两个字很不搭，所以实话实说吧，你根本就不饿……现在，我们可以回书店了。” …………………… 待到两人推门走进云间书店，环顾四下，方力坤已经不在了。 老杨一边算账一边道，“哦，那位男客人在吧台喝了杯饮料，买了本书，大概半个小时就走了。” 桑绮于是侧目，她以为会在霍文涛的脸上看见如释重负，但并没有。他的脸上风轻云淡，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地去过目老杨的账了。 临下班时分，桑绮最后浏览了一遍‘家长里短’留言板，看见几分钟前刚进来一条留言，细细一看，她连忙招招手叫来了霍文涛。 “我想，这条留言应该由你来看。”桑绮道。 那是一个熟悉的id ——一杯过期的啤酒： “书店很不错，依稀就是你曾经挂在口中，理想书店的模样。其实，我至今都记得大学时的我们，坐在一起喝啤酒吃烤肠，畅想未来的样子。你说想要开一家书店，我说那我一定来捧场。今天就当我实现当初的诺言吧，也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做一个收尾。 如果我说，我是来认错的，估计你一定不信吧。 因为如果让我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当年我的确爱慕美慧，也的确无法对你开口，于是偷偷摸摸便成了我的无可奈何。 可当我成功和美慧在一起，在汹涌而来的幸福过后，却是漫天遍野的不安和迷茫。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 当我明白原来一个人可以虚伪至此时，我忽然感到害怕——哪怕这个虚伪的人就是我自己。 我可以一边和你喝酒吃肉一边偷偷给美慧发微信，可以一边与你称兄道弟一边对美慧嘘寒问暖，可以在你们吵架时佯装同仇敌忾，实则煽风点火…… 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而如此演技精湛。 于是当我由此及彼，我看待周围所有人，包括美慧，我的心态一点点变了。 那时我知道，美慧虽然选择了我，但是心里还有你。 于是我忍不住一次次地怀疑她，怀疑她是不是还与你偷偷联系。她说没有，我不信，怀疑是她演技精湛，就像当初的我一样精湛。我们为此争吵无数，可以说是我的疑神疑鬼毁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她开始后悔，开始怀念你，尝试回到你身边。而那时的我又变得无比卑微，低声下气地一次次恳求她的原谅…… 真是一段恶性循环的感情。 所以当我和美慧彻底分手后，我反而觉得解脱。有因必有果，我明白，那是我应得的结果。 当然，我和美慧现在成了偶尔会聊天的普通朋友。 其实我快要结婚了，今天过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出席我的婚礼。” 老杨算完账，下班走了；小林姑娘也收拾完毕离开了；桑绮也到了下班时间，却不知为何磨磨蹭蹭的，始终没有离去。 霍文涛静静地看着这段留言，一遍又一遍，他甚至注意到对方的头像换成了一张双人婚纱照，照片上的方力坤搂着一个娇小可人的女孩儿，两颗脑袋挨在一起，开怀而笑。 于是霍文涛沉思片刻，回复对方一条私信，“所以，这一次你能确定你的新婚妻子对你是真诚的？” 一杯过期的啤酒回复得很快，“我可以。” 霍文涛又回复，“为什么，评判的标准是什么？因为她从来不对你撒谎？” “不，偶尔她也会对我撒点小谎，比如她新买的护肤品，明明要几千块却骗我打完折只要五百还找零。但我知道她是真诚对我的，别问为什么，也不需要什么评判，这是一种感觉，当我看着她的眼睛时，我就是知道。” 感觉什么的，真是有够虚无缥缈的。霍文涛冷笑着自言自语，想了想，又回复过去， “恭喜新婚。婚礼我不会来，没有礼金可以奉上，你太太很漂亮，祝你幸福。” “那么以上这些，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方力坤回复。 霍文涛却没有再回复他了。 ……………… 第71章 霍文涛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鼻梁，才发现偌大的店铺已然空空荡荡，只剩下桑绮正磨洋工地收拾背包，还偷偷抬眼瞄着他。 他不禁皱了皱眉，“我怎么记得，十多分钟前你就在收拾背包了？” 桑绮撇撇嘴——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担心他，才迟迟没有走的。 偏偏坏心眼的霍老板就是要揭穿她，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怎么，你是因为担心我才迟迟没有下班的吗？” “才，才没有！”桑绮的脸顿时红了，结结巴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这就走了，一秒钟也不耽误！” 她说罢，把背包往肩膀上一甩就要往楼下跑去。 霍文涛连忙一把捉住她的手臂，笑得格外温柔，“行了行了，今天是周五，你是回家对吧。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她回眸看着他，龇牙咧嘴，却没有反驳。 一盏一盏地关上灯，锁上店门，她熟门熟路地跟在他身后往停车场走去，仿佛这就是她的日常。柔黄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绵延交织，霍文涛低头看着那团暧昧重叠的影子，忽而施施然地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一阵夜风吹过，桑绮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没什么，”霍文涛耸耸肩，开了车门催促她快些坐上去，“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你想明白了什么？”她歪着脑袋看他，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的。 他也正侧目看她，确切地说是专注地看向她的眼睛，并在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心里仿佛被点亮了一盏灯。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他开动车子，忽而心情甚好，“其实，你‘虚伪’起来也挺可爱的。” “哎？” 感觉这玩意儿的确虚无缥缈，但似乎现在的霍文涛也能感受到了。 ……………………………… -------------------- 第33章 三十三 几天之后，欧阳萱和陈鹏坐在云间书店的二楼，一边喝饮料一边翻看新鲜出炉的校刊，上面刊登了艺术节话剧《学海无涯》的特别报道。 “这是一出具有现代先锋思想，却又兼具了传统古典美学的话剧，演员们的精湛演技，唯美大气的舞台设计，无一不彰显着本校对话剧艺术的追求和探索精神……天呢，”阿萱哭笑不得地捂着嘴，“这写的真是我们那次演出？” 陈鹏也说，“若非我自己正是那出戏的男主角，我都会被这篇报道骗到。” “不过也好，起码领导们很满意，社员们对于上校刊这事儿也很开心。”阿萱害臊地丢开校刊，丢得远远的，“只是……下次就不能写得稍微真实一点吗？” “写得真实就不是‘商业吹捧’了啊。”陈鹏笑道，“众所周知，校刊编辑部不过就是给领导们捧场的部门而已。” 霍文涛闻言，饶有兴趣地扬了扬眉，可能觉得‘商业吹捧’这四个字很有趣吧。岂料这天下午，又一轮商业吹捧径直就吹到了他的脑门儿上。 ……………… 当方力坤讪笑着推门而入时，霍文涛的表情凝固了足足三秒钟，才问，“请问有何贵干？” 方力坤清了清嗓子，“霍老板你好，其实我预约过了。” 霍文涛又是一怔，“……我今天仅有的预约，是社区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要来书店里做一期特辑……” 方力坤于是指了指自己，“没错，正是我。和你联系的那个微信号，是我在办事处的工作微信号。” 书店经营时常需要和街道办事处打交道，所以霍文涛添加那个微信号已经许久了。他竟不知微信号背后的工作人员早已换了人，从一个闲云野鹤的半退休老头换成了撬走自己前女友的旧朋友。此刻得知真相，他更是冷口冷面， “哦，原来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不得不与我打交道，所以上次才提前登门道歉，为这次的上门工作打铺垫啊。” 方力坤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不得不说，“没错，正是如此。可你也原谅我了不是吗？” “我有吗？” “有啊，你说祝我幸福。” “那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并不真心。” “那这次你也可以违心地接待我一下，”方力坤仗着脸皮厚，“拜托拜托，我刚调职过来没多久，这次‘书香满城’的宣传主题……”我若是找得到更合适的采访对象，才不会舔着脸来找你呢，“这个主题非你莫属，不采访云间书店简直是暴殄天物，我们之间的那点小小私仇不该影响你这家书店的发扬光大啊。” 方力坤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溜溜儿地说出来，“况且我不耽误你做生意，其实上次过来时，我已经参观过书店，并把文稿写好了。今天只是带了专业设备，来补拍几张照片罢了。” “哦，已经写好了？”霍文涛眯眼。 方力坤连忙奉上打印好的文稿，“你看看吧，包你满意。” 于是方力坤四下取景拍照之际，霍文涛坐在二楼吧台阅读文稿，随即鸡皮疙瘩一身身地掉。 一旁的桑绮兴致勃勃地念道，“书店的外观不过是寻常的二层小楼建筑，只是几扇落地玻璃增加了视觉上的通透感，可一旦走进书店，就仿佛让人时光倒转，复古而精致的装修风格，糅合了巴洛克的浪漫风情和中式古典的写意美学……” 第72章 桑绮眨眨眼，看看文稿，又抬头看看四周，居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她继续念道，“收银台后的白发老人见证了书店的泱泱历史——” 老杨于是猛地打了个喷嚏，“……我是时候该去染发了。” “从吧台后女子手中飘出的咖啡醇香，与书卷的墨香相互交织，云间书店宛如一场喧嚣都市中的静谧梦境……” 小林姑娘纠结片刻，坦白道，“……店里的咖啡，都是速溶的。” 直到方力坤走上二楼，对着小林姑娘‘咔嚓’就是一拍，把她僵硬的笑容尽收眼底；又握着相机对准桑绮，却见霍文涛猛地把桑绮拉到了自己身后，挑眉道， “写得不错。把‘胡说八道’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过是商业吹捧罢了，”方力坤笑了笑，“大家都知道是夸大其词，但对你也没坏处，兴许还会招来一批慕名打卡的游客。不过文章还差了最后一段。” “什么？”霍文涛道。 “是对于书店老板——也就是你的描述。” ……………… 方力坤走了，赶着回去选照片和修片。 他倒是给霍文涛留了份作业，“如果让我来夸你，就怕怎么夸都不能让你满意——毕竟你对我还是心存偏见的。这活儿不如交给你的员工，让他们对老板来一波商业吹捧，想必他们一定会乐意。” “我为什么要接这个活儿？”那时的霍文涛冷笑，“哪怕你开天窗也和我没关系。” “嘿，你得这么想，”方力坤道，“偶尔享受一下手下人的吹捧有什么不好？” “你这无聊的官僚主义是从哪里学来的？”霍文涛皱眉，但他的余光瞥见正在和小林聊天的桑绮，忽而就变了主意。 于是方力坤先走一步了，不多久之后，算完账的老杨倚老卖老地第一个走了，清理完吧台的小林姑娘第二个走了。而当关上电脑背上包的桑绮与霍文涛擦肩而过时，却陡然一把被他抓住了肩膀。 “哎……”桑绮身子一晃，“霍大老板，我到点下班了。” “我知道。”霍文涛看着她，克制不住地想笑，“但是今天，有个额外的任务要交给你。” “交给我？”桑绮茫然地看着已经走出书店的老杨和小林，又指了指自己。 “对，交给你。”霍文涛微微挑眉。 “……有加班费吗？” “……视任务完成效果而言，可以适当增加津贴。” “好吧，”桑绮的表情，宛如放学后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却意外被老师抓壮丁地留下来扫地的小学生，“什么任务？” “就是……”霍文涛看着她，忽而有点脸红，“夸我。” “哈？” ……………… 这天晚上是话剧社团的庆功宴，无论校刊上的商业吹捧有多么夸大其词，但总归是件好事。此刻的众人便拿着学校发的奖金，在韩国烤肉店大快朵颐着。 作为新社员的邱莉媛异常活跃，喝了啤酒后搂住桑绮的肩膀道，“我们的剧作家，怎么愁眉不展的？是在为创作剧本的事儿烦恼吗？” 桑绮被热情的她搂得东摇西晃，忙不迭道，“不是不是。” 欧阳萱就笑道，“她呀，是被书店的霍老板给难住了。街道办事处要登一篇云间书店的宣传稿，其中‘对老板本人进行一波商业吹捧’的任务就落到了她头上。” 桑绮于是叹口气地点点头，“还真是把我难倒了。他刚才让我夸他的时候，我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邱莉媛觉得她愁容满面的样子甚是可爱，就自告奋勇道，“这有什么难的？”作为话剧明星顾森的后援会会长，邱莉媛时常与各路媒体打交道，对商业吹捧可谓熟门熟路。于是她挽起袖子耐心指导， “所谓商业吹捧，不过是罗列出对方的优点，然后进行一定比例的放大。比如说，我们这次的演出《学海无涯》，实际效果只有三十分，但校刊编辑抓住我们演得认真，布景逼真的优点，硬生生夸张成八十分的效果。” “啊……”桑绮听着，若有所思，“我好像理解你的意思了。就好比街道办为书店写的宣传稿——天花板上的几处欧式花纹就能夸张成巴洛克的浪漫风情；角落里的几把中式木板凳就能吹成中式古典的写意美学；不过才四五十岁的老杨被描绘成见证了书店泱泱历史的白发老头。” “泱泱历史？”邱莉媛道。 “其实书店今年刚过了五周年庆。”阿萱打趣道。 邱莉媛于是笑得前俯后仰，“所以，你明白了吗？先罗列出真实的优点，随即按比例放大，商业吹捧就大功告成。” 桑绮若有所思地点头，邱莉媛就拍着她的肩膀，还浅浅打了个酒嗝儿道，“不放心的话，明天写完后，让我这个半资深人士帮你把把关吧。” ……………… 桑绮对这个任务的确很上心，但并不是为了加班费，而是云间书店居然要上主流媒体的公众号了，霍老板本人竟要出镜了，她对此莫名地就有了一份责任感。 隔天上午没课，她于是早早就坐在了二楼的落地窗旁，手边是昨晚写完了甚至打印出来的文稿，但她捏在手里读了又读，始终没有交出去。 霍文涛忙完了橱窗更新，忙完了新书陈列，甚至过目了老杨昨天的账和小林对吧台物料的盘点。他其实早就看见桑绮手里的那张纸了，也早就耐着性子等她主动过来。他甚至能想象桑绮红着脸，清清嗓子，一边说‘我这不是真心的，纯商业吹捧’，一边开始声情并茂地夸他的模样。 第73章 越想就越是得意，越想就越是兴奋。 可，她为什么还是坐在窗边，握着那张纸发呆呢？她怎么还不过来？ 霍文涛竟觉得自己和她杠上了，她不来，他就不去。她发她的呆，他就尽力给自己找事儿做。直到他指挥小林把吧台缝隙里的灰都一粒粒擦干净了，才见桑绮那儿终于有了动静。 但她不是冲着霍文涛的，而是阿萱和一个陌生女孩儿推门进来，径直上了二楼坐到了桑绮身边。 “抱歉，我来晚了。” 邱莉媛拍拍胸口，在阿萱的指示下与不远处的霍文涛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社团的新成员，邱莉媛。” 霍文涛点点头，自顾自泡茶去了，实则耳朵竖得高高的。因为他听见三个女孩儿围坐在一起，聊天的内容就是——那张纸。 “写完了？给我看看！” 邱莉媛快人快语地接过纸张，为方便阿萱，她索性念了出来， “霍老板是个很大方的老板，对待兼职员工，他设置了弹性上下班时间，且时薪大方。虽然每次员工迟到早退，他总是会喊着要扣薪水，但实则一次也没扣过，甚至工作时零食小吃不断，这些小钱他从未计较过。有一次员工弄坏了他的电脑，他对修理费也是自掏腰包了。 霍老板还是个很体贴的老板，员工在私生活上有什么烦恼的话，他总会提出自己的看法，甚至会主动分担，尽一份绵力帮助对方。 霍老板更是一个很关心下属的老板，今年最大的台风袭来的那晚，兼职员工的手腕被窗玻璃割破了。霍老板不顾风雨交加，开车送她去医院看急诊。那晚的路面积水严重，车仿佛是开在河流里；医生也说了很多次这是小伤无妨，但霍老板依旧十分挂心伤口是否会留疤，后来在员工生日那天送了她一支去疤痕药膏……” 邱莉媛读完了，放下纸拍了拍手，“这不是写得很好吗？看来动笔头这事儿可难不倒桑绮你。” “是嘛。”桑绮不自信地扯扯嘴角。 “不过，我也有点意见想说，” 邱莉媛道，“昨天说的，所谓商业吹捧就是先罗列优点，然后按比例放大。这些优点你找得不错，但放大得太过了，有点儿太夸张了呢！” “哦？”阿萱歪头听得认真。 邱莉媛头头是道，“弹性上下班，时薪大方，从不扣钱还免费吃喝；关心，开导员工的烦恼，这已经是个‘好老板’的极致了。然而连修电脑也自掏腰包，甚至在台风夜开车淌着积水送员工去急诊，还关心员工是不是会留疤痕，竟然在生日那天又送了疤痕药膏，这些就有点越界了，会让读者联想到——这是不是个女员工啊？女员工和老板是什么关系啊？这老板是不是个趁职务之便泡女员工的老色狼啊。” 于是乎不远处，‘老色狼’一口把嘴里的红茶统统喷了出来。 桑绮也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我不是，他没有！” “所以我说你放大得太过了，” 邱莉媛后知后觉，丝毫没有察觉桑绮纠结的脸色，“好歹只是员工和老板，犯不着写得像男女朋友似的。对了，能问问这个兼职员工是谁吗？是不是那个正在擦吧台的姑娘啊。” 于是乎不远处的小林姑娘埋头擦得更卖力了。 然而阿萱已经笑倒在桌上，好半天才顺了口气道，“不不不，稿子里的兼职员工此刻正坐在我们身边。而且……”她狡黠地笑着，眨眨眼，对邱莉媛咬耳朵道， “我以明眼人的身份告诉你，桑绮写的那些，都是还没有进行放大夸张的原始版本呢。真的，全是事实，绝无夸张。” “哎？” 这天晚上，方力坤在微信上问霍文涛要稿子。 霍文涛直接发了一段冷冰冰的语音过去，“你要么自己写，要么开天窗，与我无关。再啰嗦就拉黑你。” ……………… 几天之后，坐在教室里昏昏欲睡的桑绮忽然来了精神——因为她关注的街道办事处公众号更新了。 于是她埋头偷偷看起来，那篇夸张的商业吹捧文她一目十行了，几张随文的照片里，正在算账的老杨还真有几根白头发，小林泡咖啡的模样也很能忽悠人。 还有最后一张，是霍文涛的单人照片——可确切地说，是他把桑绮护在身后时的抓拍照，桑绮甚至能看到自己的鼻尖和手臂从他身后隐隐露出的样子。 原来，他护着自己的时候，是这般的表情啊。桑绮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 方力坤在文章的最后写道，“至于云间书店的霍老板，他是一个很有趣的，口是心非的人。” ……………… -------------------- 第34章 三十四 不知道大家是否有过对某件事大失所望的经历呢？这阵子的云间书店，霍文涛正在日日被人大失所望着。 起因正是那篇在街道公众号上发布的商业吹捧文——桑绮还以为这种公众号没什么流量呢，岂料恰好被一位网红转载，于是云间书店一时之间也享受到了网红地标的待遇，迎来了一波又一波打卡拍照的游客。 人流量大本是好事，可那些慕名而来的游客既没有找到巴洛克的浪漫风情，也没有找到古典中式的写意美写，嫌弃老杨染黑了头发没有见证历史的沧桑感，对小林姑娘泡的咖啡也嗤之以鼻。 可大老远来一次，总不见得空手而过吧。于是他们便蜂拥在两处拍照留念——一处是一楼摆有全套陆博签名书的展示柜（可能他们甚至都不认识陆博，只是展示柜的射灯让他们觉得，这套书一定很有来头），另一处就是二楼落地窗边的座位了：不仅是因为那把椅子与众不同，更因为落地窗边阳光极好，能拍出树影婆娑阳光拂面的美感。 第74章 所以，这两天的桑绮始终处于这样的状态。 “麻烦让一让，我们要拍个照。” “能让一下吗？我们要坐在这儿拍个照。” “小姐你让一下，我们拍个照就走。” 而当桑绮索性收拾东西挪去别处时，霍文涛终于坐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上前，抬出了所谓的‘落地窗特别座位的最低消费’。 凑热闹的游客于是蹙眉，“就这破书店还有最低消费呢？那我们不拍了。老实说，要不是看了那篇文章，这年头谁会来书店啊。进来一看也不过如此，让人大失所望。” 最后四个字，几乎让霍文涛气成了河豚鱼。要知道不少游客打卡后在网上留言感想，‘大失所望’四个字频频出现。 “是他们期待太高了，他们是抱着来参观旅游景点的心情，”桑绮禁不住宽慰他，“可我们毕竟只是一家书店——啊当然，作为一家书店，云间书店已经很棒了。” 霍文涛回头看着她，从她眼里倒是看不出半分虚伪。随即他在‘家长里短’留言板上发布了一则主题： “不知道大家是否有过对某件事大失所望的经历呢？” ……………… 这天临近下班时分，书店的人流依旧络绎不绝。 但那些一看就不是顾客的人流——比如端着手机四处自拍的年轻人，比如忽视所有书架，径直走上二楼吧台，简直把书店当咖啡吧的口罩男，比如一进来就凑头聊个不停，东张西望的几位中年阿姨。 反正在所有店员心里，这些观光客们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客人，等他们走了也就能下班了。 于是已然清完账的老杨接了上午的话题说，“年轻时我经常对很多东西大失所望，比如老婆的厨艺，当然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嗯，最好别让你表舅妈知道。”后面这句自然是说给霍文涛听的。 正在清洗榨汁机的小林姑娘也说，“我也经常对货不对板的相亲对象大失所望，当然现在也想开了，兴许人家面对我也是同样的心情呢。” 桑绮的手指滑动鼠标，真有趣，今天有不少老熟人登场留言。 那位重视各种纪念日，曾经为了结婚纪念日而与老公吵架的m小姐说， “今天对我而言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我从早晨睁开眼就充满期待！可我的老公呢，还是一如既往地起床，在厕所里一坐就是半个小时，打着哈欠准备去上班。 而当我失望地看着他时，他可能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他忽然一拍脑门说， ‘哦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值得庆祝，亲爱的晚上我会给你带玫瑰花的！’ 可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太了解他了，看着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一定没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敷衍我！ 于是我很认真地问他，‘那你倒是说说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果不其然，他支吾半天说不上来。 我真是大失所望，甚至把枕头砸到他脸上。 我告诉他，‘今天是距离上一次你答应我，今生今世不会再敷衍我的100天纪念日！’” 霍文涛听了，微微挑眉，“虽然m小姐的确很漂亮，但我总觉得她老公一定过得很辛苦。” 紧接着，桑绮跟着挑眉，因为下一条留言来自霍老板的前女友——一杯往昔的红茶（何女士）： “霍文涛，你这是在偷窥我的生活吗？真是活见鬼了。‘大失所望’这四个字简直太符合我现在的心情了！” 霍文涛立刻道，“我发誓我可没在关注她的生活，好了，你可以继续。” 桑绮不禁笑了，“上次与我相亲的那个男人，他的保时捷居然是租的！他的豪宅也不是自己名下的，是亲戚借给他暂住的！而他不过是个寄居在有钱亲戚公司里，仗着几分薄面耀武扬威的小小打工仔！ 而现在，他居然要求我接受他真实的一面，要求我和他一起努力存钱凑买房买车的首付！ 我真是，大失所望！ 当然，我并不是对他的经济情况失望，而是他对我的欺瞒行为是很严重的人品问题！ 人品不好的男人绝对不可取！ 我要和他分手！不，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哦，人品问题……”霍文涛意味深长道，“你可以回复她一句‘祝她下次顺利’，当然，她分手与否都和我没关系。” 桑绮点头，却看着满屏的各种‘大失所望’发愣。呆了半晌，她才又读了下一则留言，又是一位‘老朋友’了——一杯过期的啤酒（方力坤）， “天呢，霍老板你可真是读心神探，今天的我对所谓的‘朋友’真是大失所望。” 霍文涛闻言，不禁露出一抹冷笑。 桑绮继续，“办公室同事，关系很熟也算是朋友了。当初他结婚时我包了一千块红包。如今我即将摆酒结婚，他居然给我转账999？合着我前两年的份子钱到今天居然还缩水了？亏他还能笑着说什么天长地久好数字，我对这种‘朋友’真是大失所望。” 霍文涛就悠哉道，“可能他对‘朋友’这个词，本身的理解就有问题吧……桑绮，桑绮？”见桑绮又在愣神，霍文涛忍不住喊她。 桑绮这才回过神，打起精神道，“差不多，今天最精彩的留言就是这些了。” ………… 书店的人流陆陆续续走了，年轻人拍完照吐槽着‘大失所望’走了，连中年阿姨似乎也不太满意地携手离场，口罩男正坐在角落若有所思，让已经准备下班的小林姑娘有点儿心急。 第75章 桑绮关闭了电脑正准备走人，却忽而被霍文涛一把拉住。 她回眸看他，他看她的神色很是认真。 他说，“你今天有心事。”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桑绮怔了下，才叹气道，“……我有什么明显吗？” “当你看着留言板的时候，的确非常明显。怎么，最近发生了什么让你大失所望的事情吗？”霍文涛按着她的肩膀坐下，“谁让你失望了？” 桑绮于是默默坐下了，迟疑地看着他。 霍文涛皱皱眉头，“……难不成，是我让你失望了？” “不，”桑绮脱口而出，“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是我对自己感到很失望罢了。” 事情是这样的：桑绮的剧本已经在完工阶段，只差个结尾了。眼见着过阵子就是市话剧院的原创剧本征集活动，邱莉媛仗着自己脸熟，便自告奋勇拿着桑绮的剧本给负责人先过过目。 原本无论是陈鹏，欧阳萱还是邱莉媛，都对桑绮报以期待。久而久之，桑绮对自己也埋下了期待的种子，她嘴上说‘随缘就好’，实则也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反馈。 然而今天，邱莉媛的微信过来了，万分歉意地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话剧院的领导我见过几次，之前我花钱给演员做应援时都客客气气的。可这次我拿着剧本找他，他却很冷淡，翻了翻就说这本子不行，一看行文格式就知道是外行人写的。他说征集活动虽然面向所有爱好者，但说白了他们只接受科班出身的投稿，对外行人自以为是的创作没兴趣，就不用浪费时间投过来了…… 哎，桑绮你别难过。其实领导压根儿就没仔细看过你的剧本，所以我也气得很！” 桑绮当然不生气，她只是很失望。她甚至觉得领导没说错——她不过是个自娱自乐的外行人，居然妄想凑进专业圈子里冒头，这不是自以为是是什么？ 此时面对霍文涛的询问，桑绮耸耸肩，努力风轻云淡，“想来，还是上学期话剧社的获奖把我冲昏头了……你也知道我的水平，也就是个《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的水平，能感动一群幼稚女孩儿就不错了，去市话剧院竞争真的是……自不量力……” 她说着说着，睫毛微颤，眼角氤氲，连忙侧过身子尴尬地语无伦次，“嘿，你好像很久不叫我琉璃小姐了……也许以后你该多叫叫我琉璃小姐，时刻提醒我，我就这么点水平……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罢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可你还是大失所望。”霍文涛看着她，“因为你输得不甘心，因为你知道对方根本没仔细看过。” 桑绮眨眨眼，不得不承认，“……是。可那又怎么样？哪怕我真的报名参加，也无法改变我就是个外行人的事实。到时候我的剧本可能从递交到被退回，都不曾被人打开过……更何况现在，我可能连领报名表的资格都没有，我……” “桑绮，桑绮……”霍文涛专注地叫着她的名字，仿佛想她从某个失魂落魄的境地拉回来，因为此刻的她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我明白，”桑绮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丢人似地笑了笑，“不论如何，我会写完的，这毕竟是我自己开启的故事。不会因为旁人对它的期待或偏见而改变。”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这句话却是从两个男人的口中同时说出的。 霍文涛于是诧异地看向吧台，看向那个与他异口同声的男人——吧台角落的最后一位客人正把喝完橙色天空的杯子交给小林姑娘，口罩半退，脱下帽子的他，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哦，天呢，今天可真是个老熟客轮番登场的日子。 推理大神陆博扬起他那张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脸，笑道，“各位，好久不见。我最近正在给新故事寻找灵感，上次喝过书店的饮料，很适合给我的大脑添加糖分，所以今天就过来了——至于为什么进门时没和你们打招呼，怎么说呢……好吧我承认，满脑子都是故事构思的时候，我懒得和任何人打招呼。” ……………… 对于自己意外获得陆博帮忙的事实，桑绮足足震惊了三天之久，每每想到依旧是一脸不可思议。而对于这件事的结果，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她了，简直是震颤，震荡，地震级别！ 陆博是这么说的，“我最近正在构思一个短篇故事，为收集素材想做一个实验，不介意的话，桑小姐可否成为我的实验对象？啊……霍老板你不必如此紧张，这个实验对桑小姐只会有利。” 而这个关于人性的实验，具体就是——把桑绮的这篇被领导批得一无是处的剧本，改换包装，再由陆博这位满身光环的大神带去市话剧院。陆博的出道作《暗夜中的眼睛》之前被改编成话剧，红极一时，话剧院正在争取他更多的版权。于是陆博大驾光临后，又‘随口’提了句， “这是我一位朋友写的剧本，不知道水平如何？” 于是这一次，《等价交换》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赞誉。几位领导交口称赞，甚至狂拍大腿，“这故事立意很新颖，文笔却很老辣，一看就是一位一直在创新的资深编剧。和陆老师您一样啊！” 而桑绮也因此，提前拿到了活动的报名表。 桑绮拿着表格，只觉得五味杂陈。 第76章 陆博却无谓地笑了笑，“放心，我和他们说得清清楚楚，这位作者和我非亲非故，只有一面之缘。我并非举荐她，一切但凭她自己的本事。” “他们相信？”霍文涛问。 陆博道，“他们倒是不遗余力地旁敲侧击，想知道作者是我的什么亲朋好友。但他们很快就会相信的，因为……”陆博一脸恶作剧，“当他们看见我的新作时，就会相信我的确和作者非亲非故。” “兴许，脸都会气绿，不是吗？”霍文涛道。 陆博却笑着对桑绮道，“所以，你上次说得很对，旁人对你的期待和偏见不该影响你作品的本质，那就是你想要写的故事而已，努力去完成它吧。” 桑绮不由心怀感动，陆博摆摆手，临走前说，“起码每次我的作品遭遇恶评时，我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滚犊子去吧，老子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不爱看拉倒。” 桑绮的嘴巴于是张成了‘o’形：大神的风采可真不是盖的。 ……………… 这天，桑绮回复完最后几条关于‘大失所望’的留言后，准备关电脑下班。 清完账的老杨给自己泡了个枸杞养生茶，悠哉悠哉地又提起了这个话题。 他却忽而语出惊人，“说起‘大失所望’，我表姐——哦，就是文涛的妈妈，应该是近期最失望的人了。” 于是几颗脑袋纷纷抬了起来——小林姑娘，桑绮，连他表侄霍老板都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我妈，失望？为什么？” 老杨眯了一口养生茶，却一副微醺的模样，“因为你妈一度怀疑你有了女朋友，后来发现并不是，所以大失所望啊。” “哎？”一声惊叹同时来自于小林和桑绮，其中桑绮的分贝更高。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我作为当事人却一无所知。”霍文涛脸都青了。 老杨笑得意味深长，“因为你妈觉得，问了你你也不会老实交代的，还不如问我。”此刻的他已然不是那个只知埋头算账的老杨，而是霍文涛的长辈——杨叔！ “所以，我妈到底问了你什么？她怎么会以为我……”霍文涛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以为我有女朋友了？” “因为之前你过生日的那天——啊就是书店五周年庆那晚，你回家很晚。”老杨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我每年生日都会为自己庆祝一下。”霍文涛道。 “去年和前年你生日时，都是拉着我一起去享受足底按摩店的买一赠一。所以你妈还以为今年也一样。但是前阵子你妈和打麻将的姐妹一起去做足底按摩，听店老板说你生日那天换了个女孩儿陪在身边。” “哦……”桑绮倒吸一口冷气，“那老板居然还记得？” 老杨道，“听说是因为，那女孩儿叫得格外凄厉。” 桑绮于是哆哆嗦嗦地捂住了脸。 “所以，我妈就误会了我有女朋友？”霍文涛眯了眯眼睛。 “的确，她打电话问我。而我……”老杨却卖了个关子。 “你说了什么？”这句话来自于现场除了老杨之外的所有人。 老杨万众瞩目，笑道，“我说，那女孩儿只是店里的兼职员工——”夹在打工人和表舅身份中的老杨左右为难，索性说，“我让她有什么疑问，就自己来店里看看。” “什么？”桑绮大吃一惊，“所以他妈妈真的来过了？” “那倒没有。”老杨道。 “哦，那还好。”桑绮拍拍胸口。 “但她派自己的麻将姐妹来了，”老杨道，问霍文涛，“你不觉得前阵子来捧场的两位中年女士，很眼熟吗？” 这下子，轮到霍文涛若有所思地捂脸了。 “不过，你刚才说老板的妈妈大失所望？”小林姑娘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她的麻将姐妹带回去的情报是——老板没有女朋友？” “应该是的。”老杨说到这儿，表情惋惜，心下琢磨着两位女士可真是眼拙，她们大概以为只有成天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才是小情侣吧。 “那就好。”霍文涛的表情才松快没几秒钟，老杨又来了个惊天霹雳。 “所以我那位大失所望的表姐——也就是你妈刚才发微信给我，”老杨说，“说她已经在着手给你准备相亲对象了。” “什么？”这一声惊呼，也不知是出自谁口了。 …………………… -------------------- 第35章 三十五 作为一个已经迈入三十岁大关的男人，虽然霍文涛觉得自己的人生路还很漫长，但依旧无法改变他母亲的传统思想。对他母亲而言，生活仿佛安装了一枚炸弹般正在倒数计时，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而他却还没争分夺秒，实在是大不孝！ 至于他要争分夺秒地干什么呢？ 不就是成家立业，外加开枝散叶嘛！ 于是曾经嘲讽过阿萱相亲，嘲讽桑绮相亲，对小林姑娘三头两天的相亲也报以嗤之以鼻的霍文涛，今儿个居然也要加入相亲大军之中了！ “我要再次强调一下，我可没有答应！”霍文涛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你的确没答应去见那女孩儿，可是对方答应来见你了啊。”作为表舅的老杨乐不可支。 “这么主动？”桑绮的眉头拧得能夹死微生物了，“霍文涛，你可真有魅力啊！” 第77章 小林姑娘就笑了，“如果是我，对象在市中心拥有一栋二层门面房的话，我也很愿意前去见一见的。” “这倒是。”桑绮啄木鸟似地点头，“所以，对方什么时候来？我们这些书店员工需要为接待未来老板娘而举行什么欢迎仪式吗？” 霍文涛瞥了她一眼，幽幽道，“得了吧，我对那女孩儿没兴趣。” “万一很漂亮呢。”老杨却不嫌事儿大，还一副乐得看热闹的模样，“你妈还兴致勃勃地搞了什么‘红色行动’，你就当是满足她的恶趣味吧，总也得见一见。” “什么是‘红色行动’？”桑绮好奇。 “就是那女孩儿先会佯装成客人来店里看看霍文涛，满意的话，就会露出信物——一样红色的东西，以表明自己的身份。”老杨道，“具体是红色的什么东西，未知。这么偶像剧的套路，我也很佩服我表姐—— 啊，就是文涛的妈。” 于是在女方约定会出现的日子，桑绮早早就蹲守在书店里，‘家长里短’也不打理了，剧本也不写了，只端了杯饮料凝神屏气地审视着每一个走进店里的女性顾客。 “我说……”霍文涛看着她，“你再用这种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每一个进门的女客人的话，她们就要怀疑你是人贩子，而云间书店是什么暗黑组织的大本营了。” “霍文涛，你就不好奇吗？”桑绮仰头瞄他。 “不好奇。”霍文涛苦笑，“但凡我在母亲面前表现出一点儿对女方的好奇，她就能直接帮我和女方算好洞房花烛的最佳时间。” 桑绮不禁笑了，“你妈就这么盼着你结婚？” “老一辈人总觉得，人生路漫漫，一个人太寂寞。总得有个伴儿，到老才能相互扶持。”霍文涛道。 “这话说得没错。” “却也很片面。不合适的伴侣只会让人痛苦，还不如一个人待着。” “那为什么不找一个合适的？” 霍文涛只觉得她幼稚，“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完全合适的两个人。所有合适到最后，也不过是凑合和将就。” “你说得没错，”桑绮却早已习惯了他的丧气，反而笑呵呵道，“但你不觉得，如果老得头发也白了牙齿也松了，身边还能有个人一边吐槽你一边包容你，愿意和你凑合将就，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吗？” 霍文涛闻言，遐想片刻，正想说什么，却见桑绮陡然眼前一亮。她甚至把饮料杯随手往收银台上一放，伸手捉住霍文涛的胳膊道，“喂喂，你看那个，红色！是红色的哟！” 好吧，只见一个在书架前转悠许久的年轻姑娘正往收银台走来，她笑吟吟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壳是非常亮眼的大红色！ 这红，红得霍文涛冷汗淋漓：因为眼前的姑娘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得霍文涛都怀疑她是不是未成年！ 只见姑娘眨着一双稚嫩的眼睛，晃了晃红艳艳的手机壳，“你好，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霍文涛竟开始紧张，“我是。你是？” “你好，我是附近高中的学生，我是特意过来……” “你还未成年？”霍文涛诧异得声音都高了八度。 姑娘一愣，“……未成年，就不可以办书店的会员卡吗？我只是想问一下，学生有没有折扣……” 哦，好吧…… 而当红色手机壳办卡离开之后，桑绮很快就锁定了第二个目标，“喂喂，你看那边！” 霍文涛顺势望去，乖乖，这回倒是妥妥成年了，只是似乎不仅仅是成年，而是陈年了。见那位阿姨一边笑得鱼尾纹群起，一边从包里掏出一件火红色的羊毛披肩，正风姿绰约地往收银台走来。 霍文涛的神经根根绷紧，因为火红阿姨款款地停留在他面前，问他，“你是书店老板吗？” “我不是。”霍文涛竟来了个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还瞪了一眼憋笑憋到肌肉抽搐的桑绮，他说，“老板不在，你找他有何贵干？” “哦，没什么，”阿姨紧了紧披肩道，“那帮我转告他一声，书店的空调太冷了，对我们这些老年人不太友好。” “好的好的，一定转达。”霍文涛这才松了口气，瞧着阿姨走出书店的身影，他默默叹气道，“这生意，怕是没法做了。” 的确，这年头谁身上没点红色？ 这人的纸巾，那人的鞋带，一个个都看得霍文涛疑神疑鬼，生意早就没法做了。于是霍文涛索性也不等了，躲去出版公司搞进货，老杨去了银行办业务，小林姑娘去街口的驿站取快递，等桑绮回过神来，偌大的书店忽而只剩了她一个员工。 “现在方便点单吗？我要一杯橙汁。”梁小姐走上二楼，没见到小林，便落落大方地朝桑绮招呼。 梁小姐也是店里办了年卡的熟客了（在第十章第一次登场的背影杀手美女），桑绮于是起身，围上小林的围裙，熟练地操作起榨汁机来。见梁小姐随意在吧台边坐下，伴随着榨汁机的吱呀声，她正握着手机与朋友闲聊。 “是呀，我到了……”美女就是美女，随手托腮都美得很有氛围，脸上的苦笑更为她平添几分幽怨之美，“我也没想到，这世界可真小……也算半个认识的人吧，忽然说让我们相亲，我还真有些不适应……但对方家境不错，来就来吧……” 橙汁徐徐倒入杯中，桑绮的耳朵也不由竖起。她把杯子端给梁小姐，顺势偷摸打量了她一番——还好还好，一身米白色羊毛连衣裙，棕色长靴，黑色皮包，蓝色手机壳：半点红色都不见。 第78章 “你好，你点的橙汁。”桑绮道。 “谢谢，”梁小姐微微一笑，“对了，你们霍老板不在吗？” “他去进货了。你找他？”桑绮又默不作声地确认一番，没有红色，的确一点红色也没有。 可梁小姐却说，“对，我找他有点事儿，他……” 正说着，楼下风铃声起，是霍文涛回来了。于是桑绮便万分诧异地看着梁小姐从皮包里掏出一支正红色的口红，借着粉盒镜在唇上细心描摹一番，随即风情万种地探头对着霍文涛招呼道， “霍老板，你来得正好！” 霍文涛抬头，一脸不明所以。但并没有上午面对学生妹和火红阿姨时的震惊和无奈——毕竟面对梁小姐这般的美女，是男人的总会有几分赏心悦目吧。 ……………… 桑绮也想看热闹，但时间紧迫，她不得不提前退场。 大四上半学期课虽不多，但不少同学都开始找实习了，桑绮在这方面佛系得很，也落后得很，还是系里的导师看不过去，给介绍了面试机会。 从公司浑浑噩噩地出来，陪同的舍友秦雅铃已经在喊肚子饿了。她左顾右盼着附近的餐厅，问桑绮想吃什么，桑绮却挂心着书店的动静，迟疑道， “我……可能还得回书店加班。” 秦雅铃有些诧异，“书店也不差你一个兼职生吧。我刚才去书店喊你，也不过只有一个客人。” 桑绮笑了笑，不知怎么有点儿心虚——对，只有一个客人。但就是那个漂亮的女客人搅得她心神不宁。 秦雅铃的眼神忽然变得郑重，“桑绮，如果面试通过的话，之后我俩就要一起实习了。实习期会很忙，但对于大四生来说实习很重要。所以，你之后怕是没什么时间窝在书店做兼职了吧。” 此言一出，桑绮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仿佛一切对她而言习以为常的生活，走到眼下忽然就到了拐点——她要去实习了，她很快要毕业了，她禁不住开始遐想当她不再是个大学生，不再有大把时间可以倾注在喜欢的事情上，甚至不再有时间坐在书店二楼的落地窗边喝一杯橙色天空，那会是怎么样的未来呢？ 突如其来，桑绮对‘未来’二字产生了惶恐。她恍惚地和秦雅铃走进一家面馆，心里依旧存着事儿：也不知梁小姐和霍文涛后续如何了。 她正琢磨着吃完再回书店看看，小林姑娘却发来了微信，“桑小姐，你的耳机掉在电脑旁了，我帮你收在吧台抽屉里了。” “谢谢，”桑绮回复，“我等会儿回来拿。” “啊不用，”小林姑娘却说，“书店已经打烊了。” “这么早？”桑绮错愕。 “对啊，老板好像要和什么人出去吃晚饭，所以今天提前关门了。” …………………… -------------------- 第36章 三十六 关于霍文涛不惜提前关门也要共进晚餐的人，桑绮觉得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但是隔天上午，当她佯装随意地去问小林姑娘时，小林姑娘却似乎一无所知， “不知道呀，我没关心呢。” 桑绮闻言，耳根子忽而烫烫的——也是，作为一个普通员工，老板因为私事而提前下班，员工窃喜还来不及，哪儿还会刨根问底啊？ 小林姑娘倒是热情，“你要是好奇，等会儿问问老杨？他肯定知道多一些。” 一番话说得桑绮更是心虚，连忙摆摆手躲一边去了。 今天的她依旧很忙，等处理完‘家长里短’便又要赶时间去跑二轮面试。于是她飞快地浏览着屏幕上的留言，耳朵里却依稀飘进了几句小林和老杨的闲聊。 “哎，是真的吗？”小林姑娘听得乐呵呵的，“没想到老板也有这么服服帖帖的时候啊……” “可不是嘛，昨晚在对面西餐厅还开了一瓶年份很棒的红酒，听说不便宜，但文涛那小子付款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老杨端着长辈的姿态，说得绘声绘色。 小林姑娘低头嗤笑，“红色计划可真不是盖的，简直是钱包大出血计划。” “不得不说，这就是老板娘的风采啊。”老杨感叹。 …………………… 桑绮手脚麻利地处理完留言，见小林和老杨正聊得兴致勃勃，她无意加入，看了看时间准备离开。正当她推门而出之际，正好与匆匆入门的霍文涛撞了个正着。 霍文涛一愣，“你这就要走了？” 桑绮点头，“和舍友约了去面试。” “好。”他也点点头，正想往里走。 桑绮却叫住他，“等等……” 他停住脚步，看着她。 她本能地想问问他：喂，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但理智过后，她只对他说，“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闻言，伸手抚了抚金丝边眼镜，“什么话？” “我……”桑绮下意识地吞了下唾沫，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涌在喉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关于实习，关于她越来越忙的大四，关于她可能不再有时间来书店兼职，关于——好吧，其实所有人都发现了，书店压根儿就不缺人手。她只怕未来的自己，会变得越来越多余…… “你想说什么？”见她愣神，霍文涛倒是鲜有地耐心，又问了一遍。 但桑绮还来不及回答，霍文涛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第79章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一定是个能牵动他心弦的名字吧，不然他怎么会露出如此端正的表情？接通之后，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透过听筒含含糊糊，但依稀很是好听。霍文涛听着，苦笑着点头，“明白了，今晚还是在对面的西餐厅吧，我会提前订座，绝不会让你多等一秒钟，行了吧。” 提前订座，他何时变得这么体贴？ 桑绮恍惚之间想起许多，她想起霍文涛曾经形容前女友何女士是一个80%的男人都不会拒绝的女人。而之后，他又曾经形容何女士也并不比梁小姐漂亮多少。 也就是说梁小姐在他眼里，起码是一个90%的男人都不会拒绝的对象咯？ 桑绮为自己忽然在脑海里做起了数学题而感到好笑，她对着正在打电话的霍文涛摆摆手，用嘴型说了句，“改天再说。”便匆匆离开了。 …………………… 有导师牵线搭桥，面试很快通过了。桑绮听着培训主管絮叨着实习安排，脸上专注地频频点头，脑子里却恍惚冒出一个念头： 看来自己的确是没时间在书店家长里短了。 这个辞职来得如此突然，不知道霍文涛收到后会不会吓一跳呢？但他可能也不会太过惊讶吧，毕竟生活中已经有梁小姐这份惊喜了，甚至梁小姐都已经初具老板娘的风采了，多她一个少她一个兼职员工，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无论如何，桑绮只想要好好地和自己的兼职生活道个别。 于是隔天下午，当她推门走进云间书店，心中满是即将辞别的怅然和……隐隐约约的不舍。 她心事重重地走上二楼，小林姑娘却丝毫没察觉她的不对劲儿。因为此刻二楼的所有人都笼罩在一份‘不对劲儿’中，只有桑绮后知后觉，渐渐才察觉出来。 “怎么了？”桑绮悄声问小林。 小林姑娘正泡好一杯红茶，顺手就塞进了桑绮手里，“老板娘大驾光临，我有点儿紧张。正好，你帮我端茶过去吧。” “我？”桑绮忙端得稳稳的，诧异道。 “去吧去吧。”小林姑娘不由分说地催促她。 桑绮也就赶鸭子上架，端着茶杯就过去了。今天生意不错，二楼坐满了大半，她张望片刻，很快瞧见梁小姐正坐在角落翻杂志，便深呼吸一番，调整了笑容端过去。 见热气腾腾的茶杯放在面前，梁小姐顺着茶杯往上望去，狐疑的目光停留在桑绮有些刻意的笑脸上。 梁小姐，“是给我的吗？” 桑绮点点头。 “可是我没点红茶呀？”梁小姐连歪头都这么好看。 桑绮不明所以，于是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小林姑娘，用口型问她，“不是端给她吗？” 小林姑娘却比她更莫名，用口型回复，“是端给老板娘呀！” 桑绮越发摸不着头脑。直到霍文涛从库房走出来，他是瞧见了两个女孩儿的隔空对话的，于是从她手里接过茶杯，端给了坐在另一侧的一位——保养得当的中年女子面前。 他皱着眉对桑绮说，“……这位才是老板娘。” ………… 当桑绮终于明白自己闹了多大的误会时，顿时臊得满面通红——哦天呢，原来霍文涛那晚不惜提前打烊也要共进晚餐的女人，也就是老杨口中的老板娘，其实是老杨的表姐，也就是霍文涛的亲妈！ “可……可他们叫你老板，却叫你母亲是老板娘，这是什么逻辑？”桑绮结结巴巴。 老杨于是为自己辩解，“书店是文涛在打理，他自然是老板。可这栋门面房实际产权人暂时还是他妈，所以我们笑称她是老板娘也没什么不对。” 好，好吧…… 桑绮捂着脸只想快点离开。见老杨乐呵呵地和表姐聊天去了，桑绮只想寻一个无人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却还来不及开溜儿，就忽而被霍文涛捉住了胳膊。 “等等，”霍文涛微微挑眉，“所以你为什么会误会，梁小姐是老板娘？” 桑绮生硬地吞了下口水，决定实话实说，“因为……那天听见梁小姐和朋友聊天，说要和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在这儿相亲。然后她还补了下口红——是大红色的口红。然后，她还说有事找你……” 霍文涛简直哭笑不得，“她的确是与人在这儿相亲，但不是我。她特意找我，不过是想问问能不能暂时把二楼包场，因为她不想被人打扰。” 而此刻，梁小姐似乎等到了她要等的人，提着包兴冲冲地下楼离开了。 霍文涛的眼神却半分都没挪开过，依旧直勾勾地看着桑绮，“其实那天的答案是——系红色鞋带的那位小姐才是真正要与我相亲的女方，但我对她毫无兴趣。听我母亲说，她甚至在我面前弯腰系了两次鞋带，我却始终无动于衷，她便很生气地离开了。于是，我母亲便也生了我的气，叫我提前打烊陪她去西餐厅吃饭，还故意点了瓶很贵的红酒折腾我这个不孝子……” 他说着，瞥了一眼正与老杨叽里咕噜的母亲大人，叹气道，“今天也是，要拉着我去吃贵价餐厅，也只有让我的钱包出血她才会舒坦些……”当然，吃饭期间必定又要聊起七大姑八大姨家适龄的女儿们，但这点，霍文涛就没打算对桑绮说了。 “哦，”桑绮点了点头，“那你赶紧和妈妈去吃饭吧。” “时间还早。”霍文涛却抿了抿嘴唇，“你……你昨天想对我说什么？” 第80章 “嗯？” “就是昨天，在书店门口，你说有话要对我说。”霍文涛耐着性子，又问她一遍。说实话，昨天的她只开了个头便匆匆离开，简直勾起了霍文涛的好奇心，他临睡前都禁不住地琢磨——那丫头一脸怅然若失的模样，到底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此刻她的脸上又浮现出和昨天一样的表情。 桑绮微微移开了眼神，“哦对……我是有话要对你说……” “那就快说。”他真是，受不了她那副小表情了。 “我通过面试了，从下周开始实习。” “恭喜你。” “所以，我可能……”说到这里，竟有些艰难，字字都扯着喉咙地冒出来，“没什么时间来书店做兼职了。” 想象中，霍文涛可能会吓一跳，最起码也该有小小的惊讶吧。但此刻的桑绮努力研究他的表情，出乎意料的，他却一脸风轻云淡，仿佛桑绮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或者说，仿佛正在请辞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桑绮的心顿时被揪成一团，她甚至为自己临分别的哀伤而感到可耻——人家压根儿就不在乎你的请辞，所以桑绮啊桑绮，你的自以为是有多么可笑呀！ 她脸上一臊，眉宇间却冷了下来，声音硬邦邦的，“所以从下周开始，我就不过来了，反正书店的人手始终是够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她说完，转身就想走。却是走不了。 是的，因为霍文涛此刻正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拉着她的胳膊，看着她，好半天才道，“桑绮，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 他无奈地叹气，仿佛在感叹眼前这个姑娘真的不太聪明，让他只好耐着性子提醒她，“你是弹性上班的，你忘了吗？” “我……”她记得，当然记得。开学之后她只能在课余时间过来兼职，经常迟到早退，这就是所谓的弹性上班，可是，“可是实习之后我会更忙，比现在忙得多。我根本抽不出一个完整的上午或下午来兼职。你自己也说过的，哪怕是根橡皮筋也不是没有底线的。” “……我……我说过吗，”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噎住，霍文涛一时无语，但又烦躁地摆摆手，“不用一个完整的上午或者下午，哪怕你只来一个小时，处理下留言板的内容，我也按一个小时给你结工资。” “一个小时也行？”桑绮诧异地扬眉，却下意识地得寸进尺，“那么半小时呢？” “……也行，按半小时结工资。” “那么十五分钟？” “……也可以吧。” “那么五分钟呢？” “桑绮，你别太过分了啊。五分钟，你进来喝杯饮料的时间都不够！” “可是我真的会很忙啊。兴许只有实习结束回学校的半路上，能拐进来稍稍加班一下。” “你那是来加班吗，不过就是进来喝饮料吃零食，找小林聊聊天罢了。” “那你刚才说的弹性上班，还算数吗？” “……算数。” “……那么我进来一分钟有工资吗？” “桑绮，‘得寸进尺’四个字，你真的很有必要学一学……” ……………… 在这对渐渐开启斗嘴模式的老板和兼职员工的不远处，书店的老板娘——霍文涛的亲妈，老杨的表姐霍太太——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随即兴奋地拍了拍老杨的肩膀道，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要我亲自过来看一看？” 老杨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是不是，挺有意思？” 霍太太于是伸着脖子又张望了好半天，才道，“你说得对。” “哦？” “你说得对，”霍太太笑了，“之前那些来帮我探路的小姐妹们，看来是真的眼拙呢。” ……………… -------------------- 第37章 三十七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霍文涛看着吧台边，正和小林姑娘聊得开心的桑绮。 “但说无妨。”桑绮笑吟吟道。 “你不是说通过了面试，从今天开始要实习了吗？” “啊，我正要告诉你，”桑绮忽而正襟危坐，“实习取消了，因为……” 小林姑娘接口道，“桑小姐刚还在和我说呢，那家公司的培训主管被爆出丑闻，说他性~ 骚扰女实习生，受害人正准备告他呢，公司一片鸡飞狗跳。” 桑绮点头，“所以辅导员连夜通知取消实习。这不……”说着，她笑颜如花，“我又勤勤恳恳地过来兼职了。” “是勤勤恳恳地过来蹭吃蹭喝吹空调吧，”霍文涛本想挤出一个讽刺的表情，但实际效果却差强人意，竟显得他有几分温柔。 连小林姑娘都掩嘴笑了，“桑小姐能继续来兼职，老板一定很开心吧。” “你误会了，并没有。”霍文涛收敛了表情，挑眉道，“榨汁机不够干净，再洗一遍。” ……………… “不过提到性~ 骚扰，”小林姑娘卖力清洗着榨汁机，“的确很可怕，幸好你和舍友还没去。” “是啊，想想都后怕。”桑绮帮忙清洁吧台。 “是怎么个性 ~骚扰法？” “我也就道听途说了一些，”桑绮道，“起初，似乎是借故让女实习生加班，这样就能趁机开车送她回家，创造独处机会。” 第81章 “哦，还真是处心积虑。” “有时还会拉着女孩儿一起喝酒，然后车子开着开着就去了宾馆……”见路过的老杨都竖起了耳朵，桑绮就笑道，“后面的就没再听说啦，抱歉抱歉！” 小林姑娘义愤填膺，“不过光是这几点就够了——借故开车送回家，一起喝酒，还拉着女孩儿去宾馆！正经领导哪儿会做这些？” “就是，我听了之后也觉得，这简直是……”桑绮原本也跟着愤慨，但说着说着忽而觉得不对味儿，因为一旁的霍文涛正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额，这下连她也开始不自在了。 楼下风铃声响起，推门而入的是近期的常客：霍文涛的亲妈，二层门面房的实际产权人，云间书店的老板娘——霍太太！ “我都说多少次了，别叫我老板娘，”霍太太风风火火地走上二楼，“你们叫文涛老板，却叫我老板娘，这辈分太乱了。” 小林姑娘最是嘴甜，一边叫着‘霍太太’一边泡起茶来。最近霍太太来得勤了，她倒不再紧张——反正她和老杨都知道，霍太太才不是来监督他们干活的，人家是来看桑绮的。 也只有迟钝的桑绮后知后觉，甚至还偷偷问过小林姑娘，“哎，你说老板娘……啊，是霍太太她最近怎么总来店里啊？” 小林姑娘哑然失笑，却还要一本正经道，“不知道呀，可能书店里有什么她很感兴趣的人吧！” 于是今天，翩然而至的霍太太依旧兴致勃勃。她先和老杨打了招呼，又给小林递了个和善的眼色，最后忽视一脸僵硬的儿子，径直坐在了桑绮身边。 “小桑，今天工作还顺利吗？”霍太太宛如前来巡视的领导，笑得亲切有加。 “很顺利！”桑绮的声音也如同在大会上汇报工作。 “这阵子我也开始关注书店网站了，那个叫‘家长里短’的留言板的确有趣，小桑，你做得不错。”哦天呢，霍太太简直如沐春风。 而桑绮却如履薄冰，“谢谢霍太太的称赞！” 霍太太不由觉得她可爱，真是越看越有趣，还想逗逗她，一旁的霍文涛已经按讷不住地咳嗽起来。 “妈，”霍文涛皱眉，“你今天不是和小姐妹出去兜风吗，怎么又过来了？”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霍太太只瞄了儿子一眼，又笑吟吟地看向桑绮，“我是特意过来找小桑的。” “找我？”桑绮大惊失色，觉得自己瞬间成了舞台上的女主角，集全场目光于一身。 霍太太却摆摆手，“你别紧张，”说着，她从皮包里拿出一些小物件—— 还真是一些很零碎的物件：黑色麻花的头绳，印着卡通图案的眼镜布，还有一支小小的润唇膏。 老杨和小林看了，皆是不明所以。 倒是桑绮一眼认出来了，“哎，这些不是……” “是你的东西吗？”霍太太问。 “的确都是我的……”桑绮错愕地眨眨眼：只是这些小玩意儿怎么会从霍太太的包里被翻出来？她甚至连自己何时丢了都不知道！ “那就物归原主吧。”霍太太不知为何，心情甚好。见桑绮一脸茫然，而儿子的眉头拧得都能插螺丝钉了，识趣的霍太太便准备换个话题，适时小林姑娘端来红茶，她抿一口道， “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聊桑绮之前面试的实习公司，主管性 ~骚扰女实习生。”小林姑娘接口。 “啊呀，那可真是糟糕！”霍太太惊讶极了，关切道，“小桑，你去实习了吗？” “还没呢，辅导员紧急喊停了。”桑绮道。 “还好还好。”霍太太长舒一口气，“这世道真是糟糕，女孩儿要是遇到图谋不轨的老板还真是防不胜防。” “可不是嘛。”小林道，“那主管先是借故让女孩儿加班，于是就能开车送女孩儿回家。送着送着对方就放松警惕了，然后拉着喝酒呀，开车去宾馆呀就顺势而为了。” “原来是这样呀。”霍太太跟着点头。 聊着聊着，霍太太的手机响了——小姐妹们还等着她兜风呢。于是霍太太放下茶杯就此告辞。 见她起身欲走，桑绮终于忍不住问道，“霍太太，你是从哪儿找到我的这些东西的？” 霍太太闻言，扬眉‘哦’了一声，“今早开文涛的车带小姐妹去兜风，在副驾驶座的附近发现的。”头绳夹在座椅缝隙里，眼镜布在座位前的抽屉里，润唇膏是掉在座椅下了。说罢，她眨眨眼，仿佛在用含笑的眼神对她说：小姑娘，看来你是我儿子副驾驶座的常客啊！ 她又朝儿子抛了个眼神，仿佛在说：儿子，干得好！ 霍文涛则无视母亲的眼波，继续保持沉默——其实自从他妈阳光灿烂地进门之后，他只斗胆说了一句话而已。 桑绮却大吃一惊，本能地辩解道，“啊，那是因为我有时候需要加班，晚了的话，老板就会好心地开车送我回去……” 但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越描越黑。可不是嘛，眼下的氛围着实尴尬——又是加班又是开车送回家，岂不是让霍老板完美契合了那位图谋不轨的主管？ 于是霍太太笑得越发意味深长，乐呵呵地走了，老杨和小林也作鸟兽状散去，一个勤勤恳恳算账去，另一个矜矜业业洗榨汁机去。 第82章 见霍文涛始终目无表情，桑绮自觉方才说错了话，便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弥补道，“喂，你别这样。你妈要是误会了什么，你回去好好解释就行。” 霍文涛的眼睛于是从电脑屏幕移到她的脸上。见她真诚得可爱，霍文涛忽而很想笑，却故意板着脸想逗她。 他说，“可听上去，我的确和那个主管没什么分别。” “怎么会！” “让女孩儿加班，趁机开车送她回家……”他顿了顿，确认老杨和小林都离得远着，“还拉着女孩儿去宾馆……所以的确没什么分别，不是吗？” “额……”桑绮错愕地眨眨眼，还真是，“可……我们情况特殊！啊对了，你没拉着我喝酒过呢，这点不一样。” 霍文涛于是挑眉看她，嘴角上扬。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嘴唇几乎要贴上桑绮的耳朵。 他压低声音，呢喃道，“喂，你忘了吗？我们早在故事的第二章就一起喝过酒了……所以可能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老板吧。” 可能是从霍文涛口唇中吹出的气息实在是太热了？可能是霍文涛眯着眼睛的模样实在是太别样了？可能是…… 总而言之，当霍文涛看着桑绮面红耳赤又浑身僵硬，那模样宛如看了美杜莎的眼睛被当场石化了一般，他终究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伸手弹了一下桑绮的额头，神色恢复如常道，“逗你玩儿的。我妈不会误会我是那种禽兽老板的。” “不会误会就好。” “毕竟，当时可是你主动拉着我一起喝酒的，去宾馆也是你情我愿的。” “霍文涛，你！” “好啦好啦，都说了是逗你玩儿的。” 见她气得张牙舞爪，霍文涛本想扯出一抹苦笑。但实际效果却差强人意，竟显得此刻的他无比温柔。 …………………… -------------------- 第38章 三十八 自从霍太太来过几次书店之后，对霍文涛而言有一大明显益处，那就是—— 她再也没有费尽心思地从各种亲戚朋友那儿搜罗适龄女性，给儿子安排相亲了。偶尔来书店拉儿子吃饭，也纯粹是吃饭，再也不会吃着吃着就叫来个姑娘，或者从手机里哗啦啦摆出一溜儿美女照片非逼他点评一番。 霍文涛当然知道这种变化从何而来——他妈看桑绮的眼神慈爱得宛如一家人，他怎会不知？ 连迟钝的桑绮都隐约明白过来了，面对霍太太的‘宠爱’，她惶惶不安，面上笑眯眯，背后冷汗淋漓。有一次霍太太前脚刚走，桑绮后脚就忍不住坐到霍文涛面前，一本正经道， “霍文涛，我想我们必须谈一谈。” “谈什么？”亲妈刚走，好不容易清净片刻的霍文涛把目光从书本挪到她脸上。 “谈谈……你妈似乎对……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所误会。”桑绮终究脸皮薄，一个只会在言情小说里纸上谈兵的女孩子，越说就越是脸红。 霍文涛于是欣赏了片刻，才从容道，“你是指，她误会我们是那种关系？” “……对。” “我知道。”霍文涛放下书本，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那又怎么样？或者说，那不是很好嘛？” “哎……哎？” “我妈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所误会，所以她不会再为我折腾什么红色行动绿色行动的，也不会有陌生女性在我面前一次次地系鞋带，多好。” “哦……”桑绮恍然大悟，“霍文涛，你拿我当挡箭牌！” “你应该为自己终于为老板做了贡献而感到自豪。”霍文涛不动声色地笑了。 桑绮不满地撇撇嘴，但不知怎么，却也没有反驳。 甚至当下一次霍太太大驾光临，对她嘘寒问暖时，她竟也越发进入角色，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挡箭牌’的职责。 …………………… 临近年末，天气越发寒冷，冷得玻璃橱窗上竟凝起了细小的霜花，冷得小林姑娘准备下班时还围上了厚厚的羊毛围巾。 “老板，我走了。”小林姑娘的脸蛋儿埋在毛茸茸的围巾里，“老杨十分钟前已经走了。” 霍文涛眼也不抬地挥挥手，此刻他正布置着橱窗摆设——圣诞节主题，红绿配色加圣诞老人，一派喜气热闹。 “说是庆祝圣诞节，其实也不过是你清仓旧书的又一个好日子。”桑绮帮忙把库房里的陈年旧书又摆出来，在圣诞打折的招牌下垒整齐，还不忘擦掉上面的积灰。 她的细心落在霍文涛眼里，他不禁嘴角上扬。待两人布置完毕，霍文涛一盏盏关上书店的灯，桑绮在昏暗中走到他身边。 “总觉得冬天的晚上，书店关灯后更黑了。”她缩了缩脖子，紧紧靠在他身边。 “那是因为店外的路灯坏了。”霍文涛只觉得她大衣袖子上的毛毛抚上他的手腕，顿时整个人都痒痒的，“你怕黑？” 桑绮抬头看他，没说话。 “很遗憾地告诉你，这路上的一排路灯都坏了。”他坏心眼地笑了起来。 其实车水马龙的路上，哪怕灭了几盏路灯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坏了的路灯似乎给了两人靠近的借口，总之两人并肩而行，霍文涛的手臂时不时地就会碰到桑绮的手臂，碰撞之际，有那么几个瞬间差点交握在一起。 第83章 “嗯……你开车送我回去？”桑绮忽然说。 霍文涛低头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 桑绮讪讪道，“好吧……” 霍文涛懂她的意思，替她拉开车门之际说道，“别多想，管好自己的头绳和润唇膏就行。” 于是昏暗中，桑绮的脸微微红了，所幸霍文涛专心开车并没有看到。 ……………… 这天晚上有些塞车，蜗牛爬般的速度和红绿变化的信号灯，让忙了半晌的霍文涛禁不住开始打哈欠。 桑绮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让他陡然清醒。她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前方的川流不息，忽然说， “霍文涛，你觉得我们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霍文涛沉默片刻，才反问道，“我们的，未来？” “是啊，”她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他语气中的微微颤动，她说，“我，你，小林，老杨，我表姐和陈鹏……我们所有人在未来三五年后，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霍文涛于是轻笑一声，发动车子缓缓前进，“我的话，带领云间书店迈入十周年庆吧。老杨……和我表舅妈一起迈入银婚？” “小林姑娘这么卖力地相亲，五年后兴许孩子都能跑能跳了。”桑绮笑道。 “很有可能。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桑绮侧过头，“就像你所说的，大家的未来似乎都有迹可循——阿萱和陈鹏都在实习了，并且已经在关心婚庆。他们商量着一毕业就结婚。” “这么快？” “毕竟陈鹏愿意为阿萱留下来，阿萱也希望让他安心。”桑绮笑着，“他们的未来清晰可见，相敬如宾，相夫教子，相亲相爱……似乎只有我……”我完全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桑绮鲜有的丧气，依着从前霍文涛的性格，免不了趁机讥讽几句。但此刻的他却说不出半分揶揄的话，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她唱反调过了。 他叹了口气，“是为了剧本征集活动？” 桑绮徐徐点头，“……对不起，让你被迫在车里听我发牢骚。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但……”依旧会感到灰心丧气。 几天前，桑绮的剧本终于完稿了：当经历了‘等价交换’，却发现爱情早就被这种可笑的天平消磨殆尽后的男女主角，终于走向了分手的结局。桑绮打完最后一个句号，随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多久呢，很快，网上的一则参赛攻略又让她屏息凝神。 攻略是这么指导的，“市话剧院的剧本征集活动，虽然面向所有原创爱好者，但基本只会录取科班出身的作品。啊也有例外，如果紧贴院领导审美的话，兴许外行人也有机会。 院领导一号喜欢时代洪流下的奋斗故事，越慷慨激昂越好。小情小爱的故事，他翻一眼就会淘汰。 院领导二号倒是喜欢小情小爱，但她喜欢甜美圆满的故事，越甜越团圆越好。换而言之，悲剧99%会被淘汰。” 这个消息对桑绮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尤其是最后一句话顿时让她脑海一片空白。虽然还有时间修改结尾，但…… “但如果经历了‘等价交换’的男女还能相亲相爱得宛如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身为作者，我无法容许这样的结局。”桑绮如是说。 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她站在理想和现实的天秤上了。第一次，她放弃了表姐的期待，选择创作自己的故事。而这一次—— “把一篇明知毫无胜算的剧本整理好，送去参赛，”车厢中，桑绮眼眸半闭，“在投递的那一刻，我忽然很茫然……” 霍文涛静静地听她诉说。 桑绮的声音淡淡的，“我忽然不明白，我坚持参赛的意义是什么？甚至我开始怀疑，我坚持写完剧本的意义又是什么？周围所有人都在为未来而努力，阿萱和陈鹏在备婚，秦雅琳四处面试，小林姑娘努力相亲，连你也在认真经营书店——好吧，连圣诞节都要搞清仓活动，你是真的在努力卖书！只有我……在做一件与未来完全无关的事情，还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有什么意义呢……” 久久的沉默徘徊在两人之间，因为桑绮已经说完了，而霍文涛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直到车子终于越过红灯，开始通畅，他驾轻就熟地停在桑绮家附近。 桑绮打开车门离开之际，忽而回眸道，“霍文涛……” “嗯？”只一个字，但他却回应得很认真。 “圣诞节那天，让我留下来加班吧。” “好。”他点头。 他知道，圣诞节那天是剧本征集出结果的日子。她可能，并不想一个人度过吧。 ………………………… “有时候我会觉得，书店真像一座魔法小屋，”圣诞节的晚上，倚靠在张灯结彩的书架旁，桑绮感慨道，“外面的时光流传，大家都在风风火火地考证考研实习甚至备婚，只有书店里的时光仿佛是静止的……”每天都是习以为常的琐碎生活，“哦，尤其是看见这些始终卖不出去的旧书。比如这本《就是耍你玩》。” 然而话音刚落，她就看着一名被‘折扣’吸引的顾客拿起最后一本《就是耍你玩》走向了收银台——这本在故事二十章就登场的老道具终于也被成功清仓了！ 第84章 霍文涛不禁吹了下口哨，“看见没，时间总是在往前走的，很多事情看上去没变，其实早就变了。” 好吧，可能是今年霍文涛亲手布置的橱窗可圈可点，或是他狠心定下的折扣的确吸引人，又或是因为圣诞节特色饮品（不过就是在红茶里插了绿色吸管和苹果酱，外加换上圣诞老人杯垫罢了）的确有趣，总之今天书店的生意很不错，不错得小林姑娘开始焦急地频频看时间。 霍文涛心领神会，知道她又约了与人相亲，于是大度地提前放她下班。老杨见状也蠢蠢欲动，终究倚老卖老地让霍文涛也放了他的假，回去和老婆大人欢度二人世界。 “老杨算账的功夫我是不会的，”于是留守员工桑绮道，“不过插吸管放果酱，洗杯碟和榨汁机的活儿我可不在话下。” 说罢，她正想围上小林的围裙，手机上定的闹钟却响了起来。她与霍文涛均是一愣——哦，时间到了，市话剧院公布获奖名单的时间，虽然他俩谁也没有刻意去记，但手机提醒他们该回归现实了。 桑绮于是在落地窗边坐下，打开电脑，翻到市话剧院的官网。红彤彤宛如圣诞老人帽子般的大红字体，喜气洋洋地揭示着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的获奖作品。 桑绮的心跳起初是快而紊乱的，之后渐渐归于平静。看到最后一行，她已然心如止水，扪心自问，“这是理所当然的结局，不是吗？” 霍文涛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桑绮蜷着手指，拼命眨眼，阻止着眼眸间无可救药弥漫上来的水汽，“如果我肯改结局，或者厚着脸皮请陆博大神再帮忙美言几句，兴许还有希望。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楼下风铃声响起，有客人被橱窗吸引，推门而入。桑绮深呼吸一番赶紧想下楼招呼，却忽而被霍文涛抓住了肩膀。 霍文涛看着她，“打烊吧。” “什么？” “我是说，书店提前打烊。”霍文涛道。 “为什么？今晚生意不错啊，再等等，说不定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书都能卖了。”她故作幽默，虽然表情不算轻松。 但霍文涛却扬声道，“抱歉，本店已经打烊了。”硬生生赶走了客人。 “可……”桑绮蹙眉，“这么早回去，我也没事儿做啊……”更何况今晚，她不想一个人待着。 “谁说让你一个人回去了？”霍文涛叹了口气，“书店提前打烊，但现在还是你的工作时间……我的意思是，你得陪我……” “陪你？”桑绮眨眨眼。 “对，陪我。”霍文涛点了点头，耳根淡淡地红了。 ……………… -------------------- 第39章 三十九 “所以下次，如果你需要人陪你参加圣诞节活动的话，得把话说清楚了。”桑绮和霍文涛走在休闲街上，寒风冷冽，她不禁往大衣领子里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梗着脑袋道，“你得说清楚，是让我陪你来参加圣诞节亮灯活动。”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霍文涛觉得有趣，就追问道，“难不成你以为，我又要拉着你陪我去做足底按摩？甚至是去开房？” “打住打住！”哪怕是在这么冷的季节，‘开房’两个字简直是火辣辣地刺耳，于是桑绮连忙转换话题，“哦看见那棵圣诞树了，真的很高大啊！” 休闲街上的圣诞树亮灯活动，是霍文涛前几天在街道办事处的公众号上看见的，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这种小女生才喜欢的所谓浪漫，对他而言只能是可笑罢了。 可是……等等…… 如果这个可笑的活动能抚慰下某个幼稚又失意的小女生，那提前打烊过来看看也无妨。 于是乎就有了眼前的一幕，桑绮站在高大的点缀满玻璃彩球和姜饼人的圣诞树前，兴奋得小脸红红，霍文涛则默默看着，嘴角不禁上扬了几分。 “的确漂亮！”桑绮感叹，“比书店里那颗歪脖子圣诞树要漂亮多了！” “……书店里的那棵圣诞树也是五周岁的老员工了，请你对它保有起码的尊重。” “哎，都这么旧了？真的不考虑换一颗新的吗？” “很遗憾，我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好吧好吧……”即使是这么无聊的玩笑，桑绮依旧笑得开怀，她掏出手机拍照，为拍全景不停地往后退，退得差点儿撞在路人身上，还是霍文涛一把将她捞了过来，嗔道，“小心点儿！” “知道啦！”她仰头笑着，直笑得霍文涛心跳加快。 他下意识地松开她的肩膀，适时工作人员凑了过来，拿着广告宣传单道，“这位小姐，十分钟后亮灯了会更好看！话说二位要不要参与今晚的亮灯仪式？” “哦，要怎么参与？”桑绮兴致勃勃，不，简直是跃跃欲试。 “在亮灯的圣诞树下接吻，可以得到一张抽奖卡，奖品很丰富哟！”说罢，工作人员把广告单塞进桑绮手里。 额…… 显然工作人员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桑绮害臊地正想拒绝，却见霍文涛竟一本正经地研究起广告单上的奖品来！ “这牌子的榨汁机很贵啊。街道办这次很大方嘛。”霍文涛指着二等奖道。 “哎呦，”桑绮顺势也看了，眼前一亮，指着一等奖说，“这牌子的吹风机要三千多块呢，街道办真的很大方！” 第85章 工作人员就得意道，“最末等的奖品也是很实用的杯碟套装，所以来参加吧，亮灯时接个吻而已，要的就是圣诞节的热闹氛围啊！” 说完，他便去怂恿其他情侣了。桑绮正想离开，却被霍文涛轻轻捉住了手腕。 “喂，你不是想要吹风机吗？”他一脸淡定，或者说是佯装淡定地看着她。 桑绮顿时瞪大了双眼，“……你，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他如往常般地耸耸肩，却不由有些僵硬，“我也想要榨汁机罢了。” “……书店里不是有榨汁机嘛……”她嘟囔着，脸颊已经开始发热。 “……旧型号了，总也洗不干净。”他也开始不自觉地咽口水。 “……那就花钱买啊……” “……有免费的干嘛不试试？” “可……可……”她面红耳赤，胡思乱想，龇牙咧齿，声音压了低，从牙缝里蹦出来，“可那是要接吻啊，霍文涛你究竟想干嘛？” “想接吻啊！”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却在看见她宛如休克般的表情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位。” 桑绮‘突突突’宛如机关枪般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却脸上的红晕依旧鲜艳，她瞪他，“借位？” “就像拍电影一样，别人看上去我们是在接吻，其实只是利用角度伪装罢了。” “我知道什么是‘借位’，只是……”只是哪怕是‘借位’，也得凑得很近啊！ “别犹豫了。”听着广播在召集所有想要参加的情侣，霍文涛捉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往圣诞树下走，还振振有词道，“现在是上班时间，你领着我发的薪水，必须听我这个老板的！” “哎等等，等等……” 桑绮踉踉跄跄，糊里糊涂，待她站稳脚步，一回神，整个人已然靠在霍文涛的胸前，和一众柔情蜜意的情侣们站在一起了。 是啊，其他情侣们看上去是那么般配和甜蜜，桑绮遐想着：她和霍文涛这对冒牌借位情侣混迹其中，会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兴许会，但兴许并不会。 兴许落在别人眼前，这个脸红如苹果的女孩儿就是一个看上去最普通不过的，处于恋爱中的姑娘罢了。 伴随着广播中‘10……9……8……’的倒计时声，眼见周围的情侣都已经摆好了预备热吻的姿态，桑绮慌乱地抬头问他，“喂喂，我们真的要借位吗？” “怎么？”霍文涛看着她，眼神是满得溢出来的笑意，“你不想借位？”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她还来不及说完，倒计时已经数到了最后一个数字。 她只觉得眼前一暗，脸上一热，两丛紊乱的心跳重合在一起，居然显得那么和谐动听。她屏气凝神，吓得不敢动弹，胸口却自顾自起伏得厉害，眼前依稀只能看见霍文涛颤动的睫毛和眼角紧绷出的一丝纹路，鼻腔里全是他温热又熟悉的气味—— 属于霍文涛的气味。 圣诞树上的玻璃彩灯统统亮了，树顶上硕大的灯球也闪烁起来。 其他情侣们纷纷放开了彼此，为圣诞树的绚烂而眯了眼。似乎只有她与他，并没有吻在一起，却久久没有放开彼此。 好半天，久到工作人员都过来分发抽奖卡了，他们才猛然松开。 霍文涛别过头去，“喂喂，你刚才是什么表情？说了借位就是借位。我可不是什么对女员工图谋不轨的老板。” “我知道你不是。”桑绮的声音细得像蚊子，撇撇嘴，“走吧走吧，好不容易换来的抽奖卡，一定要抽到三千块的吹风机！” “可是我比较想抽到榨汁机。” “那就看谁运气好了。” 他们一言一语地说着，似乎喋喋不休的废话能稍稍化解彼此之间的暧昧，啊不，是尴尬。轮到他们抽奖时，两人亦是紧张了一番，见前面几组情侣都抽到了末等奖的杯碟套装，桑绮竟燃起了几分希望。 “哎呀，吹风机到现在都没被抽走，兴许真的有戏呢！”桑绮仰着小脸道。 “如果真抽中了，你会觉得借位也是值得的吗？”霍文涛问她。 “嗯……好吧……如果真的抽到了，借位也值得！”桑绮点点头。 “也会觉得，其实生活没那么糟糕，未来兴许是不确定的，但也会有不少惊喜在等着你？”霍文涛道。 桑绮于是看着他，“霍文涛……” “嗯？” “这种心灵鸡汤，真的很不适合从你嘴里说出来。”桑绮道。 兴许他说得没错，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但这份抽奖的惊喜最后还是没有落在他俩头上。抱着一组印有街道办名称的杯碟默默退场，又听见身后的情侣正为抽中了头等奖吹风机而欢呼，桑绮不禁叹了口气， “好运这种东西，果然是奢侈品呢。” 她有些感慨，但其实已经不再伤感了，毕竟今晚于她而言已经足够特别——圣诞树下的借位，靠在霍文涛怀里的感觉，他紧绷的眼角是不是代表着他其实也很紧张？ 天呢，为了一份奖品他可真拼！哎，等等，此刻的他竟抱着杯碟套装往后走去，径直走到了那对抽中吹风机的情侣面前？ 桑绮一时愣在原地，霍文涛倒也爽利，不多久便回来了，怀里的杯碟套装居然变成了那台价值三千块的吹风机。 第86章 “你这是……”桑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情况？” “加了点儿小钱，和他们交换了一下。”他说着，若无其事地把吹风机塞给她。 “一点小钱……”桑绮怔怔的，“你……” 霍文涛却打断了她，淡淡道，“我只是希望，你对未来别失去希望。未来的确是不确定的，但一定会有惊喜在等着你。” “所以，我今晚的惊喜，是你？”她只觉得胸口荡漾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眼前说着这种温柔得能溺死人的台词的人，真的是霍文涛吗？ “等等，等等！这钱，你是不是打算从我薪水里扣？”她猛然问。 霍文涛闻言，重重叹了口气，顺便附赠她一个白眼，“走吧，我送你回家。” 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桑绮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云间，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她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是一味跟在霍文涛的身后，踩着他的背影走——她只知道跟着他走准没错。 他说：别对未来失去希望，未来的确是不确定的，但一定会有惊喜在等着你。 于是，惊喜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到访了。 推理大神陆博的电话翩然而至，一通恭喜说得桑绮不明所以。 “虽然我不得不坦白，后来我去话剧院聊版权时，的确又提了提你。但我看过你写的剧本，确实很有想法。希望这个奖对你而言是一个好的开始。”陆博道。 “等等，陆老师……”桑绮忙不迭道，“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看过话剧院的官网，我并没有得奖啊。” “可我的确看见你的名字了啊。”陆博道，“在第二页，虽然只是参与奖，但介于前三名均被科班人士包揽，门外汉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还有第二页？”桑绮和霍文涛面面相觑，挂了电话之后就火烧火燎地用手机打开话剧院官网，果然在网页角落里看见了一个颜色很淡不起眼的‘2’。 小心翼翼地点上去，网页慢悠悠地转过去。 桑绮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参与奖的名单里。 “天呢……”上一秒她还难以置信地捂着嘴，下一秒就雀跃地蹦到了霍文涛的身上，一把抱住了他，“天呢天呢，真的有我！陆博大神亲自来恭喜我了！真的有我！原来还有第二页，这什么破网页设计啊！比家长里短留言板的配色还要糟糕！” “喂喂你……”他本想说：你高兴归高兴，别趁机贬低我亲自设计的网页啊。又想说：喂喂我加钱换来的吹风机被你丢地上了，说好的三千块呢！ 但见她如此兴奋，见她不管不顾地挂在了自己身上，霍文涛还能说什么呢？ 只得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心，道一声，“桑绮，恭喜你。” ………… 几天之后，小林姑娘惯例在吧台后清洗榨汁机，絮絮叨叨着圣诞节那天糟糕的相亲。 “对方是个无趣的男人，吃饭时我们简直无话可说。兴许我们应该去找一些更有趣的活动，而不是干巴巴地坐着吃饭？”小林姑娘道，又嘟囔着，“哦，这榨汁机款式老了，清洁起来越来越费劲。” 桑绮听着，随手撩了下鬓边的碎发，近来她的头发长了不少。 连小林姑娘都说，“哎呦你用了新的护发产品吗，最近头发好柔顺啊。” 桑绮笑了笑，不远处的霍文涛亦是嘴角上扬。 直到老杨悠哉悠哉道，“圣诞节那晚，休闲街不是有个圣诞树亮灯活动吗？” “是吗？”小林道。 “是街道搞的活动，”老杨道，“那晚我和老婆也去看了，的确不错。圣诞树很漂亮，活动也挺……挺火辣的。”老杨笑呵呵的。 桑绮和霍文涛闻言，彼此都是一僵。霍文涛眉头微蹙，“那晚你去了？” “去了啊。”老杨道，“不过和老婆汇合晚了，到那儿时亮灯活动已经结束了。” 哦，还好还好！桑绮隐隐松了口气。 小林姑娘就好奇，“什么叫，活动很火辣啊？” “就是很火辣，字面意思。”老杨居然还卖起了关子。 霍文涛就说，“你不是错过了吗，怎么知道很火辣？” 老杨居然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语出惊人道，“我虽然错过了，但活动照片登载在街道办的公众号上了啊。” “哎？”这声惊呼，同时出自于霍文涛和桑绮之口。 ……………… -------------------- 第40章 四十 当老杨下楼去算账，小林姑娘哗啦啦清洗榨汁机时，霍文涛和桑绮分坐在吧台的两端，却做了同一个动作—— 打开手机，翻到街道办事处的公众号，很快就找到了今天最新发布的一篇文章，赞颂圣诞亮灯活动是如何圆满落幕，而配图正是圣诞树亮灯时的瞬间抓拍。 首先映入眼帘的，应是美轮美奂的圣诞树。然而霍文涛和桑绮的目光却齐齐聚焦于树下的一处角落：那里依稀是一对男女，隐没于众人之间，只露出男人驼色大衣的轮廓和靠在他胸口处娇小女孩儿的剪影。 理应完全看不清两人的五官和表情，但一瞬间，那晚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他俩的脑海中，画质高清得连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唇边紧绷的线条都一清二楚。 于是桑绮只得拍着胸口平稳情绪，而霍文涛看了许久许久，久到连老杨何时站在他身后都一无所知。 第87章 老杨冷不丁道，“老板，这笔账你得亲自看看。” 霍文涛吓了一跳，所幸表情还算平静，“好，我等会看看。” 老杨点了点头，临走又说，“这张的确拍得不错，可以保存下来。” 霍文涛目无表情，却在老杨下楼后，默默地长按屏幕，点击保存。然而文章角落里一个熟悉的名字又让他不禁蹙眉—— 笔者：方力坤。 哦天呢，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这股不祥的预感隔天下午竟如乌云压顶般，真真儿地飘过来了。 当霍文涛迎着风铃声往门口看去，却见到方力坤那张假惺惺的笑脸时，他眼神一僵，本能地就想脚底抹油开溜儿。方力坤却舔着脸叫住他， “霍老板，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代表街道办。” 最后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让霍文涛这个书店老板不得不停下脚步。 “有何贵干？”他问得一字一顿。 “上楼聊。”方力坤脸皮厚，笑嘻嘻就推着他往二楼吧台走，点了份饮料后才搓搓小手地将今天到访的目的徐徐道来。 “杨荣？好像听说过。”霍文涛思忖片刻。 “是个颇有名气的老牌画家，算是住在我们街区的名人了。以前她的作品经常上报纸杂志。这几年虽然淡出艺术界，但余威犹在，”方力坤道，“所以这次街道办能请她来办讲座，挺不容易的！” “哦，辛苦。”霍文涛敷衍极了，“所以与我何干？” “原本周日定在区图书馆办讲座，但杨老师却突发奇想，不喜欢图书馆严肃沉闷的气氛，说想要更亲近人间烟火的地方……”说到这儿，方力坤纵然笑着，但又隐隐咬牙切齿—— 搞什么搞，图书馆都布置得差不多了，老艺术家突发奇想的劈情操算哪门子事儿啊！行行行你要接地气就给你找呗，但也总不见得在大排档或油条摊边办讲座吧，想来想去，云间书店是最好的选择了。不然，我也不想舔着脸来求他霍文涛啊！ “所以，你就舔着脸来找我了？”霍文涛仿佛能透过他的假笑读到他的内心，哼哼道，“十分抱歉，本店属于营业类场所，没有义务承办这种活动。” “只需要包场一下午，且街道办会给你补贴！”方力坤锲而不舍，“哎呦，谁不知道云间书店是方圆百里的地标啊，兼顾烟火气和人文气息，简直……” “打住，别花言巧语的，我不吃这一套。” “就连杨老师本人都说曾光顾过书店，对这里很有好感！” “哦？”这一句倒是吸引了霍文涛，作为店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真的？” “当然！”方力坤乘胜追击，“杨老师说，结束后还会送一副艺术作品聊表谢意。”见霍文涛略有松动，他再接再厉，“你就当支持下街道办的工作吧，我们街道搞这些活动真的不容易！就像前阵子的圣诞节亮灯仪式，你也带着小女友去玩儿了吧，活动办得体面，那背后都是我们这些人熬夜加班，一点点布置出来……” “等等！”大惊失色的霍文涛连忙阻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方力坤顿了顿，“那晚我负责拍照撰稿，的确看见你们了啊。” 霍文涛默默吞了下唾沫，“……你看错人了。” “你们没去？” 霍文涛沉默不语。 方力坤就掏出手机，“我手机里还有几张各角度的高清照片，真的不是你们？” “……等等，”此刻的霍文涛很有一种正被人捉住把柄的感觉，嗓子眼干干的，“……好吧，我和桑绮的确去了。但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方力坤又顿了顿，继续摆弄手机，“可我拍到的照片是你们在圣诞树下接吻的照片啊，很清晰的，要不要看看？” “……我们没有接吻，我们只是借位。”霍文涛简直要靠脚趾抠地来维持体面了，“我们只是为了抽奖而已。” “啊，是吗？”方力坤看着他，“那可能是我误会了。” “本来就是。” “那我再仔细看看照片，到底是接吻还是借位。” “等等，不用……” 霍文涛真恨不得把他的手机丢出窗外，恰好此时桑绮走上台阶，来到他们身边。 “啊，你们还没聊完吗？”桑绮见他俩聊得‘热火朝天’，就道，“那我等会儿过来？” “不用不用！”方力坤却扬声道，笑得贼贼的，“我们已经聊完了，感谢霍老板慷慨让出书店的一个下午，作为画家杨荣的讲座举办地。”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霍文涛拧眉。 “为表谢意，我们会送上酬金和杨老师的画作，”方力坤自顾自道，“顺便我还会删除一些照片。” 霍文涛闻言，顿时闭嘴了。 方力坤又说，“还是你喜欢和你的店员共享这些高清照片？” “不用！”霍文涛斩钉截铁，“你可以把讲座的具体事宜发微信给我。然后现在，你可以走了。” “好嘞！”目的达到，方力坤喜笑颜开，麻利儿地退场了。 桑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好奇道，“什么高清照片？” “没什么。”霍文涛巴不得立刻结束这个话题，“你找我什么事儿？” 第88章 “哦……”桑绮回过神来，一本正经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是这样的。因为得奖的缘故，话剧院那儿推荐我去一家影视公司的编剧部实习。”这个机会简直千载难逢，多少也是照顾了陆博大神对她的几句美言。 “恭喜你。”霍文涛闻言，神色变得温柔，“对你而言，简直是完美的实习机会。” 桑绮点点头，“虽然之前，我并没想过要踏足这个行业。但……既然命运把我推到了转折点，我想清楚了……我想试一试。”说到最后一句，眼神是说不出的清澈明亮，看得霍文涛一时竟有些失神。 “过几天去报道，春节之后正式开始实习，”她莞尔一笑，“所以之后，我可能真的没什么时间来书店兼职了。这回，是真的了。” “哦。”他点头。 同样的情景似乎不久之前刚刚发生过——那时桑绮向他请辞，而他则回复得言简意赅。但眼下，桑绮的心里全然没有惆怅，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默契。 她扑哧一笑，“所以，我可以弹性上班，而且是非常非常弹性的那种，对吗？” “对，”他风轻云淡，又补充道，“当然，只进来三五分钟这种，我很难结算工资给你。” “明白，”她笑得更开心了，眉眼弯弯盈盈秋水，“那，我就去了。” “嗯，”他亦是看着她，以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般的口吻说道，“知道了。去吧。” 桑绮点点头，临下楼前忽而又说，“哎对了，在影视公司实习是有工资的！” 霍文涛看着她，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 桑绮莞尔一笑，“听说还不低呢。等我发工资了，还一份礼物给你吧……怎么也得谢谢你送我的吹风机啊。”说罢，她挂着耳边一抹淡淡的红晕，转身下楼去了。 …………………… -------------------- 第41章 四十一 因着桑绮去影视公司递交材料，所以无暇参与讲座的前期布置。听闻老杨和小林为此还加了班，桑绮当即表示周日下午会早些到场帮忙。 周日的书店也的确缺人手。 当老画家在方力坤的陪同下入场，从引宾落座，到奉上茶水，到调试话筒，众人各司其职，桑绮则自告奋勇在门边当起了‘门童’。 玻璃门外竖起了告示牌——内有重要活动，暂停营业。 于是几位客人看见后，纷纷离开了。只有一位步履匆匆的男客人张望许久，还客客气气地轻扣玻璃门。 桑绮隔门对他打手势——请看告示牌，今天不营业。 男客一脸歉意，又不敢高声语，打了字在手机上举给桑绮看，“我就是来参加讲座的，抱歉迟到了。” 此时讲座已经开始了，桑绮便一手按着风铃一手轻轻开门，猫腰引他去了一旁的空座位。男客频频点头示谢，又朝桑绮看了好几眼，看得桑绮都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脏东西？ 她默默退到角落，身边的霍文涛轻声问她，“刚才那个是谁？” “来听讲座，迟到了。” “你们认识？”他瞥她一眼。 桑绮摇摇头，但又迟疑地抿了抿嘴唇，“……不认识，但……似乎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种似曾相识感萦绕她许久，直到讲座结束，画家杨荣把一副素描赠与霍文涛，又开始与粉丝握手交谈。男客是其中相当积极的一位，与老画家交谈许久，只是不知为何，谈着谈着他的眼睛又瞥向了桑绮。 “我总觉得，他一直在偷瞄你。”霍文涛捧着画回来，冷不丁的发言把桑绮吓了一跳。 桑绮不明所以，却也无可反驳，因为眼见着那男人走下演讲台，竟径直朝着她走过来。此刻的他摘下了围巾，扬着一张和蔼的笑容停在桑绮面前，越发显得眼熟！ 霍文涛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下意识地要挡在桑绮面前。而男人却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嗨，你是桑小姐——桑绮对吗？” “我是。你是？”桑绮错愕不已。 “说实话，刚进门我就觉得你眼熟，但若非看见胸牌，我也记不起你的名字了。”男人指了指她胸口的员工牌，“我是程启泰。兴许你也不记得我了？” “啊……”桑绮眨巴着眼睛，徐徐记起来了——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相亲，也是唯一一次相亲，就是与这位程先生！（详见本故事第一到第三章）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想起来了。” 程启泰笑得挤出几尾皱纹，“真巧，当时与你相识，就是在对面的西餐厅。” “记得，那时你还点了一瓶很贵的红酒。”桑绮脱口而出。 程启泰苦笑，“看来，我给你留下的印象还没那瓶红酒深呢。” 桑绮讪讪地跟笑：那是因为那瓶红酒，最后都滚进了她和霍文涛的肚子呗。 ……………… 程启泰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是，“很高兴你没有删了我的微信，以后兴许我还会来光顾书店的。” 于是霍文涛冷笑一句，“他是不是没搞清楚，我才是书店的老板。” “他当然知道你是老板，只是你总板着个脸，谁也不会想和一块冰交谈。”桑绮收拾着桌椅。 “那他可以不来光顾。”霍文涛帮她一起，嘟囔着，“又没人让他来光顾。” 岂料这位不怎么受欢迎的程先生，隔天下午竟又不请自来了。 第89章 ……………… 周一下午，霍文涛从出版公司订货回来，他走上二楼时脚步一顿：因为那位程启泰正和桑绮坐在一起，两人兴致勃勃地聊着什么，看上去还聊了许久。 “你回来啦！”桑绮瞧见他，笑容灿烂地招道。 霍文涛却不知她的笑容是因为他回来了，还是因为与程启泰聊得开心，当下只目无表情地点点头。程启泰原本也想与他招呼，热情洋溢的手都已经举在半空了，但霍文涛对此视而不见，而是没头没脑地突然问桑绮， “你今天头发怎么这么乱？” “哎，有吗？”桑绮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 “很乱，没用我送你的吹风机吗？”他的语气波澜不惊。 “用了啊。”桑绮下意识地接口，又朝墙上的装饰镜望了望，“不乱啊？” 程启泰却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暗示，眉宇微微一挑。霍文涛也不予理会，自顾自坐到吧台一边，认真地翻阅订货单，又问小林姑娘， “那位程先生点单了吗，没有消费不可以坐在二楼。” 小林姑娘就说，“点过了，还续杯了。” “哦，他们聊了很久？”霍文涛道。 “有一阵儿了吧。”小林姑娘道。 霍文涛的心头不由一阵烦躁，手中的订货单哗啦啦地翻页，他却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朵不禁悄悄竖起，因为另一边的桑绮与程启泰又开始窃窃私语了。 “……哎你别问我了，你呢……你还没女朋友？那之后也很久了吧。”桑绮的声音隐隐绰绰。 “的确很久了，但说起来……我不得不承认，心里一直有怀念，也有点后悔……” “我明白……兜兜转转还能遇上，也算缘分……” “缘分不能强求……不过这次，我不想再错过了，就当圆我当时的遗憾吧…… “我知道……” “你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别再错过了，错过会后悔的……” 桑绮和程启泰的声音轻柔地交织在一起，却好似一根温柔的绳索在绞动着霍文涛的五脏六腑。这种似是而非的交谈让人心痒难耐，而透过墙上的装饰镜，那埋头私语的两人更是让他烦躁不已。他甚至很想丢开订货单，冲过去一把拉住桑绮的手腕，让她把话说清楚了才好，但他当然不会这么做，也无需这么做了，因为程启泰的声音飘过来， “那我去问问霍老板吧。希望他能成全。” “去吧去吧。”桑绮居然还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于是，程启泰站起身，清清嗓子走了过来。他故作轻松地坐到霍文涛身边，笑容僵硬地招招手，“嗨！” 是啊，有谁能笑着和一块冰打招呼啊？ 见冰块不为所动，程启泰干脆切入正题，“霍老板你好，请问那个能不能让给我？” 霍文涛闻言，眼神陡然一凛。因为程启泰说话时，伸手指了指桑绮的方向。 “你说什么？”他简直是从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这个莫名又无礼的男人丢出窗外。 “我的意思是，”程启泰自以为亲切地笑了笑，实际效果却雪上加霜，“我可以出钱。”他的手依旧指着桑绮的方向。 霍文涛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两个地方——大脑和拳头。他用最后的理智控制自己的拳头，“你再说一遍？” “我可以出一个绝对让你满意的价格！其实你也不过刚到手，完全可以换更喜欢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副……”程启泰强调，却见霍文涛的神色越发可怕。他不明所以，却也本能地感受到危险——只是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书店店主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瞪着自己？等等等等，他怎么还一副挥拳要揍自己的模样？ 程启泰越发觉得不对劲，忙不迭地后退半步道，“当然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很喜欢这副画而已，但不强求，不强求！” ……等等，这幅画？ 关键词陡然出现，让霍文涛已经要飞出去的拳头在半空中又滑了回去，收回到大衣口袋里。桑绮也察觉不妙，起身过来了。她的脑袋后露出那副杨荣送给书店的素描画—— 那是一副女子的侧面肖像，寥寥几笔，惟妙惟肖，昨晚已经被霍文涛裱框起来，挂在了吧台旁的墙壁上。 ……………… “所以，他想要这幅画？”霍文涛道。此刻的程启泰已经先走为敬了。 “是啊，你以为呢？”桑绮道。 霍文涛顿了顿，“那他昨天干嘛不说？” “昨天画家刚把画送给你，你又当面说了一堆感谢和喜欢的话，让程启泰怎么开口求购？”桑绮道，“所以他今天又特意过来了。你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你真有这么喜欢这副素描吗？” 霍文涛却选择性地忽略问题，问道，“那他为什么对这副素描如此执着？”要知道杨荣只是小有名气，且这副素描只是随手涂鸦之作，说白了没什么商业价值，才会被当作人情送给书店。 “因为，”桑绮抿了抿嘴唇，“画上的人是他的前女友。” “哦？” “这其中的故事有点儿……他之后会和你详聊的。”桑绮撇撇嘴，不知为何神色有些复杂，脸一红地跑开了。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之后，在书店的‘家长里短’留言板里，收到了一份指名请霍老板阅读的留言。 第90章 程启泰： 霍老板，你好。也许我今天的求购有些冒昧，或者你对我有些误会，所以我想借此机会说一说自己的故事。 素描上的女孩儿是我的前女友——起码在我心目中的确如此，但其实在外人眼里，我与她之间并没有实际性的恋爱关系。换而言之，我们止步于暧昧。 那时我还是个大学男生，虽然喜欢她，却总觉得来日方长，不需要急于一时，彼此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也挺美好的。于是我们常常一起吃饭，看电影，参观艺术展。 有一次在杨荣的画展上，我们拿到了一张抽奖卡，头等奖是让杨荣亲自画一幅素描。我知道她很想要，但机会渺茫，事实也证明，在她还未抽奖时，头等奖已经被一个女孩儿抽走了。 我知道她一定会失望，而我不想让她失望。于是我偷偷和抽中头等奖的女孩儿打了个商量——当然，花了点小钱，对方终于肯让出名额来。 杨荣把她画得很美，虽然这副素描她只能拍图保存，不能带走，但她依旧心满意足，甚至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满期待。我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她期待我开口对她说些什么，但我却没有。 是的，我没有。因为我觉得来日方长，不需要急于一时。 然而后来，她突然出国深造去了。猝不及防，但其实她父母早就安排好了，她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对我开口。 那之后我常常后悔，画素描的那天，我是不是应该对她说一些她希望听见的话。虽然无法改变我们分开的结尾，但起码给彼此留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直到前阵子，我在街上偶遇她，才知道她已经回国了。也知道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很快就要结婚了。分别时，她忽然提起当年的那副素描。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说什么。很多回忆涌现在眼前，但又无能为力。 她笑着又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她想要买一份礼物送给我。因为—— 因为她说，那副素描她拍图保存在手机里，时不时会翻出来看看，直到在异国他乡丢了手机，彻底丢失了。她说，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没有抽中头等奖，是我花钱请人让出的名额，所以她不想欠着这份人情去嫁给另一个男人。 她想要好好地还礼，算是彻底为我们之间的曾经写一个句号。 我无法拒绝，也就好好地选了礼物，让她还礼给我。 几天前，我在街道办的公众号上看见了杨荣的讲座，在宣传图的一角看见了这副素描画。原来很多东西错过了就不再有，而有些东西，兜兜转转却始终在那里。或者说，是在我的心底里。 所以霍老板，我是真心诚意想买下这副素描，送给她作为结婚礼物。就像她所说的，为我们之间的曾经写一个句号。 ………………………… 隔天，当桑绮来书店上班时，挂在吧台旁的素描已经不在了。 “程启泰刚来过，千恩万谢地带走了。”霍文涛喝着红茶说，“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他真的给了一个，让人会忍不住咧嘴笑的价格。” “那作为勤勤恳恳的兼职员工，我有没有分红？”桑绮笑吟吟地凑上去。 “没有，”霍文涛却斩钉截铁，“你不是快要去实习了吗，实习工资还不低呢。” “好吧，”桑绮眨眨眼，又道，“哦对了，上次问你的问题，想好了没？” “什么？”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桑绮无奈地重复，又有些害羞，“等我实习工资到手，还礼给你，谢谢你的吹风机。” “哦……”霍文涛微微扬眉，“不用了。” “嗯？” “我说，不用了。” “哎为什么？” “因为……”霍文涛顿了顿，看着她道，“因为，我就喜欢你欠着我的人情。” …………………………………… 几天之后，霍文涛收到了街道办的汇款，以及方力坤的微信。 方力坤说，“答应要删照片的，可后来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圣诞那晚我只在全景照里拍到了你们俩，其余照片里并没有你和桑小姐。是真的，我发誓。” “所以，你是在耍我？”霍文涛回得毫不客气。 方力坤于是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那么轻易就被拿捏住了，霍老板，你不该从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吗？” 霍文涛竟无法反驳。 方力坤又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我结婚那天你没来，没关系。以后你结婚时，只要邀请我，我一定会来。霍老板，祝幸福。” ……………… -------------------- 第42章 四十二 临近春节，一切都仿佛为了一年的终结和下一年的开始而蓬勃准备着。 例如老杨正聚精会神地做着年末清账工作，霍文涛则开始策划‘年末酬宾特卖’和‘年初特卖酬宾’——清库存的好时机又到了。小林姑娘则理所当然地收到了一堆来自三姑六婆的相亲安排，而桑绮…… 从影视公司报道回来的桑绮却像霜打过的茄子般，完全焉儿了。 “怎么了？”霍文涛从吧台端来一杯红茶，不是给自己，而是给了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报道不顺利？” “是，也不是。”桑绮接过杯子——竟是崭新的，估计是因为上面的粉色花纹霍文涛才没留着自己用的吧，“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这种外行人，还是靠陆博大神的美言硬挤进去的外行人，一切都得从头学起，遭人诟病也正常。可……” 第91章 可真的被总编冷嘲热讽，说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得奖作品幼稚无聊，连写剧本的框架结构都一知半解，公司无非就是看在陆博的面子上给个实习机会，能不能走下去就让她自求多福吧—— 一番话下来，还是让初出茅庐的桑绮备受打击。但她无意让别人感染自己的失意，只轻描淡写道， “对方说了我的缺点，框架啊结构啊，一看就知道我外行。还说多亏了陆博的美言，让我好好努力。” 霍文涛看她微微颤动的眼角，明白那位总编应该不会说得如此温和。但社会就是如此，人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象牙塔里。 于是他耐心地又倒了坚果给她，几乎是柔声细语道，“然后呢？” 他居然摆出一副‘知心大哥哥’的姿态要听她诉苦？桑绮眨眨眼，眼眶有些温热，她笑了笑，“嘿，我真的没什么。因为很快话题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折！” 说来，她的确幸运。 总编本还想再讽她几句，便问她除了获奖的《等价交换》之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吗？桑绮硬着头皮，把上学期话剧社团的获奖作品说了，见对方依旧一脸嘲讽，她头脑一热道， “我高中时还写过言情小说，在网上。” “哦？”三十出头的总编斜睨她，“书名叫什么，有空我去看看。当然，太幼稚无聊的就算了。我时间宝贵。” 桑绮的脸蛋火辣辣的，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得尴笑道，“叫……《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说完，她已经烧到了脖子根，恨不得立刻挖地洞离开现场！ 岂料总编张清愣了下，好半天才道，“……你是，绮丽的七彩琉璃？” 桑绮一吓，“你知道我？” “……我看过这本书。”张清的假睫毛颤啊颤——她不仅看过，还为这本书熬夜过，笑过，哭过，还给作者留评催更过！最后女主死在男主怀里时，她甚至默默流了一晚上的眼泪！ 当然，以上这些羞耻的真相张清是绝不会说出口的，但她的神色的确光速般的柔和下来，清清嗓子道， “真巧……我妹妹看过那篇小说，我也跟着翻看过几页，非常幼稚，不过的确有闪光点。看得出你还是有点想法的。” “啊，谢谢！”转折来得如此突然，桑绮忙不迭地道谢。 张清又问她，“话说那篇小说，当年结束得有点儿仓促。”斗转直下的悲剧收尾，让她哭得捶胸顿足。 “因为那时快高三了，妈妈要收走我的电脑了。” “原来如此。”张清点头，“那现在你有大把时间自由写作了。”她顿了顿，居然伸出了手，“欢迎来我们公司实习，以后的日子可能并不好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眼下，桑绮把自己与张清的对话告诉霍文涛，笑眯眯道，“真是绝处逢生，总编的妹妹居然看过我的小说！这算不算是刷了一点儿好感度？” “十有八九是她自己看过吧。”霍文涛跟着笑。 “不论如何，临走时她对我和善了很多，还给了我不少意见，列了书单让我春节时恶补一下专业知识。昨晚我就对照书单把那些书都买了，只有一本年代久远的没买到……” “等等，”霍文涛却抓住了奇怪的重点，“你在哪儿买的？” “我上淘 宝买的呀！” “……身为云间书店的员工，你需要购买书籍时，居然第一时间想到了淘宝？”霍文涛露出一脸难以置信。 桑绮欠了欠肩膀，“你都说我身为云间书店的员工了，怎么会不知道店里有什么书？那些专业书籍店里统统没有，比如《电影剧本入门篇》，《编剧的180个小技巧》，还有那本已经绝版买不到了的《论一个编剧的自我修养》……” “等等，”霍文涛道，“《论一个编剧的自我修养》，店里好像就有。” “哎，真的吗？”桑绮大喜过望，几乎一跃而起，“这是总编竭力推荐的，可哪儿都买不到，早就绝版了！书店里有？我怎么没见过？” 霍文涛一把护住差点儿被她掀翻的红茶杯，这可是骨瓷的杯子，“的确是一本很老很老的书，每年都随着清仓甩卖被搬进搬出，后来好像……好像仓库的桌子歪了，我拿来垫桌脚了？” 话音落下，他俩几乎同时站起来，往仓库跑去了。 ………… “《论一个编剧的自我修养》？”老杨道，“我记得那本书，前几天卖了。” “卖了？”霍文涛道。 “那天你俩都不在。”老杨道，“我对那本书印象深刻，因为前阵子在仓库盘货时在桌角下见过，后来客人问有没有和影视行业相关的书，我就想起来了。我拿给她时，还觉得抱歉，因为垫桌脚的缘故，书皱巴巴的。我问她要不要打个折？她摇头说，反正就随便翻几页，付款后就走了。” “是使用会员卡结账的客人吗？”霍文涛问。 “不是，给了现金，找零也没要。”老杨道。 那看来是追不回来了。桑绮也明白霍文涛的心思，反而宽慰道，“没事儿，我在二手网站上找过，有这本书，虽然品相不太好……”一堆不知道是油渍还是鼻涕的不明污渍，但勉强能看。 桑绮还有课，匆忙走了。倒是等她离开后，老杨悠哉悠哉地道了一句， 第92章 “其实不用查会员卡记录。买书的那位是店里的熟人了。” “哦？”霍文涛于是扭头，却在听见那个名字后，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 何美慧再三确认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又问，“你真的不是诈骗电话？” 霍文涛无奈地叹气，“第一，我这通真的不是诈骗电话。第二，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坏人会承认自己是来诈骗的。” “好吧，我只是太惊讶了。你居然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我甚至没想到，你还保留着我的电话号码？”何美慧的语气很是感动。 但霍文涛很快道，“我并没有保留你的联系方式。但你在‘家长里短’留言过，后台能查到你的注册信息。” “……想起来了，我是用手机号注册的。”何美慧顿了顿，“好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提及前几天买走的那本书，何美慧愣了下。 “啊……对……其实那天，我是来店里找你聊聊的，但可惜你不在。我买了本书就走了。” “你为什么要买影视行业的书？” “因为，”她妩媚地笑了笑，“新交的男朋友是这个圈子里的，很有钱，我想看点专业书籍拉近距离。” “明白了，你那天来找我，是想对我炫耀有钱新男友的。” “正是如此。”何美慧炫耀得理所当然，“他的资产比你那层小破楼可值钱多了。” “恭喜你。”他说得敷衍极了，随即切入正题，“其实你靠自身魅力就足以勾引……就足以吸引对方了，你应该不需要那本书吧。” “谢谢你的夸奖。” “所以，那本书能卖还给我吗？” “你干吗那么纠结于那本书？”何美慧狐疑，“我买回来后翻了翻，实在无聊，丢一边了。正如你所说的，哪怕是这个圈子里的男人，吸引他们的也不是什么专业知识。我靠自己足以。” 那些她自卖自夸的话，霍文涛左耳进右耳出。他说，“既然不需要，那就卖还给我吧。”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在意那本书？” “……因为，有朋友正需要那本书。” “你也有朋友？” “……虽然不多，但的确有。” “是，女性朋友？” “……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男性朋友不值得你硬着头皮联系前女友吧。”何美慧笑着，“是女朋友？” 见他不说话，何美慧更直白，“是书店里那个姓桑的小姑娘？” 霍文涛绷着嘴角，“你就直说，卖不卖吧。价格好商量。”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吧，我为什么要为前男友的泡妞大计助一臂之力？”何美慧道，“你觉得我是那么大方的女人吗？” “你不是。”霍文涛道。 “所以，我要挂电话了。”她的笑中含了一丝情绪，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伤感。 眼见着她就要挂断，霍文涛连忙道，“等等，我有一个提议……” ………………………… 隔天上午，明媚无比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照在霍文涛冷若冰霜的脸上，不得不说是一种冰火两重天的快乐。 这种快乐是属于何美慧的，她放下咖啡杯笑得眼波流转，“怎么了，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你可是自愿出来和我喝咖啡，外加听我炫耀追求者的。” “我的确是自愿的没错，”霍文涛目无表情，“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能说，我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了。” “如坐针毡吗？”何美慧冷笑，“我身边的男人千千万，这才说到三号种子选手的发家史，你得好好听我说，再帮我选一选。这可是你答应的。” “不用犹豫了，三号种子选手是你的最佳选择。”霍文涛道，服务生上前问他要不要续杯，他摇了摇头。 “理由是？”何美慧双手环臂，斜睨他。 “因为从论述时长来看，三号选手你整整聊了他半小时，发家史也说得最完整，语气中满是对他的肯定。所以你在潜意识中已经选择了他。而且最重要的是，”霍文涛坦白道，“听下来，三号是最有钱的。” 何美慧的美目眨啊眨，尤其是最后一句，让她的眼角竟眨出了几丝细纹。 好半天，她才叹了口气，“……霍文涛，我问你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了吗？” “是。” “请讲。”霍文涛露出几分期待。 “你……”她看着他，眼神因专注而撩人，“你在听我叙述那些追求者时，心里有没有那么一丝丝……哪怕一丝丝也好……一丝丝心潮起伏？” 说罢，她却率先挪开了眼睛，仿佛不想面对答案。 霍文涛愣了下，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他明白自己应该认认真真地给她一个答复。 于是他说，“没有。” 一瞬间，何美慧的身姿宛如一座雕塑，在服务生来问她需不需要续杯时才僵硬地动了动。她摇摇头，“不用，买单吧。” ……………… 面对一个对自己毫无兴趣的男人，何美慧身为美女的矜持也烟消云散了，她甚至掏出化妆品直接在霍文涛面前补妆，对着小小的随身镜，眯着双目检查眼妆，撅着嘴唇补上口红，又用粉饼轻轻按压鼻翼出油的地方。 第93章 “我等会儿还要去约会，三号选手的约会。哦，书你拿去吧，我反正用不到了，本想看几页和二号选手拉近关系的。” “多少钱。”霍文涛问。 “咖啡你买单了，书算我送你的。”她笑了笑，对镜检查牙齿。 “多谢。” 服务生的账单姗姗来迟，霍文涛买单之际，余光却忽而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隔着落地窗，他看见桑绮正站在不远处茫然地看着咖啡馆的方向。 霍文涛顿时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却被何美慧一把拉住了。 “哎，你把小票给我，我去前台换停车券。”她说。 霍文涛本能地抽出手臂，急忙从口袋里翻出小票丢给她。待他再往落地窗外望去，见桑绮似是伸手捂住了眼睛，转身离开了。 她看见自己与何美慧在一起了？她她她这是哭了吗？ 待到霍文涛着急忙慌地从弯弯绕绕的咖啡馆跑到大街上，桑绮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 -------------------- 第43章 四十三 小林姑娘觉得奇怪，今天上午老板不在，近中午才到店里。而一整个下午他都心神不宁，时不时地就看一眼时间。 她问过，“老板，今天有重要的预约吗？” 霍文涛却摇摇头。 出版公司的订货出了点问题，他不得不赶去处理，临走前还特意提了一句，“对了，等会儿桑绮过来的话，让她等到我回来再走。” 今天下午应该是桑绮会来‘弹性上班’的时间，但临近期末，又找到了实习，最近桑绮来得不那么准时了。 小林姑娘就说，“老板你找她有事儿吗，打电话比较方便吧，她下午也不一定会来。” 霍文涛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打电话？说起来，他好像从来没给桑绮打过电话。虽然她入职时留的电话号码，他早就记住了，但一次也没打过。兴许是因为他本就不是个喜欢打电话的人，能在微信上用文字沟通清楚的话，干嘛要费劲儿地在电话里佯装成一把诚恳的声音？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何美慧接到他电话时，惊讶得还以为他是诈骗犯的原因吧。 于是，霍文涛一边开车一边突发奇想：如果冷不丁地给桑绮打个电话，她会不会也吓一跳呢？ …… 订货问题处理得差不多了，工作人员还在核对单据，霍文涛已经心猿意马。他发微信问小林，“桑绮来了吗？” 小林回复得挺快，“来了，不过再晚些似乎要回学校和她表姐吃饭。” 霍文涛便速战速决，一目十行地在核对单上签字后，径直开车回了店里。 推门而入，伴随着风铃声响起，他砰砰的心跳却渐渐慢了下来——没错，他只是想当面和她聊一聊，但并没有想好要怎么聊。 难道得开门见山地问她：你今天上午是不是看见我与何美慧约在咖啡馆了？你是不是还哭了？我和她没什么，我见她是有目的的，还不是为了你！ 好吧…… 以上说辞真让人难以启齿。他正琢磨着该如何把这番话包装得更漫不经心些，拾阶而上，却在蓦然见到桑绮的身影时，那些琢磨那些计划，那些挖空心思的粉饰天平，在脑海中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桑绮坐在二楼落地窗边的老座位上，整个人无精打采地陷在椅子里，虽看不清神色，但萦绕她的沮丧和失落简直昭然若揭。她不知为何正在叹气，却在听见小林姑娘的招呼声后，猛然回眸，与他四目相对。 “老板，你回来啦。” 打招呼的是小林，但全场似乎只有小林姑娘是多余的。霍文涛看着桑绮，看她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随即抹出一脸强颜欢笑。 “你回来啦。”她眯着眼睛笑，却不知是不是霍文涛的错觉，总觉得她眼中闪着泪光。 “你……”他一步步靠过去，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反而桑绮像刻意躲着他一般，起身跑开。 “我去帮小林一起洗榨汁机！”她道。 “榨汁机刚洗过了啊。”小林道。 “不是你说机器款式旧，洗不干净吗，我帮你再洗一遍！”她硬着头皮凑了过去。 ……………… 起初霍文涛只是怀疑，但渐渐就确认了，桑绮就是在躲着他。 整整一个下午，他俩再也没有单独说过一句话，甚至再没有过一次超过一秒钟的眼神交汇！ 每当他靠近，她总能想起千千万个理由让自己忙碌起来——榨汁机洗了好几遍，吧台被抹得能映出人影，层层书架都被擦得一尘不染。她若是懂算账，估计老杨今天下午也会没活儿干了吧。 所以，她到底怎么了？她到底想怎么样？ 他真是受够了每当他靠近时，她都一脸紧张跑开的模样，哦，她正以实际行动告诉他——她不希望他靠近，她宁可窝在吧台和小林姑娘说悄悄话！ 偏偏以往很多集的故事都告诉我们一个事实——吧台那儿四面漏风，绝不是个说悄悄话的好地方，于是霍文涛便捕风捉影地听见了她俩的只字片语。 桑绮的声音隐隐约约，“怎么办才好呢……” 小林听上去知道内情，“我觉得你应该对老板坦诚一点……” “嗯……” “遮遮掩掩的反而不好。你直接问老板吧，别自己瞎捉摸。” 第94章 “直接问他？”桑绮叹了口气，“我哪有这个资格啊……” 她声音中的失落似是一只小手，在挠着霍文涛的五脏六腑。他终于按讷不住，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于是她的脸上又露出了慌张之色。而这一回，在她开溜之前，他径直按住了她的手腕。 霍文涛深呼吸一口，想着把小林先支开，就说，“小林，你去泡两杯茶，用我新买的红茶和杯子，你去库房找一下。” 此言一出，岂料小林和桑绮纷纷一怔。桑绮那只被按住的手腕都在微微发颤，霍文涛以为她还想开溜儿，见小林姑娘闷头去了库房，他的眼神硬了又软，软了又硬，终究投降般地叹气道，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我……”桑绮紧张得眨巴着眼睛，“你知道了？” 他点点头。 “那我直接问了？”她皱眉道。 “你直接问吧，”他又是叹气，用细如蚊蝇般的声音补了句，“你有资格问……” “哦……”突如其来的这一句，竟让桑绮有些晕眩。她怔了下，才正襟危坐地看着他，说，“其实，我……” ………… 小林姑娘去库房取了茶叶回到吧台，却迟迟没有泡茶。她偷偷瞄了下桑绮——见她一脸讪讪的笑意，又偷偷瞄了眼老板——见他是一张怒意冲冲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的臭脸。 此情此景，小林姑娘反而松了口气，“看样子，桑绮已经坦白从宽了？” 霍文涛寒着脸点点头，桑绮则笑得更‘谄媚’了。 小林姑娘也跟着笑，“所以老板，既然那只骨瓷杯子被桑绮砸坏了，我现在该用什么为你们二位泡茶呢？” 没错，这就是桑绮唉声叹气的原因，也是她躲着霍文涛的真相。之前霍文涛给她用的那只带有粉色花纹的骨瓷杯子，在临下班时被粗心大意的桑绮摔了个粉碎。见霍文涛恰好没在店里（他找了个僻静处给前女友打电话去了），她心虚地本想再买一只，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替换了。 “这个花纹很漂亮，我在休闲街的精品店见过有卖，明天上午我就去买了带过来。”桑绮一边收拾碎片一边和小林商量，“先别告诉他，不然他又要絮絮叨叨扣我工资了。” 第二天上午，她约了舍友秦雅琳一起去了休闲街，两人逛街购物，她也把那只杯子买了回来。下午她来书店时，霍文涛恰好去出版公司了，她还觉得是天赐良机，忙不迭就把杯子掏了出来。 小林姑娘却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儿，说，“老板买的杯子明显更白净细腻，花纹也更清晰。这只花纹一样，但质感差很远。” “哎，是吗？”桑绮大吃一惊。 小林姑娘点头，把她叫进库房，那里摆着另一只同样花纹的骨瓷杯，只不过花纹是蓝色的，“老板拿来的时候是一对，但只取了一只出来用。你看看另一只的质感，是不是差很远？” 两只杯子一对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桑绮顿时泄了气，她这才发现杯子底部有logo——天呐，这居然还是一对名牌骨瓷杯，上网一搜，价格不菲！ “贵也就算了，网上还缺货。”桑绮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霍文涛是从哪儿买来的，要不我直接赔钱算了？” “老板才不会要你赔钱呢。”小林窃笑。 “那我也不能舔着脸就当没事儿发生啊。”桑绮苦着脸道。 “你直接问问老板，在哪儿买的，还能补到嘛。” 虽然小林如此建议，但桑绮一见到霍文涛回来，还是有一种‘没写作业却被班主任点名’的心虚感。于是便发生了他一靠过来她就跑开的一幕幕，直到霍文涛直接让小林拿骨瓷杯出来泡茶—— 哦，好吧，事已至此逃无可逃，唯有坦白从宽！ “我没想赖账，我只是想着迟些找找，还有哪里能买到嘛。”桑绮笑得肌肉僵硬，“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不妨直接告诉我：你在哪里买的呀，能单独买一只赔给你吗？还有还有……真的像网上显示的那么贵吗，你买的是正品吗？” “我买的当然是正品！”霍文涛简直要怒发冲冠了。 “……你凶什么呀，那么贵就别随手给我用了，我只是个兼职的，犯不着用这么贵的杯子……”桑绮嘟囔着，“况且我也不是故意摔碎的。那……那你买的时候有优惠吗，有打折的渠道吗？我要不直接赔钱给你吧……” “我才不要你的钱！” 哦，果然，和小林姑娘猜得分毫不差。 ……………… 霍文涛又订购了一只骨瓷杯子，粉色的，和库房里那只蓝色的是一样的花纹。刚从电脑前抬起眼睛，见桑绮已经背上包准备下班了。 “等等……”他叫住她。 她回眸，“怎么了？” “你……”他的嘴巴绕了个弯，“你上午去买冒牌杯子了？” “我买的时候不知道那是冒牌的，也不便宜呢！”她撅嘴，“我哪里知道休闲街上的精品店也有假货啊。” “去休闲街买的？” “对啊，顺便和秦雅铃逛了逛。”她说。 话题到这儿，一时僵住了。桑绮看着他，而他却不知该如何把话题引导向他想要的方向。 所幸桑绮又笑了笑，“我还陪秦雅铃看了看眼镜，哎我们这些戴眼镜的人巴不得摘了眼镜，她一点儿近视都没有，反而想买一副平光镜修饰脸型。” 第95章 “是嘛。”霍文涛说着，下意识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丝边。 “那家眼镜店款式很多，下次我们都可以去光顾，我今天拿了优惠券。”桑绮指了指自己的鼻梁道，“不过最近我的近视度数好像加深了，试戴了她买的平光镜，走到户外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哦？”霍文涛陡然抓住了重点，“那家眼镜店在哪儿？” “就休闲街上啊，靠近街尾的地方。” “……旁边是一家咖啡馆？” “啊，对。当时秦雅铃说，熊瞎子似的我就快要撞到咖啡馆的墙壁上了……事实上我后来撞到了电线柱，疼得我捂着眼睛好半天才睁开，幸好没把她的眼镜撞坏。你知道那家眼镜店？” “……曾经路过。”霍文涛苦笑一声，“所以，你什么也没看见？” “对啊，什么也看不见！”桑绮强调，“明明之前度数没这么深的，霍文涛，我这算不算工伤！” “……想知道我重新买这只杯子要多少钱吗？” “……我和表姐约了吃饭，拜拜！” ……………… 这天晚上，桑绮和表姐阿萱正在韩国烤肉店大快朵颐，阿萱聊着和陈鹏的备婚事宜，都是些繁琐却又让人觉得幸福的小事儿。 吃着吃着，桑绮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了。是一串陌生号码，她嘴里嚼着肉地接起，含含糊糊道，“喂，哪位……” 霍文涛仿佛能想象她如小仓鼠般的模样，轻笑一声，却故作冷静地说，“我是霍文涛。” “哎？哎？”桑绮的反应大概是‘大吃一惊’这个词语的十倍表现。 霍文涛甚至听见手机那头传来‘砰——’的一声，她该不会吓得把手机都砸地上了吧？毛手毛脚的，怪不得会砸坏杯子，真是的，新的来了还要不要给她用啊？ 他还真猜对了，桑绮嘴里忙着吞肉，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差点儿掉在烤肉盘上，好险好险，“……霍文涛？你找我干嘛？”有什么事情能重要到让你直接打电话给我？ “你猜。”他故意逗她。 “……你改主意，又想让我赔杯子了？” “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不是。”想起上次笔记本电脑的维修费和那台三千块的吹风机，他真不是小气的男人，“那……小林要去相亲，你找我顶班？” “不是。”书店才不缺人手，从来都不缺。 “那……书店要倒闭了？你要和我谈遣散费？” “……你就是个临时工，哪里来的遣散费？”霍文涛仿佛要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我打来就是告诉你，有东西要给你。明天来上班时，自己在桌上找。” 于是第二天下午，当桑绮来到书店，回到落地窗边的老座位时，惊喜地看见桌子摆着一本皱巴巴，但显然没怎么被翻看过的《论一个编剧的自我修养》。 小林姑娘给她泡了红茶，隆冬时节，红茶比气泡水暖胃，配上骨瓷杯的粉色花纹，让人一直暖到了心坎儿里去。 “老板去银行办事了，”小林姑娘笑吟吟的，“他临走时特意让我嘱咐你。” “什么？” “老板交代，”小林清清嗓子，学着霍文涛的模样道，“第一，以后想买什么书，请第一时间想到云间书店。就算没有现货，也可以从出版公司订到。” “嗯嗯！”她捧着书，频频点头。 “第二，老板还说，”小林的下巴指了指杯子，“小心点儿，这个是正品，很贵，没有优惠。” ………… 于是身在银行排队的霍文涛忽然收到了一个来电，手机屏幕上是一连串的数字，但他一看就知道是谁。 “桑绮，你找我？” 他接起。 “……怎么我打给你，你一点儿也没有惊讶的感觉？”她吐了吐舌头，为昨天自己摔了手机而感到好笑。 “什么事？”他忽视她的问题，直接问。 “我就是想说一声，谢谢。” “哦，其实你可以等我回书店后再致谢。” 她撇撇嘴——她该怎么解释，自己就是忽然很想也给他打个电话？ “还有，”她说，“其实那天在休闲街上，我看见你了。” “嗯？”霍文涛一愣，“你是指，买冒牌杯子的那天？你不是戴着朋友的平光镜什么也看不清吗？” “后来换回自己的眼镜，忽然看见你从某扇门里出现了，把我吓了一跳！” “……什么叫，吓了一跳？”霍文涛不满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我手里提着那个冒牌杯子呢，多少有点儿心虚。”桑绮讪讪道，“本能地就拉着秦雅铃跑了。” “你……”他不禁捂着额头，不知该哭还是笑，“我有这么可怕吗？不行，你得弥补我！” “……怎么弥补？” 他笑了起来，“你不是说拿了那家眼镜店的优惠券，又说自己度数加深了吗。恰好我也是。改天一起去吧。” ………… -------------------- 本文正在参加征文，求营养液！！！ 第44章 四十四 “你知道吗，我们中国人是一个特别含蓄，客气，有礼貌的民族。”桑绮道。 “然后呢？”霍文涛看着她。 “所以……”她眨眨眼，“那天我说拿了眼镜店的优惠券，改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光顾——其实只是一句客套话罢了……” 第96章 “桑绮……” “我回家后里里外外都找过一遍了，那张优惠券……”早就不知道被她塞哪儿了，“我哪儿知道你真想去啊！” 见霍文涛的眼角微微抽搐，桑绮赶紧赔笑，“但我今天会用自己的零花钱弥补优惠券金额的，放心放心……啊到了，快进去吧！” 趁着霍文涛又要絮絮叨叨之前，桑绮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走到了眼镜店里。 ……………… 临近春节放假，店里客流不少。 桑绮和霍文涛穿梭在一排排货架之间，她见霍文涛伸手想去拿金丝边的款式，就说， “那和你鼻梁上的不是差不多吗，难得换眼镜，不选个不一样的款式吗？” “比如怎么样的？”他倒是难得愿意听听她的意见。 “比如，这样的？”她恶作剧似地举起一副大红色带蝴蝶结的，随即在他脸色转阴前连忙又一本正经道，“试试看这样的吧！” 这回，她选了副男士黑框的举到他面前，笑吟吟道，“黑框眼镜是经典中的经典，特别显年轻。” 霍文涛本不喜欢黑框款式，甚至吐槽道，“黑框？不就和你鼻梁上的差不多嘛。再说了，我不需要特意伪装年轻。” 但说归说，却依旧架不住桑绮的笑，那笑容仿佛在他的心口挠呀挠，弄得他心痒难耐。她竟然还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试试看呗，试试呗，来吧来吧……” 于是他便鬼使神差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镜，任由桑绮把那副黑框架在他的鼻梁上。 眼镜店的样品眼镜都是无度数的，霍文涛本身的度数不轻，眼前顿时一片模糊。桑绮的脸庞顿时变得虚焦，让霍文涛不禁眯起了眼睛—— 原来在看不清五官的情况下，她的轮廓竟显得如此清秀？近来越发长的头发柔顺乖巧地披在肩膀两侧，瀑布似地，身段纤细小巧，虽看不清脸庞，但霍文涛就是知道——她正在笑，笑得眉眼弯弯，笑得无比开心。 怎么，自己戴黑框眼镜的模样有什么好笑吗？ 怎么，她白皙的脸庞居然越靠越近了？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果然笑得弯成一抹新月牙，两瓣嘴唇开开心心又毫无矜持地咧着，红得……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诱人…… 霍文涛恍惚片刻，才皱眉道，“你干嘛忽然靠过来？” 桑绮理直气壮，“因为你眯着眼睛，我以为你是看不清我了，所以我才凑近一些的呀。” “……我不是想看你，”他说，“麻烦你让一让，我想照一下墙上的镜子。” “哦……”桑绮吐吐舌头，乖乖让到一边，“怎么样，还不错吧？是不是很显年轻？” 霍文涛贴在镜子前，左左右右地看了一圈，淡淡道，“还行吧。比想象的好一点。” 他脱下这副黑框，却没有摆回货架，而是握在手里。轮到桑绮挑选时，见她又想拿起一副女士黑框眼镜来，这下子轮到他出手阻止了。 “是谁说的，难得换眼镜，得换一副不一样的？”霍文涛道。 “比如怎么样的？”桑绮斜睨道，“我可不要大红大绿的，我都快要实习了，得稳重一点儿！” 霍文涛轻笑一声，觉得‘稳重’这个词语与桑绮着实不太搭。 “台风天被窗玻璃划伤手，害得我笔记本电脑进水，摔碎骨瓷杯子，连接电话都会摔手机的你——现在要走稳重路线了？”他调侃得甚为愉悦，往货架上选了又选，拿起一副女士金边眼镜，“试试看这个，兴许会让你显得稳重一些。” “哎，我不喜欢金属边，也太老气了……”桑绮本还在抱怨，却在对上霍文涛的眼神时败下阵来。他正一脸不容拒绝地轻轻摘下了她鼻梁上的黑框，把金边眼镜小心翼翼地架了上去，还顺手帮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 桑绮只觉得眼前一糊，但脸颊和耳畔的温热却是如此真实。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忍着害羞任由他把自己耳边的碎发一一夹到耳后。 一下又一下，他的手指仿佛在她的耳边拨弦。这根弦似乎直通桑绮的心脏，不然为什么，此刻的她心居然跳得这么快？ “还不错，不去照照镜子吗？” 霍文涛的话把她拉回现实，于是桑绮凑到镜子前左右端详，还拿出手机自拍一张看效果。 “怎么样？”霍文涛问她。 “还……不错……”真意外，原以为会很不搭，但却意外地与自己合适，“比想象的好太多了。好像，真显得我稳重了些，有点儿上班族的感觉了！”桑绮道。 霍文涛深深地笑了，“走吧，买单去。” 临去收银台结账，霍文涛才发现他为桑绮选的那一副特别贵。商家说什么用了超轻钛材料，霍文涛并没在意，他只注意到桑绮听见价格后眼中闪过了一抹错愕。 于是他便一派理所当然地拿过账单，“既然是我帮你选的，那我就勉为其难为你买单吧。” “哎，我有钱……”她阻拦不及，霍文涛已经爽快地刷了付款码。她连忙又道，“那既然如此，你的那副是我选的，由我来买单！” 霍文涛点点头——他那副黑框要便宜多了。 走出眼镜店，桑绮的手中握着一张老板送她的优惠券。 霍文涛瞥了她一眼，“这儿款式挺多，我们下次还可以来。” 第97章 “哦！”桑绮闻言，立刻正儿八经地把优惠券叠好，放进大衣口袋里。 霍文涛无声地笑了起来。 今天是春节前的最后一天，在张灯结彩，人流如织的休闲街上，桑绮仰头哈出一团袅袅然的白雾，喃喃道，“时间过得真快，这一年就要结束了啊。” 霍文涛点点头，连声音都变得温柔，“走吧。” 回书店里，度过今年的最后一天。 ……………… “你们进门时我就觉得哪儿怪怪的，现在终于发现了。”老杨给今年的账目做了个圆满的收尾，笑道，“你俩戴的眼镜款式互换了。” “他们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了。”小林姑娘把吧台的食材都清理完毕，笑道，“挺好看的，好像两个人越来越有……”却在瞥见老板的警告眼神时，识趣地把‘夫妻相’三个字吞回了肚子里，改口道，“来来来，最后四份红茶，喝得暖暖的，闭店回家过年。” 于是四个人，人手一杯红茶。 小林和老杨用的是店里的杯子，桑绮是粉色花纹的骨瓷杯，而老板手里的那只是蓝色花纹的——也不知何时，他从库房里拿出来，大大方方地用上了。 “不说点儿什么吗？”老杨喝茶如喝酒，笑得‘醉醺醺’又喜洋洋的，“说点吉祥话吧！我先来，祝小林明年相亲顺利，早日觅得好夫婿！” “那我也祝老杨明年和太太继续恩恩爱爱。”小林道。 “那我祝云间书店蒸蒸日上，祝霍老板明年能把库房的旧书统统清仓成功！”桑绮笑道。 轮到霍文涛了。 他沉思片刻，扶了扶鼻梁上的新眼镜说，“那我就祝桑绮明年好好实习，顺利入职——起码别再把近视度数加深的黑锅扣在书店头上了。” 于是四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老杨是最年长的员工，第一个就告辞了；小林则敬业到底，洗了杯子也告辞了；收尾工作自然交给霍文涛，待他一盏盏地关上店里的灯，云间书店渐渐陷入了一种暧昧的朦胧之中，而他则低着头，看着她一点点地靠过来，靠在他身边，嘴唇嘟成一个圆溜溜的圈儿，声音软得像朵棉花糖， “真应该最后一个关空调的，一下子变得好冷啊。” “外面更冷。”他微微挑眉道，见她把脖子上的围巾缠得更紧了。 她仰头，“那去你车上的这一路，我们得走快点儿了。” 他本想调侃一句——怎么，你默认我会开车送你回去吗？ 但，在昏暗中迎上她那对亮晶晶的眼睛，而她伸手扶了扶眼镜的模样是这般有趣——哦，这副金属边眼镜是怎么把她衬托得既稳重又可爱的？ 霍文涛顿时无话可说了，“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不想吹冷风的话，你这小短腿可得跑起来了。” ……………… 桑绮回到家，起初是随手把外套放在客厅里，又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忙不迭又回来翻找。外套已经被妈妈挂在了衣架上，她在外套口袋里摸半天，直到妈妈指了指茶几说， “你找什么呢？帮你挂衣服时，口袋里的东西我都帮你拿出来了。” 桑绮连忙望过去，在一堆头绳纸巾润唇膏之类的小玩意儿里，珍而重之地抽出眼镜店的优惠券。 “什么东西这么要紧？”妈妈随口问。 桑绮只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想起今晚霍文涛送她回家，车子停在她家附近，她打开车门正要走，霍文涛却突然叫住了她。 “桑绮……” 她顿了顿，回眸看着他，四目相对之间，她还以为他有什么了不得的话要说。 然而他只说了一句，“新年快乐，明年见。” “嗯，明年见。” 她挥手与他告别，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心头竟隐隐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她就扬眉笑了，因为她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明年见，明年依旧想要见到你，明年依旧想要和你一起，度过家长里短，琐碎而又美好的每一天。 ‘明年见’这三个字，是对已经圆满落幕的今年而言，最好的告别了。 ……………………………… -------------------- 第45章 四十五 年后云间书店营业的第一天，身为老板的霍文涛自然是矜矜业业第一个到场的。他重启电路开关，检查设备和货品，随后把扫帚和抹布等清洁工具分发给陆续到场的员工们，美其名曰—— “新年的第一场打扫特别有意义，想必你们也不想错过吧。” 老杨憨憨一笑，接过扫帚扫得慢条斯理，“果然我就该听老婆的。” “哦？” “她建议我可以晚一个小时到，明年我可得记住了。” 桑绮是第三个到场的，坐在电脑前开始处理‘家长里短’里堆积如山的留言。小林姑娘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边脱下围巾露出跑得红扑扑的脸蛋，一边说， “抱歉抱歉，来迟了。我……” “怎么，一大早就有相亲吗？”霍文涛瞥了她一眼。 “哎？” “因为你明显化妆了。” “哦……”小林姑娘吐了吐舌头，埋头于吧台忙碌起来，“春节的最后一场，不过兴许还是没有下文。” “今年继续努力！”桑绮朝她比了个‘加油’的动作。 第98章 “我有点儿好奇，你在春节假期里相了几个？”霍文涛清洗茶杯，准备泡茶。 “三个。在春节这种特殊时期不算多吧。”小林姑娘围上围裙。 “的确，”老杨一脸感同身受，“对于年轻人而言，春节就是由吃吃喝喝外加被长辈们催婚催育构成的——喂喂，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虽然是个已婚已育老男人，但是身边也有不少被催婚的晚辈啊，比如——” 老杨的余光瞄了眼库房，方才霍文涛进去盘货了。桑绮顿时来了精神——对哟，老杨是霍文涛的表舅！平时他是霍老板手下的打工人，可到了春节，他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催婚催育的长辈了！ “所以，”桑绮想象这个画面，乐不可支地压低声音道，“你也加入对他催婚的长辈行列了？快说说，他是怎么被催的？” “我多少还顾忌他是给我发工资的老板，只随便附和了几句，”老杨笑得很开怀，“但其他亲戚，尤其是以中年女性为首的亲戚团体，对文涛可是开展了毫不留情的攻势。” “是怎么样的攻势？”小林也好奇起来。 老杨道，“她们争先恐后地，巴不得把自己认识的每一个适龄女孩儿都介绍给文涛，仿佛谈恋爱就像撒渔网似的，只要网撒得够广，就一定能抓着一条。” “哦，那老板的手机里岂不是加满了漂亮姑娘的微信号？”小林笑道。 “那倒没有，”老杨用一种宽慰的目光看了看桑绮，“一方面文涛对这事儿不感兴趣，始终不搭腔；另一方面我表姐——也就是文涛的妈也并不积极。” “哎，霍太太也不积极啊。”小林道，“还以为全世界的父母都像我爸妈一样，巴不得我明天就结婚，后天就生孩子呢。” 老杨哈哈一笑，“我表姐也着急啊，但急也没用，因为她吃不准……” 话题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然而八卦的主角霍文涛就板着脸从库房出来了，老杨立刻识趣地闭了嘴，咿呀呀呀道，“啊呀呀新年第一天，这账一定得好好算。” 霍文涛就哼哼一声，“今天还没开张呢，哪儿来的账给你算。” ……………… 霍文涛给自己泡了杯红茶，见桑绮好奇的目光始终围绕着自己打转儿，他不禁哭笑不得道，“你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桑绮小嘴一瘪，“……没，没什么。” “老杨刚才说得挺清楚了，我没搭腔，我妈也不回应，亲戚们再热情也无济于事。”他的语气竟有点儿无奈，仿佛在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哦。”桑绮点了个头。 “那你呢？”霍文涛干脆捧着茶杯，坐在她身边。 “我？” “老杨刚才说的挺有意思：春节对年轻人而言，就是由吃吃喝喝和被长辈催婚组成的。所以你呢，你也被长辈们催婚了吗？” “额……”桑绮眨巴着眼睛——还真有。 霍文涛看着她的表情，了然于心——她是个会把心事写在脸上的女孩儿，况且霍文涛对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于是他眯了眯眼睛，追问道，“果然被催婚了？怎么，甚至被要求相亲了？” 桑绮尴尬地扯扯嘴角，想起当天晚上的场景是这样的—— 好吧，由于今年表姐阿萱带着男友陈鹏闪亮登场，并且高调宣布一毕业就结婚，于是单身的桑绮便成了全场唯一的‘攻击目标’。 三姑六婆们是这么轮番轰炸桑绮的，“啊呀呀，小绮这几年越来越漂亮了，工作之后肯定有人追，眼睛要擦擦亮哟。” “男人可不能只看脸，小绮你听阿姨的，家境啊人品啊都很重要。” “婶婶这里有几个小伙子不错的，要不要加微信认识一下啊？别害羞，去年我还给阿萱也介绍了一个，长得好家境也好，男方在市中心黄金地段有门面房呢，可惜阿萱不感兴趣。也不知道那男人现在有对象了没，要不，婶婶再托人帮小绮你问问？” 远房婶婶的一番话吓得桑绮瞠目结舌，而一旁的欧阳萱则笑得合不拢嘴，大力拍着桑绮的肩膀道，“哎呦，那是得好好问问，这种条件的黄金单身汉错过了可惜，最后也不知花落谁家呢。” 惹得桑绮一阵儿害臊，连忙借口去盥洗室逃离了‘战场’。 所以，那晚的场景怎么能说给霍文涛听？ 于是此刻的桑绮眼珠子转了转，以彼之道还治彼身道，“有是有，但是我没搭腔，我爸妈也没回应，亲戚们再热情也无济于事。” 说罢，她咧嘴嘿嘿一笑，仿佛用眼神在说‘我就是学你的呗’，随即埋头处理留言去了。 …………………… 其实不光桑绮那儿的情况‘不可描述’，连霍文涛这儿也有‘难言之隐’。 方才老杨说霍太太对亲戚们的热情推送并不积极，才不是因为她不想早点喝上媳妇茶，而是因为她吃不准…… 吃不准儿子到底是个什么套路！ 那天晚上在霍家的亲戚聚餐上，情况是这样的—— 吃得半饱时，霍文涛原本正一个人靠着落地窗欣赏夜景，见母亲霍太太从一众亲戚那儿闲聊回来，脸色不佳。他顿觉苗头不对，但已经来不及开溜了。 霍太太气呼呼地双手环臂，语出惊人道，“你今年不带桑绮回来吃饭吗？” 霍文涛目无表情，“……她家有饭吃，她饿不着。” 第99章 “别和我兜圈子。”霍太太眉头打结，“你就直说吧，你该不是和她玩玩儿的吧？” “我不是！”霍文涛一吓，脱口而出之余又道，“……妈，我和她……没到那个程度。” “为什么没到？是她不肯还是你不敢？”霍太太不依不饶。 “……她没不肯……我也没不敢……” “她又肯，你又敢的话，那为什么我现在还没抱上孙子？” “妈，你这……”霍文涛只觉得招架不住，他素来拿自己老妈没办法。 “哎，刚才多少亲戚要介绍女孩子给你，我都没敢接话，我就是吃不准你这慢吞吞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霍太太满面恨铁不成钢，“总而言之，亲戚那儿的箭你自己挡吧，我才懒得趟你的浑水。” 于是此时此刻在书店里，当霍文涛看见手机亮了起来，屏幕上正闪烁着最热情的某位亲戚的电话号码时，他不禁叹了口气，起身默默避开桑绮，下楼推门而出，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起来， “喂，方姨……” 这位七拐八拐也不知是隔了几层关系的远房亲戚，此刻正用一种热情洋溢，仿佛吃定了媒人蹄髈的口吻说道，“文涛，姨帮你又联系了个好女孩儿，这次这个你一定得见一见！” “方姨，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需要。”毕竟是长辈，他尽量维持礼貌。 “这次这个年纪很轻，大学都没毕业呢！”方姨抛出亮点，男人不都喜欢年轻小姑娘吗？ 岂料霍文涛不为所动，“年纪小容易有代沟。” “那我上次说给你介绍个年纪大的，你也说没兴趣啊。” “……方姨，我对相亲真的没兴趣。”他礼貌得有些咬牙切齿。 方姨却不依不饶，甚至开始了说教，“哎呦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都过三十岁了，哪怕是男人也得抓紧啊……” “方姨，方姨……”他试图打断她，但未果。 “之前方姨给你介绍过一个，也是大学女生，那时候你还肯给方姨一个面子，和那女孩儿见面。这也就过去一年多，你怎么成了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好歹见一见吧，万一是你喜欢的类型呢！” “方姨，我在忙，要不我先挂了……” “这次的姑娘是上次那女孩儿的表妹，听说也很漂亮。” “真的不用，我……”他忽而皱了皱眉，“等等，是上次那女孩儿的……表妹？”一年多前被安排与他相亲的，应该是指欧阳萱吧，方姨并不知道后来实际来的人是阿萱的表妹。 那么这一次，是她？ 霍文涛沉默片刻，换了个口吻，“这次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儿？” 方姨一听，以为是自己的舌灿莲花终于让傻小子开窍了，连忙热情推销道，“x大学的学生，但今年就该毕业了，你们谈得好，一毕业就能结婚。” 霍文涛苦笑一声：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他又试探地问，“年纪小了点儿，那她知道是要和我这种‘老男人’相亲吗？” “这点年龄差算什么！是女孩儿那边的亲戚问过来的，毕竟文涛你家有门面房，抵消几岁的差距绰绰有余了！” “女孩儿的亲戚问过来的？那女孩儿可能不知情吧。方姨，你得确认好了。”霍文涛道。 “行，行，方姨再帮你确认一下！放心吧，一说你家的条件，女孩儿肯定愿意！” “等等，先别说我与她表姐相亲过，我怕她介意。也先别提我家有门面房，我怕……” “怕她光看中你的家境？行，方姨明白，等我回复啊！” 挂断电话后，霍文涛长舒一口气，随即露出了一脸恶作剧的笑意。 ……………………………… 桑绮那边的亲戚行动很快，这天下午，当她处理完留言正与小林姑娘闲聊时，手机忽而响了起来。 起初她目光狐疑，随即在接通之后，神色渐渐变得诧异又尴尬。她甚至‘做贼心虚’地瞥了一眼霍文涛的方向，随即捂着手机挪到一旁才继续道， “婶婶，我不需要……” 霍文涛端着茶杯，默不作声地往她的方向挪了挪，挪得恰好能听见她的说话声才停下，又使了个眼色让小林姑娘闭嘴。 听桑绮压低嗓子无奈道，“……婶婶，我没兴趣，真的没兴趣……三十岁？年纪太大了吧，我不要……” 霍文涛只觉得手一抖，差点儿握不住杯子。 听桑绮又说，“啊呀，年轻的我也不要……我的意思是，婶婶，我真的不需要……” 看来，桑绮的婶婶和方姨一样，是个绝不轻言放弃的狠角色，因为桑绮的这句‘我真的不需要’来来回回说了七八次了，越说就越是无可奈何。 “婶婶，我今年打算以实习为重，我真的不需要男朋友。”最后三个字，她声音压得格外轻，生怕被谁听见似的。 “挺有钱的，哦，是嘛……”她无奈地扶额，“我知道婶婶是好心，可我真没这个心思……嗯，对方很帅？” 说到这儿，她居然顿了顿——怎么，如果是个帅哥，她就想见一见了？ 霍文涛躲在她身后，听得直皱眉，所幸桑绮的迟疑不过三秒钟，她又摇头道，“帅不帅都无所谓，婶婶，我是真的真的不需要！” 霍文涛不禁笑了，居然有一股心满意足的感觉，油然而生。 第100章 倒是此刻的桑绮一个头两个大，一副渐渐招架不住的模样。她的右手狠狠揉着眉心，终于龇牙咧嘴地蹦出一句， “婶婶，你听我说……婶婶……啊呀我就直说了吧，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你怎么说都没用！对对对，我真有了……不然我干嘛不去见见又帅又有钱的好男人，对吧……额，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桑绮又顿了顿，一瞬间，连霍文涛都紧张了起来。 “他……他是个……”桑绮喃喃低语，似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听见握着账本上楼来的老杨说道， “哎，老板，你站在桑绮背后干嘛？” 桑绮一愣，随即猛地一个转身，吓得手机都掉在了地板上。 …………………… 半个多小时后，在书店附近的一家维修店里。 维修工小杜正波澜不惊地看着眼前这台屏幕摔得粉粉碎的手机，要知道他每个月都会处理好几台这样的维修，但今天这一单略有特别，因为—— 他吹了下口哨，指了指报价表道，“你们是我新年的第一单生意，标价九折。谢谢惠顾。” 桑绮点点头表示认可价格，“……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并不想来惠顾。” “那你下次就把手机握得牢一点儿。”霍文涛道。 “这儿付。”小杜把付款二维码往他俩面前一放，桑绮本能地想掏手机付款，才惊觉自己的手机已然躺在小杜的工作台上等着被‘开膛破肚’了。 霍文涛倒是一派理所当然地扫码付了款，桑绮连忙道，“你可以从我工资里扣。” 霍文涛瞥了她一眼，“我没记错的话，从下周开始你就要去影视公司实习了，只是偶尔来书店弹性上班一下，能有多少工资？算了吧，你怎么也是被我吓了一跳的。” “这倒也是……”桑绮嘟囔着，“好端端的，你干嘛躲在我背后？” 此言一出，霍文涛顿时有点儿心虚，却还强调，“……‘躲’这个词用得很不妥，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书店老板，在书店范围内，我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况且，你干嘛那么紧张，你是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电话吗？” “我……”这下子，又轮到桑绮心虚地低下头了。她局促不安地交叠手指，“你……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吧？” “……其实是听见了的，但事先声明，我不是偷听，我是书店老板，我可以站在书店范围的任何地方。” “你听见了？”桑绮的心被吊到嗓子眼儿，“……你听见我说什么了？” “听见了一点儿。”霍文涛的声音很平静，“我听见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桑绮只觉得脑袋空了空——居然是这句最关键的让他给听去了？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听我解释……” “好。”他风轻云淡地看着她。 桑绮的脸热了，喉咙也哑了，她讷讷地辩解，“我是在和婶婶打电话，她想介绍男生给我认识，可我对相亲没兴趣，就编了个借口拒绝婶婶……” 霍文涛闻言，微微挑眉。他注视着桑绮因为紧张而微红的脸庞，他问她，“所以，是借口？” 桑绮点头。 “仅仅是借口？” 她却不知所措起来，既不点头，也不说话。 “仅仅只是借口而已吗？”霍文涛耐心又问了一遍，那种好似在勾引她说出心里话的口吻，直挠得桑绮的心尖儿都在微微发颤。 她的眼睛眨啊眨，仿佛就快要败倒在霍文涛的循循善诱之下。 “其实，我……”然而，在她还未来得及说出某些令人羞耻的话来，维修工小杜的声音冷不丁地插了进来。 “喂忘了问你们了，要不要换进口屏幕？新年第一单生意，给你们标价打八折……喂喂怎么了，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七折也行……要不，六点八折？不能再低了啊……” ……………… 氛围这种东西，一旦被破坏就再难营造了。总而言之，那天直到桑绮拿回被换了屏幕的手机，她与霍文涛谁也没再提起关于那通电话的话题。 走到初春时节，乍暖还寒的街道上，冷风一吹，两个人下意识地便靠得很近。 快回到书店时，霍文涛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方姨的电话号码。 他接起了，这回没有避开桑绮，“喂，方姨。” 方姨的声音略带遗憾，“哎呦文涛，方姨我都不知该怎么和你说，刚才和你提起的那个女孩儿，她好像要忙实习，暂时不想把心思放谈恋爱上。哎，按我说，最好的工作都没一个好老公重要，也是个不开窍的傻姑娘。不过没关系，方姨我人脉广，明天我就给你找一个更年轻漂亮又开窍的，方姨我……” “不用了方姨，”霍文涛顿了顿，从容道，“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挂断电话，他居然打心底里冒出几分愧疚——看来过几天该提着礼物去给方姨赔不是才好，毕竟是他的一时兴起让方姨白忙活儿了。 他正想说话，一低头，正对上桑绮愕然的目光。 他禁不住嘴角上扬，却又故作淡定道，“干嘛这么看着我？找借口拒绝亲戚为我安排的相亲，我不过是学你的罢了。” “哦……” “听说对方是个年轻又漂亮的姑娘。” 第101章 “……那你干嘛不去见一见？” “你不也没去见那个又帅又有钱的？” “……你果然都听见了啊……我不一样，我要忙实习，我才没时间呢……” “我也一样，我要忙经营，我也没时间。”他笑了笑，“走吧。回书店去。” “嗯。”桑绮点点头，碎步跟上他。 回书店去，开启这一年琐碎又美好的，家长里短。 ………………………… -------------------- 敲重点，接下来的几章开始写他们捅破暧昧窗户纸的过程啦哈哈哈哈，不要错过！！！ 以下给预收打广告，看过文案的可以翻页啦 《想和你不止七分糖》 李风间最近很在意一件事，那就是——常来光顾奶茶店的姚小姐，最近怎么不来了？ 还以为是小姑娘爱漂亮要减肥，却诧异地发现她的身影排队在对面新开的饮料店门前。 怎么？买一送一真有这么吸引人吗？李风间全然没注意到，他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而过几天，当姚叶又前来光顾时，李风间一时傲娇又一时欣喜。 却见姚叶站在菜单前犹豫来去，竟转身就要走。李风间急了，竟上前一把抓住了她， “姚小姐……” “哎？” “其实我们店，也可以买一送一的。” “哈？” 兴许他的意思是——买一杯奶茶，送一位老板。 ……………… 第46章 四十六 “桑绮好像已经一个星期没过来了。”说话的人是吧台后的小林姑娘。 虽然霍文涛可以精准地说出——桑绮已经七天零五个小时没来过书店了, 但他只懒洋洋地跟了一句，“哦，是嘛。” 老杨也说, “实习外加准备毕业论文, 她一定很忙吧。” 小林姑娘点点头, “不得不说，虽然书店的生意和以前差不多, 但桑绮不在，总觉得书店变得冷清了。” 霍文涛正在处理‘家长里短’的留言, 目不斜视道, “你们别忘了, 桑绮不过是从去年夏天开始在书店兼职罢了。哪怕是她上班的日子，也不过一天来个两三个小时。” “的确，其实想想, 在书店营业的时间内, 绝大部分时间桑绮也都是不在的。”小林姑娘喃喃, 又叹气道, “可我还是觉得，她不在, 书店变得冷清了。” 霍文涛没再说话了。因为——这也是他心底里的想法。 电脑屏幕上是一则客人的留言, 那人是这么写的， “她忙于工作, 已经好几天没和我联系了。我和她在同好会上认识, 互有好感, 但谁也没踏出关键的那一步, 于是现在的我变得患得患失, 觉得自己不该去打扰她, 却又担心从此与她失联——毕竟她忙工作忙得昏天黑地，已经很久没来同好会了。 也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和我一起度过的时光，不知她工作是否顺利，甚至遐想她在工作时会不会遇到更好的男生…… 每天的每天，我的脑海都被这些问题塞满。我很想她，手机里有好多条编辑好的微信，却始终没有发送给她。” ……………… 这天是周五，临近下班时分，老杨惯例是倚老卖老第一个走人的。小林姑娘清洗了杯碟和榨汁机后也向霍文涛告辞，霍文涛摆摆手，眼睛依旧停留在‘家长里短’上。 大门口忽而响起了一阵风铃声，是冒冒失失的小林回来拿围巾了？还是有客人上门？ 他头也不抬，却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响起了一把熟悉却又许久没听见的声音。 她说，“你好。”又自嘲地笑了笑，“天呢……我为什么要说‘你好’，我明明是这家店的员工呀，虽然只是兼职的……恩，我想说的其实是——我回来了。” 霍文涛的肩膀僵了僵，徐徐回头，与她四目相对。 桑绮穿着一身略显职业感的套裙，依旧背着书包，脸蛋儿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在金属边眼镜的后面笑成一弯月牙儿。 “干嘛这么看着我？”她嘴角上扬，“我是弹性上班。你说过的，哪怕我只过来五分钟，你也得计我五分钟的工资！” 霍文涛于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会转告老杨的，你的工资从现在开始计时。” ……………… “你喝酒了？”因为她红扑扑的脸蛋儿和说话时隐约的酒气，霍文涛察觉了，便问她。 “嗯，就一点儿。”桑绮双手围在嘴边哈出一口气，自己闻了闻，“很明显吗？” 霍文涛点了点头。 “公司接了个大项目，大家都跟着去聚餐了。”桑绮道。 “……所以，有人灌你酒了？”霍文涛说着，眉头一拧。 “不，并没有。”桑绮连忙道，“才没人注意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实习生呢，是我自己看那酒很贵，气氛烘托之下，就尝试着喝了两杯。散席之后我有点儿头晕，本想打车回家的，但……”她说着，朝霍文涛俏皮地眨眨眼，“但忽然发现饭店离书店不远，所以我就过来了。没记错的话，你这里有醒酒汤吧！” “……有。” “还有，你会开车送我回去的吧。” “……会。” “好极了，那我可就没白来了。” 于是桑绮坐在吧台边，双手托腮看着霍文涛在养生壶里咕噜噜地煮着醒酒汤。她絮絮叨叨说了些实习的经历， 第102章 “虽说是实习编剧，但目前我就是个打杂的。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订外卖，接外卖，还有跑腿，打印，装订，做开会记录，再把记录分发给众人，周而复始。” “刚开始是这样的，谁也不会在入行的第一天就成为知名大编剧，总得从底层做起。”霍文涛道。 “我明白，也有心理准备……”桑绮接过杯子，粉色的骨瓷杯里是冒着袅袅热气的醒酒汤。她抿一口，忽然问，“哎对了，我记得上次喝你的醒酒汤是一年多前了吧，这材料有没有过期啊？” 霍文涛默默瞪了她一眼，“的确过期了。” “哎？” “所以之前的我已经扔了，这是新买的。” “那就好。我还有好多会议记录要整理，现在可不是闹肚子的时候。”她点点头，“你这人真奇怪，店里的菜单上明明没有醒酒汤，你自己也不喝酒，却会常备醒酒汤的材料。” 霍文涛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只说，“喝完了吗，我先闭店，然后送你回家。” ……………… “十五分钟。”霍文涛一边锁门一边说，“今晚你一共出现了十五分钟，按这个时间来结算工资。” “感谢霍老板的慷慨。”醒酒汤喝得她暖意融融，笑道。 他无声地笑了笑，与她并肩往停车场走去。柔黄的路灯下，两个人挨得很近，近得当桑绮打哈欠时，霍文涛都能看见她嘴边哈出的那团白雾。 兴许是觉得大张着嘴有损形象，桑绮立刻抿了抿嘴角，“昨晚整理会议记录就熬到了凌晨，还有教授那儿的作业只写了一半。” 她当真是累了，眼下还挂着淡淡的黑眼圈。霍文涛帮她拉开车门，她一坐上副驾驶，整个人便松弛了下来，甚至蜷着身子好似要在座位上打个盹儿似的。还得霍文涛提醒她， “安全带，安全带系好了，别连累我扣分。” “知道啦。”她懒洋洋地扣上。车子徐徐开动，她的余光在霍文涛的侧脸上转了一圈。 终于，当车子驶过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离桑绮家越来越近时，她忍不住轻轻问了一句，声音像只深夜里躲在草丛里的小猫， “霍文涛……” “嗯？” “……我有一个星期没来书店了呢……” “我知道。” “……你……”她微微侧过头，看着窗外的夜景，实则是透过玻璃窗的反光在偷瞄他，“小林，老杨……还有你，有没有想我呢？” 霍文涛顿了顿，他的目光盯着前方的车流，“……小林的确想你。她说，你不在，书店都变得冷清了。” “哦。” “老杨偶尔也会提起你，上次还说，不知以后会不会在电视剧的编剧一栏里看见你的名字。” “这一天兴许得等很久。”她微微一笑，“……那，你呢？” “我……”霍文涛的嗓子忽然沙哑了，吞了两下口水才道，“……我也想你。” “……真的？” “真的。”他语气深沉，却又故意补充一句，“尤其是在处理堆积如山的留言时。” “好吧……”桑绮愣了下，不由噘了噘嘴，“我也想你，尤其是在喝公司那些难喝的速溶饮料时。” 夜里的道路畅通，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车子很快就停在了桑绮家附近。 桑绮很累了，工作了一天外加酒精作用，她真的很需要快点儿洗个热水澡，再把自己包裹进温暖的被窝里。可此刻的她却迟迟没有解开安全带，只静静却又固执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哪怕车子已经停下了，哪怕家门近在咫尺，哪怕…… 其实她也不知是为什么，她就是，不想下车。 今晚公司的聚餐结束后，她跟随人群走出饭店，被冷风吹过的脑袋顿时晕晕转转的。但她这个小小实习生显然无足轻重，老板忙着安排送制片人和投资方回家，只有总编张清关心了她一句， “桑绮，你脸有点儿烧，要不让家人或者男朋友来接应一下？” 但也只是关心一句罢了，很快张清也去送别投资方了。 桑绮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她在原地休整片刻，稳了稳脚步，脑袋也清爽些许。她本想找个路口打车，但鬼使神差地，她的眼前忽然就冒出了霍文涛那张臭屁的脸。 不知为何，她今晚特别想见到他。 其实，饭店离云间书店并不近，她是特意打车过去的。直到站在书店门口，看着橱窗里霍文涛亲手绘制的，字体蹩脚的‘开学酬宾’海报，看着从书店里透出的温暖的灯光，还有推门而入时那熟悉的风铃声。 她陡然鼻尖一酸，居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于是她说，“我回来了。” ……………… “你在想什么？”霍文涛见她久久坐着没有下车，便问她。 桑绮眨眨眼，这才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没什么，我回去了。” 她推门正欲下车，却听身后的霍文涛说，“你今天只在店里待了十五分钟。” 她顿了顿，听他说下去。 昏暗中，他的声音竟有几分温柔，“以后，常来吧。” “为什么？”她故意问他。 他沉默片刻，才道，“凑足一小时，老杨比较方便入账。” 她愣了下，简直哭笑不得。真是的，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在这个微醺的夜里，她特意回来，鼓足勇气问他有没有想她，所以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第103章 她明明知道，霍文涛就是这么个人，他才不会明明白白地说出她想听的话呢。 “你这人，真无趣！”她龇牙咧嘴地丢出一句，却也认命地苦笑道，“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常来的。说好了啊，哪怕只有五分钟，也得算我工资。” “当然，我说话算话。” ……………… 第二天是周六，但实习生桑绮并没有假期，她依旧赶往公司矜矜业业地做着打杂小妹的工作。累得腰酸背痛之余，她终于在午休时得以边吃盒饭边翻看‘家长里短’留言板，有一条留言说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忙于工作，彼此很久没有联系了。 霍文涛是这么回复他的，“把你编辑好的微信都发给她吧。如果她正为工作累得昏天黑地，兴许此时的她，很需要收到你的关心。” 于是几分钟后，桑绮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点开一看，竟是霍文涛发来的微信， “下次别喝酒了，哪怕酒很贵，但你真的不擅长喝酒。” 随即又是一条，“如果非得喝，喝难受了就来书店。店里一直备着醒酒汤的材料。” 桑绮咬着鸡翅膀，故意问他，“是特意为我备着的吗？” 而霍文涛隔了许久才回复，“是的。” 没有模棱两可，没有似是而非，没有装模作样的狡辩。 这回，他明确无误地回复她——是的。 于是桑绮深深地笑了起来，哦，笑得嘴边的鸡翅都掉在了地上。 总编张清过来时，她尤然笑得傻乎乎的。张清抱着一叠资料，“桑绮，下午的会议提前了，你都准备好了吗？怎么了，发生什么好事儿了吗？” “哦，都准备好了。”桑绮连忙端正脸色。 “这阵子是忙点儿，等项目正式启动就能稍微缓口气了。”张清放下资料，“哦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哎……”桑绮一愣。 张清朝她笑了笑，“这几天再辛苦一下。下周情人节那天，大家都放半天，早点儿回去过节吧。不管你有没有男朋友，反正我自己也指望着半天假期和男朋友见一见呢。所以今天打起精神，继续继续！” “好的！”于是桑绮也振奋一番，抱起资料去会议室做准备了。 ………………………… -------------------- 暧昧期果然是爱情最美的时候啊。 接下来的情人节应该是重头戏了吧，是吗？是吧！ 继续求营养液 第47章 四十七 书店老板霍文涛的情人节是从画节日海报开始的, 虽然从网上也能找到类似的酬宾海报，但霍文涛可能对自己亲手绘制的艺术字，‘情人节’三个字他写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连装饰的小爱心都一个个耐心上色。 老杨看着挂在橱窗里的海报, 点头道, “今年的海报画得特别好看。” 小林姑娘也说，“是啊,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情感特别饱满。” 霍文涛调整海报位置, 随即瞥了他们一眼, “大可不必无事献殷勤, 除非你们有话想说。” 老杨与小林于是互看了一眼。 倚老卖老的老杨率先开口，“明天就是情人节了，你表舅妈又在作天作地要和我过二人世界了……” 小林笑得春光灿烂, “春节时相亲的对象, 还以为没下文了, 岂料他约我明晚吃饭耶, 我觉得他还蛮不错的……” “所以，”霍文涛蹙眉, “在情人节这种生意不错的日子里, 作为本店唯二的员工，你们俩居然想要双双请假早退？” “就提前一小时, ”老杨道, “不然赶不上情人节活动。” “我也就提前一小时, ”小林道, “不然赶不上用餐时间。” 霍文涛双手环臂, “如果我不答应呢？” 老杨, “那你表舅妈可能会唠叨我一整年，作为我的表外甥，你于心何忍？” 小林，“老板，如果这段姻缘是我的正缘，错过了就太可惜了，我……” “行了行了，”霍文涛无奈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免得到时候一个两个的，都把家庭不幸，母胎单身都怪在我头上。” “谢谢老板！”这响亮的一声，源于老杨和小林的合唱。 ……………… 得了假的老杨于是一脸轻松，又问，“对了，明天桑绮会来吗？”瞥见霍文涛神色一僵，老杨就笑呵呵道，“哎呦我就随口问问，明晚我们都早退，怕老板你忙不过来呗。如果桑绮能过来帮忙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小林姑娘掩嘴笑道，“桑绮好久没来了，不过明晚是情人节，她应该会来的吧……啊我的意思是，她如果知道我们俩都早退，一定愿意来帮忙的吧。” 霍文涛面对他俩的‘调侃’无动于衷，只默不作声地端了茶杯去二楼落地窗边看书。书页久久地停留在某一页，一动不动，因为此刻的霍文涛哪有什么读书的心思呀，他握着手机正编辑微信呢。 “老杨和小林明晚都要请假。” 思忖片刻，继续补充，“我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又担心她工作忙碌，于是再追加一句，“如果你也忙就算了。不忙的话，可以回店里帮忙。” 想了想，这阵子忙得昏天黑地的她，十有八九是没空的。正想把还未发出去的微信整段删除，桑绮的微信却先一步发过来了。 第104章 桑绮说，“我听说，明天晚上老杨和小林姑娘都要请假早走？” 霍文涛一愣，回复，“你怎么知道？” “小林姑娘刚才告诉我的，还问我明晚会不会来书店帮忙，她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确有此事。”霍文涛回复。 “那你需要我过来帮忙吗？”桑绮问。 霍文涛的心跳加速了些许，“能来就来吧，忙就算了，不勉强。” “好吧。”桑绮道。 好吧——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来还是不来？霍文涛眼瞪瞪地看着屏幕上的这两个字，直到桑绮又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明天总编说过会提前下班，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过来吧。节日有双薪吗？” “有。”霍文涛回复完，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 半小时后，小林姑娘走过来，讪讪道，“老板，刚才男方把饭店位置发给我了，没想到他预约了那么远的一家饭店，我……” 霍文涛慢条斯理地喝着红茶，“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不够吗？那就两小时吧，三小时也可以，你看着办吧。” 小林姑娘惊喜地眨眨眼——哇塞，今天的老板可真是太大方了！ ……………… 张清的确说过，情人节那天会早点儿下班，她自己也盼着和男朋友好好见个面。但工作这种事儿往往充满意外，原以为前期准备充分，今天就能顺利过关，岂料会议开到一半，投资方和制片人那儿又层不出穷地冒出新的要求来。 “你们这段剧情不行啊，男二号不能这么晚出场，他是我们主捧的新人……”说白了，就是带资进组的，“什么，我上次说过这段剧情ok了？我说过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说过没说过的，都不作数，今天的会议不就是为了更好的创意嘛！所以我们现在的要求是，这一段剧情得改，必须得让男二号早点儿出场，还得闪亮登场……”必须让出钱的金主满意啊，“啊对对，这儿改了，后面也得改，不然逻辑不通……你们说得很有道理啊，所以‘改得合情合理’这个任务不就交给你们了吗，你们是专业的啊！” “没事儿没事儿，今天时间还早，大家继续捋一捋剧情。我的要求再罗列下，我就以下五点要求……”啊等等，好像不止五点，“再有补充要求两点，每条都很重要……” “什么什么，这两条要求有点儿自相矛盾？哎呦，所以我们才找你们这种专业的编剧团队来解决问题啊，你们一定可以的嘛！”不行也得行，你们给我想啊写啊编啊吹啊，“来来，那谁，小桑对吧，再去订几杯咖啡给大家提提神儿！” 桑绮于是笑吟吟地从会议室退出去，转身的一瞬间禁不住垮了脸。刚才在投资方侃侃而谈时，她瞥见总编张清脸上笑眯眯，手却在桌子底下偷偷发微信——估计是和男朋友说，今晚的约会泡汤了吧！ 那么她呢？ 桑绮一边心不在焉地订着咖啡，一边看向墙壁上的挂钟：她今晚的活动甚至算不上是约会，顶多算加班罢了。 但她不得不承认，她隐隐期待着今晚的加班，在只有她和他的书店里，陪他结完最后一笔账，帮他洗完最后一个杯碟，然后在他一盏盏关上灯时，于忽明忽暗之间默默地走到他身边。他们会靠得很近，走去停车场，她会舒舒服服地窝在副驾驶座上，半梦半醒地小憩，直到车子停在熟悉的地方。 她可能会有所期待，期待他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说些什么。 但十有八九她会失望的，因为他就是一个仿佛没长嘴巴的男人。 哦，以上剧情已经在桑绮的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她明明知道这就是情人节的夜晚会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哪怕没有丝毫新鲜感也无妨，她就是沉迷于这种寻常的日常中，无可自拔。 所以此时此刻的她，无比失落地给霍文涛发了条微信，“会议延长了，今晚不知道几点能结束，我下班了再和你说，行吗？” 等了又等，直到外卖的咖啡都到了，霍文涛始终没有回复。 他生气了吗？桑绮叹气一声，却也无暇顾及，她提着咖啡一路小跑，推门进了会议室。 ………………………… 冗长的会议一直开到晚上九点半，才因为投资方和制片人都饿了，得找地方吃宵夜了才宣布散会。 张清前脚刚笑脸迎人地送走他们，后脚就眼眶微红地躲在走廊打电话，“我也不想的啊，你以为我愿意加班吗？我现在过来还得一个小时，行吧行吧，你睡吧，我现在也觉得好好睡一觉比见男朋友重要多了……” 桑绮不敢多听，默默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背着包走出公司大楼，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去哪里——现在赶去书店，十有八九已经关门了吧。那干脆直接回家算了？ 她的心头不禁满是失落，十分钟前她给霍文涛发微信——‘我终于下班了’，但霍文涛始终没有回复他，那个幼稚的家伙儿果然是在生气吧。她埋头走进夜晚的冷风里，气呼呼得甚至想要打电话数落他几句—— 喂喂，我也不想的啊，你以为我愿意加班吗？我现在过来还得一个小时呢，我倒是愿意过来，可你呢，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忙生意忙得回条微信都没时间吗，我…… 等等，我明明没有拨出去电话，手机却自己响了起来？来电人竟然是—— 第105章 霍文涛？ 桑绮错愕地站在原地，忙不迭地接起来，手里一滑，手机却径直砸在了地上，还滑出去好远。 “啊呀呀……”她连忙追过去，却见一只男人的手徐徐捡起她的手机。 那男人站定在她面前，一脸无语地看着她，说，“……你怎么永远这么毛手毛脚的？上个月刚给你修好手机屏幕，用的还是进口屏幕，而且是我付的钱！你这是想直接换新手机了吗？” 桑绮眨眨眼，眼眶微微发烫，“……怎么，不可以吗？” 男人叹了口气，“……行吧行吧，真摔坏了，我给你买新的。走吧……” “去哪儿？”她仰头看着他。 “这么晚了，还能去哪儿？”他蹙眉，“书店早就关门了。” “哦……” “难不成，你想和我去开个房？” “不是不是……” “所以，还能去哪儿？”他笑了笑，眉眼间尽是温柔，“我开车送你回家。” “嗯……”她点点头。 幸而兜兜转转，一切剧情又回到了她预演了无数次的结局之中。 ………………………… 她坐上他的副驾驶座，舒舒服服地窝着，打了个浓浓的哈欠，半梦半醒似地和他闲聊， “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吧。” “干嘛不回复我的微信？”桑绮眯眼看他，“你……生气了吗？” “……我是这么幼稚的人吗？”霍文涛皱眉。 “那为什么不回我，我可是一下班就迫不及待告诉你的……”桑绮撇撇嘴，“等等……等等……你该不会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吧？” 霍文涛没说话。 “霍文涛，你不回复我，默不作声地在公司楼下等我，你……你真的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桑绮简直难以置信，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霍文涛吗？ 霍文涛的耳朵微微红了，“……你还是理解为，我生气了吧。” 车子稳稳地停在桑绮家附近的那个老位置，熄火之后，两人在静谧的车厢里沉默了一分钟之久，直到桑绮认命地笑了笑，拉门准备下车—— 真是的，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呀，还以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特意来接她下班，分别之际他总该说些什么吧？但霍文涛终究还是那个霍文涛，永远是那个不长嘴巴的臭男人！ “我走了，拜拜。”她挥挥手，正欲下车，霍文涛却忽然说话了。 “喂……”他的喉咙居然有些许沙哑，“……所以，你喜欢惊喜吗？” “嗯？”桑绮一愣，回眸看他，“喜欢呀，怎么？” 霍文涛微微挑眉，默不作声地下车走到后备箱，随即从里面捧出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花来。 “这是，送给我的吗？”桑绮错愕不已地捂住了嘴。 “嗯……”霍文涛的耳朵更红了，却非得补充一句，“不用太在意，每年情人节我都会买一些玫瑰花，需要花瓣装饰蛋糕和饮品。这些只是今天没用完的而已。” 桑绮于是哭笑不得地接过玫瑰花，坏心眼地非要揭穿他，“是嘛是嘛，记得之前你只是从花店买一些开得不太好的散装玫瑰回来摘花瓣罢了，今年这是下血本了？这么好的一捧玫瑰，还带精包装，情人节得几百块一束吧，那你今晚岂不是做了亏本生意？精明的霍老板也有如此失策的时候？” 霍文涛目无表情，因为他已然克制不住脸上泛滥的红潮了。他轻轻咳嗽一声，面对忽而伶牙俐齿的桑绮，他居然只想缴械投降，快点儿逃回车里。 “我先回去了，再见。”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就回了车里。 岂料下一秒，捧着玫瑰花的桑绮也施施然地坐回了副驾驶座上，正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霍文涛反而像一只惊弓之鸟，居然语无伦次道，“……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呀，”桑绮一脸旗开得胜，笑得灿烂而……妩媚。 天呢，霍文涛觉得自己快疯了，为何桑绮的脸庞在玫瑰花的映衬下居然显得如此……娇艳动人？ 桑绮盈盈微笑，“我只是觉得，这不符合‘等价交换’的原则。” “什么意思？” “你送了我花，却不要求我回赠什么，这不符合等价交换的原则。” “……所以，你想要回赠我什么？” 霍文涛说着，喉结翻滚。 因为桑绮正意味深长地歪头看他，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她说，“……你，把眼睛闭上。” 霍文涛的喉结又翻滚了一次，他简直无法控制自己咽口水的次数，但总算他能控制自己的眼皮——是的，他听话地乖乖闭上了眼睛。 随即，在静得只能听见自己怦怦心跳的氛围之中，某种温热，湿润，绵软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他的侧脸。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那样东西就悄然离开了，只留下丝丝缕缕令人留恋的气息，是一种足以让霍文涛卸掉所有伪装，只想依从本心的气息…… ………… 是的，桑绮轻轻地吻了他的脸颊，随即就像干了坏事的小孩儿一般，想着赶紧开溜儿。 但，却逃不掉。 因为霍文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情势仿佛瞬间逆转。 现在轮到桑绮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而霍文涛在那个浅吻的催化下，变得如狼似虎。 第106章 他看着她，不屑地挑眉，“喂……” “嗯？” “怎么，睁着眼睛就没胆子了吗？” “哎……等等……等等，我……” ……………… -------------------- 终于，终于！！！鼓掌！！！！ 继续求营养液 第48章 四十八 桑绮觉得, 那一晚，情人节的那一晚，在霍文涛车里发生一幕幕, 该不会只是一场自己的一场春 ~ 梦吧。 会不会现实中, 霍文涛只是送了她一束玫瑰花而已, 而她也只是捧着花回家罢了。其他的种种旖旎，统统是她的想象, 是她对情人节这个特殊日子抱有过高的期待而产生的幻觉罢了。 桑绮不禁摸着嘴唇心想：不然该如何解释，那一晚在车里的霍文涛, 和她所认识的那个霍文涛, 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不然又该怎么解释, 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霍文涛没有再联系过她，没有电话, 没有微信, 仿佛那个晚上在车里,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 “哎……” 在影视公司狭窄的实习生办公桌前, 桑绮近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忙里偷闲地，对着手机发呆。 没有电话, 没有微信, 没有只字片语。之前还觉得那个臭男人仿佛没有长嘴巴似的，现在她才明白, 他倒是有嘴巴, 但那嘴巴仿佛就只有接吻这一个功能, 该说的话依旧一句没说。 “他是个哑巴吗, 他……他是打算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吗？拜托, 那可是我的初……”桑绮气呼呼地自言自语, 却在见到总编张清过来时连忙闭嘴，投入工作中。 张清近来的气色也不好——连轴转的工作外加感情不顺，让她整个人如同一朵在情人节后被打折处理的玫瑰花。 她朝桑绮招招手，“几个编剧为了满足投资方的要求已经绞尽脑汁了，桑绮，你也过来听听，提点意见。” 今天的议题倒是非常应景，听得桑绮不由心下一抖。 张清道，“原定剧情是男主角吻了女主角之后，两人理应开展一段甜甜的恋爱。但这样的话，男二号就没有登场的机会了，所以我们的任务是——让男主角吻了女主角之后，找个理由销声匿迹，让女主角在伤心之余能得到男二号的慰藉。” “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男人吻了女人之后，就像无事发生似地完全不联系对方呢？”编剧王瑶道，“这么一改，男主角就变成了妥妥的渣男啊！” 桑绮默不作声地听着，心下赞同：就是就是，妥妥渣男！ 张清则摇摇头，“那毕竟是男主角，后期还得负责甜宠，不能做渣男。所以他不联系女主角的理由，就得我们帮忙编啊。” 王瑶绞尽脑汁，“……嗯，他发现自己得了绝症？” 桑绮瞪大了眼睛。 王瑶补充道，“后来发现是误诊，才重新联系女主角？” 张清摇头，“不行，上一部剧我们已经用过绝症梗了，反响不太好。换一个。” 编剧刘雪说，“那……家中忽然有亲人去世，他赶回老家奔丧，且按风俗几天几夜不能离开灵柩更不能玩手机？” 桑绮又瞪大了眼睛。 张清还是摇头，“哪有这么夸张的风俗，观众又不是傻子。再说了，他前脚刚奔丧，后脚回来对女主角甜甜蜜蜜，这剧情也怪怪的。” 王瑶又说，“那这样，他临时被派去出差，一下飞机就被偷了手机和钱包，追小偷反而被打，在医院昏迷了几天几夜后才幽幽转醒？” 桑绮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张清依旧摇头，“不行不行，这剧情的标配是男主角醒来即失忆，失忆这种大绝招得留着大结局时用。” 刘雪双手一摊，“那干脆就写他是个闷骚男呗，在吻了女主角之后，他回家偷着乐了好几天，明明很想联系女主角，但又装逼地想等女主角主动联系他。” 桑绮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回，连张清也说，“这……倒是有几分可行性。” “可女主角为什么不主动联系他呢？”王瑶问。 “当然不行啦！”桑绮脱口而出，“女主角凭什么主动联系他？” …………………… 于是在‘现实生活’这部大戏中，气呼呼的女主角桑绮始终徘徊在‘去找他’和‘我才不会主动去找他’之间。 不得不说，这种纠结摇摆实在太难熬了，熬到第二天晚上，散会之后她在盥洗室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垂头丧气的自己，不禁狠狠骂了一句， “霍文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仿佛是心电感应一般，手机立刻收到了短信。桑绮脸都没擦干呢，忙不迭地握住差点儿砸在瓷砖地上的手机，一看： 居然是银行卡进了钱。 确切地说，是云间书店的霍老板给她发来了本月的兼职工资——哪怕这个月她只去了十五分钟，工资甚至不够一杯咖啡钱，但霍文涛还真就一板一眼地结算给她了。 “哼……”桑绮鼻尖一酸，心下五味杂陈。想了想，从随身包里掏出化妆品——她现在已然是个会随身带化妆品的成熟女孩儿了，对镜描摹之际，她抿了抿擦了口红的嘴唇，讷讷道， “霍文涛，你给我等着。” 她，总算找到了一个，能理直气壮去找他的理由了。 第107章 …………………… 云间书店的一天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老杨算完账，第一个就走了；小林似乎和相亲对象略有进展，笑眯眯地也先走一步了。 霍文涛整理完图书，回过神，偌大的书店已然空无一人。他收拾完毕正准备关灯闭店，一盏灯灭了，又一盏灯灭了，于是在半明半暗之中忽而响起的风铃声便显得格外轻灵。 “抱歉，本店已经打烊了，明天的营业时间是……”他慢条斯理地回眸，却在与她四目相对时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怎么，她不该来吗？ 桑绮的嘴巴不禁噘起，扶了扶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努力想看清他的表情，“……我来，找你算账！” 最后一盏灯也关上了，店内昏沉得两个人仿佛只剩下了朦胧的剪影。 霍文涛轻笑一声，“算什么账？” 她不服气地撇撇嘴，直走到他身边，才看清了他眼里的一抹温柔。 她顿了顿，“……就是，工资啊。一个小时前刚收到的。” “有问题吗？这个月你只来了十五分钟，弹性上班，弹性工资。” “当然有问题，因为这个月我不止工作了十五分钟吧！” “哦？” “肯定不止十五分钟的。”她皱皱鼻子，却忽而不敢看他，别扭地转过脸去，“还有加班费没结算呢。” “……这个月，你什么时候来加班过了？” “就是……”她下意识吞了下口水，“情人节那天晚上……” 霍文涛张了张嘴，一时却没有接话。两人的脑海里几乎同时浮现出那一晚的种种旖旎曼妙，因此两人的脸都微微发烫了——哦，幸亏灯都关了，不然关公对着关公，就太尴尬了。 “怎么，你想不认账吗？”桑绮打破沉默，故作生气。 “怎么会！”他脱口而出。 “……虽然那天晚上，我没能赶来书店加班，但是身为老板的你主动来找我了。在车上……我原本是想走的，是你拉着我，不让我走的……”她心跳得好快，于是嘴上也越说越快，“对，是你不让我走的，我……我是被你扣在车上的！所以那也算是加班，得算我加班费！” “好，好，算你加班费。”霍文涛哭笑不得。 “那天是情人节，节日得算我双薪！” “好，好，算你双薪。只是……” “只是什么？你还是想不认账？” “我从头到尾没想过赖账，”霍文涛苦笑，却忽而带了一丝狡黠，“我承认那天晚上，在车上，是我扣着你不让你走的，就按你所说算双薪加班。但你还记得，那晚我们吻了多久吗？没有具体时长的话，怎么结算？” “哎，这……”桑绮顿时瞪大了眼睛——天呢，霍文涛才适合去影视公司实习吧，这种羞耻到爆炸的台词，他是怎么想出来并大摇大摆地说出来的？ “怎么，不记得了？其实那晚我们不止接了吻，顺便还做了点儿别的……”霍文涛的声音低沉，徐徐俯下身凑到她耳边，阵阵气息简直让桑绮浑身战栗，“只是当时在车里，终究不方便，所以你喊停了。” “你……” “所以那晚的时间不短，得好好计算一下，不然你又要冤枉我了。我再说一次，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赖账。” “既然你没想赖账……”桑绮的心跳得很快，但眼眶却不由一热，“那这两天你为什么不找我？” “我……”这下，换霍文涛语塞了。 “说呀，说呀，你倒是说呀！”桑绮的语气染了委屈，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胸口，“你知道吗，你的所作所为甚至让我觉得……那晚在车上的一切，是不是我的幻觉……” “怎么会是幻觉，你明明就很享受。” “霍文涛！” “好了好了，我只是……”他有些艰难，“我只是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但我发誓我没想过不认账。” “不知道要对我说什么？”桑绮当真就一拳捶上他胸口，“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我还不了解你？你肯定就像我们公司正在写的剧本那样——男主角吻了女主角，心里得意洋洋地偷着乐，随后还装逼地不肯联系女主角，非要女主角主动联系他。我说的对吗？” “嗯……” “霍文涛，你就是这个德性！你以前还说过，从来都是别人对你表白。所以呢，你才不会主动联系我，只会等着我乖乖送上门，对不对？” “……所以，那部剧里的女主角主动联系男主角了吗？” “才没有！”桑绮挑眉，“因为男二号闪亮登场了，慰藉了女主角的伤心失意！” “喂喂，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该不是在影视公司认识了什么闪亮的男二号吧？” “有没有都和你没关系，你记得补我加班费就好。走了。”桑绮一甩头就要往外走，但不出意外地被霍文涛一把捉住了手腕。 “我向你道歉……”霍文涛竟难得的诚恳，诚恳得一点儿也不像他了，那个自恋的臭屁的双标的爱说教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迷茫在眼底一闪而过，“我承认我做得很糟糕，在吻了你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你。” “继续。”桑绮看着他。 “……我，的确如你所言，有得意洋洋，有偷着乐，也装逼地希望你主动联系我。但我没有联系你，还有一个原因……” 第108章 “什么？” “那晚在车上，可能我的确很冲动，但我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在下任何决定之前，我希望自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叹了口气，“更何况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有多重要？” “重要到，有可能关乎我的下半辈子。” 桑绮的眼眶更热了，“……那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其实，在今晚回眸与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这个决定就已经生效了。 “那么，结论是什么呢？” 桑绮仰头问他，却没有得到回应。因为霍文涛用力一扯，把她扯进了怀里，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重演了情人节那晚在车上的一幕幕…… ……………… 桑绮有些羞耻。她坚持要把散落在地上的那些书统统整理好再走，虽然连书店老板都说没关系了。 “已经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霍文涛道。 “不要！”她面色潮红地蹲在地上捡书，随后一本本塞回货架上。 霍文涛只得蹲下帮忙，“其实没关系的，哪怕明天老杨和小林看见这些被撞落在地上的书，他们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们只会担心店里是不是进了小偷。” “霍文涛！”桑绮红着脸龇牙咧嘴，“你……你能不能有点儿羞耻心！上次在车里也是，这次在书店里也是……你……”拜托，书店可都是落地玻璃！ “你不是及时喊停了嘛。” “怎么，我不喊停的话，你还想继续？” “……的确羞耻，所以你是建议我们下次直接开个房？” “……霍文涛，我刚才就在想了。” “什么？” “你才适合来影视公司实习呢，这么羞耻的台词，你是怎么想出来，还能大摇大摆地念出来的！” ……………… 今晚的惯例保留结尾，依旧是霍文涛开车送桑绮回家。 桑绮惯例窝在副驾驶座上，舒舒服服地半闭着眼睛。眼见着车子离家越来越近，她忽而心生了一丝不满足，便施施然道， “霍文涛……” “嗯？”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缺了点什么吗？” “缺了什么？” “表白啊！我们都已经……”她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可你居然还从未向我表白过！” 霍文涛闻言，不禁微微皱眉，“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开关理论’吗？” “啊，记得。” “你说，男女相处，就像上帝手里有个开关，他按下了，男女之间就通电了，这时候什么都不重要了。” “天呢，”桑绮抿嘴一笑，“霍文涛，原来你真的有把我说过的话记在心里。” “……感谢你认可我的记忆力。”霍文涛笑了笑，“所以，既然我们已经通电了，且火花四射，那还有必要纠结于‘表白’这种幼稚的形式主义吗？” “哼，谁和你火花四射呀……” “就是那个刚才和我在书店里把书都弄到地上去的人。” “你……你别说了啊……”桑绮羞得咬住嘴唇，转而又瞄他一眼，“那，你想听我表白吗？” 霍文涛一愣，口气立刻就变了，一本正经道，“那倒是可以考虑！” “哦，让你表白，就是幼稚的形式主义；让我表白，就是可以考虑！”桑绮咬牙切齿—— 果然，霍文涛还是原来的霍文涛，还是那个自恋的臭屁的双标的爱说教的男人啊！ ……………… 第二天早上的云间书店。 老杨忽然察觉了不对劲儿，喃喃着，“怎么都乱了？” 小林姑娘就问，“什么乱了？” “书啊。原本摆在中央书架上的言情小说，现在出现在一旁的社科书架上；原本摆在社科书架上的书，现在却摆在言情小说的书架上。” 小林姑娘观察了下，“哟，还真是乱了套！”她连忙拨乱反正，“是被客人乱放的？” “应该不是，昨晚我下班时，书还没乱。今早开门后还没来过客人呢。”老杨道。 “啊呀……”小林姑娘一愣，“那是昨天关门后出的问题？难不成昨晚店里进贼了？” “贼进店不偷钱，却来摆弄书？”老杨若有所思，随即嘿嘿一笑，“哎呦呦，贼偷偷摸摸的，才不会干这么激烈的事儿，我估计昨晚是桑绮来过了吧。” “什么意思？”小林姑娘不明白。 老杨这个经验老道的过来人于是嘿嘿一笑，却也没解释，因为迎着霍老板那黑黢黢的脸色，老杨便识趣地一拍脑门， “啊我得去算账了，算账才是正经事儿。”哪怕今天还没一笔进账呢。 ……………… -------------------- 第49章 四十九 本篇故事中出现过不少只有昵称, 没有全名的人物，比如说——老杨。 连小林姑娘都在开篇时露出过全名‘林志芳’，而老杨作为云间书店的开朝元老之一, 更是老板霍文涛的表舅, 是逢年过节时是可以压他一头的长辈, 今天终于忍不住宣告道， “其实, 我的名字叫杨国立。而文涛的妈叫许慧娟，所以这个慧娟寄给国立的快递, 给我就行！” “哦, 好的好的！”桑绮忙不迭地转交, 随即和霍文涛上了二楼吧台。 第109章 老杨拆开快递，是表姐寄来的一堆奇奇怪怪的保健品，从维生素abcdefg到什么褪黑色叶绿素的应有尽有。近来表姐迷上了网络购物, 只要主播一喊‘上链接’她就跟着‘冲冲冲’, 买了一堆堆吃也吃不完, 就送了好些个给老杨, 让他帮忙消化消化，共同养生。 老杨感谢表姐的心意, 却并不想发微信表示谢意。因为近来, 表姐对于儿子文涛的私生活简直好奇心爆表，只要老杨发微信过去, 她势必会顺杆儿爬地又要追问起文涛和桑绮的相处近况来。 老杨自认为不是个八卦的人, 虽然近期, 文涛和桑绮的状态已经昭然若揭, 他俩之间的眼神回回都能把路过的老杨电得外酥里嫩。但那又如何, 年轻人谈恋爱最忌讳被长辈围观, 爱情之花要在自由奔放的阳光下才能结出最美的果实！ 于是每当表姐来找他套话，他就装聋作哑，笑呵呵道，“啊呀，我能知道什么呀，我一天天的精力都放在算账上了。” 霍太太就哼哼一句，“别框我了，书店的生意哪有这么好？”她感慨一句，“我也不是八卦，只是文涛也老大不小了，这么多年除了大学时谈过一个，之后就像和女人绝缘了一样。我这个当妈的能不急嘛！好不容易儿子开窍，和小姑娘擦出点儿火花来，我巴不得时时刻刻盯紧了，千万别让小火苗给灭了。我有预感，这簇小火苗灭了，我这辈子兴许都抱不上孙子了。国立，你怎么也算是文涛的长辈，给我盯着点儿呗！” “行行行，好好好。”老杨秉承着和稀泥的态度，点点头就敷衍过去了。 只是表姐的叮嘱多少还是在老杨的心底里扎了根儿。于是这一天，当他收拾好保健品，拿着账本上楼想给霍文涛过目，顺便让他转达一下自己的谢意，还没上楼呢，他就听见吧台旁那两人一番惊天动地的对话！ 桑绮异常严肃，“霍文涛，我怀孕了！” 霍文涛显然吓了一跳，佯装平静道，“怎么可能？” 于是一只脚刚踏上楼梯的老杨顿时僵在了原地，再竖起耳朵偷听，但那两人却刻意压低了声音，什么也听不见了。 ……………… 这不，老杨的心里就此存了事儿，账也算不利索了。小林姑娘因为重感冒请了假，所以那句石破天惊的‘霍文涛，我怀孕了’就只有老杨一个人听见了。 但老杨自认为年纪虽大点，耳朵却不差，况且桑绮那句话说得字正腔圆，霍文涛的回答里还藏着丝丝缕缕的慌乱。老杨觉得，自己肯定没听错！ 不过为了避免乌龙，老杨决定还是再观察下。 于是接下来，他看似在忙碌收银和账目的事儿，实则心眼儿一直围着两个年轻人溜达呢。 他听见桑绮在吧台上给自己捯饬饮料。 桑绮，“哎，小林姑娘不在，连冰块都没人做了？我还想来杯橙色天空呢。” 霍文涛就皱眉，“三月份的天气需要冰块吗？再说了，你什么情况自己不晓得吗？不许喝冰的！” 桑绮就妥协道，“好吧，那就泡杯红茶。茶叶在哪儿啊？” 霍文涛叹了口气，“我来吧。” 几分钟之后。 桑绮诧异，“干嘛给我一杯热牛奶？我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 “牛奶快过期了，不喝浪费。”霍文涛说，又强调一次，“再说了，你什么情况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浓茶不适合你。” 老杨在附近，偷听得津津有味——哦哟哟，桑绮现在正处于某种不能喝冰饮，不适合饮浓茶的特殊情况啊！ 过了一会儿，他俩一起下楼。 桑绮今天穿得颇为时髦，春意盎然的连衣裙外套着薄薄的短外套，难得还佩戴了首饰，脚上的鞋跟也略高。只是素来穿运动鞋的她显然正处于与高跟鞋的磨合期，一不小心就在楼梯上崴了一下脚。 “啊呀……”还好她及时抓住了身边的霍文涛。 霍文涛稳稳扶住她，又忍不住碎碎念，“都让你别穿这些了，想想你的肚子。” 桑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霍文涛，我真觉得，你越来越有爸爸的感觉了。” 一句话让躲在楼下的老杨扬眉一笑——他俩这话说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事儿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吧！ 想到表姐抱孙子的愿望就快实现了，而那孩子也是自己的小辈儿，于是老杨再次望向桑绮时，眼神之间不禁多了几分慈爱。见桑绮正窝在角落的书架里找书，她皱皱鼻子， “什么味儿啊？” 霍文涛就说，“那角落昨天刚补了点油漆。” 真是的，特殊情况的女生能闻油漆味儿嘛！老杨一边责怪文涛的不够体贴，一边主动上前道，“去别处休息吧，你要找什么书，我帮你找。” 反倒让桑绮一愣——要知道最爱偷懒，总是第一个下班开溜的老杨可从来不会管算账以外的事情呢。更何况今天的老杨，嗯，怎么说呢，桑绮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特别的慈眉善目…… ………… 好吧，虽然暗自责怪文涛的不够体贴，但老杨对他实则是很放心的——他这个表外甥虽脾气古怪，言语尖酸，有时的确不招人待见，但老杨知道他骨子里是个挺传统的好男人，绝对是那种会对女生负责到底的类型。 可当老杨已经在遐想，自己该给他俩包多少红包时，却忽然听见书架边的两人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对话！ 第110章 桑绮叹了口气，“我想好了，还是想打掉算了。” 什么什么什么，怎么忽然就要打掉了？ 老杨吓得脑袋一空，连忙侧耳倾听。那两人此刻倒也不顾忌，句句词词都说得无比清晰。原以为文涛一定会阻止她，岂料霍文涛迟疑了几秒钟，说道， “行吧。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 老杨急得手心直冒汗：你你你这是什么混蛋话！亏表舅我还一直觉得你是个好男人！ 桑绮道，“我还以为你这个老古板会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霍文涛，“拜托，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印象？这种小事，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老杨简直要咬牙切齿了：这是小事？ 桑绮抿着嘴唇，“那……你陪我一起去吧？” “怎么，怕疼？” “当然会怕疼啊。你陪我一起吧。”桑绮嘟囔着，“再说了，我还不是为了你。” “喂喂，你可不光是为了我，当初是你自己想要的好不好。”霍文涛道。 老杨于是老脸一红：这俩小青年也太……太干柴烈火了吧。这种限制级别的台词，他们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幸亏现在店里没什么旁人。 “行吧，我陪你。”这句话，霍文涛的语气里倒带了几分怜爱——天呢，这种事儿还需要怜爱吗？ 于是霍文涛拿起外套，准备和桑绮出门，“去哪儿打？” “去正规一些的地方吧，干净卫生点，别打完发炎了。”桑绮道。 眼见着两人边说就边要往门外走，老杨急得火烧眉毛，他从收银台后面跳出来，桑绮已经推门出去了，霍文涛则被他拦了下来。 兴许是老杨的脸色太难看了吧，霍文涛怔了怔，“怎么了？” “文涛……”老杨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觉得眼下的年轻人实在太草率，又觉得文涛不该是这种人啊，于是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我就想说，你们年轻人，做什么决定前都要想清楚。” “哦……”霍文涛不明所以，“是最近的账出问题了吗？” “那倒没有。” “……那是我妈找你说什么了？” “对，对对对，”老杨连忙点头，顺着话头说下去，“你妈一直想抱孙子的，盼着你和桑绮修成正果呢，你知道的吧！” 霍文涛的脸上于是露出毛头小子般的尴尬，毕竟他是一个年过三十忽然和小姑娘陷入热恋的男人，而且那还是个起初和他各种不对付的小姑娘，周遭所有人——包括老杨，都一路看着他和桑绮吵吵闹闹，他实在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一点一点，不可救药地爱上她的。 “……我妈再找你说这些，你装傻就好，不用理会。”他轻轻咳嗽一声，“我和桑绮现在得出去办点事儿，小林今天也不在，你看情况，提前下班也行。” 说罢，他就要往门外走。老杨情急地又想拉住他，却见桑绮的小脑袋在大门处又探了进来。 她说，“霍文涛，你快点儿啊。那家打耳洞的店就快下班了。” 老杨一愣，脑海里电光火石地一番头脑风暴，“你们……这是要赶着去打耳洞？” “是啊，”霍文涛哭笑不得，趁机在老杨面前挖苦小丫头，“她呀，实习了几天就把自己当白领丽人了，又是学同事的穿搭，又是改穿高跟鞋，还要学同事戴首饰。” 桑绮噘了噘嘴，“喂喂，那天逛街的时候，是你主动买那副钻石耳环给我的好不好！我是为了不浪费你的耳环，才想打耳洞的！” “……拜托，那是因为你一直盯着橱窗看，说同事也戴了这个系列的耳环，特别成熟好看，我是为了满足你才勉强买给你的，免得你的口水沾人家橱窗上。” “我哪有！我就多看了几眼而言，是你自己眼巴巴买给我的好不好！” 两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了，老杨坐回收银台后面，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好吧好吧，原来是打耳洞啊，真是硬生生吓人一跳。可不对啊，今天上午，他可是清清楚楚听见桑绮说自己怀孕了，文涛还给她端了热牛奶，桑绮还说他越来越像个爸爸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所幸隔天，小林姑娘回来上班了，谜底也一一揭晓。 只见小林姑娘哭笑不得地过来找老杨聊天，一开口便是，“刚刚我在吧台忙活儿呢，桑绮忽然跑过来，一本正经地说她怀孕了，吓得我杯子差点儿砸地上！” “哦？”老杨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一问才知，原来是桑绮公司在撰写的新剧本，一众编剧在女主角忽然宣布怀孕的桥段卡壳了。所以桑绮也在帮忙想剧情，就跑来问我，如果我是男主角会有什么反应。”小林道。 “原来如此。”老杨好气又好笑，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她倒是没来问我啊。” “你毕竟是店里最德高望重的，她兴许不好意思问你这个吧，”小林笑了笑，“于是我问她——哎桑绮，你这个问题，去吓唬过霍老板没？他是什么反应？” “她估计真问过吧！”老杨也跟着笑了。 “是呀，她真问过。我都能想象老板被吓得头皮发麻的样子了。”小林笑得乐不可支。 其实当时的场景比头皮发麻还是要好一点儿的。 昨天上午，桑绮一本正经地往霍文涛面前一坐，随即冷不丁地宣布，“霍文涛，我怀孕了！” 第111章 霍文涛的确吓了一跳，但佯装冷静，“怎么可能？”他顿了顿，压低嗓音道，“桑绮小姐，你是不是缺乏最起码的生理卫生常识？我们……我们的关系的确有所进展，但……”他说着，脑海里浮现出近期两人的种种‘进展’，不由吞了下口水，“但是我们并没有做某些，实质性的，会让你怀孕的事情。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天才刚来了生理期，我们约会时你还说肚子疼。” “好吧……”桑绮微微红了脸，“这是同事正在撰写的剧本里的一段，女主角忽然宣布怀孕，大家对于男主角应该作何反应，讨论了许久。” 霍文涛于是长舒一口气。 桑绮便笑了，“哎，我怎么觉得你如释重负？你呀，以后该不是那种不想负责的类型吧？” “想知道我会是什么类型吗？”霍文涛微微挑眉，俯身到她耳朵，声音更低，“那首先，你得和我做一些能实质性的，会让你怀孕的事情吧。” 阵阵温热钻进桑绮耳朵，让她一直痒进心底里，她于是心慌慌地跳开，跑到吧台后面，只想喝一杯冰的给自己降降温。 她东翻翻西看看，“哎，小林姑娘不在，连冰块都没人做了？我还想来杯橙色天空呢。” 霍文涛就皱眉，“三月份的天气需要冰块吗？再说了，你什么情况自己不晓得吗？不许喝冰的！” 昨天刚到生理期，疼得她眼泪汪汪的，今天居然就想喝冰的了？他甚至听说，痛得厉害时连浓茶都不可以喝，他索性热了杯牛奶给她，果不其然遭到了她的抗议。 “我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桑绮道。 “牛奶快过期了，不喝浪费。再说了，你什么情况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浓茶不适合你。” “霍文涛，你怎么越来越像我爸了？”她嘟囔。 “我本来就比你大好几岁，”霍文涛看着她把牛奶喝下去，“你看看你，生理期还穿这么薄，活该你昨天肚子疼得直往我怀里钻。” “我哪有……”桑绮羞得瞪眼，“霍文涛，你真的是越来越啰嗦，比我爸还啰嗦！” ……………… 隔天，桑绮抽空过来了片刻，耳朵上戴着一副小巧可爱的钻石耳环。她喜欢得很，时不时就往墙壁上的装饰镜里望一眼。而这一天两人之间的眼神，又把路过的老杨电得外酥里嫩。 说起来，曾经的霍文涛言之凿凿地说钻石是一场大型营销骗局。但那天在珠宝店买单时，他刷卡付钱的态度倒是毫不犹豫的。 毕竟他也一早就说过，他会为自己将来想娶的女人买钻石，哪怕这是妥妥的智商税。 ……………… -------------------- 第50章 五十 作为本篇故事的又一主要人物, 霍太太为自己上一章才揭晓真名也略有不满。要知道先有鸡，再有蛋，没有她, 哪儿来的男主角霍文涛啊！ 说起霍太太的前半生也是顺风顺水的, 年轻时是父母疼爱, 容貌靓丽的娇小姐，婚后丈夫体贴, 儿子……儿子也勉强算省心吧！ 只是这几年，在一众小姐妹的竞赛中, 霍太太的人生轨迹渐渐落於下风。 “还不是因为你。她们几个都弄孙为乐了, ”霍太太瞥了那不争气的儿子一眼, “要是你也早早结婚生娃，我至于落于人后嘛！” 每当霍太太挑起此类话题，儿子霍文涛一贯是装聋作哑的。前几年也就算了, 经霍太太的火眼金睛观察, 前几年儿子的确是条单身狗, 用自家的门面房经营书店, 日子过得清闲又无趣——当然，没女孩儿的日子能有趣到哪儿去！ 倒是去年开始, 儿子的私生活似乎终于开出一朵小花花来。 起初是在书店工作的表弟给她带话, 让她不用火烧眉毛地恨不得把全世界的适龄女孩儿都抓来和儿子相亲，还让她先来书店看看情况再说。 这一来, 看得霍太太真是喜上眉梢——乖乖, 原来自家儿子也不是个女性绝缘体, 原来他和年轻小姑娘说话时也这般温柔。于是桑绮在霍太太的心目中已经约等于儿媳妇了, 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 那不争气的儿子怎么还没把女孩儿带回家？怎么还没把结婚提上日程？ 于是春节一到, 霍太太依旧是小姐妹圈里的落后分子。 她着急儿子的进度，也直言不讳地问过他，“是她不肯还是你不敢？不然，我怎么到现在还没抱上孙子？” 当然，她也知道这么问没用，儿子文涛才不会理她。于是她也曲线救国，拜托表弟杨国立帮忙盯着，自己也暗中观察。 有一天晚上，她路过儿子大门紧闭的房间，隐约听见他在打电话。她下意识就做起了名侦探，趴在门板上侧耳倾听。 只听儿子文涛叹气道，“好了好了，你想说什么？你又怀孕了，对不对？” 霍太太顿时一愣，又喜又怒——喜的是桑绮怀孕了？她也要过上弄孙为乐的好日子了？怒的是——什么叫做‘又怀孕了’，难不成他们之前也有过，只是没留下？听儿子这轻飘飘的语气，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踹门进去伸张正义呢，所幸霍文涛紧接着说， “你们公司这个剧本怎么就卡在这个无聊的剧情上了？你就算问我一千遍，我也答不上来啊——你现在又要求男主角让女主角打胎，方便男二号趁虚而入，但又不能损伤男主角的正面形象——逼女友打胎的男人要怎么洗白，你们团队要是想出来了，倒是可以告诉我，让我也开开眼界。” 第112章 什么呀，原来是在聊剧本啊。霍太太哭笑不得，也不知是放松还是失落，悄咪咪地就离开了。 说起来，桑绮也是个能干的姑娘，听闻之前她帮表姐的话剧社团写了剧本，通过拿奖和经名人推荐，磕磕绊绊入职了影视行业。这要是哪天，她写的剧本拍成了电视剧，那霍太太在小姐妹们圈里可就是王者般的存在了！ 只是…… “只是儿子，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霍太太逮着空，抓住文涛聊上几句正经事，“你和桑绮相识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大学生，生活圈子简单。现在她进入了花花绿绿的影视行业，踏入工作之后难免会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遇到更多好男人……” 她说着，看向儿子的神色，见他眼角微微一皱。她知道，他听见去了。 “所以儿子，你就得早早下手。过阵子带桑绮回来吃饭吧，毕业之后可以考虑结婚了……哎，儿子……文涛……你跑什么……你听见妈妈说的没啊？” ……………… 关于妈妈的这番提醒，其实霍文涛本人也不是没想过。 有一天他与桑绮约会，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桑绮的目光流连于两旁的橱窗。与行人摩肩接踵之际，她会下意识地靠自己更近，手臂紧紧挽住自己，轻声嘟囔着， “啊呀，今天什么日子啊，街上人这么多。” 霍文涛低头看她，心头不禁一暖，“嗯……所以你得紧紧跟着我，别走丢了。” 她就抬起头，哭笑不得，“我都二十多岁了还能走丢？霍文涛，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像我爸爸了。” 他们聊起上次的剧本，桑绮雀跃道，“剧本终于顺利地往下推进了！” “那你们是怎么为逼女友打胎的渣男洗白的？”霍文涛饶有兴趣。 “最后是公司的资深编剧——梁严前辈给圆回来的，写男主角忽然发现自己是特殊基因的携带者，他的后代有高概率会有畸形风险。他不愿孩子出生受折磨，也不想毁了女主角的一生，于是狠心让女主角打胎！为了让女主角彻底离开自己，他把自己包装成始乱终弃的渣男，其实他一直深爱着女主角！” 霍文涛的嘴张得能塞个鸡蛋，好半天才鼓掌道，“……特殊基因，厉害厉害。比你当初《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的想象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桑绮捶了他一下，“那当然，梁严前辈是公司的金牌编剧，已经有十多年的从业经历了。打开视频网站，去年大爆的几部网剧他都有参与。总编张清还特意嘱咐我，让我把梁严的几部剧都看一遍，当是积累经验了。” “哦……”霍文涛微微挑眉，越听越不是滋味儿——小丫头满眼的崇拜是几个意思？他顿了顿，又问，“是叫梁严吗，回头我也看看他的剧……是哪个yan 字？ “是严格的严字。”桑绮说着，又如数家珍地报了几部梁严参与的网剧。 “哦……”严格的严字，很有可能是个男人，“听上去他资历很深啊，多大了？” “三十多岁吧，具体我也不清楚，这和年龄关系不大，主要还是人家有天赋……”桑绮说着说着，渐渐回过味儿来。她看着霍文涛，见对方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不高兴。桑绮顿时咯咯直笑，挽他挽得更紧，整个人都暖洋洋地贴了上去！ “霍文涛，你这是在套我话呢，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才没有。”霍文涛矢口否认。 “放心吧，”桑绮小猫般地蹭了蹭，“那就是公司一个很有资历的前辈而已。再说他比我大很多，都三十好几了，我才不会……” 额，话还没说完，她就自觉说错话了，眼前这个满脸不爽的男人不也是三十出头的嘛！ 于是她连忙改口道，“他好像都四十岁了吧，反正看着挺老成的。” “如果真是那么出名的编剧的话，上网查一下，应该能查到照片和年龄信息。”霍文涛道。 “霍文涛……”桑绮不禁龇牙，“醋有什么好吃的。快陪我去吃饭吧，我饿了。” ……………… 正如桑绮所言，梁严在这个领域的确小有名气，上网一查，照片和年龄一览无余。他和霍文涛差不多，三十出头而言，照片虽肯定是精修过的，但并不老成，反而斯文潇洒。 霍文涛目无表情地看完，随即合上笔记本电脑。脑海里回想着他妈妈的那句话， “现在她进入了花花绿绿的影视行业，踏入工作之后难免会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遇到更多好男人……” 他起初觉得母亲的担忧是杞人忧天的，毕竟人生如此漫长，若对方是一个去到哪儿都让人担心的伴侣，不要也罢。 但既然如此，眼下看过梁严照片后就陷入沉思的自己，又是怎么回事呢？ 霍文涛鲜有地心烦意乱着，连桑绮过来了都后知后觉。 “我顺路过来一下，但等会儿要和表姐汇合，今晚约了和她吃饭。”桑绮俏皮地朝霍文涛眨眨眼睛，用眼神告诉他：下次一定陪你。 霍文涛点了点头，不多久就听见楼下传来风铃的声响，是她的表姐欧阳萱进来了。 霍文涛许久未见阿萱了，听闻她和陈鹏一边实习一边准备毕业，还抽空备婚，定是忙得晕头转向。从前他与阿萱不过是点头之交，但眼下自己与桑绮的关系变了，兴许以后和阿萱也会成为亲戚。 第113章 于是霍文涛便亲切友好地朝她笑了笑，倒是阿萱一脸颓然，往吧台边一趴，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桑绮和霍文涛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一番，还是桑绮主动问，“阿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欧阳萱抬眼，双目红肿好似刚哭完没多久。她狠狠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是挥之不去的哭腔，“小绮，霍老板……我……我真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和陈鹏可能走不下去了……” ……………… -------------------- 梁严是《叩入你的心房》的男配角。 继续求营养液~ 第51章 五十一 那天, 游魂般的阿萱终究没有出去吃饭的兴致，只在书店的吧台处，一边哭一边吃了点儿简餐。 起初只是一丝小小的怀疑, 觉得陈鹏在聊起实习公司的某个女孩儿时, 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虽然陈鹏说, 那是因为女孩儿笨手笨脚的，和她搭档一组工作, 自己真是操碎了心，但阿萱还是不可救药地变得敏感了起来。 春节时, 身为未婚夫妻的他俩很忙碌。陈鹏先在阿萱家过了年, 之后阿萱又陪着陈鹏去他老家见家长。 毕业后的陈鹏即将为了阿萱背井离乡, 谈起这一点，陈家人心里多少有些感伤。但总算，活泼俏丽又落落大方的阿萱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媳妇, 亲朋好友对她都是客气周到的。 年初五那天, 陈鹏领着阿萱在市区到处玩儿, 两人逛得很开心, 正是热恋最美好的模样。路过土特产店时，陈鹏买了许多, 多到阿萱都担心提不动。 阿萱说, “你要送多少人啊，买这么多！” 陈鹏正在结账, “这糕点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宿舍几个哥们儿, 话剧社团那几张嘴巴, 你爸妈, 还有和我一起实习的那几个同事。” 阿萱留了个心眼, “哪几个同事？” 陈鹏打开手机扫码付款, 随口报了几个名字，其中就有那女孩儿的名字——李佩佩。 阿萱眨了眨眼，心下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她还自我宽慰——不过是拿去给同事做人情，李佩佩也是他的同事，自然得考虑到。 可下一秒，看着手机的陈鹏忽然对店主说，“这个核桃味道的再多一盒。” “怎么了？”阿萱问。 “李佩佩说喜欢核桃味的，想多要一盒。”陈鹏说这句话时，应该不会想到，这是一句几乎改变他生活轨迹的话吧。 ………………………… 桑绮和霍文涛听着，起初纷纷沉默，随即是桑绮先壮着胆子开口， “也就是说，陈鹏在和你逛街的同时，还时不时和李佩佩在微信上聊天？不然她怎么会第一时间知道陈鹏在买糕点，甚至知道糕点有核桃口味。” “没错。”阿萱淡淡道，“我很生气，但他似乎根本不明白我在生什么气。我拿过他的手机，看了他和李佩佩的聊天记录——飞机刚落地那天，李佩佩就开始问他：去哪儿玩了啊，风景怎么样，她也想来这个城市玩，下次做攻略时会请教他。于是由此开始，他们时不时地聊一句景点或美食——在我和他拜见亲朋好友，约会逛街的每一个间隙，他们都在聊着属于他们的话题。” 桑绮连忙揽住阿萱的肩膀，好让阿萱的颤抖不那么剧烈。 霍文涛默默端了杯茶给她——放了店里最好的茶叶，可惜此刻的阿萱什么美味都尝不出来。她只是仰头问桑绮， “小绮，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桑绮眨眨眼，不敢轻易回答。 阿萱说，“陈鹏拼命解释，说他和李佩佩什么也没有，只是聊得多了些罢了。他说自己比李佩佩早几个月实习，好歹也是前辈，总不见得对后辈甩脸色吧。但……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开始混乱……他说李佩佩的确可爱，但他已经有了我，他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最后这句，是陈鹏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他说完脸色一白，因为他顿时明白，自己把心底里最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一不小心说出口了。 “后来，我们不欢而散。在他家亲戚面前，我强颜欢笑，到了机场我就没再理过他了。”阿萱继续道，“自那之后也过了一个月了，我始终在思考，和他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陈鹏一定是想挽回的吧。”霍文涛道。 阿萱点点头，“他几乎每天都来宿舍楼下等我，给我发微信，打电话，哪怕我冷言冷语或者干脆不接。他再三赌咒，自己和李佩佩什么都没有，甚至只要我一声令下，他可以立刻放弃实习。” “但眼下，他还没有放弃，不是吗？”霍文涛道，在接受到桑绮的目光后闭了嘴。 “是的……”阿萱看着他，因为霍文涛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是的……我知道，只要我提要求，他立刻就会放弃实习。但只要我不说，他就能拖一天是一天……我不知道他舍不得的，是实习还是李佩佩……兴许是实习吧，毕竟这份实习来之不易。于是他便对我察言观色，希望我闹闹脾气后就能想通，他就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就能把我哄回来。” 霍文涛顿了顿，“可你也得明白，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是替陈鹏说话，只是……换位思考，他毕竟为了你决定留下来，他需要一份好工作让自己在陌生的城市站稳脚跟。” 阿萱于是久久地注视着霍文涛，忽而笑了起来，“霍老板，你好像变了，变得很……温柔。” 第114章 “是嘛。” “是啊，以前的你虽然尖酸，但总能一针见血。可今天的你柔软了许多。是什么改变了你？是小绮吗？你们在一起了，对吗？” 桑绮和霍文涛一起点了头。 阿萱的眼眶红了，眼里满是真诚和艳羡，“真好，你们很合适，真的，我早就觉得你们会在一起的。” “谢谢。”霍文涛道。 “是爱情改变了你吗？”阿萱的眼眶更红了，“所以今晚的你才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某个事实——那就是：你早就猜到陈鹏会来挽回我，不仅是因为感情，更是因为他为了我而决定留下来，我们已经谈婚论嫁，甚至通知了亲友，订好了酒席，他的沉没成本太大了，他不甘心满盘皆输……不过如此，而已。” …………………… 陈鹏是在隔几天的某个晚上来到云间书店的，虽收拾得体面，但容色是藏也藏不住的憔悴。 他开门见山，径直坐在霍文涛面前诉苦，“我知道阿萱肯定会找桑绮或者你，你们一定知道她要和我分手的事情了吧。” 霍文涛点了点头。 陈鹏痛苦不堪，“我和那女孩儿真的没什么，从头到底没什么，我们甚至没有拉过手，没有单独见过面。仅仅就因为我们多聊了几句，阿萱就要判我死刑？” 霍文涛叹了口气，“这里没别人，桑绮和欧阳萱都不在，你可以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觉得那女孩儿可爱，所以你的确喜欢她，不是吗？” 陈鹏顿了顿，方才的痛苦似是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他别过头去，淡淡道，“……看来阿萱什么都和你们说了，连我一时嘴快说错的话，都说给你们听了……霍老板，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吧那女孩儿很可爱，如果没有阿萱，我兴许会对她动心。但那只是‘兴许’，我和阿萱都快结婚了，我不可能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心动去断送自己选好的人生路！我的心里只有阿萱，我和那个女孩儿什么都没有！” 霍文涛看着他，又叹了口气，“陈鹏，你知道吗，女人这种生物是很敏感的。” “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她们简直敏感过了头！” “……我的意思是，女人是很敏感的生物，她们能用第六感轻而易举地感受你的真心和诚意。” “你什么意思？”陈鹏警惕地皱眉。 “我的意思是——连欧阳萱都察觉到，你对她的挽回，更多的是因为你们即将结婚，你的沉没成本太大，此刻分手对你而言是笔亏本买卖。所以你还不如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别再用假惺惺的演技去骗人骗己了。那只会让阿萱更反感。” 陈鹏错愕得瞪大了眼睛，仿佛重新认识了霍文涛一般。 好半天，他如同卸下伪装一样，冷冷道，“你让我开诚布公地和阿萱谈一谈，谈什么？谈那个女孩儿的确可爱，而我确实有点儿喜欢她，和她聊天让我愉悦，但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况且那女孩儿除了傻得可爱，其他无论容貌还是家境都不如阿萱，她不值得让我和阿萱分手——霍老板，你觉得我如果这么对阿萱说，她会理解我并原谅我吗？” “不会，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原谅你了。但起码不会觉得你假惺惺。”霍文涛，“你们毕竟相爱过，为什么不在最后对她诚实一点呢。” “假惺惺？我假惺惺？”陈鹏怒从心起，“霍老板，看来和桑绮谈恋爱真让你变了个人啊。我原本以为你是能理解我的，这种程度的心动只不过是生活中的小调剂罢了，有那么严重吗？你不是也曾经说过，只有女人才会可笑地向往什么永恒不变的爱情！想想，人这种动物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还要求肉：体和精神都忠贞不渝，呵呵，不觉得幼稚吗？” 霍文涛见他激动得青筋暴起，反而冷笑一声，“你既然已经把自己比喻成动物了，那还谈什么爱情？还有，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愿意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发展，应该不只是为了欧阳萱吧。这座城市发展的机会更多，对你的事业更有帮助，而家境良好的阿萱也可以成为你的助力……别不承认了，这就是你没有第一时间放弃实习，没有选择那个傻得可爱的女孩儿的理由。” “霍文涛！”陈鹏宛如被抽筋扒皮，已然没了体面，“你可真会说啊。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对桑绮呢？你能保证这辈子只爱桑绮一个人，还要肉：体精神都忠贞不渝？你自己做得到吗？” “我不知道，兴许做不到。”霍文涛的回答可能出乎陈鹏的意料，陈鹏一怔，反而冷静下来。 霍文涛再次叹了口气，语气诚恳，“未来的变数太多了，谁都无法保证在下一秒，下一个街头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无法保证自己能爱她一辈子。因为这不符合现实逻辑，但是……” 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了桑绮，神色温柔，“但是我能保证现在的自己，只爱她一个人，而将来，我能保证的只有——如果我心猿意马了，我会开诚布公地告诉她，绝无遮掩，绝无保留。” 陈鹏不再说话了，他看向霍文涛的眼神变得复杂。好半天他才虚脱地起身穿起外套，“霍老板，不愧是开书店的，你可真会说。希望你说到做到吧。” 说罢，他走向楼梯，和站在那里发呆的桑绮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后，离开了。 …………………… 第115章 “……你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霍文涛皱着眉头，怪自己刚才慷慨陈词得太投入了。 “大概五六分钟前吧，基本把你的精彩言论都听了个遍儿。”桑绮嘻嘻笑着，靠过来，“霍文涛，你居然无法保证会爱我一辈子啊？” “我不想撒谎。” “善意的谎言也不行？” “这个话题，我们之前讨论过。”霍文涛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略一用力，“况且，你就能保证会爱我一辈子？” “嗯……你想听善意的谎言吗？毕竟一辈子这种事儿，不符合现实逻辑。” “算了。”霍文涛被自己的话堵回去也不是头一次了，“吃晚饭了没，想吃什么？” “随便，和你一起吃就行。” 于是书店老板霍文涛收拾东西，准备放自己提前下班以便于和女友约会。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按下关机键，却忽然被桑绮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 “啊呀呀，你在搜索梁严的信息啊！”桑绮大吃一惊，“你……你该不是真的在吃醋吧？” “……我没有，我只是好奇他写了什么剧。”霍文涛轻轻咳嗽一声，脸不经意地红了。 桑绮深深地笑了，一股暖流从心底里蔓延开来。她于是整个人扑进霍文涛的怀里——哦，还好二楼没有客人，还好小林和老杨正在楼下闲聊，不过近来他俩识趣得很，每次见情况不对都会主动避让。 “霍文涛……”桑绮把头埋在他胸口，喃喃，“其实，我也不放心你。” “哦？” “你店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还有梁小姐那种背影杀手级别的单身美女，我也不放心你。” “所以，我们是互相不放心？” 桑绮仰头看着他，“可的确就像你所说的，未来充满变数，但起码我笃定的是：现在的我，满心满眼都是你。” “嗯，”霍文涛忍着害臊，低声道，“我也是。” 一个长长的，绵延不绝的吻，吻得楼下的小林姑娘都开始抱怨了，“有客人想上吧台点饮料，我都拦着不让上楼。他俩还没好呢？” 老杨伸着脖子张望，“好像还没好，再等等，再等等。” ……………… 这天晚上，桑绮和霍文涛一起去吃了韩国烤肉。 桑绮发挥特长，片片五花肉都烤得酥香金黄。 她说，“哎你知道吗，昨天我听总编张清讲八卦，梁严前辈虽然看着一表人才，但他妈可不是省油的灯，这几年搅黄了儿子多少个女朋友，梁严前辈三十好几还单身就是这个原因。” 霍文涛也说，“我也说个八卦给你听，梁小姐准备结婚了。就上次那个相亲对象，昨天她来店里续卡时告诉我的，我还给她打了个九五折。” 两人于是相视一笑。 “九五折，霍文涛，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巴拉。” “实体书店本就经营不易。” “哼，可我上次看了老杨的账目，原来你还挺赚的……” “等等，老杨居然连账都给你看了？” 还真是。毕竟表舅杨国立，早就不把桑绮当外人了。 ………………………… -------------------- 梁严为啥始终打光棍的故事，详见《叩入你的心房》 第52章 五十二 那之后, 陈鹏和欧阳萱正式分手了。 他俩最后的时光倒也平静，一起观看了话剧社团新排练的剧目，和社团成员吃了散伙饭, 还以‘长辈’的身份对新社长高竞与邱莉媛做了一番谆谆教导。谁也没有察觉这对昔日‘神雕侠侣’的异常, 哪怕他俩早已不复当初的亲密, 但大家还以为他们只是太忙太累了。 从烤肉店出来时，高竞他们先一步走了, 陈鹏和欧阳萱磨磨蹭蹭地留到最后。他们并肩站在店门口，彼此互望了一眼。一眼万年之间, 阿萱的眼眶陡然红了, 她不可救药地想起往昔的美好时光, 曾几何时，他们的确认真相爱过。 阿萱眼中的动容让陈鹏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开口, “阿萱, 其实我, 我们……” “我有些东西要还给你, ”阿萱却垂下眼帘，打断他, “有些你曾经送我的礼物, 我会整理好，快递到你宿舍去。” 哪怕他们住在同一片校园中, 但阿萱已然不想再与他见面了。 陈鹏的眼眸一暗, “不必还给我了。” “还是还给你吧, ”阿萱却说, “那可能会是个很大的快递, 嘿, 还记得去年情人节你送我的大镜框吗？” “记得。”陈鹏苦笑一声，“用话剧票根摆出爱心的图案，我做了很久，你却不喜欢。” “那些都是被我随手丢掉的话剧票根，你再怎么巧手巧心，我也不会喜欢。现在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还给你了，那玩意儿真的太占地方了。” 说罢，这对昔日情侣相视一笑，挥手道别。 “原本，我还幻想着我俩一起穿学士服，拿着毕业证书拍合影的时刻。一定会比婚纱照更有意义。但可惜，等不到这一天了。”在最后的时刻，陈鹏总算道了一句，“阿萱，对不起。” “嗯，收到。”阿萱抿了抿嘴唇，“那我坐地铁回家去了。” “我走路回宿舍。” “对了，我们……既然已经没有了结婚的打算，那你毕业之后会回老家吗？”阿萱问。 第116章 “啊……”陈鹏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暂时不回去了，眼下的这份实习挺有前途的。” “嗯，那祝你前程似锦。”阿萱了然于心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一瞬间，两人都明白了。 正如霍文涛所言，陈鹏选择留下，并不单单是为了阿萱。而他口口声声是为了阿萱才背井离乡，不过是一把加在阿萱身上的道德枷锁罢了。 陈鹏于是看着阿萱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还真是，被那个书店老板给看穿了啊……” …………………… 临近毕业时节，桑绮得以从影视公司暂时抽身一阵儿，回学校冲击毕业论文。 要知道她能天马行空地写出一幕幕爱情悲喜剧，可在论文这件事儿上，她面对导师顿时矮了好几节。总之，论文被打回来一次又一次，眼见时间节点将至，桑绮愁眉不展，经常在书店二楼的老座位上一坐就是大半天。 “哦，腰酸背疼……”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她才后知后觉天色已经暗了。窗外的路灯亮起，四下无人，她趴在电脑前睡着，少说也有一个多小时了。 一挺背，一件男士外套从肩上徐徐滑落。她捡起这件属于霍文涛的衣服，左右张望了下，他人却不在附近。 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未读微信。桑绮心下一紧： 天呢天呢，这不是影视公司来催上班，就是论文导师来催稿子！横竖都是阎王爷，她一个都不想见！ 但迟疑再三，当她一脸嫌弃地点开，继而展眉一笑： 哎呦，还好还好，居然是霍文涛留的微信—— 醒了别走，我先把车开去加油，等会儿送你回家。 ……………… 其实这哪里还需要他提醒啊，回回来书店的她，必是坐着霍文涛的车回家的。桑绮尤其喜欢窝在副驾驶座上的舒适感，甚至有几次天气寒冷，刮风下雨，两人一时没了约会的目的地，桑绮就说， “干脆你就开车带我兜兜风吧，随便开去哪儿都行。” 她呀，不过是喜欢和他一起待在车厢里的感觉罢了。 于是此时此刻在副驾驶座上，她一如既往舒舒服服地半闭着眼睛，嘴上絮絮叨叨抱怨着论文导师的吹毛求疵。 “都快到截止日期了，万一还是通不过可怎么办？”她问。 “不会的。导师何必为难你。” “万一呢！” “那……给导师送点儿购物卡？” “哈？” “干脆上网找个抢手，把你的论文推倒重来吧。那些专业搞论文的，可比你熟练多了。” “霍文涛，我是真心在征求你的意见！” “桑绮，我也是真心在回复你的提问。” “好吧……”她的脸气呼呼如同小气球，“这种旁门左道的事儿，我干不出来……”万一被抓住了呢。这最后一句，她可没说出口。 “其实，你才不是正直，”霍文涛笑了，逗她真是生活一大乐事，“你只不过是胆小罢了。换而言之，如果我是一位代笔写论文的枪手，还是一位高手，你会怎么做？” 桑绮幻想了下，不吭声。 霍文涛继续，“是不是会压着我的脑袋让我帮你写，写到通过为止？你会毫无心理负担，因为我是你男朋友，我不会出卖你。在没有风险的前提下，你也是会干坏事儿的。” “哼……”桑绮不服气地双手环臂，“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出卖我？万一哪天我们感情破裂，你愤愤不平，继而举报我呢？” “那你大可放心，因为我绝不是那种分手后会因爱生恨的类型。” “你确定？” “我确定。” “你凭什么如此确定？就因为你和何女士分手之后，没有因爱生恨？”桑绮噘嘴，“可你之前也说过，你并没有那么爱她。” “……好吧我承认，我对眼下这段感情的确更投入。但我确定我不是那个类型的男人。”霍文涛半开玩笑，“如果以后我们真分手了，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哦？”桑绮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霍文涛一愣，自知失言，“……我只是假设而已。” “好吧……”桑绮眨眨眼，“可我不喜欢这个假设。”一点儿也不喜欢。 表姐阿萱和陈鹏的分手，对桑绮而言也留下了淡淡的阴影。毕竟一路走来，桑绮也算是他们感情路上的一位见证，甚至她与霍文涛的相识也是源自于此。 “当初若不是阿萱和陈鹏感情正浓，她也不会断然拒绝和你相亲，而我也不会代替她去书店找你。可能我们就不会相识。”桑绮淡淡道。 “兴许我们会相识，”霍文涛道，“只是你会把我当成一位普通的书店老板，而我只会向你推销书店的vip年卡和特调饮料罢了。” “没有其他剧情了？” “……我如果贸贸然对你有其他剧情，你可能会吓得直接报警吧。” 桑绮不禁笑了。真是世事无常啊，他们的缘分源自于阿萱和陈鹏的爱情，但阿萱和陈鹏却先一步在时光中走散了。 “阿萱表面上振作了，其实背地里很伤心。”桑绮叹气道，“尤其是他们分开时，陈鹏说原本还期待着毕业那天两人一起合影。为了这句话，阿萱哭了很久……因为下个月就是毕业典礼的日子了。” 第117章 霍文涛没有说话。他把车子稳稳地停在桑绮家附近，随即侧过身在她额头上浅浅吻了下，“多陪陪她吧。” “嗯……”桑绮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享受额头上的温热。 她忽而仰头看着霍文涛，说，“霍文涛……” “嗯？” “下个月，你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吧。”在这个重要的时刻，她希望他能来。 “好。”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就说好了啊！” “当然。” “嗯……”她俏皮地笑了笑，“到时候我爸妈也会来参加，你们三个一起观礼，你不介意吧？” “啊……” 霍文涛一愣，好家伙儿，这是要见家长的节奏了吗？ ………………………… -------------------- 第53章 五十三 关于桑绮的毕业典礼, 霍文涛从头至尾的表现可以用四个字概况： 强装镇定。 穿着学士服的桑绮的确很可爱，走上台接过毕业证书时一板一眼的模样真是可爱得无法形容。她和朋友们在草坪上拥抱道别的模样简直比当天的阳光更灿烂，但…… 好吧, 但当桑绮忙碌于以上事情时, 霍文涛始终都与她的父母站在一起, 这场景可就不那么灿烂了。 桑绮父母上下打量着霍文涛：二老之前是见过他的，因为好奇女儿的老板, 于是特意去云间书店与霍文涛交谈过几句。二老算得上是开明父母，也早就察觉女儿与老板之间似有若无的情愫, 他们明白女儿大了, 迟早会走进爱情, 步入婚姻，所以豁达的二老从未过多干涉过桑绮的私生活。 可是眼下情况变了，那似有若无的情愫直接变热恋了, 这阵子的桑绮哪怕被实习和毕业折磨得天天熬夜, 都会在半夜时分偷偷摸摸地打上一通甜蜜电话, 或者下了班也不回家, 非得去书店待一会儿，再由书店老板开车送回来。 这下可好, 连毕业典礼都把他叫来了。这已经是赤 ~裸~ 裸地昭告天下：爸妈, 他已经升级为我的男朋友了，多多指教啊！ 其实二老对霍文涛的了解不单单源于那次见面, 更源于从欧阳萱那儿打听来的情况——毕竟最初, 霍文涛是介绍给阿萱的相亲对象, 所以阿萱父母对他的情况也略知一二。 “哎呦, 最后被小绮收入囊中也挺好。那书店老板不仅长得斯斯文文, 家境也很不错。他家开书店的二层门面房是自家的, 市价早就过千万了。”阿萱父母道。 的确，霍文涛的条件放在相亲市场可谓抢手。但桑家父母还是对一点抱有保留态度，那就是—— “小霍啊，冒昧地问一下，你今年多大了啊？” 霍文涛顿时背脊一僵，首先是对‘小霍’这个称呼忍不住想笑，继而又端正神色道，“我今年三十岁。” 其实……再过三个月就是他生日了，按国人虚岁的说法，可不得说是三十一岁嘛，但他还是尽量往年轻了说。 果不其然，桑妈妈露出些许惊讶：霍文涛外表斯文看不出年纪，但实际一问，还是比自家女儿大了不少。 偏偏与舍友告别的桑绮过来了，活泼地挤在父母中间合影。拍完照闲闲地与霍文涛聊着， “刚才秦雅铃说，可惜我们没有下一个九月份开学季了。但九月来临时我们可以见面庆祝一下。啊对了，九月份是你三十一岁生日吧。” 桑绮还为自己牢牢记住了男友生日而骄傲，而霍文涛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岂料桑绮又补刀道，“是实三十一岁吗？那就是虚三十二了？” 哦天呢…… 霍文涛强装镇定，真想直接用嘴巴堵住女友叽叽喳喳的小嘴巴。 ……………… 所幸，桑家的开明父母只是心里犯了犯嘀咕，霍文涛毕竟看着一表人才，而他们也尊重女儿的选择，只在心里劝服自己接受他俩八岁，啊不，是近九岁的年龄差。 反倒是霍文涛的心里偷偷翻了五味瓶。恰好这天，桑绮从影视公司下班过来，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求安慰， “我真是服了，这个剧本怎么如此命途多舛？” “又怎么了？”霍文涛给她递上热牛奶——天色晚了，喝茶容易失眠，“上次不是进展到，男主角因为自身的特殊基因，狠心让女主角打胎吗？” “对啊，那是靠梁严前辈好不容易圆回来的。可现在，投资方的要求又变了，确切地说，是预定的男主角换人了！”桑绮一脸被社会毒打的委屈。 “哦？” “原定的男主角因为偷~ 税漏~ 税被封杀了，绝无启用的可能。投资方紧急换了演员，于是现在，整个剧本都得大改，因为……”桑绮深吸一口气，“投资方见前阵子播出的偶像剧很火，就突发奇想也要搞年龄差的爱情。他们新找的男演员，比女主角的年龄大。” “哦，大多少？” “这次的男演员是个比女主角足足大十岁的大叔。” “大……大叔……”霍文涛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对啊！”桑绮却沉浸在自己连夜改剧情的痛苦中。 “……我能问一下，女主角多大？” “二十六岁。” 那大个十岁的男主角也不至于被叫做大叔吧！霍文涛在心里哼哼。 岂料桑绮还在补刀，“所以男主角的台词我们都得改，王瑶说得尽量往老气横秋上靠，才能更突然两人的年龄差。” 第118章 老……老气横秋。霍文涛下意识瞥了一眼装饰镜中的自己，年过三十就老气横秋了？ 这天直到霍文涛开车送桑绮回家，副驾驶座上的桑绮依旧在无意识地持续补刀。 她接了总编张清的电话，全神贯注地聊着，“啊对哟……连这几幕的场景都得改，那些场景都是年轻人喜欢去的地方，换大叔做男主角的话的确不合适……换什么场景呢……”桑绮思索着，“茶馆……” 霍文涛目无表情。 “养生会所？” 霍文涛依旧目无表情。 “要不，足底按摩店？” 这回霍文涛可绷不住了——因为他平时就有光顾足底按摩店的习惯，店里每逢生日还会送他优惠券！于是他五味杂陈地瞥了桑绮一眼，但见桑绮挂断电话后疲惫地拼命揉着太阳穴，他……也就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车子停在桑绮家附近，桑绮却磨磨蹭蹭地不肯下车。 霍文涛问她，“怎么了？” 她窝在副驾驶座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我想多坐一会儿，好不好。” 她这副撒娇的口吻，霍文涛怎么会拒绝。 “为什么？”他笑了笑。 “因为……”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居民楼，“看见了没，我们家客厅的灯还亮着，说明我爸妈正在客厅看电视。这时候进门，万一被他们抓着念叨我，我可就睡意全无了。” 霍文涛闻言，心下一凛，“……你爸妈，念叨你什么？” “还能有什么，老生常谈呗。” “……到底是什么？”霍文涛又问。 桑绮终于察觉他口气中微弱的异样，于是看着他，“……嗯……其实我爸妈最近一直埋怨我……” 霍文涛觉得胸口一闷——莫非她父母是在埋怨她找了个大九岁的大叔？ 但桑绮却脸一红，“他们埋怨我近来忙得昏天黑地，累得人都瘦了一圈，可下了班却不回家好好休息，非得……非得跑书店里泡着……” 霍文涛一愣，“……他们抱怨这个？” “还能有什么。”桑绮皱皱鼻子，“我爸妈可唠叨了。可我也没办法向他们解释——怎么说呢，他们觉得我下了班还去书店是奔波，可我觉得……” 可我觉得下了班去书店，和老杨小林闲聊几句，喝一杯男朋友热好的牛奶，靠在他身上看看书翻翻杂志，最后坐着他的车回家，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放松。 当然这话太羞耻了，桑绮没说出口，但她明白，霍文涛听懂了。因为此刻他的眼眸中闪动着温柔，之前他脸上某种古怪的神色一扫而空，他解开安全带，探身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你就这么喜欢泡在书店里？”他故意逗她。 “明知故问。”她舒舒服服地半闭着眼，“啊对了，我爸妈还说过……” “……什么？” 桑绮垂着脑袋，来掩盖更红的脸色，“天呢，我妈居然私下找我聊过，让我恋爱归恋爱，一定要注意……安全。” 霍文涛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 关于霍文涛昨晚的某种异常情绪，桑绮是在第二天上班时，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的。坐在会议室里和一众编剧开会，议题是随着男主角的换人，后续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结尾的大方向需要更改吗？”王瑶提问。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张清一个头两个大，“目前投资方也在悲剧和喜剧收尾中做摇摆，之前悲剧收尾的偶像剧大火，但是也被骂上了热搜，所以……” “怎么样？”刘雪转着水笔问。 “所以投资方建议我们写两版结局，正式播出时用悲剧收尾，再放个付费解锁的番外篇，喜剧收尾。”张清哭笑不得，“辛苦大家了，脑筋开动起来。” 王瑶苦笑，“难度还真不小。男主角是个会忽然消失几天不理女主，有特殊基因逼女主打胎的人，现在还来了个比她大十岁的设定……真不知道女主角爱他什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们大团圆收场了。哎，你们生活中有认识年龄差十岁左右的情侣吗，日常相处是怎么样的，最后有没有修成正果啊？” 张清和刘雪她们纷纷摇头，桑绮正想举手说自己比男友小九岁，却忽然醍醐灌顶—— 她似乎明白过来了，关于霍文涛昨晚的种种异样。 ……………… 这天下午，云间书店二楼的落地玻璃窗边，霍文涛正在慢条斯理地处理‘家长里短’留言板上的内容。 他边浏览边打开随身药盒，倒出几颗花花绿绿的药丸丢进嘴里——那些是他妈之前迷恋网购，跟着冲冲冲买回来的保健品，也不管是维生素abcdefg还是褪黑素叶绿素虾青素，只要宣传上写着能维持年轻状态的，他都拿了点儿。 屏幕上的一条留言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的男朋友比我大了十多岁，近期他似乎为此而烦恼。我不知该如何让他放宽心，真不希望他的胡思乱想影响我们的关系。” 霍文涛愣了下，但见那是个新注册的账号，后台显示的手机号也是陌生号码。又读了一遍留言，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桑绮的脸庞，浮现出昨晚在车上她红着脸说自己下了班就想泡在书店时的模样。 他不禁感怀地笑了笑，随即郑重地回复了那个姑娘。 第119章 “其实男人这种生物是很敏锐的，他们可以精准地感受到你的心意和诚意。所以很简单，大大方方地向他示好，大大方方地向他示爱，他一定会明白的。” 于是这天晚上，桑绮又来书店了。甚至比平时提前了不少，一进门就直奔霍文涛的身边，眨着一双化过眼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朝他笑， “今天总编提前放我下班了，我们去吃香喝辣，好不好？” 他看着她，又怎么会拒绝？因此堂堂书店老板倒成了第一个提前开溜的员工，嘱咐老杨和小林临走时闭店锁门。 大快朵颐，吃饱喝足，窝在副驾驶座上的桑绮甚至舒舒服服地打了个浅浅的嗝儿。霍文涛正想发动车子送她回家，她却忽而背脊一挺，讷讷道， “……现在回去有点儿早，你知道的，我爸妈待在客厅看电视，我一进去免不了被他们拉着碎碎念。” 霍文涛看了看时间，的确早了点儿，“那你还想去哪儿逛逛吗？” 桑绮抿着嘴唇，声音忽然轻了个八度，“……要不，我们去开个房吧。” “什么？”他倒是被吓了一跳。 “……没听见算了。算了算了，你就送我回家吧！”桑绮羞到没脸见人，把头扭了过去。 车子默默地开动了，桑绮看着窗外流转的街景，“喂喂，你带我去哪儿啊？” “如你所愿。”他狡黠地笑了笑，“其实刚才，我听得很清楚。” “……讨厌，事先声明啊！可不许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只是看时间太早，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看看电视罢了。”桑绮咬着嘴唇，“是去上次那家，就是你生日送你优惠券的那家吗？” “当然不是！”霍文涛道，“我可不会让蟑螂来破坏气氛。” …………………… 好吧，桑绮所说的‘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看看电视罢了’的确是事实。只是窝在酒店房间里看电视的小情侣，在情意绵绵的氛围之下，也是会把看电视玩出不同的花样的。 电视剧叽叽喳喳地响着，屏幕光影交错，是房间内唯一亮着的东西。却无人在意它，因为沙发上拥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睛里只容得下彼此。 霍文涛敏锐地察觉：今晚的桑绮有点儿不一样，特别地热情洋溢，热情得霍文涛几乎要刹不住车。他抱着桑绮气喘吁吁，终于认清一个事实： 好吧，当初自己可以与何美慧独处一室而坐怀不乱，才不是因为他定力非凡。这不，换了个女主角，他就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了。 “喂，再下去就要擦枪走火了。你妈还要你注意安全呢。”他沙哑着嗓子提醒她。 “好吧，”她倒是一个轻巧地翻身，从他怀里出去了，“那就到止为止吧。” 额……怀里一空，霍文涛顿时后悔了——自己干嘛多这个嘴。 但继而，桑绮软乎乎的嘴唇又贴了过来。她今天甚至摘了眼镜戴了隐形，吻起来更是方便，是不是早有预谋？她明眸皓齿地在他耳边笑，喃喃道， “霍文涛……” “嗯？” “所以，你是明白的吧。” “明白什么？” “明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吧。” 两人贴得很近，反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说这种话起来就更没羞没臊了。 于是霍文涛深深地笑了，抱住她回应道，“嗯，这点我倒是明白得很。” …………………… ‘家长里短’上的那条留言其实是桑绮留的，用的是她为工作新申请的备用手机号码，之前一直丢在公司抽屉里，这下派上用处了。 几天之后的云间书店，临近打烊时分，老杨和小林一前一后地走了。霍文涛正准备闭店，桑绮站在门边与张清打电话。 “嗯好的好的……是啊，王瑶设置的这个误会冲突很棒，男人都是很敏锐的生物，女主角说了这些话，他内心一定会有触动……明白，明天我会帮王瑶一起修改的……” 霍文涛听见了，诧异地回头望了她一眼。他回想了下，自己似乎并没有把那条留言翻牌去公共展示区，所以…… 他想着想着，不禁苦笑一声。 桑绮挂断电话，跟在了锁门后的霍文涛身边。虽已经是盛夏光景，但两人倒是不嫌热地，彼此靠得很近很近。桑绮伸手挽着他，疲倦地打了个哈欠，霍文涛色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坐上车时，他忽然说，“对了……” “什么？”她扣上安全带，问。 “上次我们去的那家酒店，我办了会员卡。” 桑绮瞪大眼睛，脸色涨得通红。 “所以，以后你要是想，我们随时可以去。” “谁想了谁想了！” “那，今晚要去吗？” 哦天呢，桑绮心想：是不是全世界三十岁朝上的‘大叔’都能把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说得一派理所当然呢？ ………… -------------------- 继续求营养液 第54章 五十四 这个夏天对桑绮而言, 是第一次没有放假的夏天，这意味着她彻底长大了，真真正正成了个社会人了。 而社会人桑绮的忙碌程度却大大出乎霍文涛的意料：整个骄阳似火的七月, 她几乎整月无休, 随叫随到地泡在公司里, 只有在下班后的片刻时间才能来书店放松放松。 第120章 而八月份就更夸张了，随着投资方的又一轮幺蛾子, 桑绮的加班程度已经夸张到几乎没有私人时间了。 “我也没办法，本来剧本已经几近完工了, 但是预定的女二号近期参加综艺节目忽然爆火, 所以我们不得不抬高她的戏份, 给她创作更多故事线。不然女二号可能会辞演，投资方才不会放过她这棵摇钱树！所以……”桑绮小心翼翼道，“你别生我的气, 好不好？” “我不生气, ”霍文涛叹口气, “虽然我们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面了, 虽然我们错过了七夕节甚至是你的生日，但是我不生气, 我一点儿也不生气。” “……你都说了, 错过的是我的生日，我都不生气, 你气什么呀……” “桑绮……” “好啦好啦, 是我不好, 我哪里知道会突然通知去宾馆闭关改稿啊。老实说我也三天三夜没睡好了, 王瑶她们都是……所以, 我怎么能说——啊今天是我生日, 男朋友一定给我准备了惊喜，我得去过二人世界了，你们继续好好干啊——我要是这么说，工作都保不住了。” “这破工作没了就没了。” “……不工作你养我？” “……我又不是养不起。”他哼哼着。 “怎么，靠我去书店打工那点儿微薄的弹性工资？上一笔你发给我的工资，连一杯咖啡都买不起哟！” “……那是付给兼职员工桑绮的工资。如果是作为女友桑绮，我们可以另算一笔工资，保证你衣食无忧，绝不会让你三天三夜没觉睡。” 桑绮闻言，不得不说心下暖洋洋的，“霍文涛，你这是要包养我啊。” “你知道的，我是真的养得起。” “我知道啊，你这个家里有市中心两层楼门面房的小少爷。”桑绮吃吃发笑，握着手机在床上滚来滚去，直到王瑶从身边路过才收敛一些，“好啦好啦，这个剧本马上就完工了。而且为了赶女二号的热度，最快下个月就能开拍！总编都说我运气好，工作后的第一个剧本就能拍出来，有些编剧写了好几年都没有一部作品上荧幕的。” “所以，我下半年就能在某部不知所谓，粗制滥造的网剧里，看见编剧一栏里有你的名字？” 桑绮却抿了抿嘴唇，“……兴许不能。” “哦？” “其实，我的主要工作是打下手，收集资料，会议记录，整理修改等等。虽然也有帮忙想桥段，甚至也有帮忙写几段，但总体而言……好吧，有一次我偷偷把自己编写的台词用荧光笔划了出来，不过是厚厚一叠剧本里的几块豆腐干罢了，所以我还没资格署名。” 霍文涛张了张嘴，他很想讽刺几句：那你这般辛苦的意义是什么？ 但，还是算了吧，‘意义’这种东西，每个人对它的定义都不同。比如在他妈许慧娟眼里，门面房用来开书店，还不如直接出租，又省心收益又更多。但霍文涛却偏偏喜欢经营书店的生活。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听他久久沉默，桑绮还以为他生气了。但见王瑶朝自己招手，她只得匆匆道，“我得继续工作了，真的真的快收尾了。知道你今天准备了生日惊喜等我，我却爽约，你一定不开心。下个月等你生日时，我一定一定好好陪你。” “……你误会了。我没有给你准备惊喜。” “霍文涛，我太了解你了，”挂断电话前，桑绮笑得理所当然，“你肯定准备了，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儿。” ……………… 虽然还没到下班时间，但见小林和老杨已经在准备开溜了——因为今晚是桑绮的生日，霍文涛必定会早走。 岂料收起手机的霍文涛却没半点要走的意思，反倒把约了人的小林急得掰手指。霍文涛于是苦笑一声，真是服了他聘用的两个员工啊，估计之前的每一次，每当他前脚离开与桑绮约会，那俩货儿后脚就关门大吉，各自潇洒去了吧！ 于是他朝小林招招手，把一束装饰精美的玫瑰花交给她，“去吧，去约会吧，再不去妆都要花了。” 小林姑娘接过玫瑰，讪讪一笑，“……老板，你明知道我是要去见男朋友，你给我这个，不是让我有嘴也说不清嘛……” 他又朝老杨招招手，把一份法式餐厅的预定码发给他，“去吧，带表舅妈去吃。我提前半个月才约到的，最好的位置。” 老杨皱皱眉头，“这家餐厅我知道，哪怕有预约我也不舍得去，吃一顿得好几千吧……” “预约时已经付过款了。” “我代你表舅妈谢谢我们的好外甥。” 小林老杨一前一后地走了，纵然店里陆续还有客，但霍文涛已经没了做生意的心思。临关门前，最后一个闪身而入的客人是m小姐，因是老熟人了，霍文涛便等了等。 “要打烊了吗，抱歉，我临时需要一本资料书，上次看见这儿好像有……啊找到了！”m小姐过来结账，“今天打烊得特别早啊，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霍文涛愣了下，点了点头。 “果然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嘛，不打个折吗？”m小姐撩了下鬓角的碎发。 她算是霍文涛所认识的，最喜欢过各种纪念日的人了。以前霍文涛还出言讽刺过这种行为，但眼下……好吧……真是天道轮回，啪啪打脸。 “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打八折。”霍文涛道。 第121章 “谢谢。”m小姐笑得很甜，“所以提前打烊是要去庆祝吗？” “不，她忙于加班，爽约了。”霍文涛淡淡道，“如果是你，会生气吗？” “会啊！”m小姐眨眨眼，“如果是我的话，早就和他吵翻天了。” ……………… 说实话，霍文涛很羡慕m小姐的肆意洒脱，但他办不到。他清楚地明白，无论自己怎么生闷气，一旦对上桑绮那双楚楚可爱又疲倦的眼睛，他是半个苛责的字都说不出来的。 桑绮是在几天后的某晚来到书店的，乖乖巧巧地往霍文涛身边一靠，“一解散我就打车过来了，还是抢了梁严前辈想拦的出租车呢。” 果然，对上她的眼睛，霍文涛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今天也不早了，等会儿开车送你回去吧。”他叹气。 “那你先去帮我热杯牛奶？” 她撒娇，他照办。哼，谁让他是个大她九岁的‘大叔’呢。 而待他从吧台端了点心和热好的牛奶回到落地窗边，却见她已经舒舒服服地窝在椅子上睡着了。这倒头就睡的功夫吓了他一跳，看来宾馆闭关的那几天真是累坏她了。 于是霍文涛连忙打手势，礼貌回绝了几位正欲上楼的客人。又取了件薄外套轻轻披在她肩头。她睡得很惬意，眼睫毛颤啊颤，兴许是因为身下的沙发椅又软又贴身——自从上次桑绮在店里睡得腰酸背痛后，他就买了把更舒适的沙发椅，看来这钱花得值得；又兴许是因为…… 因为对桑绮而言，书店是除了家之外，最让她觉得放松的地方吧。 不知是梦到什么，她喃喃着侧身，手边的公文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一叠纸散落在地。 霍文涛蹑手蹑脚帮她捡起，见是剧本。他本不想多看，但成叠成叠的文字中，有几处被荧光笔划了出来，很是惹眼。他一时好奇，就读了读被划的部分—— “你问我喜欢他什么？我答不上来。 他这人才不是大众意义上的好对象。我们刚认识就总是拌嘴，我反正是争不过他的，他仗着比我大十岁，总以一种看待幼稚小孩儿的眼神居高临下俯视我。 哪怕是他先动情吻了我，也绝不肯先表白，仿佛谁先表白就吃了大亏。 而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家伙儿，又怎能在幼稚的我身上吃亏呢？ 我知道，生活可以有更多选项。 但我不得不承认，与他一起，无论是为了鸡毛蒜皮拌嘴，还是为了不同意见争执，不管是激烈地互怼还是静静地坐在一起喝饮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无比放松。 不知何时起，我沉浸于这种家长里短的日常之中，不可自拔。 他就像是我最喜欢坐的位置，最喜欢喝的饮料。生活看似有很多选项可供挑选，但其实从头到尾，我也只有他一个选项罢了。 没错，对不起。 我只想和他一个人，永永远远地，家长里短下去……” ……………………… 好不容易从闭关中解放的桑绮，这天晚上坐在副驾驶上，实则还是被总编张清拉着聊电话。 起初桑绮面露惊喜，“谢谢，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只负责撰写了那几段而已……对，的确是带点儿真情实感的……谢谢总编！” 可随后，她表情一僵，“这……这样啊……真的吗？那我可以考虑一下吗？哦……好的好的。” 挂断电话，她脸上的表情与之前爽约七夕节时的一模一样，可能她爽约生日的那一天，隔着电话，也是这般欲哭无泪的神色吧。 所以霍文涛已然有了预感，心平气和道，“又怎么了，剧本不是已经完工，下个月都能拍摄了吗？” “对，”桑绮怯生生地点头，“所以下个月开拍时，需要两位跟组编剧，随剧组一起在影视城待一两个月。以便突发情况，随时修改剧本。” “其中一个是你？” “另一个是张清。总编说我很能干，如果做得好，可能会给我署名的机会。” “期间不能回来？” “不能……” “所以，我们又得两个月见不到面，且说好下个月陪我过生日的，又成空头支票了？” 桑绮咬着嘴唇不说话，她以为霍文涛会生气，最起码也得发发脾气。但出乎意料的，霍文涛只无奈地叹气道， “明白了，去吧，注意安全和休息。空了给我打电话。遇到困难也要给我打电话。” “哎……”桑绮一愣，随即惊喜道，“你不生气？” “还行吧。”霍文涛装模作样地端着架子。但车子刚停稳，桑绮就迫不及待地主动扑了过来，惹得霍文涛连声道， “行了行了，多少有点儿生气……哼，亏得是我大度，如果换做是m小姐的话，早就和你吵翻天了！” …………………… 城市某个温馨小家中，m小姐正根据新买的烘焙书，兴致勃勃烤着蛋糕。 虽然十有八九烤糊了，因为一股又甜又焦的味道已经从烤箱弥漫出来了。但那又怎么样，今天是蜜月旅游时于山顶高喊永远爱对方的三周年纪念日，可不就需要一个山坡状的蛋糕吗？ “阿嚏……”端蛋糕时，她忽然打了个喷嚏，也不知是谁在背后念叨她。但不管，过纪念日对她而言才是正经事，“老公，吃蛋糕！” 第122章 “这……能吃吗？” “嗯？” “……我的意思是，我能多吃点吗？老婆，‘永远爱你’三周年纪念日快乐！” “我也是！啊对了，明天是蜜月时在海边发誓永远爱对方的三周年纪念日哟，我想想，要不按照书上写的，做个大海色的蓝莓布丁吧……” “额……” ………………………… -------------------- 第55章 五十五 九月开学季, 云间书店的橱窗里又挂上了‘开学酬宾’的招牌。 客流量激增，最忙碌的几天，老杨和小林一不小心都犯了点儿小错误：一个算错了账, 另一个打碎了杯子。还以为霍大老板会有所微词呢—— 毕竟这几天桑绮随剧组去了影视基地, 他俩生怕没了女友滋润的霍文涛会像个一点就炸的炸 ~药包, 但实际情况却是—— 霍文涛说，“明天再算一遍吧, 这几天生意好，进货多, 难免的。” 于是老杨的嘴巴张得圆溜溜的。 霍文涛又说, “碎玻璃扫干净就行。明天我买新的。你没扎破手吧？” 于是小林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俩在心里齐齐感慨一句：哦这就是, 爱情的魔力！ …………………… 霍文涛这几天的心情的确平稳，虽然桑绮远在市郊影视城，虽然桑绮依旧日夜颠倒, 回回与他视频都哈欠连连, 唯有一次语气兴奋, “哎呦呦, 我今天见到男二号真人了。真不愧是被金主爸爸力捧的帅哥，真人比定妆照好看一百倍, 也不枉费我们绞尽脑汁给他加戏了！” “哦, 有那么帅吗？”霍文涛挑眉。 桑绮立刻识趣地调转话题，嘿嘿直笑, “话说你生日快到了, 我虽然人到不了, 但祝福一定是踩着零点的秒钟准时送达的！” 霍文涛不禁笑了, “不需要。我说过了, 能不熬夜就不熬夜。” 桑绮叹口气, “你也说了，能不熬夜就不熬夜……可那天晚上是山谷附近的整场夜戏，天气预报说会下雨，服装道具也可能有改动，所以我这个跟组编剧得在车里待命着。” “……他们拍夜戏，你跟着熬整宿？” “如果不需要改动的话，我在车上打盹儿就好。啊当然，一定是过了零点再睡！”手机屏幕上，桑绮笑得很开心。 ……………… 其实踩着零点送生日祝福这种行为，桑绮并非头一个。想当初何女士为了挽回霍文涛也花过类似的心思，而落在霍文涛眼里却只剩了幼稚。 但不得不说人是会变得，或者说是与桑绮交往久了，他越发享受这种幼稚来！反正这回换了桑绮，他的心境也大不相同。生日的前一晚，他闭店回家，梳洗之后惬意地往床上一躺，眼睛便跟着墙上的挂钟转啊转。 “她该不会只写‘生日快乐’四个字，这么无聊吧……”他双手枕在脑后，“怎么也得说点儿……更好听的，让人开心的话吧……比如……” 想着想着，他自顾自地笑起来，笑得送水果进来的霍太太不明所以。 “过生日也没见你有个约会，真不知你在傻笑个什么。”霍太太放下橙子，“真没想到桑绮毕业后这么忙，你还不抓紧点儿！” 这番老生常谈他是左耳进右耳出，哎，虽然在小姑娘眼里他已然是个31岁的‘大叔’了，但在自家妈妈眼里，他始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他吃着橙子，百无聊赖地打发着迈入32岁的最后十几分钟，突发奇想地搜索一下桑绮正在跟的那部网剧的信息——毕竟早点儿拍完，他就能早点儿见到真人了，不是吗？ 关于这部剧的名字，最后定为《大叔，请你把心还给我》。 乍一听见这名字，霍文涛都不知该笑还是丧。他努力控制面部肌肉，问她，“所以这个名字，是你起的吗？” “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跟班哪有这么大的权利啊！”桑绮挥了挥拳头，底气却不足，“……最后是张清定下的……” 哦，就是曾经被《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虐得躲在被窝里哭的总编大人啊！霍文涛终究绷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此刻他上网搜索该剧的最新进展，光是输入剧名就笑个不停。纷乱的信息跳出来，有男二号定妆照惊艳众人的通告，有女二号参加综艺爆火的宣传。他直接按时间排序所有信息，随即在看见最新一条进展之后，整个人如坠冰窟—— 五分钟之前，在影视城附近的山谷因暴雨来袭而导致山坡滑坡，正在此处拍戏的剧组被泥石流淹没了几辆工作用车，导致多人受伤入院，其中一人重伤昏迷。据悉，该剧组为备受关注的《大叔，请你把心还给我》，幸而演员团队当时正在候场休息，并未受到波及。 幸而……幸而个屁！ 霍文涛愣在电脑前足有半分钟，待他取回神志，猛然抓住手机，却发现手指僵硬得一时竟打不了字。 11点59分，离他的32岁生日只有不到半分钟了。如果她安然无恙的话，一定会遵守诺言，在零点时幼稚地给他发送一条祝福微信吧！ 于是霍文涛屏息凝神，呼吸凝滞地倒数了最后十秒。 10……9……8……7……6……5……4……3…… 2 ……1 12点的钟声在霍文涛的脑海中轰然而响，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机屏幕，霍文涛的心急速下坠。 第123章 “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桑绮，回个话给我。” “你安全吗？你在哪里？看到留言立刻回电话给我！” “你失约了，不是说好了会发微信给我的吗？我一直等到现在！” 在接二连三无法接通的电话和没有回复的微信之后，霍文涛又发了最后一条， “等我。” ………………………… 霍文涛查了影视城的地址，深夜无人的高速公路上，车子飞驰的声音尤其刺耳。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在他眼里何其漫长。下了高速，转向进入影视城的公路上，四周的车辆陆续变多起来，车子停在红灯前时，他深呼吸地又看了一眼手机，那句‘等我’ 之后如旧没有回复。 他沉默不语，直到红灯转绿，一脚油门往前路疾驰。 他跟着导航和路牌开到影视城山谷附近，因附近各色车辆越来越多而不得不放低了车速。驾驶到路口时被身穿工作服的人员拦了下来，前方就是事故现场了，自然不能往放行， “你们这些媒体人都不要命了吗，雨是停了，但还是有风险的，请回吧！” 霍文涛从车上跳下来，大声道，“我不是记者，我是影视公司职员的家属！” “家属？”那人在夜色中打量着霍文涛。 “是的，家属！”他艰难点头，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沙哑，“山体滑坡的新闻后，就联系不上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受伤人员名单有吗，工作人员现在都在何处？” 那人很快就信了霍文涛，可能一个来追逐热点的媒体人才装不出这种切肤的急迫吧！ 夜风很大，吹得那人的兜帽哗啦啦作响，声音也有些飘，“受伤人员名单我不知道，其实受伤的人不多，就一个年轻的女员工昏迷入院了。哎她也是倒霉，就她待的那辆车受灾最严重，哎呦不是你家人吧……叫什么来着，我帮你问问？其他人大多是皮外伤，都回宾馆去了，就是那家宾馆，能看见招牌吧……哎我同事过来了，我帮你问问昏迷的那个叫什么啊……哎，哎，先生，你就这么走了？不问了？” 霍文涛目无表情地转身就上了车，那个名字飘散在夜风中，他要确保自己听不见。他不敢听，也不愿意听，他固执地相信他的小女友会是幸运的那一个，因为—— “因为傻人有傻福啊！” 他拍着方向盘自言自语，只觉得眼眶温热。 …………………… 这家宾馆档次不高，装修陈旧，设备老套，大堂的暗色大理石地砖很有上个世纪的感觉，居然还有那种背后带大锅的老款电视和公共电话，简直能直接用来拍年代剧了。 “哦，我们这儿的确是入住了很多影视公司的人，”前台小姐闲闲地剪着指甲，“不过事先申明哟，明星演员不会来住的，我们这里顶多是厂务啊，道具组啊之类的人。”言下之意，你来追星的话可就跑错地方了。 “我不是来找明星的，我就是来找影视公司的职员……”他稳了稳呼吸，心跳得却越来越快，“我找跟组的编剧桑绮。她……她回来了吗？” 前台闻言，瞥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今晚影视城的大新闻，但深更半夜直接来找人的，眼前的男人还是头一个。见他虽故作镇定，脸色却苍白如纸，前台也不忍心了，放下指甲刀道， “跟组编剧啊，是个女的吗？我听说是送医院去了。” 霍文涛的心沉入谷底，指尖冰凉，脸颊却烧得滚烫——她竟真的，不是幸运的那一个。于是他脚下一虚，整个人如被掏空，连忙扶住台面才勉强站稳。 前台见状，又说，“没事没事，听说没有生命危险的！” “哪家医院？”他问。 “哎，哪家医院啊，我不知道……”前台说着，却看他脸色由白转青，“别急，我帮你问问，附近也就两家医院。” 她说罢，扬声询问身后的同事。同事随口回她，“跟组编剧，你问哪个？” 前台问，“昏迷的那个呗……怎么，还有两个啊？” “有两个跟组编剧啊，一个年纪大点儿，一个年纪轻点儿，年轻的好像是年长的助理。”同事道。 霍文涛忙不迭地追问，“年轻的是不是姓桑，是她住院了吗？她在哪间医院？” 同事被霍文涛的激动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讷讷地指着霍文涛的身后，说道，“那个年轻的刚才问我借手机，我让她自己去打大堂的公用电话，她应该就在你身后的电话机那儿……” …………………… 霍文涛向那个背影走去，却停在了离她三步之遥，不敢上前，生怕这是一场美梦。 他看见她的衣服上满是脏兮兮的泥巴，头发是淋雨过后黏在一起的模样，正握着电话听筒喃喃自语， “嗯……他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嗯……1376xxxx123？不对……xxxx124？125？” 管电话的大妈不耐烦道，“到底多少？” 她讪讪一笑，“我都试试，都给钱。先试尾号123。” “错了。”他在她身后，终于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尾号是126。” “哎，哎？”她猛然回头，随即错愕得如同身在梦中，“霍文涛……霍文涛，你怎么在这里啊？” “你忘了零点的生日祝福，所以我来找你兴师问罪了。然后发现你是个连男朋友电话号码都背不出来的笨蛋！” 第124章 “我之前背过的，只是一直打微信电话就忘了……我……我的手机在车上，总编改稿，让我下车去拿外卖。我才取到外卖就听见山摇地动的声音……霍文涛，你还骂我……张清被送去医院了，我跟着救护车一起去的，我也很害怕好吗……你还骂我，骂我……‘生日快乐’四个字晚几个小时也没关系吧……” 她说着说着，失声痛哭。在那个轰隆隆的瞬间，在她看见山泥淹没了车子的瞬间，在她跟着被救出的张清上救护车的瞬间，她也害怕，她好想好想闭上眼睛一头栽进霍文涛的怀里…… 就如同现在这样，紧紧拥抱。 …………………… -------------------- 第56章 五十六 所幸, 这场事故的确并不严重，山泥顶多算是给工作车来了个泥巴浴，而车内的张清其实是起身时自己摔倒, 撞到脑袋才晕过去的。送去医院之后苏醒得很快, 轻微脑震荡加短暂失忆。 “什么叫短暂失忆？”霍文涛问。 “就是醒来的时候会——我是谁, 我在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桑绮道, “但当老总刚把剧本摆在她眼前，她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大喊一句——不能再改了, 这真的是最后一稿了！” 霍文涛笑了。 桑绮继续道, “于是张清成了我们公司唯一一个真实失忆过的人，要知道公司出过那么多失忆的影视剧，这还是头一遭员工失忆了！所以她第一天回去上班, 就受到好多人的追问, 连梁严前辈都说想和她聊聊失忆的具体感受呢。” “相对来说, 我觉得记不住男友电话号码的你, 更像失忆。”霍文涛吐槽她。 可桑绮才不会生气，今天他是金主爸爸, 她才不会生金主的气。桑绮的手机当时掉在车里成了废铁一块, 她本打算自己买一台新的。但霍文涛却说， “上次说过, 如果手机摔坏了, 我会负责买新的给你。我可是言出必行的。” “哎, 什么时候说的？”桑绮惊喜道。 “……在本篇故事的第四十七章, ”霍文涛无语, “所以失忆的真的不是你？” 桑绮瞪他一眼, “失忆的要是我，那晚在宾馆大堂，你敢抱我抱那么紧，我会吓得直接报警好不好！” “喂喂，你果然失忆了，那晚是你冲过来抱住我的好不好……” “走啦走啦，我要买最新型号最大容量，最限定的颜色！” …………………… 泥石流事件多少给《大叔，请你把心还给我》又带了几分关注度，之后投资方请了几个道士来现场做了场法事，接下来便事事顺利，直到一个多月后杀青为止。 “我还以为拍电视剧会是一项大工程，原来一个多月就能搞定啊！”小林姑娘道。 “……因为这只是一部投资成本有限的网络剧啊。”桑绮讪讪道。 霍文涛补充一句，“换而言之，就是粗制滥造的意思。” 桑绮瞪他一眼，老杨就打起了圆场，“但听说，桑绮这次在演职人员里有署名了吧！” 是呢是呢，这可是大事一件！所以今晚的云间书店又有理由提前打烊关门了，小林姑娘高高兴兴约会去，老杨回家陪伴老婆浪漫去，而桑绮则坐着霍文涛的车前往酒店——没错，就是霍文涛办了会员卡的那家酒店。 啊，不过别误会，今晚的他们是正儿八经去看电视的，因为今天是桑绮的首部署名作品《大叔，请你把心还给我》的首映日！ 打开酒店的电视，连上收看软件，两人就着饮料小吃，津津有味地靠在沙发上收看起第一集来。 “为什么男女主角刚一见面，女主角就要摔倒后正好扑进男主角怀里？”霍文涛问，“有这么巧吗？” “不这样怎么让人物产生联系，继而产生情愫？”桑绮道，“你以为每一对情侣都像我们一样，一见面就拌嘴？” “为什么男女主角有误会了不用嘴说清楚，非要各自隐忍？”霍文涛又问。 “接吻时是有嘴的，表白时是没嘴的，你不觉得和某个人很像吗？”桑绮说。 “好吧……为什么男女主角的剧情好好的，忽然就开始穿插男二女二的故事了？”霍文涛又问。 “……一个丰富多彩的故事怎么可以只有男女主角，配角也要形象饱满啊！我们的故事里也有小林老杨，阿萱陈鹏，你妈我妈……”桑绮道，“好吧，因为男二女二正当红，投资方要求多给镜头……” “哎，说好的失忆剧情呢？” “今天只放了三集，失忆这种大杀器当然放结尾啦！” “好吧，那今天的三集看完，要不要看看观众的评论？” “额……要不还是算了吧，你等等……我我我先做一下心理建设！” “嗯嗯，果不其然，本剧从剧名到剧情统统被骂得狗血淋头。最高赞的评论是——这部剧的编剧脑子有坑吧！” “还好还好……”桑绮庆幸地拍拍胸口，因为直到最后她也没能在编剧一栏里署名，而是署名在了乌泱泱的工作人员名单中。 当片尾曲播出时，她和霍文涛盯着屏幕找了好半天，反复暂停，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不起眼的两个字： 桑绮。 尽管如此，她还是红了眼眶。忍不住一把搂住了身边的霍文涛。 霍文涛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头，“看来你今天心情很不错。” 第125章 “嗯……我很开心……” “既然这么开心，那就晚点儿回家吧。”霍文涛微微挑眉，趁机行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哦？”桑绮仰头，搂着他，看着他。 “刚才不是说，不是每对情侣都像我们一样，一见面就拌嘴的吗？我们今天光顾着看电视，还没好好拌嘴呢。” “你想怎么拌……嘴？” 霍文涛并不答话，他徐徐俯下~身，此刻无声胜有声………… …………………………………… -------------------- 第57章 五十七 那之后的林林总总 1 时光飞逝, 不知不觉又到了年末时分。 这天欧阳萱难得来书店露个脸，坐在吧台边喝着暖融融的饮料，脸色却不太美好。 “我觉得, ‘爱情’这玩意怕不是有什么守恒定律吧, ”她捧着杯子自言自语, “当初我和陈鹏亲亲热热时，小绮在爱情上从来不开窍。现在我单身了, 她倒开始你侬我侬……这感觉，像是她把我的桃花运给吸走了啊？” “原来还有这说法啊……”小林姑娘给她续杯, 若有所思。她最近也不太顺利, 年初相亲认识的男人, 在确认关系之后，那股殷勤劲儿就散得差不多了。 “虽然我也知道，要男人一辈子保持殷勤并不现实, 可……”小林姑娘感慨, “可我们才交往了大半年而已, 如果结婚, 之后的几十年都要忍受哪怕我坐在他腿上，他的眼里都只有手机游戏的事实吗？” 老杨过来倒了杯茶, 也感叹道, “其实我也不太顺心，昨晚我好心提醒老婆, 她头顶多了几簇白头发——其实我想说, 下次染发我们一起, 还能优惠。可老婆却暴跳如雷, 质问我是不是嫌弃她老了……哎, 我白头发比她多, 我哪儿敢嫌弃她啊。这不，折腾了我一宿没睡好。” 在一片片的情感低气压中，唯有坐在落地窗边的霍文涛和桑绮春风拂面。兴许爱情的世界还真有守恒定律，反正三人齐齐望向他俩——怕不是大家伙儿的桃花运真被他俩吸走了吧！ 近来项目告一段落，桑绮清闲了些。此刻的她正指着手机上的美食推荐说，“这家餐厅看上去不错……好像离这儿挺近的！” “我看看……”霍文涛凑身，“的确近，但估计需要等位。今晚去？” 桑绮忙不迭地点头。 “行，那我们早点儿过去吧。”霍文涛笑了笑。 “那书店又要提早关门了？” “无妨，有老杨和小林在……好吧，虽然十有八九，我们前脚走，他们后脚就提前打烊，但也无妨。”霍文涛耸耸肩，露出一脸‘这点小钱爷不在乎’的霸气，“收拾一下，现在就去吧。” “好耶！” 这句欢呼倒不是来自于桑绮，而是源自于正侧耳偷听的老杨和小林，一时嘴快为自己又可以提前开溜儿而欢呼雀跃。 ……………… 那之后的林林总总 2 某天晚上，是个一切照旧的晚上：老杨正在清账，小林清洗榨汁机，下班后过来放松的桑绮正倚着霍文涛闲闲聊天。 一阵风铃声响起，却进来一位‘不速之客’。许久没有登场的何女士正娉婷袅娜地走进来，撩一下肩头的波浪卷发，朝着二楼的霍文涛招手。 霍文涛一愣，立刻对桑绮道，“不是我约来的。” “的确，我是不请自来的。”何女士扭着高跟鞋上来了，“因为我是来送请柬的——结婚请柬，我的结婚请柬。” 霍文涛愣了下，又对桑绮说，“不是和我。” “我知道。”桑绮哭笑不得地捶了他一下，转而又真诚地对何女士说，“恭喜你。” 她连忙接过那封喜气洋洋的请柬，上面印着酒店信息和新人合影。 “哇，新郎很帅。”桑绮道。 “当然，不帅也得p得帅……”霍文涛道，却在被桑绮捶了第二下之后，换了一张正经脸，“的确一表人才，恭喜。只是你也明白，我不会出席的。”霍文涛才不会给前女友掏红包份子钱呢！ 而何美慧也早有预料，“我知道你不会来。我只是给你送个请柬罢了。” 见状，霍文涛就更从容了，“确切地说，你只是来向我炫耀一番，未婚夫是个又高又帅又有钱的钻石王老五吧！” “确切地说，是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何女士说着，竖起三根手指，“他家在市中心也有一栋门面房，足足三层楼！” 得了，连门面房都比他霍文涛家的高一层，他还能说什么呢？唯有真诚地又道一句，“恭喜恭喜，祝你新婚快乐——我是说真的。” 何美慧起初是得意洋洋的，却在发现霍文涛是真心诚意祝她幸福时，嘴角掠过一丝微妙的失落。但很快就一扫而空，她摆摆手，指尖的钻戒闪得人眼花， “走了走了，我要去试婚纱了。国际设计师的最新款，刚从法国空运过来的。” 倒是待她走后，见桑绮正对请柬上的照片久久端详，霍文涛顿时就皱眉道，“喂喂，你看得这么仔细，该不会也觉得这男人又高又帅吧？” 但桑绮研究过后，抬起头，正儿八经道，“身高看不出，但单论长相，我觉得还是你更加斯文败类。” 霍文涛一愣，随即狠狠揉了揉她的头顶心，“……你就不能把最后两个字给去掉嘛……” 第126章 ……………… 那之后的林林总总 3 之后的某天，又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云间书店。 方力坤推门而入，缩着脖子道，“今年冬天好像特别冷，有热饮吗？” 小林姑娘给他泡茶——当然是收费的，随后他对霍文涛表明来意，然而很快就遭到了拒绝。 “你们街道办在搞活动时，能不能别总惦记着我这家小破店？”霍文涛正准备和桑绮去看电影，只预留了一分钟来打发他，“圣诞节儿童寻宝大赛——这种幼稚的活动你可以联系幼儿园，糖果店或者文具店。我可不喜欢一群哇哇乱叫的孩子在店里到处乱窜的场景。” 方力坤也不恼，他早就习惯了霍文涛的调调，反而越发热情，“哎呦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幼儿园，糖果店，文具铺我都联系好了，事实上这次寻宝规划了一条路线，孩子们在沿线的店铺中寻找街道办的logo，在纪念册上盖章，用章数兑换奖品。云间书店是规划路线的最后一站。” “那是你自以为是的最后一站，我可没答应。”霍文涛看看时间，只剩半分钟。 “可我们也得为孩子着想吧。”方力坤道，“这片只有书店最合适，不然呢，附近的足底按摩店？” “嗯……” “护肤品美妆店？” “这……” “挂着女士内衣和泳装的精品服装店？” “……” “情侣宾馆？” “……” “还是充斥着大老爷们香烟味儿的棋牌室？” “……” “哦，拐角还有一家新开的成人用品商店，前阵子我刚去那儿查看过消防设施。” 霍文涛虽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经动摇。方力坤见状，继续循循善诱，“街道办会给你津贴。而且活动那天客流量必定不少，你随便摆点儿童书籍，再卖卖奶茶，收益肯定翻翻。” “成交。”霍文涛淡淡道，“具体事宜，之后发我微信上。现在我要带女朋友去看电影了。” ………… 近来的桑绮没那么忙，圣诞节那晚就跑来云间书店帮忙。只见成群的孩子们在书店里奔来跑去地寻宝，的确吵吵闹闹。 身为店主的霍文涛则懒懒散散坐在收银台旁给孩子们敲章。 “我找到街道办的标志啦，就藏在那排书架的后面！” “好，给你敲章。”霍文涛目无表情地在活动手册上盖章。 “我也找到了，在二楼卖饮料的地方也有。” “好，给你敲章。” “窗玻璃上的我也看见了。” “好，给你敲章。”霍文涛觉得，自己干脆把这句话录下来，循环播放算了。 当然也得留心，因为那些寻找目标的小朋友们可不会爱惜店里的设施。 比如…… “小朋友，我保证那棵圣诞树附近没有，所以你可以别再摇它了吗？”霍文涛见这棵陪伴了云间书店六年之久的老员工被摇得都快秃头了，心疼不已。 “小朋友，吧台里面是客人勿进的！我保证那里面没有……啊……小林，你过来打扫一下碎掉的杯子……” “小朋友，橱窗不是游乐场，不能爬进去，啊那张海报……”是霍文涛亲手绘制的，当然现在已经破了角。 于是霍文涛在送走一批批‘小阎王爷’后，筋疲力尽地坐在桑绮身边，“我现在很后悔，就该放任这些祖国未来的花朵去棋牌室闻烟味儿！他们拿麻将牌互砸也好，用扑克牌乱飞也罢，怎么都比撕我亲手画的海报要好！” “没办法，这毕竟是寻宝游戏，孩子们当然激动。”桑绮正帮忙收拾，掩嘴一笑，“但今晚的生意真好，小林在吧台后都忙疯了。”的确，放了棉花糖的热可可和肉香四溢的烤肠，这些迎合孩子审美的小食在寒冷的冬夜特别畅销，“而且你哟，过节都不放过孩子们。” 她指着店铺最中央的书架，用鲜红色大号艺术字写着——最新版中小学全年龄段练习卷已到货，凭街道办活动手册可打九折，全学科购买打八折。赢在起跑线，冲刺在寒假！ “天呢，刚才有几个孩子一进店门，掉头就想跑，结果被父母抓着又带进来了。买了全学科后，哭丧着脸走了。”桑绮忍俊不禁，“那些孩子以后都不会参加街道办的活动了吧。” 霍文涛于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活动将近尾声，年幼的孩子在家长的带领下纷纷离场了。 “再见，姐姐们。” 于是桑绮和小林挥手微笑。 “再见，伯伯！” 于是老杨嘿嘿笑着挥手。 “再见，店主叔叔！” 然而霍文涛这个‘叔叔’可笑不出来，只说，“小朋友，练习卷写完了再来，‘叔叔’我这儿还有下个学期，啊不，是下个学年的！” 哦，小朋友拉着爸妈的手，一溜烟儿就跑了。 最后剩下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儿，她们对寻宝倒没那么热情，更像是借着活动的东风，从繁重的功课里跑出来开心开心。只见她们三三两两地站在言情小说书架前，边翻阅边闲聊。 “哎，前阵子刚结束的那部偶像剧，你们看了吗？”一个女孩儿说。 “你是说那部《大叔，请你把心还给我》？”另一个女孩儿说。 于是桑绮和霍文涛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第127章 “对啊，推荐你看，名字虽然土，但是内容很暖！大结局时男主角失忆了，哭得我一整个晚上没睡着！” 听那女孩儿说得煞有介事，霍文涛哑然失笑——原来这种网剧还真有受众群体啊！ 桑绮则得意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看见没，别以为你瞧不上，全世界就都不喜欢。看，也是有忠实观众的！ 女孩儿又心怀憧憬道，“我也好想身边有这么一位隐忍而又深情的大叔啊！” 见女孩儿们买了几本言情小说后离开，霍文涛颇为得意地对桑绮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桑绮其实知道他在说什么，故意装不知。 “你竟拥有了人家小姑娘梦寐以求的对象，心情怎么样？”霍文涛居然还挺了挺背脊。 桑绮噗嗤一笑，“大叔的确是大叔，可，你确定你是隐忍而又深情的？” “我不是吗？”霍文涛想了想，瞥了一眼老杨和小林都在远处，就俯身凑到她耳朵轻声道，“那下次你喊停的时候，我就不忍着了。” “霍文涛！”桑绮的脸轰地一红，呲牙道，“大过节的，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呀……那深情呢？你觉得自己很深情吗？” “不吗？” “有吗？” “不吗？” “有吗？” 他俩正像复读机似地斗嘴，风铃声响起，是方力坤走进来了。 “我刚在其他店铺巡视，一切都顺利吧。怎么我刚才看见有孩子从书店走出去，脸上哭唧唧的？”方力坤问。 “兴许是没寻到宝吧。”霍文涛道。 方力坤做了下交接工作后，准备离开。临走时，他忽而语气迟疑，“嗯……对了……前阵子何美慧来找过你吗？” 霍文涛愣了下，“她来过。” 方力坤的神色闪了闪。 “她来送结婚请柬，其实只是想炫耀下未婚夫帅气多金罢了。”霍文涛这才意识到方力坤的神色不对，“怎么了？” “……我听说她要结婚了，但，她没给我发请柬。”方力坤苦笑，“同样是前男友，看来我们的待遇大不相同。事实证明，我连被她炫耀的资格都没有……” 一瞬间，方力坤的眼中闪过一抹微妙，似愁苦，似幽怨，似不甘。当他的表情几乎要被这抹微妙吞噬之前，霍文涛淡淡地开口， “方力坤。” “嗯？” “方力坤，你已经结婚了。你不应该，也没资格去想那些。记住，你自己说过的，你的妻子对你很真诚。” “啊……”方力坤顿时如醍醐灌顶，他张大嘴巴，好半天才狼狈地说了一句，“……谢谢，谢谢……” 随即仓皇离开了。 霍文涛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忽而觉得臂弯一紧，他低头，是桑绮正紧紧挽住他的胳膊，笑容比今晚的热可可还要甜。 “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真的挺不错的。”她喃喃一句。 “……只有‘有时候’？” “走吧，隐忍又深情的大叔，我饿了，找地方吃宵夜吧。” 于是书店的灯一盏盏关上，书架上卖剩的几套练习册，角落里的秃头圣诞树，橱窗里破了角的海报，无一不显示着这个忙忙碌碌的圣诞节总算过去了。 而生活依旧继续，他与她家长里短的故事也在继续。 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霍文涛忽然说，“其实，我单单做一个深情的大叔就好。” “嗯？”脑子里盘算着吃什么夜宵的桑绮，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大过节的，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霍文涛于是哈哈大笑，搂着她的肩膀在寒风中加快了脚步。 …………………… -------------------- 哦烤肠，32章的时候，霍老板还信誓旦旦地说谁会在书店卖这种油腻腻的东西~~ 第58章 五十八 作为本篇故事男主角的母亲, 虽然霍太太对儿子的情感生活万分好奇，但也确实无从下手打探。 问儿子本人，他肯说才怪。问表弟杨国立, 只能得到他打马虎眼儿的回答。有时候趴在门边偷听儿子打电话, 十有八九又都是虚假消息。 比如这天晚上, 她隔门听见儿子与女友桑绮通电话。 儿子文涛说，“我们分手吧。” 霍太太波澜不惊, 倚着门框继续听。 儿子文涛继续，“赶在过年之前分手吧, 毕竟我可不想带着你在亲朋好友面前露脸。” 霍太太双手环臂, 依旧风轻云淡。 霍文涛继续, “说白了你根本配不上我，除了年轻一些，你哪里还有比肩我的资格？论家庭资产, 你只能成为我的累赘。” 霍太太打了个哈欠, 继续听。 霍文涛沉默片刻, 叹气道, “……桑绮，为什么你们公司出品的剧本总是这么……你问我对这段台词的感想？哪怕你是我女朋友, 我也只能说——若这段台词在电视上播出, 我会毫不犹豫地切换频道……哦好吧，这又是一部网络剧。” 霍太太撇撇嘴, 果不其然, 又是在聊剧本。 真是的, 他俩就不能在正经事上更进一步？于是被磨得肚肠根痒痒的霍太太决定在即将到来的春节主动出击。 “那天, 我妈先是抓着我促膝长谈, 一本正经地问了我一个问题——”某天在开车送桑绮回家的路上, 霍文涛如是说。 第128章 “什么问题？”桑绮好奇道。 “她问我，是选择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收获金钱，还是选择忙里忙外反而赚得更少。”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十有八九的人都会选择前者吧。”桑绮道。 “那剩下来的十之一二呢？”霍文涛问。 桑绮想了想，“那十之一二的人，如果是在做热爱的事情，就不那么在意金钱了。” 霍文涛于是笑了，“好吧。我妈的意思是——现在房价上升得厉害，如果眼下把门面房直接出租，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赚高额租金。而现在我经营书店，忙里忙外，利润有时还不如收租。” “所以，你妈妈的意思是，让你干脆关门，做个收租大少爷？”桑绮诧异。 “你觉得如何？” 桑绮摇了摇头，“虽然你一贯很闲，但我无法想象一个彻底无所事事的你。况且……” 况且她真心喜欢待在书店，不仅仅是因为霍文涛。这句话她没说出口，但霍文涛心中明白。 见桑绮愁眉不展，他便笑了，“你不必紧张。因为我妈给了我第二个选择。” “哦？” “我妈说，虽然直接出租更划算，但如果春节时我能把女朋友带回家吃饭的话，她就放弃这个念头。” “……女朋友是指，我？”桑绮指了指自己。 “我还有第二个吗？”霍文涛开车之余还不忘瞪她一眼。 桑绮咯咯一笑，几乎不假思索道，“行啊，日期你定吧。” 霍文涛倒是一愣，他没料到桑绮会答应得如此爽快。细细一想，他觉得小姑娘可能把事情想简单了，就说，“你是不是觉得，届时带着一张嘴过来吃饭就行了？” 桑绮眨眨眼睛，“……难不成，我得给你父母包红包？” 霍文涛哭笑不得，“不用，反而他们巴不得给你红包才好——儿媳妇红包。” “哎？” “做好心理准备吧。”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桑绮，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 虽然提前给父母打了无数次预防针，比如不许他们提‘结婚’，‘生孩子’之类的词儿，甚至连‘老大不小’也不能提，免得吓到第一次上门吃晚饭的桑绮。见儿子端着一副‘如果这个被吓跑了，自己可能就孤独终老’的架势，霍家父母也只得答应下来。 可当晚的饭桌上，见桑绮眉清目秀，乖巧可人，一口一个‘伯父伯母’，霍太太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连未来孙儿的名字都开始琢磨了，哪里还顾得上对儿子的承诺？ 眼见霍太太蠢蠢欲动，就要开启那个话题，护短的霍文涛便频频朝母亲大人使眼色。霍太太不胜其烦，甩了个眼神给他——知道了知道了，不让提那些违禁词对吧，我不说就是！ 随即她转头，笑吟吟地对桑绮道，“桑绮啊，你和文涛也认识很久了，差不多该想想将来了？” 桑绮举筷的手于是顿了顿——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临到眼前还是不由紧张。 霍爸爸见状，也顺水推舟，“是啊是啊，文涛也老大……”他本想说‘老大不小’，却想起儿子不让提这个词儿，就愣在当场。 还是霍太太单刀直入，“毕竟文涛也一把年纪了，他这棵铁树可是好不容易才开了你这朵花，我们做父母的当然希望你们早早结果更好！” 得了，一个违禁词都没说，照样把意思表达得妥妥当当。霍文涛只得佩服佩服。 桑绮当下客客气气，待到两人私下相处，她便憋不住地咯咯直笑，“天呢，一把年纪的霍文涛先生，原来我是你这棵铁树好不容易开的花儿啊！” 被揶揄的霍文涛目无表情，“早知道你心理素质这么好，我就不该给父母打预防针，应该让我妈放开了说，她非把你说得，当场定下未来孩子的名字才放你回家。” 桑绮看着他，“……你爸妈，这么盼着我们结婚？” “因为我一把年纪了啊。”他自嘲地笑笑，又端正脸色道，“我开玩笑而已。至于他们……”他斟酌用词，“你不必放在心上，毕竟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那你呢？” “嗯？” “……你，想和我结婚吗？”她说时，居然有些期待，有些脸红。 霍文涛沉默了，沉默得桑绮都投来了不满的小拳头。 “喂喂，你不说话是几个意思？”桑绮瞪他。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霍文涛笑了，“如果我说‘想’，那岂不是和我父母一样，在给你施压？如果我说‘不想’，那你等会儿是不是要摔门而去？” “……霍文涛，就你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 “那你呢？你想和我结婚吗？” “我……”桑绮一怔，当问题原封不动还给她时，她竟也犹豫起来。 她的迟疑落在霍文涛眼里，霍文涛虽早有预料，却也禁不住苦笑。他当然明白桑绮是爱自己的，只是她大学刚毕业，正是一头扎入工作，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哪儿会考虑结婚的问题啊？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车子停在她家附近，霍文涛说，“毕竟你的新项目就要启动了，我们可能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谈何结婚。对了，新项目叫什么？” 桑绮眨眨眼，明白这是霍文涛的体贴，“叫《弟弟，请你把心还给我》。” 第129章 车厢里于是沉默了三秒钟，霍文涛无语地扶额，“……是《大叔，请你把心还给我》的续作吗？” “其实并非原班人马。”桑绮自己都笑了，“只是投资方觉得这个名字好，很有爆剧潜质。这次的男主角是新晋小生魏岚，才十八九岁，女主近三十岁，年龄差是这部戏的卖点。” “所以现在的爱情剧不搞点‘卖点’就没法拍了吗？” “酒香也怕巷子深，有卖点才能吸引观众！”提到新项目，桑绮兴致勃勃，因为上次的良好表现，张清给了她参与编剧的机会，也就是说这次，她可以在 ‘编剧’一栏里留名，“这次的故事很有爆点，第一集男女主角相识于派对，在酒精的作用下共度良宵。一夜~ ，情之后，女主角拍拍屁股就走了，她压根儿没想过和年轻帅气的小弟弟有任何下文，但很快她发现，小弟弟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竟然是她老板的儿子！是不是很有爆点！” “嗯……”霍文涛不想打击女友的热情，努力维持微笑，“不过开头这段是由你负责写吗？酒店的一夜~，情，你能写吗？” “我……” 霍文涛解开安全带，俯身凑到她耳边，“原来每次都紧张喊停的小姑娘，也能写翻云覆雨的剧情啊。” “你……”桑绮的耳朵被灌入一股热风，酥得她整个人都麻了，“你懂什么，网剧也是有尺度的，不用……不用写得很详细！” “所以，你就凭空想象，随便胡诌几行字就能交差？”霍文涛笑着凝视她，好似在调侃她是个‘闭门造车的编剧’。 “哼，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么多年的言情小说，我是白看的吗？”桑绮一噘嘴，打开车门闷头往前走。 霍文涛也下了车，徐徐跟着她，心下舒爽无比——逗弄她简直是全天下最开心的事情。 只是万万没想到，桑绮走了几步，忽而停下了脚步。 她喃喃，“霍文涛……” “嗯？” “要不……” “什么？” “要不，我们下次试试看？” “啊？” ………… -------------------- 继续求营养液 第59章 五十九 霍文涛曾听说过, 推理大神陆博当年为了写好水泥封尸案，亲自去工地搬砖盖楼；为了写好笔下人物的生活，还体验过网约车司机, 快递员等多种工作。真不愧是推理大神啊！ 而今他忽然发现, 原来自己的女朋友也毫不逊色, 居然为了‘既要见过猪跑，也要吃过猪肉’而主动提出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这这这份职业精神，感动得霍文涛几乎要流口水了！ 虽然他嘴上嫌弃不已, “男女之间做那事儿, 是因为感情上的水到渠成, 你这……算不算是目的不纯？” 但在实际行动上，他却诚实得很，“日子你选吧, 我去预定一下宾馆。” 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 新项目启动, 春节后的桑绮很快就投入工作, 又过起了没日没夜，随叫随到的生活。节假日几乎泡汤, 偶尔抽空和霍文涛见个面, 可她哈欠连连，眼布红丝的模样让霍文涛怎么下得去手？ “上部剧反响好, 投资方想蹭余温, 让我们快马加鞭……”她说着, 靠在霍文涛臂弯里, 眼眸半闭, “明天就要去酒店集体闭关了, 不写完怕是不会放大家出来……” 所以今晚，无论多晚，她都要来见见他。又撑起手臂小声道，“对了，之前让你买的安全措施，你带来了吗？” “没带。” “哎，没有可不行，我妈三番五次暗示我要注意安全！”桑绮紧张道。 “想什么呢，”霍文涛哭笑不得，“从进房到现在，你打了不下二十个哈欠，打得眼泪汪汪的，我真担心你做到一半就开始打呼噜！” “我不会的……” “傻瓜，眯一会儿吧，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桑绮捧着羞红的双颊，“可我明天就要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真的不会生气吗？” “就为了那事儿生你的气？我是如此肤浅的人吗？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我只是怕你失望……因为我说可以试试看的那晚，你眼睛亮得像头狼……” “……” “你还偷偷咽口水，好几次。” “……” “你还起了……” “够了够了，”他受不了了，再这么聊下去他就快绷不住了，于是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就现在，闭嘴，睡一会儿，醒了我送你回去！” “哦……”她的脑袋被强制靠在他胸前，但很温暖，很舒服，舒服得她下意识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这就是为什么，无论多晚，她都想来见见他的原因。 ……………… 桑绮这一去，他俩又是许久见不上面。所幸这次剧本完成得很顺，只在拍摄时遇到了一些小问题。 “男主角魏岚是新人，从一部校园喜剧中意外爆火……”桑绮道。今天是《弟弟，请你把心还给我》网络首播的日子，于是她与霍文涛便相约宾馆，一起追剧。 “换而言之就是，他是个没有表演经验的男花瓶。”霍文涛埋头调试播放设备。 “……可以这么说。”桑绮苦笑。 说起来，这部为蹭前作热度而快马加鞭的作品，从立项到播出仅寥寥数月，着实让霍文涛感受到了什么是‘流水线生产’。不过对桑绮而言，这部剧意义重大，因为这回她是以编剧而非助理的身份参与其中，并且成功地把‘桑绮’二字留名在编剧一栏里。 第130章 “虽然是联合编剧中的排名末尾，但也值得庆祝！在影视基地跟组时，我甚至被娱乐记者采访了！”桑绮咯咯直笑，整个人都扑进霍文涛怀里。刚调试完设备的霍文涛于是一个重心不稳，只得顺势抱着她，双双倒进沙发里。 “我知道，这段你说了十几次，我都能背出来了。”霍文涛被她泰山压顶，哭笑不得。 《弟弟，请你把心还给我》的剧情，按照投资方的要求，前一半是诙谐喜剧，后一半是虐恋情深——总之是把时下的流行元素一一玩个遍儿，增加成为爆款的概率。至于从喜剧到虐恋的转变，一众编剧头脑风暴许久，总算设计得合情合理。只可惜魏岚初出茅庐，以他的生涩演技，着实撑不起后期的虐恋戏份。 出片效果实在糟糕，糟糕得虐恋都要成喜剧了。魏岚的经纪公司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便协调多方要求改剧本。没错，那时跟组的张清和桑绮，每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按照魏岚的演技水平来修改剧本。 “这个情节难演，就换个情节。这段台词拗口，就现场改简单点儿。实在不行只好改场景机位，让替身上场，台词后期交给配音演员……”桑绮趴在霍文涛胸口，回忆道，“那阵子我和张清忙得昏天黑地，但总算挽回了成片效果。” 临杀青前的某天，难得清闲的二人偶遇一位娱乐记者。但记者还未开口，张清立刻就拉着桑绮跑了。原来总编也挺害羞的啊，桑绮这么想着，而隔天当她独身一人又被记者拦下时，想跑，却被一支录音笔径直伸到了她的鼻尖下。 “我想采访一下主创人员，你是跟组编剧吧，能聊几句吗？放心，素材只会用在后期宣传上，也会为你匿名。”娱记太过热情，桑绮只得聊了几句，只是谈及工作，她渐渐话匣子大开，絮絮叨叨直到张清打电话找她才结束采访。 “你都说了什么？”霍文涛问她。 “说了很多，无非是聊聊剧本创作的不易，还有跟组时随时待命，按照现场情况改剧情时的趣闻，诸如此类。不过可惜，我忘了问她是哪家媒体的了，也不知报道出了没。”桑绮微笑。 霍文涛的心头却掠过一丝不安，但今天是个好日子，他按下不表，只苦笑道，“所以现在，你能稍稍从我的胸口挪开一下，让我能拿到遥控器按下播放键吗？” “不能！”桑绮却如同八爪鱼般，固执地霸占他的胸口，伸长手臂够到遥控器，“你躺着，我来按！” “那请问，我今晚是否得一直维持这个斜躺的姿势？”他无奈地笑，“我还买了零食和饮料。” “你呀今晚就乖乖做我的靠垫吧，至于零食和饮料，我负责给你喂到嘴边！” 屏幕上的第一集开始播放，伴随着男女主角在派对上的对视，相拥，共度春宵，斜躺着的霍文涛歪着脖子边看边吐槽， “嗯，这演技的确糟糕……他这是对女主角放电，还是沙子进眼睛了……他是在拥抱女主角？我怎么觉得女主角快被他的胸肌闷死了……他们这是一夜情还是在床上做广播体操？” “别提了，拍摄这段时我在场，魏岚ng了十几次，女主角穿着清凉，拍到最后都开始流鼻涕了。” “魏岚不愧是喜剧出身，与女主角的互动充满喜感。” “……你可以直说，他们演得很闹腾，但并没有情爱的化学反应……”桑绮撇撇嘴，指着屏幕讷道，“……其实这段剧情是我写的，写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象出片会是怎样的效果……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效果……” 桑绮的眼睛眨呀眨，不可避免的，被失落湿润了眼眶。但她很快振作地扬眉，“放广告了，吃点零食吧，你放哪儿了？” “就在你脚边的袋子里，啊等等……” “放心，本编剧一言九鼎，说了喂到你嘴边就一定做到。” 桑绮抿嘴一笑，手脚麻利地抓过塑料袋，把里面的零食饮料哗啦啦都倒了出来。霍文涛阻拦不急，随即眼睁睁看着桑绮从一堆零食里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来。 “嗯……”她脸色一红，“你还买了安全措施呀……” 霍文涛轻轻咳嗽一声，“……我查过了，今晚只更新两集，每集去掉广告也就半小时，我们的时间应该……挺充裕。” 桑绮忍俊不禁，徐徐上前搂住霍文涛的脖子，整个人软绵绵地倚上去。 “你刚刚说男主角像在做广播体操，那你呢，你确定不会比他更僵硬？”桑绮柔声细语，故意逗他，却发现霍文涛的整个身子都硬挺了起来。他抓住她的手，而她的手上还捏着那个小盒子。 他说，“眼见为实，所以，要试试吗？” 她的睫毛颤呀颤，“现在？可离广告结束只有一分钟而已。” “……桑绮，这个世界上有一样东西，叫做‘暂停键’……”说归说，但此刻的霍文涛哪儿有心思去摸遥控器啊，他的心，他的眼睛，他的手全部都牵挂在桑绮身上。广告很快结束了，第二集开始，男女主角闹闹哄哄地又登场了。 但此刻的霍文涛已然听不见那生硬的台词声，他的耳边只剩下桑绮起起伏伏的呼吸和微弱的呢喃。 “霍……霍文涛……” “别忘了，是你自己说的，想成为一个既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的编剧。” “我知道，我没反悔……只是……啊呀你先听我说一句……” 第131章 “完事再说。” “就一句！今天早上我来大姨妈了！” 话音落下，整间房里忽而鸦雀无声——确切地说，是只剩下了屏幕中男女主角的对白声。 男主角扯着嗓子说，“喂喂喂，有你这么折磨人的吗？” 女主角掐着嗓子道，“好啦好啦，我也不是故意的。” ……………… 这天晚上，霍家父母也在家追看了未来儿媳参与的网剧。当看完第一集，男女主角激情一夜时，霍爸啧啧称奇，“哎呦，现在的电视剧真大胆！” 霍太太感慨，“你儿子要是有这么大胆就好了。” 于是此刻，‘大胆却未遂’的霍文涛忽而打了一连串喷嚏，阿嚏阿嚏，止也止不住。 …………… -------------------- 第60章 六十 《弟弟, 请你把心还给我》延续了前作余温，加上男主角魏岚的高人气而收视率颇佳。然而桑绮却并没多少时间休息，下一个项目就如约而至。新剧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只有剧名定下了一半, 那就是—— 《xxx, 请你把心还给我》。 至于这个xxx到底是何人，就得看投资方的意愿了。 “你说了这么多, 无非就是告诉我，你这阵子又要加班开会, 没时间和我见面了, 对吗？”霍文涛对着手机无语道。 “嗯, 对……但是张清说了，等这个项目结束之后，一定给大家放个长假！”桑绮道。 “掐指一算, 等你的下个项目结束之后, 恐怕已经是春节了？那是法定假期, 不放也得放。”霍文涛道。 挂断电话, 他不由叹气，想着几个月前他们还讨论过结婚与否的话题, 眼下倒好, 连约会都得见缝插针，谈何步入婚姻？ 早知道这份破工作能让她忙成这样, 若世上有时光机器, 霍文涛一定重金购买, 穿越回她去影视公司实习之前, 啊不, 是穿越回她为话剧社写剧本前, 直接对她说， “你压根儿不是这块料，趁早放弃吧。毕业后找份清闲工作，或者干脆就在书店上班，然后找个男人结婚过日子算了……哪个男人？嗯……你觉得我怎么样？” 好吧，以上剧情均出自于霍文涛在见不到女友时的无聊幻想。他倒是的确有养女友的经济实力，但，还是算了吧。正如桑绮无法想象他无所事事，只会收租的模样，他也无法想象不搞创作的桑绮会是怎样的光景。 毕竟从他们相识起，她就是个脑袋里总装着奇思妙想的姑娘，从琉璃小姐一步步蜕变为编剧桑绮，她正奔跑在热爱的事业上，而身为男友，霍文涛觉得自己唯有支持的份儿。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编剧这份工作除了忙到昏天黑地，居然还能惹来‘杀身之祸’。 ………… 《弟弟，请你把心还给我》即将播完，热度虽高，但骂声也不绝于耳，其中大部分火力集中于魏岚。这个从校园喜剧中偶然火起来的帅哥自有一派插科打诨的演技，可放在爱情片中就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滑稽可笑。 连霍文涛都笑称他是在床上做广播体操，而网剧播放期间，‘魏岚的演技能有多烂’的热搜更是久居不下。 对此，张清是这么说的，“这热搜天天挂着，怕不是有魏岚的竞争对手在搞小动作吧？毕竟魏岚炙手可热，抢了同类型小生的饭碗。” “这样啊？”桑绮诧异。 张清就说，“这在圈子里是常有的事儿。若真是被盯上了，兴许对方还会有下一步动作。毕竟一个‘演技烂’的热搜还不足以影响魏岚的人气，反而让不少人为了好奇而看剧，剧的收视率反而上去了。” “如果还有下一步动作的话，会是什么呢？”桑绮问。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就是对方的下一步。 也不知是哪家媒体先爆的料，一段记者采访跟组编剧的录音一时之间广为流传。 “编剧的工作不易，每个剧情都是我们的心血……当然会有改动，因为会有各种突发情况，比如场地限制，天气变化……对，如果主演状态有问题，也会适当改剧情……没办法，这是跟组编剧的职责……魏岚的戏，我一直都有跟着，几乎天天都得跟进……” 随录音附的，是一段意味深长的文字—— “某新晋男演员的演技，大家也都有目共睹。然而他不想着钻研剧本，打磨演技，却投机取巧地逼着改剧本，他想怎么演就得怎么改，仗着人气高在剧组为所欲为。录音中的跟组编剧桑某就对他的恶行直言不讳。” 录音和文字如同从某处被突然放出的冷枪，在网络世界中来回扫射。所幸魏岚的公关团队反应及时，很快，魏岚就发出了一段言辞恳求的申明， “很抱歉，因为自身演技不佳而占用了公共资源。我非科班出身，偶然入行，幸运地收获了一批观众的喜爱。在拍摄期间，的确会有为了照顾我而修改剧本的情况，但并非我的个人行为，而是整个团队为了更好地呈现作品而做的努力。 当然，我明白自己还需进步。请所有喜爱我的观众再给我一点时间。” 于是铺天盖地的，关于魏岚正在进修表演，磨炼台词功底的相关信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过了那段录音。舆论在公关团队的努力下，渐渐平息。 然而，真的全然平息了吗？魏岚有公关团队，可桑绮并没有。 第132章 “其实我在接受采访时也提了魏岚，说他很努力，对工作人员也很亲切……但这些都被掐了……那记者还说会为我匿名……天呢，‘桑某’这个程度的匿名还真是够隐秘的……”桑绮无精打采地握着手机，这几天网上轰轰烈烈，她也过得如履薄冰。曾经一度为自己的名字登上编剧栏而感到骄傲，现在却因为自己是编剧栏里唯一一个姓桑的而心惊肉跳。 “桑绮，你还好吧。”手机那头的霍文涛担心不已——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开不完的讨论会。 “我没事儿。所幸这阵子够忙，也没空一直胡思乱想……”不然成天盯着网络舆论，尤其是魏岚的狂热粉丝叫嚣着要人肉桑某的个人信息，要给桑某一点颜色看看，要让桑某好好吃个教训……这些言论，看得桑绮冷汗淋漓。她恍然明白当时，张清一见到娱记转身就跑，才不是因为害羞呢。她到底是太天真了，然而这些焦虑，她无意说给霍文涛听。 她不希望他为自己担心。 “我真的没事儿，天天从公司到家两点一线，忙得连吃饭都没时间，早就不在意那些是是非非了。再说网络热点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说着，同事王瑶帮她取了个快递，顺手放在她桌上。 桑绮还没挂电话，随口问了句，“是我的？我没买东西啊！” 王瑶知道她正和男友打电话，就大声调侃道，“怕不是你的男朋友心疼你加班，给你寄了好吃好喝的吧！” 桑绮抿嘴一笑，问霍文涛，“是你吗？” 霍文涛摇头，“不是。但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王瑶拆了自己的快递，得到桑绮首肯，顺手帮她也拆开了。桑绮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翻着快递箱里的塑料泡沫，“不是你送的，也不是我买的，那是什么啊……啊！” 她尖叫一声，手从塑料泡沫里缩回来，指尖上是一道浅浅的口子，徐徐渗出血珠子来。 “怎么了？”霍文涛连忙道。 “……霍文涛……”她喊他，声音有点发抖。 “到底怎么了？” “……从前，我听说过有人不满意剧情，就给编剧寄刀片的事儿……”桑绮看着手指上的鲜红，心神恍惚，“没想到，竟会成真……” 署名编剧桑绮收的快递箱里，在厚厚的塑料泡沫之中，藏着一把锋利的刀片。 ………………………… 那天晚上，连身经百战的张清都被吓得不轻，虽然桑绮强装镇定，但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谁还敢留她加班啊。 于是之后，一众同事都见到了传说中比桑绮大九岁的男朋友，那个面色冷峻，一言不发的男人站在公司楼下，一见到桑绮就把她紧紧搂进怀里。 桑绮起初有些小打小闹的反抗，估计是身在公司，怕影响不好。但不多久就没了动静，缩在男朋友怀里，身子一颤一颤地哭了——到底还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啊。 而自那天之后，男人便成了影视公司的常客。每天上午，他都会开车送桑绮上班，还得看着她走进电梯才放心离开；而下班时间，他也一准出现在公司楼下，等着开车送她回家。 新项目启动，桑绮下班时早时晚，有好几次临时加班到半夜，那男人也不急不恼，只静静握着本书坐在公司一楼的候客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同事们早已习惯了霍文涛的存在，甚至会熟稔地与他打招呼，“嗨，我们散会了，桑绮去厕所，估计等会儿就下来了。” 霍文涛便礼貌一笑，收起书本，不多久便见桑绮从电梯里跑出来。 “之前王瑶她们八卦我，问我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居然能天天接日日送，一直坚持到现在。”桑绮窝在副驾驶座上，舒舒服服地半闭眼眸，“我说是开书店的，她们还笑说，店老板总是开溜，员工们会不会偷懒啊。” “小林和老杨偷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霍文涛笑了，“记得前天早上先送你去投资方那儿，又送你回影视公司，等我回书店都十点多了，可老杨他们居然还没营业。” 于是桑绮望向他，“所以霍文涛，差不多了。” “什么？” “我是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始终相安无事。网上的热度也退去不少，你不用每天接送我了。” 霍文涛沉默片刻，“你们公司和魏岚的交涉，有下文了？” “……不，没下文。”影视公司也怕出事，便与魏岚交涉，希望他能出面阻止粉丝的过激行为，但魏岚方面不予理会。哪怕粉丝已经在网上含沙射影地炫耀寄刀片的行为，可魏岚方面只不痛不痒地说他们无权干涉任何人的行为。 “好吧。”霍文涛并不意外，魏岚凭什么为一个小编剧得罪粉丝，“那我还是得接送你上下班。” 见桑绮欲言又止，他便调侃道，“怎么，难不成你在公司有了喜欢的小男生，所以不想我天天跟着？” “胡说什么呢，”桑绮哭笑不得，“我已经安全了，粉丝不过是吓唬我罢了。而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你也不可能接送我一辈子吧。” “可你就是我的生活，”他脱口而出，随即顿了顿，“……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是怕你太累了。”桑绮心下动容，“况且之后，我会去影视基地跟组……” “那我和你一起去。”他不假思索，“书店那儿有老杨和小林……随意吧，他们开店也好，偷懒也罢，无所谓。”他不在意那点钱，他在意的只有她。 第133章 “霍文涛……” “我不放心你。”他目视前方，不容拒绝，“你什么时候跟组，提前告诉我，我在那里长租一间房。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工作。只是你不在我眼前的话……”我会担心得彻夜难眠。 最后这半句，他没说出口，但她全然明白。 车子停在她家附近，他跟着桑绮一起下车。这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送她到家门口。夜风习习，她紧紧挽着他，甚至把脸贴上他的臂弯，两人默契地慢慢而行，直到停在桑绮的家门口。 她松开他去口袋里掏钥匙，他却不许，固执地捉住她的手臂。 他凝视她，忽然说，“喂，你刚才说，我不可能接送你一辈子。你凭什么这么说？” 于是她抬眼看他，“你真的会接送我一辈子？” 他不说话，但点了点头。 “天呢，”桑绮笑了，“按照以前的霍文涛，才不会说什么‘一辈子’之类的话。肯定会说‘一辈子这么长，充满变数，只有你们女人才会无脑相信这种鬼话’！” 他不吭声，但悄悄红了耳朵——真要命，爱上她之后，他啪啪打脸的事儿还少吗？ “你只管说，接受不接受吧。”好半天，他才蹦出这几个字。 “我只是担心你太辛苦了。” 他沉默片刻，忽而语气沉沉，“……如果你真的怕我辛苦，倒也是有办法替我省心。” “哦，是什么办法？” “嫁给我，和我住在一起，我每天就能少跑几趟了。” 冷不丁的这句话，让桑绮恍惚了片刻。她眨巴着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他耐着性子，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嫁给我，和我住在一起，我每天就能少跑几趟了！” “……霍文涛，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他点头，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而精致的丝绒盒子。 “……这是？”如同世间千千万万被求婚的女人一样，桑绮已然猜到盒子里装着什么了。 他打开盒子，不由分说地把钻石戒指套在她的指间，叹气道，“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这玩意儿是一个天大的智商税。但如果买下它可以让我喜欢的女人接受求婚的话，那买就买吧。反正……” 反正自从爱上她后，自己被啪啪打脸的事儿，也不在乎再多一件了。 …………………… “对了霍文涛……” “嗯？” “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关于婚姻的话吗？” “嗯……”其实是记得的，他只是为自己又要被啪啪打脸而无奈罢了。 “你说过，因为爱情这玩意儿迟早会变质，所以……” “所以趁着变质之前赶紧嫁给我，把爱情转换成亲情和责任，然后赌我是不是一个被良心约束的男人吧！”他认命地叹气，狠狠揉了揉桑绮的头顶心——眼下说起自己旧日的台词，居然觉得有点儿羞耻是怎么回事？ “那，你是吗？”她问他。 “那，要来赌一把吗？”他回答，随即捧着她的脸颊，俯身吻了下去。 ……………… -------------------- 深呼吸，改草稿的时候，自己被自己感动到了算怎么回事？ 第61章 六十一 半个月之后。 坐在窗边的桑绮托腮遐想：早知道会出现这么好的解决办法, 对于霍文涛的求婚，她不如再考虑考虑？ 直到霍文涛端了杯橙色天空给她，问她, “在想什么呢？” 她嘿嘿一笑, 才不会实话实说呢, 咕噜噜喝一口道，“我在想……那件事解决得真是太神奇了。” 是啊, 关于魏岚粉丝给桑绮寄刀片的后续，解决得如此出乎意料。 在桑绮被套上钻戒的一周之后, 某天晚上, 当她刚刚坐上霍文涛的车, 手机就响起了一个许久未见的电话号码。 桑绮一愣，毕恭毕敬地连忙接起，连声音都高了个八度, “晚上好, 陆博老师！” “晚上好, ”推理大神陆博笑得平易近人, “记得上次联系你，还是为了恭喜你获奖吧。” “对, 那时多亏了陆老师的关照。”若不是靠陆博的面子, 她的剧本不可能中选，之后也不会有去影视公司实习的机会。 “那你现在已经正式成为编剧了？”陆博问。 “是的。” “有什么作品问世吗？” “额……”桑绮顿时语塞。面对大神, 她实在羞于启齿自己的出道作名叫《弟弟, 请你把心还给我》…… 岂料陆博话锋一转, “或者我问得更直接点吧——我不太关注娱乐圈, 但最近正与某间影视公司谈合作, 这才听说了男演员魏来的粉丝给名叫桑某的编剧寄刀片的事儿。其中的‘桑某’, 是你吗？” 桑绮一怔，“……没错，就是我……”又补充道，“男演员叫魏岚。” 陆博无所谓地笑了笑，大有一副‘管他叫什么名字’的架势。对桑绮他倒是颇有关心，声音都放柔几分，“那现在如何了？你报警了吗？那个魏什么的粉丝还有进一步举动吗？” “当时没有报警，毕竟对方只是寄了一把刀片给我，并没有任何侮辱性的言语……” “况且，影视公司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们毕竟要在圈内混饭吃，对吗？” 第134章 “对……但公司有私下与魏岚一方交涉。” “可他才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工作人员而得罪衣食父母的粉丝，兴许还会冠冕堂皇地说，他们无权干涉任何人的行为。” ……全中。 桑绮唯有点头的份儿，“但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粉丝应该只是吓唬我罢了。” 陆博叹了口气，“还是小心为妙。” “我很小心。近来上下班都由男朋友接送。”桑绮说着，笑吟吟地瞥向霍文涛。 “是和书店霍老板在一起了吗？”陆博说着，却并不惊讶——这不是迟早的事儿嘛。 “是的，谢谢你的关心。” “其实我今天打来，也并不纯粹是关心你。”陆博切入正题，“还想问问你，是否需要我的帮忙？” “哎……” 桑绮一愣，还是霍文涛反应快——名声在外，人脉广阔的推理大神陆博，若他愿意，兴许真能帮上忙！ 于是霍文涛接过手机，急切道，“晚上好，我是霍文涛，你刚才说可以帮到我们？” 陆博又笑了，“这个时间点，你是来接桑绮下班的吧。” “是的，每天都是。” 不知为何，陆博的语气变得感怀，“对，兴许我可以帮到你们。我也不卖关子了，我的旧作卖了影视版权，正在筹备开拍。不少演员为了争取角色都联系过我……”他说得客气，其实那些人就是来套近乎的，“其中就有这个魏什么的。当然，我忙于构思新作，无暇理会。但如果由我去和那魏什么谈一谈，他兴许会愿意约束一下自己的粉丝——毕竟，”说到这，陆博狡黠地冷笑一声，“毕竟在选角上，我虽不能一锤定音，但绝对可以一票否决。” “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想到萦绕多日的阴影终于能云拨雾散，霍文涛喜出望外。 但陆博还有下文，“当然，我不是义务劳动，我需要一点小小的报酬。” “当然可以！”霍文涛不假思索。 “喂年轻人，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 陆博沉默片刻，笑了，“行，先挂了，等我这边搞定后会再联系你们的。” ………… 陆博说的搞定，很快也就真真切切地搞定了。 网上那些粉丝叫嚣着要人肉桑某的帖子，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魏岚本人亲自给影视公司打了个电话，电话转交给桑绮，于是桑绮便听他用一种拙劣的演技，宛如念台词般地说， “真抱歉，之前因为我粉丝的过激行为，吓到了桑小姐。我这边已经和粉丝群谈过了，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行为了！” 桑绮握着手机，除了‘嗯嗯嗯’也不知该说什么。 魏岚又说，“对了桑小姐，你和陆博老师是朋友吗？能不能帮忙……” “啊……”桑绮连忙打断，“我哪里能算陆老师的朋友啊。他……他只是在我兼职的书店买过书而已……” “啊？” 魏岚一头雾水，桑绮则趁机挂断电话。事情至此，总算告一段落——啊不对，陆博老师顺利完成任务，很快就要上门来索要报酬了！ ……………… 三天之后，在闭门谢客的云间书店里。 店老板霍文涛眼角抽搐地喃喃道，“……其实我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所谓的‘报酬’究竟是什么……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形式……” 是啊，这真是一份谁也没有想到的‘报酬’。 只见书店的半空中悬着几根坚韧的钓鱼线，穿过玻璃门的缝隙，穿过吊灯，穿过空调通风口……总之钓鱼线在密闭的空间里穿来穿去，甚至为了方便它穿过，还特意在书架和吧台处钻了几个小洞。 于是此刻的霍文涛和桑绮齐齐看向宛如盘丝洞般的书店，随即听陆博一声令下，“人员散开，要飞过来了啊！” 霍文涛连忙揽着桑绮躲到一边，小林和老杨也各自躲开，只见一把挂在钓鱼线上的锤子通过各种精巧设计的机关，顺着线一路滑行，在众人头顶飞过，加速，最后重重撞击在二楼沙发座上的假人脑袋上。 “实验，成功了吗？”桑绮小心翼翼地探头问。 陆博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以目前的机关设计，锤子正好能砸在假人脑袋上，可以算是成功。” “太好了！”霍文涛如释重负。 要知道昨晚，当陆博联系霍文涛说，“是这样的，我的新作品涉及一种杀人机关，能通过巧妙的设计，让锤子凭空砸在死者脑袋上。这种机关需要特定的环境，云间书店的内部装修环境就基本符合。” 此刻的霍文涛还颇为骄傲，毕竟这也算是大神对书店的一种认可。 但紧接着，陆博又说，“当然，在正式下笔之前，我想验证一下杀人机关的可行性，所以……”他笑了笑，“霍老板，明天书店就休业一天吧。我会在书店里布置机关，实地操作一下——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报酬’。” 时至此时，霍文涛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以为大神在书店里随意捯饬一番就能大功告成。 直到今天，陆博带着电钻上门，模拟小说环境在书架和吧台呼啦啦钻洞眼儿时；直到第一次实验，角度不对导致锤子砸歪，把二楼的装饰镜砸得粉粉碎时；直到第二次实验，角度仍然不对，锤子把落地窗砸得砰砰作响时，直到第三次实验，钓鱼线断裂，锤子径直掉下来，差点儿砸到老杨，霍文涛差点儿失去表舅时；直到第四次实现，钓鱼线和锤子一起罢工，前者如蜘蛛网般纷扬落地，而后者径直给地板砸了个圆润的凹坑时…… 第135章 哦，直到这时，霍文涛才明白这份‘报酬’的价值所在。 “这回锤子的确砸到了正确位置，之后回收钓鱼线即可，但……”却听陆博若有所思，“但这次砸得太完美了……” “怎么，太完美也不行？”霍文涛不由紧张。 “完美犯罪的话，侦探该怎么破案？”陆博道，“所以，要在周围放一些装饰物，锤子滑行中让其坠地，露出破绽才行……我们再来一次！” “哦……”霍文涛不忍直视一片狼藉的书店，“这该死的，完美犯罪……” ……………… 乒乒乓乓大半天，陆博终于收集了足够的资料，心满意足准备离开。回望书店，他歉意道，“我可以支付善后费用。” “不用。”霍文涛却说，“说好了是‘报酬’，而我们也真心感谢你的帮忙。” 听霍文涛说得诚恳，陆博看着他，忽而笑道，“其实我年轻时，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嗯？” 陆博双手插袋，回忆往事，“我太太当年也收到过类似的快递，里面是一个断头洋娃娃。” “啊……”霍文涛一愣，“是因为你？” “没错。那年我正在转型，引起一些粉丝不满，便把怨气发泄在身为责编的我太太身上。” “那后来呢？” 陆博笑着，扬眉道，“后来，和你一样。” “哦？” “我和你一样，每天车接车送，只要她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就会觉得不安。直到后来，我想方设法找到了寄快递的粉丝。不得不说，在彻底解决了这件事后，我才能睡一个安稳觉。”陆博说着，拍了拍霍文涛的肩膀，“所以年轻人，我对你感同身受。” “谢谢。” “不过那时，我和太太已经决定结婚，出事之后我便要求她直接住过来了。”陆博说着，望向不远处的桑绮，见她正和小林打扫玻璃碎片。知道今天要布置机关，她穿着方便活动的卫衣牛仔裤，于是指尖闪闪发亮的钻戒竟显得有点儿格格不入。 陆博笑了笑，“现在看来，你们也好事将近了啊。” 霍文涛点点头，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是的，谢谢。” ………… -------------------- 陆博和太太的故事出自《总能猜中凶手的她》 第62章 六十二 虽说桑绮已经套上了钻戒, 但要实际性地推进‘结婚’这一人生大事，桑绮这个大忙人暂时还抽不出时间。 新项目进展得如火如荼，而明天, 桑绮就要随众人一起去别市出差, 估计得近一个月才能回来。如此一来, 不论是她还是他的生日，统统只能在视频聊天中道一句快乐了。 “无妨, 无妨。记得去年，你的生日就是在加班中度过的, 而我的生日, 是和你在影视城的泥石流中度过的, ”霍文涛一脸漠然，“身为桑大编剧的男人，我早就该习惯这样的生活。而今年我只有一个生日愿望, 希望你在遇到危险时别握着电话, 却好半天记不清男朋友的手机号码就行了！” “自那之后, 我早就背出来了……”桑绮嘟囔, “好啦，我今天是特意过来见你的, 你真的要把时间浪费在反复揶揄我上吗？” 霍文涛依旧板着脸, 但转念一想，时间的确宝贵, 就硬邦邦道, “……想吃什么。” 桑绮咯咯一笑, 刚想抓着他的胳膊好好撒娇一番, 却听风铃声响起, 一位不速之客款款地推门而入。 “晚上好, ”何美慧撩了下肩头的卷发，风情万种地朝他们招手，“嗨，别这么看着我，放心，我会满足书店的最低消费的。” ……………… “我和桑绮正要去吃饭，所以如果你是来找我的话，可否长话短说？”霍文涛给她端上红茶。 何美慧捧着热气袅袅的茶杯，果然言简意赅，“我在考虑要不要结婚。” “……等等，”霍文涛和桑绮均是一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年底你给我们送过请柬，所以现在的你不是应该已婚了吗？” “因为他身体出了状况，所以婚礼延期了。”何美慧摆摆手，“小毛病，小手术，婚礼延期到下个月。也因此，我们尚未领证。” “换而言之，你还有反悔的机会？”霍文涛说罢，被桑绮默默踢了一脚，随即改口道，“我开个玩笑。” “不，你说得没错，”何美慧却异常凝重，“正因为我还有反悔的机会，所以，我来找你了……啊，桑小姐你别误会，我只是很迷茫，想找个嘴巴碎舌头毒的人让自己头脑清醒些。” “哦，”桑绮点头，“这么说来，霍文涛倒是挺合适的。” 这回，换霍文涛默默踢她了，“换而言之，你就是来讨骂的，对吗？” 何美慧于是笑了，是她进门以来第一次笑，“那么，你能骂醒我吗？” ……………… 说实在的，霍文涛才没有闲情逸致去骂醒她，恰巧此时出版公司打来电话，霍文涛就避得远些去接听。 桑绮原本也想默默开溜，却冷不丁被何美慧叫住，“桑小姐……” “嗯？” 何美慧的眼睛定格在桑绮指尖，“你的钻戒很漂亮。” “谢谢。你的也很好……”她脱口而出，这才发现何美慧的手指上空空如也。 何美慧笑了笑，“我那枚足足有三克拉，净度和颜色都是一流的。被求婚那晚，在海边满是烛火的西餐厅，当他忽然单膝跪地时，我才发现亲朋好友都藏在四周的客人里，齐齐鼓掌。而他打开了钻戒盒子……” 第136章 “很浪漫，像是小说里写的一样。” “是啊，浪漫得让人无从拒绝，不是吗？”何美慧嘴角上扬，弧度却有些苦涩，“……对了，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桑绮不经意地皱眉，不回答。 “……是不是也打算结婚了？”她追问。 桑绮点头，下意识摸了摸手指。 “那……是他向你求婚的？” “是的。” “……能冒昧地问问，他是怎么向你求婚的吗？” 桑绮顿了顿，“……没什么特别的……”她本不想多言，但迎着对方空荡荡的眼神，她还是说了个大概，“那时我遇到了一些麻烦，他便每天送我回家。有一天在我家门口，他掏出了戒指……他说，早点结婚，他送我上下班就能省点路。” 何美慧一愣，笑得捂住了嘴，“他是这么说的？” “所以我说，没什么特别的。和你比起来差远了。” “是啊，差远了……可我为什么，有点羡慕呢……”她喃喃自语。 桑绮于是看着她，“何女士，那我也冒昧地问一句，你为什么忽然对结婚产生犹豫了？” 何美慧垂下眼眸，不说话。 桑绮就自顾自道，“海边求婚，三克拉钻戒，一切都浪漫得让人无从拒绝。但无从拒绝不等于发自内心的答应。未来路漫漫，生活不可能永远被浪漫包裹，褪去这层外壳，婚姻应该由更坚实的东西来支撑。” “坚实的东西，是什么？”何美慧冷笑一声，如同看待幼稚小孩儿般，“你该不是想说——爱，这个老套的说辞吧！” “老套和经典不过是描述不同罢了。如果‘爱’是过时的东西，那请问，你在羡慕我什么？我的求婚现场是在家门口，连走道灯都坏了几盏的地方；我的钻戒才没有三克拉大——所以，你到底在羡慕我什么？” “我……” “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对霍文涛念念不忘。到底是依旧爱着他，还是怀念年少时不被任何浮云遮眼的，纯粹的爱。” “桑小姐，你这是在炫耀吗？”何美慧愠怒，杏眼圆睁道，“炫耀你的婚姻是源于爱情，而我的婚姻只是因为虚荣？” “不，我并不是在炫耀。”桑绮望了一眼远处的霍文涛，见他被电话缠身却依旧朝她俩张望，她不禁幽幽叹气，“……实话实说吧，我是在妒忌。” “什，什么？” “身为霍文涛的现任女友，面对时不时来找他的前女友，我是在妒忌。”桑绮清亮的眸子满是坦诚，“我工作很忙，明天又要出差。一想到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可能又会为了婚姻迷茫而上门来找他，我就会忍不住妒忌——虽然我相信，他不会回应你，但……” 桑绮说着，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但还是请你，能不能别再来烦他了？” ……………… 霍文涛心不在焉地握着电话，出版公司的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他随声应着，眼睛却始终望向那两个女人—— 真要命，桑绮怎么和她聊上了？她俩有什么可聊的？ 于是他忍不住打断道，“这些问题，我迟些确认下，抱歉现在有事，我得挂了。” 而待他挂断电话匆匆回到桌边，两个女人却已经聊完了。 霍文涛下意识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何美慧撩了下肩头的卷发，说，“在聊你。” “聊我？”他不由紧张。 “是啊，”何美慧施施然地笑，“聊你是个在女孩儿家门口，走道灯都坏几盏的地方求婚，连钻戒都不够大的小气男人。” “啊？” ………… 何美慧说还要留心蜜月旅行的事儿，便款款离开了。 霍文涛问道，“所以，你是怎么说服她继续结婚的？” 桑绮却说，“不用骂醒，也不用说服。其实无论我们说什么，她都会继续结婚的。因为戴惯了三克拉钻戒的她，纵然一时空着手指，以后也是戴不惯其他戒指的……好了，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霍文涛笑了，回到何美慧到访之前的话题，“你想吃什么？” 桑绮看着他，双颊忽然红了，“……我想吃，猪肉。” “嗯？” “我是说，我今天没来姨妈……我可以吃猪肉……”她咬着嘴唇，忍着害羞又说了一遍。 而这次，霍文涛醍醐灌顶——哦天呢，他怎么忘了，他的女友是个只见过猪跑，却没吃过猪肉的傻编剧啊！ “走吧，现在就走！”霍文涛拉着她大步流星往外走，还一本正经道，“猪肉的味道，定不会让你失望！” 十多分钟后，副驾驶座上的桑绮提醒，“……霍文涛。” “嗯？” “开慢点儿，你刚才好像闯红灯了……” ……………… 几个小时后，在没有开灯的宾馆房间里。 “喂，猪肉的味道滋味儿怎么样？”霍文涛长舒一口气，问话的声音里尽是心满意足后的绵绵惬意。 桑绮身上又热又软，像是被融化的冰激凌。她害臊地捶他一拳，却也认真回答，“我觉得，和言情小说里写的都不太一样。” “哦？”昏暗中，他抓住她软乎乎的拳头，紧紧握住。 “怎么说呢……” “快说！” 第137章 “需要实话实说吗？” “当然！” “那你怎么能确定，我没有撒谎？” “桑绮！” “好啦好啦！”桑绮咯咯直笑，挪了挪身子往他怀里靠去，眼眸半闭，“其实对我的编剧事业，好像并没什么帮助……” “嗯？”霍文涛吞了下口水，居然有点儿紧张。 “因为……” 因为这种幸福的感觉，好像根本无法用文字来描述。 …………………… 几天之后，在云间书店的落地窗边。 霍文涛正喝着红茶处理‘家长里短’的留言，忽然收到了何美慧——‘一杯往昔的红茶’的私信， “虽然知道你不会出席，但出于礼貌还是通知一声，我的婚礼改在下个月十号了。地点不变。原本想把新印的请柬送去书店的，但还是算了吧。没想到你温温柔柔的小女友转正后，还挺厉害的。况且我还要忙蜜月欧洲游的事儿，就不过来了。” 霍文涛一愣，回复，“所以那天，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何美慧发来一个微笑，“聊，她觉得妒忌。” 额，这算什么意思？霍文涛看着屏幕，仔细回忆当天的细节，陷入了沉思。 这天晚上，霍文涛和忙里偷闲的桑绮打了个电话。 临挂断前，霍文涛忽然说，“等你回来后，我们去一下珠宝店吧。” “哎，为什么？”刚洗完澡还在擦头发的桑绮，显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三克拉而已，我也买得起，没什么好妒忌的。”霍文涛手握电话，风轻云淡，仿佛在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才不是什么小气男人！ 哦天呢，我们可爱的霍老板，完完全全误会了。说好的钻石是个天大的智商税呢，看来陷入爱情的男人，智商的确高不到哪儿去呢。 …………………… -------------------- 第63章 六十三 今天的故事, 让我们从云间书店的经济大臣——杨国立同志的视角徐徐展开。 早晨临出门前，老杨被老婆叫住。 杨太太乐呵呵道，“今天是文涛的生日, 所以晚上我们去看美术展吧, 展览到今晚就结束了” 这话乍一听莫名其妙, 霍文涛生日和美术展有何关联？ 但老杨心领神会——每年生日，文涛总会为自己搞些庆祝活动, 眼下有了女友就更应如此。所以他必定会提早离店，而老板走后, 表舅老杨也就能倚老卖老地提前打烊, 和老婆大人过二人世界。 只可惜, 人算不如天算。 老杨苦笑一声，“今晚不一定。桑绮出差半个多月了，文涛那小子见不到女朋友, 最近的脸色可不太好看呢。” 于是这天上午, 当老杨瞥见霍文涛在‘家长里短’上发布了一则主题： “关于全球经济下滑, 你们有什么感想吗？” 老杨便叹了口气, 默默给老婆发了条微信，“估计今晚是提前不了了。” ……………… 小林姑娘不明所以, “老板怎么忽然关心起全球经济了？” 翻着账本的老杨悠悠道, “全球经济关乎到每个人的生活……好吧，大概是因为前阵子他搞开学酬宾, 但旧书清仓得不太理想。” “可旧书滞销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库房里有些书的年龄比我的工龄都要久, 老板今天怎么忽然感慨上了？” 老杨于是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早上我进门时, 恰好听见文涛和桑绮在通电话……” 自从与桑绮恋爱后，霍文涛啪啪打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对各种纪念日嗤之以鼻的他，眼下到了自己生日，心里却是一万个在意。他嘴上说着不需要桑绮有所表示，可昨晚的实际行动却是抓着手机，就等着夜里十二点时收到桑绮的准点祝福。 去年他生日时，因为泥石流，他没有收到。 然而今年生日时，他依旧没有收到。 挂钟上的指针一格一格离开十二点，霍文涛的第一反应是焦虑——她不会又遇到什么危险了吧？电话打过去，始终无人接听，于是他心里就像扎了根刺般，整宿整宿地辗转难眠。 好在早上，桑绮回电话了，便有了老杨偷听到的那段内容。 霍文涛道，“我没生气，怎么你觉得我会为这种小事而生气吗？我可没这么幼稚……行，你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你没忘记我的生日，只是日夜加班让你混淆了日期，你以为明天才是……我再说一遍，我没生气，也没在等你的准点祝福。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忙吗，书店最近生意太好，累得我昨晚倒头就睡……哼，你也知道我会担心啊，那你还……额，又要开会去？等等……算了，你去吧……” 说罢，这位反复强调自己没有生气的霍老板，按下挂断键的力道堪比一阳指。 所以此刻，老杨偷偷对小林说，“下滑的哪只是全球经济啊，还有我表外甥的那颗少男心……” ……………… 一大早发布的主题，到了中午，后台就收到不少留言。 “全球经济下滑？我对此深有感悟！家门口的肉包子都从一块涨到了三块，全世界没有涨过一分钱的，仿佛只有我这几年以来的工资了。” 老杨看了，扬眉道，“哎呦呦，这真不是我梦游时去留的言？” 而作为一个成功的店老板，霍文涛充分发挥了装聋作哑的演技，“……嗯这条也不错： 第138章 以前朋友间的炫耀——看，我买了一万多块的限量版球鞋！现在朋友间的炫耀——看我买的卷筒纸，八块八一箱居然还包邮！这，就是经济下滑。” 念罢，他不禁皱眉，“……我妈买的是九块九包邮。真想问问他是在哪儿下单的。” 第三条留言异曲同工，“以前女友买口红如同搞收藏，各种色系一应俱全。她甚至买过一支蓝色的口红，我很震惊：蓝色的口红还能叫口红吗？而她买下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这个颜色她没有…… 可现在呢？ 刚才用电脑时，我忽然发现了她最近的搜索记录是——口红过期了还能用吗，会不会致癌？” 小林姑娘下意识摸了摸嘴巴，“哎，那到底会不会致癌呢？” 第四条留言更令人唏嘘，“我是做回收餐饮设备的，经济不好，餐饮小吃店倒闭了不少。有一次我去回收设备时，隔壁是家新开的咖啡馆，老板还笑说我是他最后的底牌，他万一也倒了，就喊我过来回收设备。 今天他打电话给我了，让我给设备估价，说机器都是九成新的。说着说着还哭了。 可我比他更想哭。我说：我这儿总是一车车往回拉设备，却卖不出去，也撑不住啊。不好意思兄弟，我也倒了。” 总而言之，留言板一片萧条，大把创业失败，薪资缩水，消费降低，甚至对结婚生孩子毫无兴趣的年轻人。甚至有人这么写道， “经济真的在下滑。我都好久没买实体书看了，一般就上网找个盗版文档看看就好。” 于是书店老板霍文涛一脸黑线…… ………… 这次的主题也不乏熟客参与。比如纪念日狂魔m小姐，领了优惠券后，下午就笑吟吟地上门光顾了。 她的留言一如既往与纪念日有关，于是霍文涛为其结账时笑道，“恭喜。” m小姐也笑了，她的留言是这样的—— “瞥到丈夫为了今天而订了高档餐厅，我非常感动。但近来公司遇到困难，连累他的奖金也成了口头支票。扣去房贷车贷，连我自己都为高档餐厅的费用而心疼，于是就找了个不合口味的理由，取消了预定。 啊当然，纪念日是一定要过的，一定！ 以前丈夫总以为，我要的纪念日必需是鲜花，礼物或大餐。 但真不是。 我喜欢过纪念日，无非是验证他的心里永远装着我罢了。 所以今晚，我们会在家，吃一顿他现学现做的牛排大餐。 可惜必须是全熟，也不能配红酒了。 因为今天是，是我查出怀孕的纪念日。” 于是此刻，霍文涛细心地把《怀孕百科全书》以及《孕期食疗大全》装进袋子里，“扣去优惠券，再打七折。” m小姐摸了摸小腹，“那就代替宝宝，谢过老板了。其实最近经济不景气，这孩子忽然到访，我丈夫很紧张，怕日后赚不到钱，不能给我和孩子最好的生活，但……” 她微笑时，凝起一对甜甜的酒窝， “但我安慰了他。我说等孩子呱呱坠地，生活中值得纪念的日子就更多了——查出怀孕的日子，孩子的生日，第一次叫爸妈，第一次会走路，第一次考一百分……” “哦，你丈夫一定听得冷汗直冒吧。”霍文涛笑了。 “是呢，他紧张得都咽口水了！”m小姐语气温柔，“可我告诉他，孩子的到来会让每一天都变成纪念日，才不用鲜花和礼物——只要我们一家三口每天都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最美好的纪念日。” 一家三口。 霍文涛的脑海中不禁遐想起这样的画面——某个惬意的午后，洒满阳光的二楼落地窗边，年轻妈妈正陪孩子读绘本故事，而爸爸则在楼下布置橱窗。也不知从某天起，书店的橱窗里多了不少儿童读书推荐。 暖融融的阳光下，年轻妈妈回眸一笑：那分明便是桑绮的脸庞…… m小姐已经离开了。 霍文涛的眼神却久久放空，直到身边的老杨悠哉道，“是女孩儿的话，叫霍思绮怎么样？” “什，什么？” 等霍文涛回过神来，老杨已经嘿嘿笑着走开了。 ………………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杨太太心有不甘地又发来微信，而据老杨观察，霍文涛正坐在落地窗边喝茶看书，丝毫没有提前下班的打算，他甚至还对探头探脑的老杨说， “经济下滑，今年没几个商户给我发生日优惠券。连足底按摩店的买一送一券都没了，所以表舅，你不用怕得提前开溜。” 老杨讪讪一笑，正琢磨着发挥自己的特技——倚老卖老，却忽然透过落地窗看见街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匆匆过马路。 老杨简直眼前一亮，心想：稳了稳了，这下稳了！ 他忙不迭推了下霍文涛的肩膀，“快看，霍思绮她妈来了！” 霍文涛一愣，目光随着一阵推门的风铃声朝楼下望去。 跑得气喘吁吁的桑绮见书店依旧灯火通明，松口气地昂着脑袋，红扑扑的脸蛋对着霍文涛嫣然一笑。 于是老杨默默退到一边，给杨太太发去微信，“老婆老婆，估计五分钟后我就能下班了。咱们美术馆门口见” …………………… -------------------- 第64章 六十四 第139章 “你怎么回来了？” 老杨如愿以偿地走了, 小林姑娘也顺势下班。霍文涛正做着闭店工作，身边是亦步亦趋的桑绮。 “你早上对我凶巴巴的时候，万万没料到我晚上就能站在你面前吧！”桑绮愤愤不平地皱鼻子, 身子却老老实实地倚在他身上。 “……我早上没有凶你吧……”霍文涛无奈：连关灯时, 小女友都树袋熊般地挂在自己背上, “我说了，我没有生气。” “霍文涛, 你忘了？我知道你撒谎时的模样。”（详见本篇故事第八章。） “哦，是嘛。”霍文涛漫不经心地说着, ‘啪嗒’一声关掉了最后一盏灯。 “你以为关灯我就看不见了吗？借着路灯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霍文涛, 你就是在生气！”桑绮龇牙咧嘴道，整个人都跳进他怀里——嗯好吧，这就是他会提前让老杨小林下班的原因。继而她又可怜兮兮道, “可我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才不是为了看你臭脸的。我为了赶上最近一班动车都快跑断腿了, 现在腿肚子还发酸呢。” “好吧……”霍文涛还能说什么呢, 哪怕只是借着路灯, 但当他对上桑绮的眼眸时，永远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回到刚才的话题, 你怎么回来了？” 桑绮闻言，忽而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是？” “投资方的资金链忽然断了, 今天开会的主题就是——项目十有八九吹了, 我们前期的准备工作都白费了。” 霍文涛一愣, “那好消息呢。”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 “我看见‘家长里短’的主题了，连我都想回复一句——经济真的在下滑，这个项目黄了，下个项目还不知在哪儿飘着。我可能会有好一阵子忙不起来了——这对你而言是不是个好消息呢？比如今天，我终于有时间回来陪你过生日了。” ……………… 半个多小时之后，在书店附近的足底按摩店里。 桑绮看着按摩师如同见到鬼魅，下意识想把脚往回缩，但对方丝毫不给她机会，抓住她的脚丫子毫不留情地下手一拧。 “啊！！！疼疼疼，轻点儿啊！”桑绮叫得五官都扭曲了，喘着粗气之余问身边的霍文涛，“这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这家店的师傅下手越来越狠了呢……啊疼疼疼！” 霍文涛心下窃笑，脸上却佯装无辜，“有吗，一直是这样的啊。估计是你最近太累了，身体虚吧！” 按摩师也趁机道，“对啊小姐，你身子有点儿虚。这儿和这儿都疼的话，你得注意女性保养。现在的小姑娘又是熬夜又是喝冰吃辣，宫寒的话，不容易怀宝宝啊。我们这儿有暖宫的泡脚草药包，包你泡了之后三年抱俩……” “不用不用，”眼见师傅越说越离谱，桑绮连忙道，“我自己会调养……啊！！这儿和这儿都不用按了，不用了！霍文涛，你在笑什么？” “我没有笑啊……啊！！！师，师傅，我这里也不用按了！” 临走时，霍文涛在账台买单，桑绮瞥见价格，又看了看价目表道，“哎，怎么不是买一送一吗？” 店主笑道，“生意不好做啊，今年没做买一送一了。” “啊，是吗？” “不过霍老板今天生日，特意带女朋友来光顾我，还选了力道加强的技师，我就打了个八折表表心意！” “……霍文涛，”桑绮的脑子终于转过来了，气呼呼追上已然开溜的霍文涛，“你是故意的？你就想听我杀猪叫？” 霍文涛终于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吧，我承认了。” “承认什么？” “我承认我撒谎了——今天早上，我的确是在生气。” ……………… “所以，你今年还收到了哪些优惠券？”与他打闹了几条街，两人走到停车场，桑绮问他。 “经济不景气，附近的咖啡店关了，奶茶店易主了。而诸如西餐厅五元优惠，还得满五百才能使用的，就没必要去了。”霍文涛替她拉开车门。 “嗯……”桑绮坐上副驾驶，盈盈秋水地瞄他，“那……宾馆呢？” “嗯？” 桑绮撇撇嘴，“……我是说，宾馆没给你发生日优惠券吗？” 昏暗中，霍文涛的喉结动了动，“……你是指那家，有拳头大蟑螂的？那家宾馆太久没光顾，会员卡过期了。” “我才不是说那家……”桑绮好气又好笑，半捂着脸，“我是说另一家……就是……哎呀就是我们经常去的那家，都消费那么多次了，难道没给你发生日优惠券吗？” 霍文涛顿了顿，“……没有。” “……好吧，真是家小气巴拉的宾馆。” “但无所谓。”霍文涛说罢，利索地扣上安全带，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因为我又不是小气巴拉的男人。” “喂喂，注意红灯！” 所以事实证明，有没有优惠才不会影响那些真正想消费的人呢。 ……………… 两个多小时之后，在没有生日优惠，小气巴拉但的确舒适的宾馆房间里。 霍文涛心满意足地揽着桑绮的肩膀，喃喃道，“兴许我们应该直接来这里……杀猪叫有什么好听的，还是刚才的声音比较好听……” “闭嘴！”桑绮臊得一脚喘开他，把自己卷进毯子里。 第140章 层层叠叠的毛毯之外，又是霍文涛的手臂固执地揽过来。房间没有开灯，窗帘紧闭，昏暗中他将她连人带毯一起抱在怀里，下巴亲昵地摩挲她的额头。 于是她的额头变得滚烫，随即眼眶也热乎乎的，在彻底湿润之前，她狠狠地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霍文涛叹气一声，“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她蜷着身子一动不动，好半天才讷讷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知道。从你今晚走进书店的第一秒我就看出来了，你不开心，对吗？” “嗯……虽然陪你过生日很开心，但……” “但毕竟，辛苦许久的项目一夕之间说没就没了。” “嗯……”她吸了吸鼻子，泪水盈睫，“对不起，我不想在你生日时说这些的……我紧赶慢赶地回来，真的只是想陪你开开心心过生日。” “桑绮，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又是叹气，“今天有人告诉我，所谓纪念日不一定需要礼物和大餐，重要的是心里装着对方。” “这话很像是m小姐会说的——虽然若真的没礼物，她十有八九还是会生气的。” 霍文涛笑了，“而我们也一样。桑绮，重要的是你的心里有我，而不是非得陪着我走完过生日的流程。” “我心里一直有你啊……额，只是有时会忘记电话号码，偶尔会记错日期……”桑绮讪讪一笑。 “那你心中的我是怎么样的？” “……需要实话实说吗？”她俏皮地开玩笑，但意外的，霍文涛却很认真。 他认真得简直郑重其事，“桑绮，我不是个幼稚的男人，起码不是一个在女友伤心失意时，还对‘过生日’这种小事斤斤计较的男人——换而言之，今晚的我更想听你倾述烦恼。桑绮……” 他捉住她软绵绵的手臂，她指尖的点点钻光在昏暗中尤为璀璨， “桑绮，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个幼稚的男人，我是你的依靠。” 于是桑绮的眼泪一点点，一滴滴，渐渐决堤。她埋首在霍文涛温暖的胸膛前，徐徐抽泣，“霍文涛……” “嗯？” “你刚才问，在我心中你是个怎么样的男人，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她摸索着吻上他的嘴唇，“你是最好最好的……” “嗯……”霍文涛享受地半闭眼睛，“能开个灯，让我看看你的表情是否在撒谎吗？” “不要，”桑绮断然拒绝，“要开灯可以，让我先把衣服穿好。” 霍文涛禁不住哈哈大笑。 …………………… “张清说我运气好，的确……”桑绮沉沉陷在他臂弯里，“高中时随便写的小说，居然小有名气；大学时写的剧本获奖了，得到陆博的推荐入行，参与的作品都能顺利拍完播出……所以张清说我实在太幸运了，幸运得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圈子的常态究竟是怎么样的…… 开不完的会议，做不完的修改，无休无止的妥协。努力筹备，收集资料，死磕大纲，每天都趴在电脑前写呀写。可拼命努力的结果，并不一定是收获，还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这才是常态。 今天我看了很久‘家长里短’，看到很多人努力生活，却因为不可抗拒因素而陷入谷底。这时张清过来对我说—— 下个项目还不知飘在哪里，暂时我们这些人只能拿最低薪水等待着。至于等到何时，谁也不知道。纵然立项启动，也随时会有被喊停的风险。 她说入行多年，身边的同事换了一波又一波。很多人没我幸运，忙碌多年也毫无成果，没存下钱，没有作品，口袋和心都空荡荡地就离开了。 这个行业就是这样的，梁严那种大前辈尚且可以温饱无忧，但还有更多人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张清最后说，我还年轻，还可以另有打算。趁着这段休息期，她让我想清楚就好……” 说到这儿，桑绮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久久沉默。 直到霍文涛温柔地问她，“那你怎么想？” “……坐在动车上时，我一直看着手里厚厚的资料，明知道可能不会再用到了，却舍不得就此丢掉……”桑绮深吸一口气，“我好像的确喜欢这份工作，可……” “那就继续吧。”霍文涛淡淡道。 桑绮微微侧目，彼此都没戴眼镜，霍文涛的轮廓朦胧得让她心安。 “你忘了吗，你的男朋友是个在市中心有一栋二层门面房的人，他一早就说过——他可以养你。”霍文涛笑了笑，“所以什么也不用担心，继续做吧。” 桑绮的睫毛颤啊颤，胸口暖意融融，“霍文涛，谢谢你。” “只是，我有个条件。”他却说。 “什么？”她问。 “我当然愿意养你，但是得在合法的范围内。” “啊……”桑绮愣了下，明白过来了。 霍文涛摸索着，在她指尖轻轻一吻，“桑绮……” “嗯。” “趁着这段休息期，我们结婚吧。不是口头说说的那种，我们得选个好日子跑一次民政局了。” “好。”桑绮喃喃自语，“张清说得对……我实在是太幸运了……” ……………… 那之后的日子，悠闲得让桑绮恍然回到大学时代。她和同事轮流回公司打卡就好，剩余时间，她几乎都窝在书店里重操旧业——又做回了打理‘家长里短’的兼职工作。 第141章 “然后我发现，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真的有好好在经营书店吗？”桑绮在键盘上噼啪打字，“后台堆积了那么多留言，你只草草选几条回复。这很打击客人的热情啊。” 霍文涛耸耸肩，桑绮就瞪他一眼，窃声道，“是谁信誓旦旦地说有能力养我？书店倒闭的话，我看你拿什么养我！” “倒闭了反而赚更多。”霍文涛风轻云淡。 对哟，桑绮差点儿忘了，这门面房的租金可比开书店赚得多多了。 “好了，过来做正经事吧，”霍文涛坐到她身边，“昨晚传给你的宣传单，都看过了吗？” “看了，深表震撼。不是经济下滑，消费降级吗，怎么订一桌酒席还这么贵？三克拉钻戒就算了吧，又贵又不实用。再说了……”她笑眯眯地摸了摸手指，“我就喜欢这个。” 他俩于是闲闲聊着婚宴婚庆的话题，聊到彼此要宴请多少桌时，霍文涛大略盘算了下亲朋好友，小林姑娘端了饮料过来，随口问道， “哎，上次听老杨说起的霍思绮，是老板的什么亲戚啊？” 霍文涛一愣，老杨顿时笑成了一朵老菊花。桑绮不明所以，一听姓霍，就正儿八经地问，“是你家亲戚吗？那要不要请呢？” 霍文涛默不作声，老杨则端着长辈的姿态，清清嗓子道，“不用请不用请，毕竟她可是主角！” …………………… -------------------- 第65章 六十五 金秋时节, 在云间书店二楼洒满阳光的落地窗边。 店主霍文涛悠悠喝了一口红茶，在‘家长里短’留言板上发布了今天的主题—— “各位读者，你们对‘邀功’这一行为有何看法？” 这个主题源自于今早霍文涛与方力坤的一通电话。若非不得已, 霍文涛才不愿与他多费口舌, 但当有事相求时, 霍老板还是很能拿得起放得下的。比如今天他打去电话时的语气就很从容，甚至还用上了礼貌用语—— “你好, 我是霍文涛。” 于是方力坤沉默了足足五秒，“……怎么, 地球是要毁灭了吗？你居然还会主动打给我？要不是有来电显示, 我都以为是电信诈骗了。” “……如果地球真的快要毁灭, 我才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在你身上。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们的地球妈妈好得很。” “好吧，”方力坤不禁笑了, “那么……是你和那个小姑娘要结婚了？喂喂, 我之前的确说过会出席, 但说到底我结婚时你没来, 也没送礼金给我！”换而言之，我要是出席你的婚礼还送礼金, 可就亏大了。 霍文涛简直要翻白眼了, “……我们是要结婚了。但放心，没打算请你。” “那我就送个口头祝福了啊, 什么时候？” 霍文涛顿了顿——其实具体日子还没订, 且下周的双方父母见面让他着实紧张。但这些他才无意与方力坤交流, 索性绕过隐私, 直入公事—— 原来是前几天大神陆博联系他, 客气地说新作品已经下厂印刷, 很快就能面世。为纪念那次在云间书店堪比行为艺术的‘乒铃乓啷’，他想在书店办一次小型签售会。 这种好事儿，霍文涛自然求之不得——要知道有推理大神坐镇，哪会有什么‘小型’签售会啊，他都能想象乌泱泱的人群在书店外大排长龙的美好景象了！ 只是如此一来，就必须向书店所在街道报备，于是才有了此刻这通不情不愿的电话。 方力坤闻言，难以置信道，“陆博？写《暗夜中的眼睛》的陆博？这么大一尊佛居然选在你的书店开签售会？” “……是啊，真是让本店这座小破庙蓬荜生辉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云间书店不错，只是……啊，就好比大学校草忽然宣布娶了世界小姐一样。” “感谢你生动形象的比喻。现在请具体谈谈校草要娶世界小姐，需要什么申报手续。”霍文涛的声音死板板。 方力坤又笑了，“具体手续稍后我发在你微信上。” “好的。”说完，霍文涛正想挂电话，方力坤又说， “等等，你是不是得谢谢我啊？” “……为什么？” “因为我想了想，一定是我之前把不少活动办在云间书店，无形中给书店打了广告，这才为你吸引来了世界小姐！”方力言之凿凿。 “……你说的活动，类似于上次一群熊孩子把圣诞树都给薅秃头的圣诞节寻宝？” 霍文涛冷笑一声，挂断电话后就在‘家长里短’发布了主题。 ……………… 吃过午饭，书店众人也纷纷对此话题发表感想。 老杨说，“在我家，‘邀功’是不存在的。因为‘功劳’这玩意儿，永远只属于老婆。一件事做得好，那是老婆指导有方；做得不好，就是我不够努力。我要是想‘邀功’……别傻了，我才犯不着为‘功劳’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睡客厅。” 小林不禁莞尔，随即也吐槽道，“‘邀功’这事儿我也遇到过。我和男友是相亲认识的。牵手成功后，媒人就开始上蹿下跳，明里暗里地问我讨礼物。她说我的幸福全靠她，结婚时别忘了封她个6688的大红包……然而现在，我和男友时不时吵架，因为他沉迷游戏不可自拔，甚至为此丢了工作。我问媒人，介绍之前知不知道他是这么个德性？媒人这才不吱声，6688的邀功红包也不提了……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放心，快分手了。” 第142章 众人这才松口气。 霍文涛转向笔记本电脑，见后台已经塞了不少留言—— 当代社畜：“‘邀功’这玩意儿绝对是领导的绝技啊。项目出错了我们背锅，项目成功了是领导的功劳。甚至不用邀，识趣的我们得把功劳主动送给领导，领导还得摆摆手说一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家都辛苦了’……不得不说这就是领导的艺术了，他这可是大实话！我们这些底层工蚁加班时，他早就回温柔乡睡大觉了！” 末了还得补充一句：“我就发发牢骚，不用翻牌去公共显示区。” 霍文涛挑眉，“现在知道，我这个老板当得有多平易近人了吧！” 桑绮就笑，“对哟，从没见你邀老杨和小林的功——毕竟算账和调饮料的功劳，邀了好像也没啥用。” 小林于是掩嘴忍笑——自从桑绮升级为未来老板娘后，嘴炮的战斗力可谓蹭蹭上扬。 果然，老板对还没到手的小媳妇儿毫无招架之力，只幽幽瞪她一眼就继续往下读—— 悲催中学老师：“干我们这行的从不敢‘邀功’。俗话说得好，没有教不好的孩子，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所以学生成绩一旦下滑，那必定是我们没花心思教育。什么什么，你问孩子如果考上清华北大了？那和我们就没半点儿关系了，一定是因为孩子继承了父母的优质基因，有头脑有天赋！‘邀功’什么的，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老杨点了点头，“后面也跟了行字，要求别被翻牌到公共区。看来今天的话题，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啊。” 霍文涛挑挑选选又读了几条，直翻到某条留言时，他与桑绮均是一愣， ‘一杯往昔的红茶’何女士又又又闪亮登场了：“‘邀功’这事儿吧，得分情况。如果对方没功非要邀，当然讨厌。但如果对方确实有功的话，当然要好好答谢。所以霍老板，麻烦替我转告桑绮——此刻我正身处法国最繁华的奢侈品大街，买买买的超长蜜月期真是太快乐了！所以若桑绮想要对我邀功的话，我一定会送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桑绮抿嘴，“不用了，谢谢。” 霍文涛移动鼠标，“还有后半句——以及送她一个限量版香奈儿包包！若非那天她点醒了我，我可能就要错过这种快乐如上天堂般的日子了！” “……哦，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桑绮愣了下，转头望向霍文涛，“所以我现在邀功还来得及吗？那可是香奈儿包！” 霍文涛于是一脸无语，狠狠揉了揉她的头顶心道，“……我给你买。” ……………… 隔天晚上，表姐欧阳萱拉着桑绮与话剧社团的旧友在烤肉店聚餐。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阿萱和桑绮都毕业两年多了。社团在高竞的打理下，虽再无获奖的高光时刻，却也时常在校庆活动中露脸，也算有声有色。 哦多说一句，高竞和邱莉媛在一起了，此刻正相依相偎地并肩而坐，一块烤肉恨不得两人分食。于是乎聚餐俨然又成了一出大型‘邀功’现场。阿萱灌了几口啤酒，兴致高昂，拍着高竞的肩膀道， “你能抱得美人归，是不是我该记头一号功劳？当年要不是我复兴社团，卖力招新，你俩还不一定能认识呢！” 这话说得没错，但当年复兴社团的可不止阿萱一人，还有一个饭桌上绝对不能提及的名字——陈鹏。当初的神雕侠侣如今却各奔东西，眼见阿萱嘴角含笑，眼角却微微湿润，众人都心知肚明，可不敢再牵扯她的伤心处。 于是话题的矛头一转，竟对准了桑绮。一提到‘桑绮与书店霍老板’这对欢喜冤家，‘邀功’现场顿时更加人声鼎沸了。 高竞是第一个发言的，“桑学姐和霍老板能终成眷属，我也有一份小小的功劳——记得当初桑学姐拿我的言论去堵过霍老板的嘴，后来我第一次去书店时，还和霍老板亲切友好地探讨了一番关于‘钻石是不是智商税’的话题（详见本故事第十一章）……” 他说着，抛了一个亲切友好的眼神给霍文涛——没错，今晚霍文涛也来了，确切地说是被小媳妇儿拉过来做烤肉工的。 霍文涛脸上目无表情，心中已大感不妙，但无论丢几块烤肉过去也无法堵住高竞兴致勃勃的嘴，听他继续道， “我依稀记得，当时霍老板对钻石嗤之以鼻，称之为是大型洗脑营销骗局，说哪怕以后真买了，也不过是为了让某个女人心满意足地闭嘴罢了——”说着，高竞转向桑绮，佯装诧异道，“啊呀呀桑学姐，你手上的钻戒真漂亮！” “谢谢，”桑绮抿嘴一笑，又窃声道，“某人为了让我心满意足地闭嘴，还说愿意给我买个更大的。” 惹得霍文涛脸红耳赤，而一众女生则齐齐鼓掌。 邱莉媛夫唱妇随道，“桑绮和霍老板的情路历程，我也有参与哟。记得那时他俩还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有一次桑绮为了帮霍老板写篇商业吹捧的文章而绞尽脑汁。我给她出主意，让她罗列事实再夸张一番。结果我看了她的初稿，还没开始夸张呢，就已经是满纸的打情骂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板居心叵测，借职务之便勾搭女员工呢！”（详见本文三十三章）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没错呀！”阿萱已然微醺，一手举着啤酒杯一手揽着害臊的桑绮道，“其实他俩能在一起，居功至伟的还是我！真不是我邀功，你们想想，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和陈鹏鹣鲽情深，派了小绮去书店回绝相亲，他俩还不一定能认识呢！” 第143章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一怔：大家伙儿小心翼翼不去提及的名字，反倒被阿萱轻而易举地说出口了。 却见阿萱笑得更欢，眉眼弯弯地斜倚在桑绮身上，“说起来，我可算是你们的福星了。不管啊，今晚这顿得你们请客！” ……………… 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霍文涛便默默起身去账台买单。正在兑换停车券，肩膀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下，他回眸，是双颊酡红的阿萱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我只是开个玩笑，哪能真让你买单啊。我可是前任社长，而且我也是工作赚钱的。”阿萱道。 霍文涛接过停车券，“不用在意。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对哟，你和小绮结婚之后，是不是也该喊我一声‘表姐’？” 霍文涛沉默片刻——要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喊年纪轻轻的阿萱‘表姐’？这嘴他可张不了。 “……我和桑绮一起喊你‘阿萱’就好。”他道，“你喝了酒，等会儿我开车送你回去。” 阿萱抿嘴一笑，“好吧。那看在表妹夫这么有绅士风度的份上，要不要透露一点内部信息给你？下周你们双方父母就要见面了吧。” 此言一出，霍文涛陡然打起精神来：这事儿一直立在他心尖儿上呢。虽说他早就见过桑家父母，只是遥想上次见面时，就因为他比桑绮大九岁的年龄差而闹了点儿笑话，眼下结婚在即，他当然想知道岳父母对自己的真实想法。 阿萱往大堂望了望，依稀见桑绮烤完最后几片肉，放进霍文涛碟子里，就说，“我就实话实说了吧，小绮爸妈对你的评价不错，说你一表人才，收入也有保证，就只有一点……” 霍文涛心领神会。 “就只有一点，你比小绮大了足足九岁，他们生怕你俩日后相处会有隔阂。他们也和小绮谈过几次，但小绮的态度很坚决。他们就想：兴许你们谈着谈着不合适，自然而然就会分开，他们也就没有过多干涉。所以……” “所以？”霍文涛不由紧张。 “所以这次，小绮忽然说要和你结婚，他们着实被吓了一跳。” “是嘛……”霍文涛苦笑，但也明白，这个意料之中的局面是他迟早要应对的，“谢谢你，阿萱。下周见面时，我会对桑绮的父母表明诚意的。” 岂料阿萱俏皮地眨眨眼，“那你会不会介意，我自作主张地先一步帮你说了几句好话呢？” “哦？” “前几天我妈做了熏肉，我便拿去小绮家。她不在，舅舅舅妈就趁机拉着我聊天，聊的内容自然是——你。”阿萱指了指霍文涛，“他们很想知道你和桑绮相处如何，想知道你是不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于是我干脆就一屁股坐下来，就着茶水瓜子和他们好好地唠了唠。” “……你是怎么和他们聊的？” “啊呀霍老板，你看着有点儿紧张呢，”阿萱乐不可支，眼神却含着温柔，“我说自己知道得有限，都是些小绮告诉我的片段——于是我先把去年小绮在影视城遭遇泥石流，而你半夜开车去找她的事儿说了。 老实说，我很惊讶，因为舅舅舅母竟然全不知情。 他们说那次只收到了女儿报平安的电话，小绮说泥石流不严重，自己也不在遇险车辆上，他们便放心了。他们并不知道小绮陪着总编去医院急救也受了刺激，更不知道你半夜驱车穿越大半个城市去确认她的安危……” 阿萱顿了顿，语气感慨，“于是我顺势问他们，是不是也不知道几个月前，小绮被某男星粉丝威胁的事儿？不出所料，他们惊讶极了。” “桑绮可能是怕父母担心吧。”霍文涛道。 “我也这么认为。”阿萱点头，“于是我就把小绮如何被威胁，如何被寄刀片的事儿说了个大概——当然，我适度发挥了下话剧爱好者的特长，反正当我说完，舅舅的拳头都纂成个馒头了，而舅母说……” 阿萱说着，又偷瞄霍文涛。 霍文涛叹了口气，“正如你所见，我很紧张，请你继续。” 阿萱愉悦地扬眉，“舅母说，她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怪不得有一阵子，女儿的男友每天都要接送她上下班，还非要一直送到家门口才分开。那时他们还以为是年轻人谈恋爱的腻歪劲儿，真没想到啊……然后……” “然后？”霍文涛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紧张了。 “然后看着舅舅舅妈的表情，我觉得自己的一番发挥，应该是替你加分了吧……其实今天我们一直在聊‘邀功’，有时候有功就得邀。你俩都不好意思提的话，我这个做表姐的就代劳了，希望你们别介意我的自作主张。” 阿萱笑了，她本就是个俏丽的女孩儿，此刻更是真诚得闪闪发光。 霍文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顿了半晌才蹦出一句，“谢谢你……表姐……” “哎，什么？你叫我什么？天呢，听着真是太太太顺耳了！快再叫我一次！” “……阿萱，他们好像吃完了，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 那之后，桑霍两家的家长顺利会面，推杯换盏间对儿女的婚事达成共识，更在领证，婚庆，酒席等诸多事宜上推进了细节。 整个过程气氛融洽，而直到会面正式结束，霍文涛才真正松了口气。 第144章 “喂喂，”桑绮推了推霍文涛的肩膀，笑道，“你刚才好紧张啊。搞得我爸妈会吃人似的。” “有吗，”霍文涛撇撇嘴，“我当然紧张了，因为你爸爸说……” 桑绮的爸爸对他说：“女儿就交给你了。” 而霍文涛整个人挺得笔笔直，郑重地纂住桑绮的手说，“收到。” ……………… 隔几天，霍文涛竟信守承诺，特意带桑绮去逛了香奈儿专柜。桑绮对奢侈品一窍不通，乱花渐欲迷人眼，在销售的引导下流连于柜台与柜台之间。 “哇塞，我现在好像能理解何女士的快乐了……”她挑挑拣拣，选了只经典款，又见霍文涛拿了只钱包一起买单，就问，“这是？” “何美慧有一句话说得不错：‘邀功’这事儿，如果对方的确有功，当然要好好答谢。” “嗯？” “所以，”霍文涛笑了笑，嘱咐销售把钱包包装得精美些，“这个，改天你转交给阿萱吧。” ……………… -------------------- 第66章 六十六 十一长假期间, 对云间书店而言，最隆重的事情莫过于大神陆博的签售会了。正如霍文涛所预料的，陆博坐镇, 哪里会有‘小型’签售会啊。这不提前一天, 星星出版社的人就陆续赶到, 扛着道具材料来对云间书店改头换面。 几个工人正腾挪书架，布置展台, 为首的一个年轻人格外积极，踩着椅子正往高处挂海报, 差点儿摔一跤。 “小心！”桑绮连忙扶住椅子。 年轻人平安落地, 回眸对她一笑, “谢谢。” 见他潇洒英俊，桑绮不禁多瞄了几眼，直到霍文涛踱步过来道, “如果婚后, 我总在手机上刷美女视频, 还请你多多担待。因为此刻的我, 正对你偷看帅哥的行为保有最低限度的宽容。” “什么是最低限度的宽容？”桑绮偷笑，“也就是说我再多看一眼, 你就要气到爆炸了？好啦好啦, 我不是因为他帅才多看的——虽然他的确帅。” “嗯？”霍文涛的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我看着他是因为，他真不像是个布置展台的工人。” “就因为他长得帅？” “哎呦你自己仔细看看, 看他的外套——这牌子很贵, 前几天我们买香奈儿时, 隔壁就是这家专柜, 橱窗里就是这件外套！” 哟, 还真是！ 直到众人收工准备离开时, 那人的身份才随着一张名片而揭晓。 “陆博是我们出版社最重要的作家，希望这次签售会顺利。”那人把名片递给霍文涛，“明天我出差，现场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打给我的助理。” 只见名片上赫然印着一行字——星星出版社总裁 梁栋之。 ……………… “这算不算真人不露相？我居然扶住了差点儿摔倒的总裁！”中午时分，桑绮兴奋地与小林闲聊。 小林姑娘笑道，“若是一本言情小说，你们这就是开启了命运的相遇！” “然后呢，”霍文涛的声音幽幽飘来，“一起倾情演绎《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吗？” 哎呦，眼见着衣食父母的老板语气不佳，小林便识趣道，“当然，我还是觉得《店主，请你收下我的心》的剧情更适合桑绮。” 桑绮捂脸：小林姑娘是被耳濡目染了吗，何时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提到命运的相遇，”老杨悠哉开口，宛如一个老派哲学家，“人的一生会有很多次相遇，有些相遇意义深远，甚至会改变你的一生。” “这倒是，比如我吧……”小林姑娘道，“当初我只是路过，见老板正在门口贴招聘启事。我随意看了一眼，他就回头对我说——要进来面试吗？” “然后呢？”桑绮听得兴致勃勃。 “那时离电影开场还有时间，我就进去面试了。还以为老板起码会问问我工作经历之类的，岂料他让我坐在吧台前，亲手调了几杯饮料给我——啊其中就有橙色天空，然后问我味道如何？我说很不错，他就笑着说——很好，你被录用了，何时能来上班？” 桑绮笑得前俯后仰，霍文涛则淡淡道，“饮料配方都是我精心设计的，而我只愿意聘用认可我品味的人。” 桑绮却说，“难道不是因为工资不高，能忽悠一个是一个吗？” 霍文涛默不作声，小林就笑道，“这我得替老板说句公道话，起初工资是不高，但后来书店步入正轨，工资很快就加上去了。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我竟一直做到了现在，回想当初，也算是一场很有意义的相遇了吧！” “算啊，”老杨点头微笑，“而我的话，这辈子最意义深远的相遇就是和老婆了，当初我们是一见钟情……” 老杨目光虚焦，仿佛在回忆美好的往昔。待他回过神，却见众人正好奇满满地看着他，他不禁老脸一红，摆摆手道，“其实也没什么……啊，关于这个话题，桑绮和文涛更有发言权吧！有请有请！” 一招乾坤大挪移，把话头递给了桑绮。 “关于意义深远的相遇，我……”桑绮笑得有点儿害羞，正想开口，却瞥见霍文涛隐隐期待的目光。她于是抿了抿嘴巴，“我和某人的相遇的确改写了我的人生，意义重大……” “哦！”小林和老杨八卦地开始鼓掌，“继续继续！”而霍文涛已然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第145章 岂料桑绮话锋一转，“那就是大神陆博，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编剧桑绮，我真心感谢他！” 霍文涛的笑容于是僵在脸上。老杨则笑成了一朵老菊花，拍了拍表外甥的肩膀道，“要不，你也来说几句？” 这回，轮到霍文涛迎着桑绮隐隐期待的目光，开始胡说八道，“关于意义深远的相遇，我希望……”他扬了扬名片，“希望这次与出版社梁总的不期而遇，能让书店更上一层楼，成为星星出版社举办活动的不二之选。” 于是，这对未婚夫妻不服输地互瞪了一眼，直到霍文涛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竟与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如出一辙。 霍文涛一愣：这是美梦竟要成真了吗？ 他接通电话，对方是一把好听的女声，“你好，是书店霍老板吗？我是出版社梁总的助理于施施，打给你是因为……” 霍文涛得意地瞄了一眼桑绮，岂料对方继续， “刚发现工人布置现场时，可能撞坏了店里的书架和地板，很抱歉。你这边确认下情况，我们可以报销维修费……” 助理身边还响起一把嘹亮的男声，是包工头嚷嚷着，“这不能怪我啊，拜托下次别把签售会办在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了，店面太小，完全施展不开……” ……………… 下午，陆博的签售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本次新作的主题就与‘相遇’有关，陆博在签售之前还发表了一段感言， “相遇，别离，是人生永恒的主题。可以说每一段相遇都是别离的开始，所以各位读者，珍惜眼下的幸福生活吧。” 桑绮立在暗处的角落里，默默聆听，直到霍文涛慢条斯理地踱步过来。 他侧身在她耳边低语，“喂……中午关于‘相遇’的讨论，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答案？” 桑绮耳朵一红，“……你还不是一样，不肯实话实说。” 一时之间，靠在一起的两人谁也没说话，但思绪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当年的那一幕—— 三年多前的桑绮推门而入，说，“你好……我是来找霍文涛先生的。” 而如今，真要命，连她自己都已经属于霍文涛先生了。 桑绮不禁笑了，却又说，“所以，我们也会分别吗？” “嗯？”霍文涛一愣，才明白她是指陆博新作的台词，“只要不想，就不会分开。” “那如果……” “怎么，你是在想什么不应该去想的东西吗？”他狠狠揉了下她的头顶心。 “没有没有！” “……所以，”霍文涛低头凝视她，头顶乱成鸟窝的她分外有趣，“你是不是该更正一下中午的回答，关于‘意义深远的相遇’。” 桑绮也抬头凝视他，明明期待却又故作淡定的他格外可爱，“好吧，那我更正一下：那年，当我第一次走进云间书店时，和一个男人的不期而遇改变了我的人生——那是一个，围着‘林志芳’围裙的男人……” 她没再说下去了，因为‘林志芳’俯下身，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 ……………… “啊……”真正的林志芳找了过来，随即捂着眼睛退到一旁，“这个那个……签售会差不多要结束了。” 桑绮一把推开霍文涛，讪讪道，“好，好的。” “还有桑绮，你放在吧台处的手机响个不停，你要看看吗？”小林姑娘梗着脖子，递上手机。 桑绮赶紧接过，屏幕上显示总编张清打过三个电话。她连忙回拨过去，聊了不过一分多钟，脸上的神色由诧异变为惊喜。 挂断电话，她顾不上小林还在一旁，兴奋地一把抱住霍文涛道，“天呢，霍文涛，我们很快又要分开了！” 小林姑娘是真真儿地看不懂了——这是什么情况啊？桑绮正用一种普天同庆的语气在宣告要和老板分开？而老板居然还一脸温柔？ 而霍文涛太了解桑绮了，他立刻就明白了女友的意思，“投资方的资金又续上了？你们又可以没日没夜地加班和闭关了？” 桑绮的脑袋点得如啄木鸟，“虽然名义上是重新评估项目，但八九不离十了。明天我就得回公司报到了！” 霍文涛无奈地笑了，也不顾小林就在一旁，他搂住桑绮的腰肢，柔声道，“去吧。” 好吧，恭喜小林姑娘喜获新技能——化身透明人。 也恭喜影视圈，又要诞生一部《xxx，请你把心还给我》的‘神作’了。 ……………………………… “啊对了。” “嗯？” “工作之余你把婚庆和酒席的资料看一看，得下决定了……算了，还是我自己看吧……我说桑绮，若是酒席的日子订下了，你却临时要去加班，该怎么办？” “嗯……从开会现场溜出来参加一下婚礼仪式，应该没问题吧……好啦好啦，我开个玩笑而已，别再揉我头顶心了，最近头发都变少了……” ……………… -------------------- 梁栋之和助理于施施的故事详见《副总他不想转正》 第67章 六十七 如张清在电话里所言, 投资方的资金续上了，项目正在重新评估。桑绮和一众同事在宾馆集体闭关了一星期，递交材料后才终于得了两天休息。 “今明两天等各方回复, 难得清闲, ”桑绮正和男友打电话, “所以我有很认真地研究婚庆资料哟！” 第146章 “哦，是嘛。”霍文涛的语气里写满了不相信。 “真的, ”桑绮强调，“比如婚纱照吧, 罗马婚纱就不错。而且昨天阿萱过来, 给了我一张优惠券, 说是答谢你的香奈儿钱包。” 想当初阿萱和陈鹏正在备婚，参加婚庆展会时，通过抽奖拿到了罗马婚纱的优惠券。登记时是他俩的名字, 两人名下各有五千块的优惠额度。 “阿萱让我用掉她的额度, 反正优惠券就快到期了。附近就是罗马婚纱旗舰店, 我打算下午就去看看。”桑绮笑得甜甜, 用实际行动证明在筹备结婚这事儿上，自己可没偷懒。 ………… 然而下午, 待她拿着优惠券去罗马婚纱咨询时, 接待小姐在电脑上核实好半天，语出惊人道, “额……不好意思, 这张优惠券已经被使用了。” “哎？”桑绮诧异。 “而且两人一共一万块的优惠额度已经全部用完了。” “什么？”桑绮更诧异了。 “电脑记录不会出错, 就是近期的事儿。” “怎么可能, 其中一个持券人是我表姐, 券是她送我的。” 接待小姐似是对此类纠纷见怪不怪, 好心提示道，“这种优惠券一般是作为大型活动奖品发放出去的，登记时会记录男女双方信息，使用时需要核实身份证，但……不一定需要原件，身份证照片也可以。” 桑绮闻言，醍醐灌顶——那时他俩正备婚，彼此存有证件照片也不稀奇。 她不甘心地又问，“使用优惠券的人，是叫‘陈鹏’吗？” 小姐为难地笑了笑，“嗯……抱歉，我们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 桑绮于是悻悻地准备离开，有个摄影师过来与接待小姐交谈，“这是未来几天的预约登记，放你这儿留个备份。” 桑绮闻言，探头探脑地往那张纸上张望，很快就在明天的预约栏里看见了‘陈鹏’二字。 …………………… “所以，陈鹏快要结婚了？还挪用了和阿萱一起抽奖得来的优惠券？”霍文涛握着手机，不可思议。 “……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万一是被别人盗用了呢，万一明天的‘陈鹏’只是同名同姓呢。” “哪有这么多巧合重叠在一起。”霍文涛顿了顿，“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我……” “你该不是打算明天去一探究竟吧？” 桑绮迟疑着，“……的确想，但……” “但哪怕确认了就是他本人，又如何？当头当面地责骂他不道德？”霍文涛道，“兴许这么做，只会让他有赢了的感觉——毕竟他们分手一年多了，他已经另结新欢要做新郎，而阿萱却只能把优惠券送给表妹。” 桑绮咬着嘴唇，觉得他说得有点儿道理。 “若你言辞激烈，口不择言地说错话，他甚至可能会误会——阿萱是不是还没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她是不是后悔分手了？如果他趁机去阿萱那儿耀武扬威地骚扰她，那就更得不偿失了。毕竟阿萱心底的伤口究竟好没好，我们谁也不知道。” 好吧，他说得更有道理了。桑绮捂脸，“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别去管陈鹏，也不要节外生枝了。阿萱这儿——”霍文涛沉默片刻，“你觉得罗马婚纱怎么样？若我们决定在那儿下订单，你就告诉阿萱，优惠券我们用了，谢谢她的美意。” “……撒个，善意的谎言？” “……好吧，”霍文涛叹气，“我们曾经讨论过无数次，关于善意的谎言……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有时候，人还是活在善意的谎言里比较快乐。” ……………… 难得霍文涛都缴械投降了，桑绮便采纳他的建议，决定就这么办。 岂料隔天，当她与张清闲聊起这事儿来，张清的眼睛都发光了。 “这么有趣的素材，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吗？”张清兴冲冲道。 “……素，素材？” “艺术源于生活，我们干编剧的，就要善于发现生活中的素材！”她看看时间，“那个陈鹏预约了几点？” “下午两点。” “现在一点多，过去正合适！” “哎，可我没打算去啊。” “不去亲临现场，怎么深入体会？你不仅得人到现场，眼睛，耳朵，脑子都得带着，看下，听下，记下种种细节。”张清端出总编的架势，已经在换鞋子了，“其实带个录音笔更好，现场收音，语音语调都给记录下来！” “不，不用了……”她无从拒绝，被张清推着换鞋，“我带脑子就行……” ………… 半小时后。 桑绮和张清坐在婚纱店的候客区，眼睛扫过宣传册的一页又一页，余光却始终瞄着大门口。 “还没来吗？”张清道。 桑绮摇头。 “这里位置好，所有见门的客人都一览无遗。你想过见到他时，要说什么吗？”张清问。 桑绮又摇头，“……兴许，我应该用宣传册遮住脸。因为我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伴随着她诧异的一声低呼，她还真把宣传册铺天盖地地罩在脸上。因为陈鹏来了，那个差点儿成为她表姐夫的男人挽着一个女孩儿的手臂进来了。 张清立刻心领神会，佯装不经意地观察起来。名为陈鹏的男人清瘦而俊秀，他低头对女伴说话时满眼温柔，活脱脱就是一副恩爱夫妻的模范画卷。 第147章 女伴被店员带去选婚纱了，陈鹏留在前台签单。桑绮还以为自己熬到他进店就能放下这古怪的伪装了，但猝不及防，前台小姐忽然低声道， “啊对了，陈先生。昨天有位小姐拿着同一份优惠券来咨询。” “哦？”陈鹏一愣。 “那位小姐今天也来了。”毕竟是公司制度不完善，前台小姐也怕惹祸上身，便趁着女伴离开才特意告知，嘴巴朝桑绮的方向努了努。 桑绮于是避无可避，张清缓缓地取下她脸上的宣传册，陈鹏的脸忽然在面前放大。 他诧异得简直难堪，讪讪道，“桑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 张清识趣地走开了，陈鹏僵硬地在桑绮身边坐下，眼神时不时瞄向店内，似乎生怕女伴会忽然走出来。 “听说你拿着优惠券来咨询？”陈鹏笑着，但额角隐隐渗汗，“没猜错的话，是你和霍老板要结婚了吧？” 桑绮默不作声，眼前男人如履薄冰的模样竟让她心生可怜。但既然面对面坐着了，她不禁血气上涌，还是想为表姐讨句公道话。却又不想让表姐落於下风，于是她头脑一热，撒了个小谎， “我和霍文涛是要结婚了，但今天过来，我是替阿萱咨询的。” “哎？”陈鹏一愣。 “阿萱和男友工作忙，而她的婚……”桑绮扬眉道，“要结在我前头。酒席订下了，是好日子，就是有点儿赶，婚纱照得赶紧拍，毕竟得选几张漂亮的送去婚庆那儿，到时候迎宾处得放……” 她口若悬河，反正近来看了不少资料，简直如数家珍，很能忽悠人。陈鹏的神色越发僵硬，眼神阴郁而复杂，胸口隐隐起伏，像是正竭力压抑着某种不该有的情绪。 “她……她丈夫是个怎么样的人？”陈鹏的语气像连喝了十杯冰美式，已然忘记去关心女伴会不会折返了。 桑绮却施施然换了个话题，“她丈夫怎么样，与你无关。与你有关的仅仅是这张优惠券。这是你们一起抽奖得来的，你们各有五千块额度，请问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阿萱的额度用掉的？” 陈鹏心虚地扯了扯嘴角，不说话——他根本无从辩解。 桑绮冷冷道，“你还保留着阿萱的身份证照片？” 僵持半晌，陈鹏眼眸低垂，狼狈不堪道，“……其实，我保留着所有和她相关的照片，一张也没舍得删。我虽然换了手机，但旧机里的回忆……” “打住！别在我面前装深情来掩盖你的违法行为了！你这是盗窃，是犯罪！怎么你以为优惠券一过期，这事儿就能神鬼不知地被蒙混过去？不行，你必须得把钱吐出来！”虚伪的深情让桑绮火冒三丈，直到瞥见前台小姐在看热闹，她才深呼吸地克制自己，却又强调一次，“总之，你必须把钱吐出来。还有，照片也得删了。” ‘违法’，‘盗窃’，‘犯罪’，这三个词显然吓到了陈鹏，把他那点儿可怜兮兮的伪装给杀得片甲不留。他连忙道，“当然，当然，我回去就删，也会联系阿萱，把钱还她。” “等等……”桑绮皱眉，生怕谎言穿帮，“定婚纱照这事儿，阿萱全权交给我了。你把钱给我就行。” 陈鹏于是掏出手机，往桑绮的账号打钱。幸亏他手脚快，因为钱才转过去几秒钟，他娇滴滴的女伴儿就折返回来了。 陈鹏见状，立刻从桑绮身边跳开，若无其事地迎上去，温柔得像朵棉花糖，“茹茹，婚纱选好了吗？” 桑绮默默收起手机——茹茹？看来不是当年那个实习生李佩佩了。 茹茹青春靓丽，语气娇娇，连抱怨都带着几分酥意，“陈鹏，你到底在搞什么呀？” “怎么啦？”陈鹏赔着小心。 “真要命啊，进去选婚纱，连瓶依云水都没有的，空调都不舍得多开一会儿。要给我用的化妆品都是见都没见过的杂牌，我真用了怕是要过敏烂脸的。我气死了啦，我说我们是买了最贵最贵套餐的vip好不好！结果店员说什么，你付款的时候用了一张优惠券，所以我不是vip了，待遇不一样的！陈鹏，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陈鹏的脸色由白转青，小心翼翼地维持笑容，“啊哟朋友正巧有一张优惠券，就快过期了，不用可惜，我随手用了而已。” “什么狗屁优惠券，丢死人了啦！”茹茹一跺脚，杏眼圆瞪，“我爸说得没错，你这种小地方来的小男人就是小家子气，你都跟我爸干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学得man一点儿？要知道我们结婚，房子车子都是我家出的，只是让你象征性地承担点婚纱酒席的费用，你居然还用优惠券？你还是个男人吗，你要丢死谁的脸？” 陈鹏的笑容分崩离析，但依旧像个面具，固执地罩在脸上。 “好啦好啦，我不是怪你，我是希望你好。”茹茹幽幽叹了口气，满面恨铁不成钢，“我来和你说一声，你用了优惠券的那一单，我给取消了。” “能，能取消的吗？” “能啊，我不要那些钱了，自然能取消。”茹茹微微一笑，笑得桑绮后背一冷：她分明是在给陈鹏一个教训，“我重新下了订单，好了，你现在可以去重新付款了。” 桑绮目无表情地看着，而张清挪步过来，悄声道，“精彩，真是太精彩了，真应该带个录音笔过来……” 第148章 ……………… 这天晚上，桑绮忽然收到了阿萱的电话。她愣了足足三秒，调整思路才接起来，“表姐，这么晚了，再不睡对美容不利。” “你这个熬夜党还敢说我？你自己才是，最近感觉你头发都变少了。” “那不是熬夜熬的……”桑绮嘟囔着——那是被霍文涛薅的好不好。 “我来问问优惠券的事儿，你……”阿萱只开了个头，桑绮就忙不迭道， “啊谢谢你，我已经去过罗马婚纱了，很不错，我和霍文涛可能就就在那儿下订单了，到时候我就直接用了啊！” 但阿萱却沉默了，良久才苦笑一声，“小绮，你和霍老板还真是般配。你们骨子里都是很温柔的人。” “哎？” “下午我路过书店，进去坐了坐。霍老板也说了类似的话。”阿萱淡淡道，“那时我还信以为真呢。直到半小时前，陈鹏打了个电话给我。” “他打给你干嘛？”桑绮急道。 “老实说，看见那串熟悉的数字出现在手机上时，我心慌得不行，甚至按下接通键都要鼓起勇气。但听完他说的话，我反倒释然了不少。” “……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了很多。第一，他再三强调，优惠券的事儿他是一时糊涂，但他给你打了五千块，相关照片也删除了，他甚至赌咒发誓绝对删了。所以，他说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能一笔勾销了吧。” “额……”好吧。估计是‘违法’‘盗窃’‘犯罪’这些词真吓到他了，他是怕阿萱秋后算账呢。 “他赌咒发誓时，我一直没搭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阿萱笑了笑，“小绮，谢谢你。” “表姐，我们是一家人。还有第二点呢？” “第二点……小绮，我还要再谢谢你一次。”阿萱又是笑，却明朗不少，“你呀你，是不是怕我丢面子啊？居然说我就快结婚了！” “额……”桑绮不禁捂脸，善意的谎言终究还是被揭穿了，“抱歉，我自作主张了。当时真的是头脑一热，觉得绝不能让他看扁了！” “为什么要说‘抱歉’？”阿萱狡黠道，“我也不想让他看扁呀！他问我，丈夫是个怎么样的人？我顺势就胡编乱造起来，说得天花乱坠，也不管他信不信，先把我自己说爽了为止。” “他信了？”桑绮乐道。 “他……应该是信了。”因为他说再见时的语气，有一点点酸溜溜的……当然这一句，阿萱并没有说出口。 ……………… “小绮，你知道吗？其实我原本也是有私心的。”电话的最后，阿萱如实道，“当初分手时，我把纪念物统统还给了他。但这张优惠券成了漏网之鱼。 你和霍老板要结婚，我早早就知道。一早就想过把优惠券拿给你，但……每次打开抽屉去取，却又舍不得地放回去了。 哦不，我当然不是还爱他，只是…… 只是我们毕竟曾有过很美好的时光。 直到优惠券快过期了，我才有一种怎么留也留不住的感觉，狠狠心送去给你。 所以，我真的很谢谢你，让我彻彻底底地走出了那段感情。” 桑绮于是展眉而笑，又一次道，“表姐，说什么客套话呀，我们是一家人。” …………………… 项目评估顺利结束，眼见着桑绮又要一头扎进工作之中，把青春燃烧给《xxx，请你把心还给我》的唯美世界中。 张清放她半天假回家取换洗衣服——毕竟之后就得在宾馆闭关了。 霍文涛自然做起车夫，开车送桑绮回家。眼下他是桑家过了明路的准女婿，堪比‘明媒正娶’，于是不用站在门口等候，而是大大方方登堂入室，甚至一路跟着桑绮进了她卧室。 “嗯……这些那些都得带……”时间有限，桑绮手忙脚乱地收拾，拿内衣裤时还小心翼翼地避着霍文涛。 霍文涛察觉了，哑然失笑道，“有什么可避的？这几套我都见过。” “闭嘴。”她龇牙咧嘴，“小声点儿，爸妈就在门外呢！” 话音刚落，桑妈妈还真端了茶水进来招待女婿，见卧室乱成一团，还吐槽起自家女儿来，“哎呀小绮就是不太会做家务，婚后你多担待啊……你看这儿乱的……” 桑妈妈放下茶杯，顺手收拾起来。她理了理大开着的抽屉，说道，“抽屉里东西这么多，得好好整理一下，有些不要的就该丢了……哎这张什么优惠券？都过期了，丢了吧……” “啊呀，别……”桑绮一愣，下意识地拿过去，“你别随便拿我东西啊。” “过期了留着干嘛？”桑妈妈皱皱眉头，“行吧，那你自己理……小霍，喝茶啊。” 待到桑妈妈离开卧室，小霍默不作声地门关上了。 “那是什么优惠券？”他问。 “……没什么。”桑绮撇撇嘴，却架不住霍文涛径直从她手里拿走了。 是一张眼镜店的优惠券—— 两年前，春节前的最后一天，他们在眼镜店为彼此挑选眼镜，隔着镜片揣摩对方的心意，这就是那时拿到的优惠券。（详见本文第四十四章）正如桑妈妈所言，早就过期了，却显然被爱惜地珍藏至今。 霍文涛心满意足地扬了扬眉，却又坏笑道，“居然一直保存到现在，连过期了都没丢。原来那时候你就已经喜欢我了啊。” 第149章 “……我只是随手放在那儿而已。”桑绮噘嘴。 “四角尖尖没什么折痕，和你抽屉里那些皱巴巴的小票收据完全不一样。”霍文涛挑眉，“以你这种会把头绳和润唇膏乱丢的粗糙性格，这张优惠券一定是被妥善保管的。” 好吧——之前的确是被展开后，特意压平在书册下保管的。 但桑绮依旧不服气，“怎么，你是福尔摩斯吗？” 霍文涛笑了，“怎么，承认你一早就喜欢我，有这么难吗？” “哼，那你还不是一早就……” “对啊，”他却打断她，直截了当，“我一早就喜欢你了。” 反倒打了桑绮一个措手不及，这这这还是那个总是死鸭子嘴硬的霍文涛吗？ “你你你都不用装模作样一下的？”桑绮看他宛如看外星人。 霍文涛被她逗乐了，哈哈一笑，伸手一揽把她抱进怀里，喃喃道，“都已经到手了，还装什么装呀……” 说罢，俯身去找她的嘴唇。 “啊我爸妈在外面呢……”桑绮红着脸，龇牙咧嘴。 “放心，”霍文涛锲而不舍，“我刚关了门了，他们应该懂是什么意思的吧……” ………………………… -------------------- 第68章 六十八 今天的故事得从一个许久未登场的人物——秦雅铃说起。 作为桑绮大学时代的舍友, 虽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人家毕竟是从开篇就登场的元老人物了。 大学毕业后，她俩各自忙碌, 联络少了。但眼下桑绮好事将近, 便在微信上与她聊起自己的婚期, “我最近一直在加班，酒席是男友订的, 日子是明年情人节。到时来吃酒啊。” 秦雅铃答应着，一声‘恭喜’说得犹犹豫豫。直到桑绮快挂电话了, 她才说, “桑绮, 你男朋友还是那个书店老板吧？” “当然是啊。就没换过。”桑绮狐疑地笑了笑，“怎么了？” “嗯……我不是挑拨你们的感情，只是……哎呦不吐不快, 虚虚实实你自己判断。”秦雅铃深吸一口气, “其实上午, 我回大学探望老师, 路过云间书店时，听路人说里头有人在打架——说是店老板和一个男客人打起来了, 打架的原因是为了一个女人……而你这阵子都在宾馆闭门不出, 那个女人……” “肯定不是我。”桑绮若有所思，但还是道谢后挂断了电话。 ………………………… 十多分钟后, 霍文涛的手机响起。 “喂, 桑绮……”接女朋友的电话, 霍老板的语气素来温柔。 但桑绮的口气却怪怪的, “霍文涛, 你没什么瞒着我吧？” “怎么了？” 桑绮深吸一口气, “刚才我与秦雅铃聊天——就是我大学舍友。她说路过云间书店，听说老板和一个男客为了女人而打起来了。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霍文涛闻言，哭笑不得，“确有此事。但并非故意瞒着，这不过就是上午的事儿，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 霍文涛却坏心眼地卖起关子，“我能先听听你的揣测吗？秦雅铃告诉你时，你心里一定有想法的吧。” “的确……”桑绮点头，“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霍文涛满怀期待地听着，而桑绮如是道，“是小林姑娘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店里能让你为之出头的女人，除了我应该只有小林了吧。至于那位男客人……是小林之前提过的，玩物丧志的前男友吗？怎么，是他上门来纠缠了？” “全中。”霍文涛道，又惋惜道，“好吧……看来女友误会继而吃醋这种剧情，我是无福享受了。” ………… 事情的确如桑绮猜测，是林志芳的前男友来闹事儿了。 前男友就叫他阿伟吧，被小林分手后始终心有不甘，甚至怀疑是小林另结新欢。小林被他纠缠得烦了，随口承认。还以为就此能让他偃旗息鼓，岂料阿伟的纠缠却变本加厉。 阿伟为了找到幕后‘奸夫’，偷摸跟踪了小林一个星期，却发现前女友的生活规律得很，几乎是从家到书店两点一线，偶尔出门，不是独自跑步就是见见朋友，身边连半个异性的影子都没有。 阿伟却并没有放弃，脑子一转，认定‘奸夫’定是云间书店的某人，他们必定是在书店幽会的！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从未踏足过书店，这天瞅准了个小林不在的上午，贼溜溜地就进来了。 推门而入，书店内的空间倒比想象的要大一些：听前女友提过，这栋二层小楼就是属于老板本人的，阿伟不禁默默啐一口——真羡慕天生的有钱人啊。 来回转悠几圈，他一时也找不到线索，毕竟他也不知‘奸夫’到底是店员还是常客。观察一番，见店里只有几位女客，而两位店员一个年轻一个老派，正坐在收银台边闲聊。 老派员工笑道，“日子订了？那看来我也得准备红包了。” “那是必须的。”年轻店员架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 老派员工调侃，“恭喜你借着老板的职务之便，勾搭女员工成功！” “……你这么说会引人误会的。” “我有说错吗？” 第150章 年轻老板默不作声，一脸无法反驳。 老派员工更乐了，“放心吧，我就开个玩笑，反正今天女员工不在。她要是在店里，我这个做长辈多少也得庄重点儿。” 这番对话断章取义地飘入阿伟耳朵里，阿伟顿感血气上涌，脑瓜子嗡嗡直响——没跑儿了，找到了，原来就是书店老板啊！ “喂，就是你吧，勾搭我女朋友的混蛋……”他冲上去。 于是当霍文涛应声回头，就见一只沙包大的拳头迎面砸来…… …………………… “什么？”电话那头的桑绮尖叫，“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没事儿，”霍文涛苦笑，“那的确是个沙包大的拳头，因为拳头的主人挺胖的，所以身形不快，我闪身躲过了。” “还好。”桑绮拍拍胸口，“脸也没事儿吧？就快要拍婚纱照了，我可不想和鼻青脸肿的新郎照在一起。” 霍文涛越发苦笑，“……脸没事，你放心。而且他挥了那拳之后，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腰撞在特价书桌上受伤了。最后还是我和老杨一起把他扶起来的。” 想到当时他哼哼唧唧，疼得五官揉成一团的模样，霍文涛真是哭笑不得，“周围还有客人在看热闹，我也不想把事闹大，就趁他哭天喊地之前把他扶上吧台，拿了小吃饮料伺候着。他喝了一罐可乐后看上去冷静多了。” “然后呢？” “然后，我又拿了罐雪碧给他，告诉他两点——第一，他是自己摔倒的，后期如果产生医疗费用与本店无关，书店里有监控。”自从偷绝版书那事儿之后，霍文涛斥巨资升级了监控设备。 “你想得可真周到。” “第二，我和小林仅仅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我有女友，就快结婚了。”霍文涛顿了顿——因为当时阿伟一边喝雪碧一边反复拷问，老杨刚才说的‘借职务之便勾搭女员工’是确有其事吧，指的真不是小林？霍文涛的耳朵都快烧起来了，忍着周围客人八卦的目光，他也只得咬牙承认——自己是勾搭了女员工，但绝不是小林，是另一个…… “然后呢？”桑绮催促。 “然后我又给他拿了罐芬达，和他好声好气谈了谈。”霍文涛叹气，“他在确认我不是‘奸夫’后，就对我倒起了苦水……” 阿伟是真心觉得委屈，在他眼里，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过不下去了？虽然他的确因为打游戏而丢了工作，但他是这么解释的， “那份工作有什么好，几千块的薪水成天要看人脸色，动不动就加班，犯一点儿小错，老板能把白眼翻到我脸上。真是狗都干不下去。那阵子老板叫我出差——玩儿我吧，明明是休息日还要差遣我，分明就是报复我之前工作出了点小纰漏！ 偏偏那时，有一个很重要的游戏比赛，真的很重量级，全国玩这款游戏的人都会聚在一起比个你死我活，而我因为游戏积分够高，直接可以参加高端局，是不是很厉害？是你，你也不会放弃吧？” 霍文涛笑而不语，阿伟说得脸红脖子粗，举起芬达一饮而尽，“哎，其实我和志芳解释了无数次——一份完全没有前途的工作和一次千载难逢的比赛，孰轻孰重？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可比赛今年就只有一次。况且，如果我在游戏界崭露头角的话，可以升级为职业选手，到时候钱来得可比打工容易多了，她也不必窝在个破书店……” 说到这儿，阿伟顿时闭嘴了。所幸书店老板似乎并不生气，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阿伟还以为霍文涛理解他，兴致更高，“所以，我辞职了。比赛打得很顺利。可她却忽然宣布和我分手。我知道一定不是因为我丢了工作，因为志芳是个好女孩子，她绝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绝对不是！所以我觉得，她一定是在我专注比赛时被某个混蛋勾走了……” “恕我直言。”霍文涛听够了，“可能并没有这个所谓的‘奸夫’。” “哎？”阿伟一愣：书店老板的脸色怎么忽然变得冷冰冰的？ 霍文涛挑眉道，“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阿伟点点头。 “第一：虽然在你眼里，之前的工作是份狗都不做的工作，但你确定比赛结束后，你还能找到同等水平的工作吗？” 阿伟撇撇嘴，其实这几天他陆续投了几次简历，但都石沉大海。可没关系，是金子总会发光，“不着急，大丈夫何患没工作？” “好。”霍文涛冷笑，“那第二点，你确定你的水平可以成为职业游戏选手，可以过上来钱快的好日子？” “额……凡事没绝对，那只是我的假设……” “那就是空头支票咯，”霍文涛一针见血，“也就是说，你丢了份实实在在的工作，然后用空头支票给小林画饼充饥。” “喂喂，你这人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什么叫空头支票，我……我……我……” 霍文涛才不管他大公鸡似地‘哦哦’乱叫，继续道，“还有第三点。” “什，什么……”阿伟虚张声势地咬牙，但口气却弱了不少。 “你丢了份实实在在的工作，然后用空头支票给小林画饼充饥，最后还要道德绑架她。你硬是给她扣了个‘绝对不是嫌贫爱富’的帽子，怎么，你的意思是她若离开你后找了个条件更好的，就是个‘嫌贫爱富’的渣女了？非得死心塌地地跟着连工作都没有的你，才是个好女人吗？” 第151章 于是阿伟又开始‘我我我’地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霍文涛见他满面涨红，叹气道，“至于小林有没有另结新欢，我不知道，也不会过问，我只是她的老板。但毕竟我已经做了她七年的老板，我还是想替她多说几句——这位先生，好聚好散吧。” “不，我不……” “兴许只是因为，你们并不合适罢了。你所热爱的，追求的，她不懂，也无从体谅。她是个安安稳稳的女孩儿——毕竟她在我这间破书店一做就是七年，所以你应该明白，她是真的吃不下你画的这口大饼。” 阿伟怒目圆瞪，攥紧拳头，死死盯着霍文涛。 霍文涛却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别想着再出手打人了，本店的监控系统都是最新型号，画质高清，还可以一键报警，你已经找不到工作了，不想再多份案底吧。今天的饮料小吃统统我请，希望你想清楚，走好不送，别再来了。” ……………… 桑绮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他走了？” “他很冲动，但不是没脑子，想清楚后就走了。”霍文涛道。 “霍文涛，你的口才是真不错，这些我可以记下来留作素材吗？”桑绮崇拜道。 “……如果你给我算版权费的话，我不介意。” “别这么小气，前阵子我回书店兼职了一个多月，你再也没算过我兼职工资了。”桑绮噘嘴。 “……未来老板娘给自家书店打工，也要算钱吗？” 桑绮哑然失笑，“那你告诉小林了吗，她是什么反应？” “告诉了，小林的神色……很复杂。她说谢谢我给她解围，希望没给书店带来麻烦。我宽慰她，如果那人再来骚扰，视程度而言我们真的可以报警。但小林说不会了，她了解他，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是短时间内呢？挂断电话后，桑绮觉得疑惑。而一个多星期后，疑团就解开了。 ………………………… 一周后的某天，桑绮向张清请假半天——她与霍文涛在罗马婚纱下了订单，今天得去付尾款和选婚纱。 从婚纱店出来，桑绮的眼前依旧是五光十色，“哇塞，我不得不感叹，vip套餐里的婚纱实在太漂亮了，我都挑花眼了。可惜只能结一次婚，不然每一套我都想穿……” 霍文涛揉了揉她的头顶心，“怎么，你还想结第二次？和谁？” 桑绮嘿嘿一笑，“不敢不敢，虽然漂亮，但也太贵了。你付钱的时候我都肉疼，甚至开始理解，陈鹏为什么会挪用阿萱的优惠券了……” 两人聊着聊着，推门走进云间书店，随即目光陡然一变—— 是他，阿伟又找上门来了。此刻正站在吧台前与小林姑娘对峙着。 气氛肃杀无言，霍文涛连忙上前，但小林递给他一个幽幽的眼神：老板，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 阿伟显然也注意到霍文涛了，虽知道他不是‘奸夫’，却也没好脸色，阴阳怪气道，“哟，书店老板来了啊。身边的就是借职务之便勾搭成功的女员工吧，真是恭喜恭喜咯。” 霍文涛脸色一沉，但还未开口，小林就先一步道，“阿伟，我以为我们之间说得够清楚了，连老板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我们之间的问题所在，你又何必呢？” 阿伟板着脸，“你都说老板是外人了，他凭什么掺和进我们的感情？说到底，他这种出生就拥有市中心门面房的有钱人，和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你听他那么多屁话干吗？”他忽然换了个温柔的神色，“志芳，我们和好吧。我已经不打游戏了，我在找工作了！我虽然不是含着金钥匙出身，但只要努力也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再信我一次，志芳我……” “够了！”这声嘶力竭的一声，居然来自温温柔柔的小林。只见她眼角氤氲，面若寒冰，“我不想再和你兜圈子了，非要我撕破脸地和你道个明白吗？” 阿伟愣住了，仿佛没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林志芳。 小林道，“你说你已经不打游戏了？呵呵，要我来替你实话实说吗？从上周起，是你那个破游戏的决赛局，所以你也不跟踪我了，也不纠缠我了，因为你要全情投入啊！但就算你把脑袋都贴在屏幕上又如何，你那点破水平我还不知道？能进决赛局不过是因为你前期花钱花得多，积分高罢了，到了决赛局还不是被随意吊打？你说你不打游戏了，不过是因为输得难看心灰意冷罢了！” “林志芳，你！” “我说中了，对不对？现在的你，工作没了，游戏输了，这两样都无可挽回。想一想，也只有我这个傻乎乎的前女友似乎还能争取一下，所以你就来了啊，口口声声说爱我，不能没有我。放屁！上个星期打决赛时，场场不落，场场垫底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闭嘴，闭嘴！林志芳，原来你的嘴巴也这么毒啊，我真是看错你了！” “这句话我也原封不动还给你——我也看错你了！一直以为你会改，是我瞎了眼！我早就该下定决心！”小林激动得伸手按住胸口，“还有，别拿自己和我老板比。的确，老板天生就拥有这栋房子，但书店刚起步时也很艰难——为增加营业额，吧台的每种饮料都是他自己设计配方，为了省成本还对比了好几家供应商；装修也是他一点点磨的，为了省钱，每个环节都亲力亲为，有一次还因为在窗玻璃上省钱而闯了祸……” 第152章 想起某年夏天的那次台风，霍文涛撇撇嘴，桑绮哑然失笑。 小林继续，“每次进货前他都做过功课，每逢节假日总会搞些奇奇怪怪的促销活动，连海报都是亲手画的；书店的网页也是他亲自搭建维护——因为请人搞很贵！所以你明白了吗，我老板有很认真地在经营书店，认真到甚至我这个七年的老员工要买书，也只能打八折而已！” 桑绮深有触动地喃喃，“天呢霍文涛，我忽然觉得，我不该订那么贵的婚纱照……” 而霍文涛则捂脸，“……她这是在夸我吗，怎么听着有点儿别扭……” 小林深吸一口气继续，“而你呢，阿伟，若你生来就有一栋门面房，你会怎么做？” 阿伟僵着脸，沉默无语。 “我来替你回答吧，”小林凉凉一笑，“要么出租后坐等收租，从此沉迷游戏不断撒钱来刷存在感；要么直接改成游戏俱乐部，带着那些愿意吹捧你的狐朋狗友一起沉迷游戏不可自拔。我没说错吧。” 是的，她没说错，于是阿伟无话可说。 “所以，阿伟，”小林姑娘叹了口气，“就让我们好聚好散吧。” …………………… 阿伟垂头丧气地走了，看来，从此不会再来了。 桑绮迎上去，正想为小林姑娘的霸气而鼓掌，却见她慌忙背过身去，双手胡乱地擦着眼眶。桑绮一愣，连忙揽住她的肩膀道，“无妨无妨，这个那个……嗯，下一个会更香！” 霍文涛也点点头，“下次你相亲，我给你带薪假。” “真的吗？”小林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肩膀微颤，“每次都可以？” “可以。”霍文涛郑重点头，“还有……下次你买书，打七折。” 于是，失恋中的小林姑娘成功地被霍老板的‘大方’给逗笑了。 ………………………… 好吧，恭喜小林姑娘挥剑斩孽缘，即将继续踏上‘相亲寻爱’的征途。而本章故事的另一个人物正在角落里喃喃自语。 秦雅铃纳闷，“这一章节不是由我开启的嘛，怎么搞半天我还是毫无存在感的工具人呢？” ……………… -------------------- 第69章 六十九 桑绮与霍文涛的备婚二三事 1 影视公司的新项目起死回生, 正开展得如火如荼——好吧，实际是因为资金虽续上了，但严重缩水, 导致工期压缩, 各部门都在赶进度罢了。 不过即使在这节骨眼上, 张清还是大手一挥地放了桑绮一天假期。 “毕竟拍婚纱照是一生一次的大事，”张清如是道, “所以这个假我不批的话，未免显得我这个领导太没人情味儿了。去吧。” ……………… 罗马婚纱的拍摄场地。 来之前, 霍文涛曾设想过许多次, 关于如何摆姿势摆表情, 对他这个大男人而言可能会有所挑战。可他万万没想到，此次拍照之行最大的挑战居然在于—— 等待。 没错，真是一场出乎意料的漫长等待。 身为准新郎的他换上西服, 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捯饬几下就大功告成, 随后他被带去等候区与其他几位男士坐在一起。工作人员是这么说的, “您太太去化妆更衣了, 女士做造型比较费时间，这里有杂志, 您可以消磨下时间。” 此时的霍文涛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知道女人化妆时间长，但绝没料到会这么漫长。 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三刻钟过去了, 一小时过去了…… 霍文涛等得眼皮都快打架了, 眼见着化妆室里陆续走出几位新娘, 但都不是桑绮。工作人员便压低声音说, “霍先生，你们是vip，配套的化妆师是顶级的，虽然费时间，但值得等待。” 好吧…… 百无聊赖的霍文涛于是丢开翻得底朝天的杂志，打开手机登陆‘家长里短’留言板，发布了一则主题—— “各位，能谈谈你所经历过的漫长等待吗？”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桑绮还没出来，但后台的留言陆续而来。 秦雅铃，“记得大学毕业时，最漫长的等待就是等工作面试的回复。尤其是一起面试的同学陆续收到了电话，这时的我简直怀疑自己的手机是不是坏了。所幸最后等到了。” 好吧，不甘心做工具人的秦雅铃已经学会上留言板为自己刷存在感了！ 紧接着是一杯往昔的红茶。何美慧很久没来过书店了，倒是偶尔会来留言，分享成为贵妇后的心得， “之前为了拿到爱马仕的限量版包包，我可没少在店里配货，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衣服鞋子丝巾自然不少，连垃圾桶小板凳和苍蝇拍都下手了。 终于，终于，销售昨天联系我，包包有了！ 而当我坐在vip室等待，一分一秒都无比漫长。直到销售把包抱过来，展示在我面前时，真是太美了，让我再买十个垃圾桶都没问题！” 果然很有何女士的风范，霍文涛对此只有四个字——尊重，祝福。接下来是纪念日狂魔m小姐， “我真喜欢今天的主题。 我经历过的最漫长的等待，就是前几天在妇产科医院的b超室里。那是我第一次做产检，既忐忑又期待，当仪器在我小腹上扫过时，医生脸上的每一处细微变化都让我紧张。 第153章 她笑，我跟着笑。她皱眉，我跟着皱眉。看她抿嘴，我紧张得喘不过气。幸亏她只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真是漫长的等待啊。 但当我拿到报告，得知小家伙儿健康茁壮时，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嗨，你知道吗？我老公也高兴坏了！ 他甚至高兴得抱住我，主动说——老婆，今天值得纪念，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们都可以过首次产检纪念日！ 天呢，他还是那个连自己生日都会忘记的男人嘛？ 不过这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落子无悔，就别怪我明年不客气咯。” 霍文涛看了，真心为她高兴，遥想着自己到那天时会是怎样的心情？估计也不会比m先生淡定多少吧。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连陆博大神都注册了账号来凑热闹。 lb，“第一次投稿等反馈时，第一次卖出影视版权等收款时，这些都是漫长的等待。但回想起来，最让我记忆犹新的还是当年向老婆求婚时。 为了让她松口答应，我费心玩了点儿小花招。虽然实际上，她不过花了几分钟就答应了我，但那几分钟百转千回，是一种无法用文字描述的漫长。” 霍文涛于是想起自己把钻戒套上桑绮手指的那一晚，不禁感同身受地回复道，“不过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陆博竟很快又回了，“当然，非常美好。” 而当霍文涛放下手机，化妆室的门又打开了。这回，属于霍文涛的‘非常美好’终于姗姗来迟地登场了。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霍文涛原本满肚子牢骚，却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桑绮盛装后的模样惊得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她她，还是原本那个虽然清秀可人，但也算不上美貌的小姑娘吗？ 眼前这个面若桃花，明眸皓齿，顾盼生姿，连头发丝垂下的弧度都尽显秀美的小仙女，真的是自己老婆？ 就连身段都比平日套在卫衣牛仔裤里时要窈窕百倍……看得霍文涛竟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抱歉抱歉，”小仙女开口了，“化妆卷头发，换婚纱花了好长时间。后面几套礼服的造型，化妆师也和我一一确认，不知不觉竟两个小时了，你等急了吧。” 瞥见一旁的其他男人正对桑绮行注目礼，霍文涛默不作声地把她拉到身边。桑绮的裙摆太长，一个踉跄就靠在了他身上。 “喂，你真的生气了？”桑绮裸~ 露的纤细手臂撑在他胸前，正仰头，可怜兮兮地冲他眨眼睛——要命了，她的眼睛本就生得水灵，今天施展了化妆这个邪术，更是把霍文涛的魂儿都勾没了。他哪里还敢生气，只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叹气道， “不生气。我只是在想……” “嗯？” “vip这钱，花得值。” ……………… 拍了一整天，当最后一套造型也大功告成时，桑绮这才发现自己早就笑得肌肉僵硬了。卸妆换衣服后，她跳上霍文涛的车，舒舒服服地窝在副驾驶座上。随手刷了刷手机，忽然看见了他上午发在‘家长里短’上的主题。 她本想说：喂，你还说没生气，一看就是等急了吧…… 但刷到最后，她竟瞧见霍文涛自己也写下了一段留言，内容如下， “很高兴看见大家的等待都有好结局。 所以，能让你付出耐心去漫长等待的，一定是值得期待，非常美好的事物。 今天的我也是一样。” 桑绮看了许久，她想起当自己走出化妆室时，霍文涛脸上那目瞪口呆的表情，不禁握着手机，窃窃地笑了。 ……………… 桑绮与霍文涛的备婚二三事2 拍完婚纱照，桑绮回宾馆后又一头栽进工作，忙得晕头转向，分不清白天黑夜。 备婚的其他事宜，自然得靠霍文涛多多盯着。比如酒店那儿得去定菜单了，桑绮自然走不开，这天晚上霍文涛便和她通了个电话。 “我拿了酒店的价目表，婚宴菜单分几档，菜品略有不同。” “有什么不同？” “我报给你听。”霍文涛便拿着菜单逐条报菜名，“百年好合八味冷碟，比翼双飞……” “比翼双飞？” “就是烤乳鸽。” “哈哈，真有意思。” 霍文涛也跟着笑，“还有这些备选菜：清蒸石斑鱼，黑金牛柳，炭烤牛肋排，草原羊腿，蒜蓉蒸龙虾，葱姜珍宝蟹，清蒸帝王蟹，迷你佛跳墙，鲍鱼老母鸡汤，竹笙菌皇老鸭汤。甜品有杨枝甘露，炖雪蛤，燕窝等等。选择不同，价格也会略有不同……桑绮？桑绮？” “我在，我听得很认真！” “我知道你听得很认真……”霍文涛皱皱眉头，“我好像听见你咽口水的声音了。” “啊是嘛……”桑绮讪讪一笑。 “……你该不会还没吃晚饭吧？”霍文涛瞥一眼挂钟，“现在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刚散会，之前叫的外卖都冷了坨了，看着就没胃口。”桑绮撇撇嘴。 “所以，你今晚还要熬夜赶工吗？饿着肚子熬？”霍文涛无奈地叹气。 “……那倒不至于，泡面饼干有的是……” “桑绮……” “好啦好啦，忙过这几天就好，过阵子等剧本都通过，就清闲了。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第154章 霍文涛闻言，沉默片刻才道，“……拉倒吧，我已经不会再信你的这种鬼话了。” ………… 挂断电话后，桑绮回到同事们身边继续工作。因方才霍文涛的语气实在不佳，她不禁有些心不在焉，几次愣神后，张清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怎么，挂念男朋友了？等忙完这阵子就好了，剧本通过后，我们就清闲了，到时候有的是你们甜甜蜜蜜的好日子。” 桑绮讪讪一笑，才明白自己方才那番话是从哪儿耳濡目染来的，“……刚才，我对男朋友也说了类似的话。” “哦？那他什么反应？” “他说……信我个大头鬼……” 众人闻言，纷纷笑成一团，笑得连会议记录都丢在一边。恰好此时，桑绮的手机响了，她一看，竟又是霍文涛的来电，于是连忙跳起身，郑而重之地跑去僻静处接通了。 “喂……”桑绮把手机紧贴在耳边。 霍文涛却言简意赅，又语出惊人，“我在宾馆楼下。你现在方便下来吗？” “哎？” “我在常去的西餐厅买了些吃的，保温着，放前台了。现在不方便的话，等会儿来取。”霍文涛道，“哦对了，我买得多了些，和同事们一起吧。吃完早点睡……我的意思是，尽量早点睡。那，我走了。” “等等，”桑绮忙不迭道，“我可以下来，现在马上立刻下来，不许走，等我！” ……………… 于是几分钟后，电梯门开了，一个头发胡乱扎着马尾辫，在卡通睡衣外随意套了件长外套的娇小女生走了出来。她四下张望一番，随即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趿着双宾馆的棉拖鞋‘啪嗒啪嗒’地朝着目标人物跑了过来。 她跑得太快，差点儿一头撞进霍文涛怀里。霍文涛连忙扶住她的肩膀，替她拢了拢外套道，“这几天降温了，你下个楼怎么连衣服都没好好穿？” “我这不是怕你跑了嘛。”桑绮嘿嘿地笑，像个幼儿园孩子似的，任由霍文涛替她扣好外套的扣子，“你怎么突然来了呀？” 霍文涛没有回答，耐心地扣上最后一颗。桑绮眼见四下无人，连前台小姐也不知躲去哪儿偷懒了，就撒娇地往他怀里蹭了又蹭，“快说呀，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呀？” 霍文涛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抱住了她，手臂紧了紧，“……我能不过来吗？你看看你，才半个月不见，瘦了这么大一圈……” “怎么，你心疼我？”桑绮嘻嘻笑着。 霍文涛脸色微红，却说，“……婚礼当天的婚纱也订好了，你若是再瘦下去，穿不了，人家也不会退定金的。到时候着急忙慌地再订，费时又费钱。” “霍文涛，”桑绮不禁呲牙，“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承认，你是因为担心我心疼我吗？” 霍文涛默不作声——女人呀女人，这话干嘛非得说出来呢？或者说，这还用得着说吗？ 于是自那之后，宾馆前台便隔三差五收到来自桑绮男友的投喂，保温味美量多，一众同事们都纷纷受惠。 直到某天，桑绮苦笑地打电话给霍文涛道，“这阵子别送好吃的来了，真的……我再这么胖下去，怕是真的要重新订婚纱了……” …………………………………… 桑绮与霍文涛的备婚二三事 3 这天，忙于工作的准新娘与忙于备婚的准新郎又通了个电话。 霍文涛说，“昨天我和婚庆司仪见过面了，大致沟通了下婚礼的流程。” “嗯嗯。”桑绮点头。 “按照一般流程，不外乎是新人交换戒指，证婚人发言，双方父母感言等环节。中途可以播放一些视频烘托氛围，例如我们从小到大的照片剪辑。” “所以，需要我提供一些旧照片？”桑绮道。 “对。”霍文涛说，“当然司仪说了，如果有其他创意也可以和他提，他都可以实现。” 此刻的桑绮正是完成工作后，惬意躺在床上的姿态，她随口笑道，“什么都可以吗？那能不能播放我们新项目的宣传片啊。” 霍文涛闻言，哑然失笑，“你确定吗？” “好吧，我只是开玩笑罢了。”桑绮笑道。 “我倒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霍文涛却说。 “哎？” “我记得你们这次的新项目，定名叫什么……啊对了，叫《老板，请你把心还给我》。” 额……桑绮不禁捂脸——虽然为之奋斗一个多月了，但每次提到新作的名字，她还是隐隐觉得羞耻。 “我记得你提过，这是一个老板借职务之便勾搭女下属的故事吧。”霍文涛好气又好笑——什么故意留女主加班，只带女主一人出差，还阴差阳错只订到一间房，两人只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诸如此类在生活中简直要报警的剧情，换到电视剧里居然就成了浪漫。 “对……” “所以桑绮，你真的要在我们的婚礼上放宣传片吗？”霍文涛逗她，“毕竟来参加婚礼的很多人，例如我们父母，老杨，小林，阿萱，还有你的同学们，他们都知道你曾经在书店做了一年的兼职员工，而我就是从老板升级成老公的……所以，你确定要在满是我俩婚纱照的现场，播放《老板，请你把心还给我》的宣传片吗？虽然我也担心被人误会是那种图谋不轨的老板，但我更担心现场有人喝多了起哄，问我到底要不要把心还给你……我觉得倚老卖老的老杨还真会干这事儿，虽然隔天酒醒后他一定会装失忆的……” 第155章 “别说了！”桑绮已经害臊到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我开玩笑而已！请请请播放我们从小到大的照片剪辑！放这个就可以了！” ……………… 好吧，从老板即将升级成老公的霍文涛，真是越来越懂得如何拿捏他那满脑子奇思怪想的小妻子了。 ……………… -------------------- 第70章 七十 这年年末时, 霍文涛忽然收到来自桑绮的一个不情之请，那就是—— “我们真的很需要书店，只拍摄一天就好, 你会答应的吧？会的吧会的吧会的吧？” 这番楚楚可怜的撒娇哪怕隔着手机威力减弱, 依旧能把霍文涛迷得晕头转向——小丫头何时学会了这项大杀器？ 霍文涛足足冷静了半分钟才稳住了口气, “……你从哪儿学的这么嗲声嗲气？” 桑绮撇撇嘴，“……很奇怪吗？好吧, 是张清她们教的……” “……就为了让我把书店租给你们拍摄？” “大家也是没辙了。”桑绮叹气，“你知道的, 项目投资大跳水, 各方面预算都在压缩。” 这次的压缩是全方位的。 从剧名来看, 原本该叫《总裁，请你把心还给我》，因为预算缩水, 男主角从跨国财阀的总裁降级为某中小型企业的老板, 剧名也变更为《老板, 请你把心还给我》。 取景地原本设想在欧洲十国, 再不济也得是东南亚海岛，最后制片人一拍桌子, 定在了近郊某欧洲风情商业街, 拍摄时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街两边的‘珍珠奶茶第二杯半价’和‘搬迁清仓最后十天，一律十元’的招牌给遮起来。 “所以, 你们想在云间书店拍摄, 也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降级吗？”霍文涛冷笑。 额, 真是一针见血。 桑绮咽了下唾沫, 见身边的张清比手画脚, 她讪讪道, “……我们剧组……主要是想找更接地气的取景地，书店既文艺又贴近民生……” “桑绮？” “……好吧……”桑绮叹气，索性实话实说，反正和霍文涛玩小心眼儿她就从来没赢过，“原本场景定在意大利某百年历史的古书店内，当然实现不了了。后来改在本市图书馆，批文也一直没下来。再后来改在某网红书店，基本都敲定了，但对方临时违约，因为有更火的综艺去那儿拍摄了。大家一时无头苍蝇，忽然有人提起，说我男朋友不就是开书店的吗……” 说罢，桑绮吸吸鼻子，此刻的楚楚可怜倒不像是装的，“虽然资金缩水，但大家真的都很努力。霍文涛，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嗯……好吧…… 他不会。毕竟此刻向他求救的还是未婚妻，还没正式到手呢，他哪敢拒绝啊。 于是几天之后，云间书店挂上了‘休业三天’的牌子，而《老板，请你把心还给我》剧组则大摇大摆地进场了。 ……………… 看见剧组把书店改造得七零八落，霍文涛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但每每迎上桑绮那如花灿烂，刻意讨好的笑容，他的心头便闪过一行字—— 真拿她没办法…… 偏偏这个草台班子的剧组很会拿捏霍老板的软肋，有什么要求，尽数让桑绮去与他沟通。比如， “……道具组那儿说，那边的墙壁被机器剐蹭得掉了墙皮。” “哦。”霍文涛目无表情。 “……收音那边不小心砸碎了天花板上的一处灯泡。” “知道了。” “……我刚才看，地板好像被轨道剐花了几处。” “好的。” “不过制片那边说了，后期会给你场租费，虽然……钱不多……” “无妨，心意到就行。”霍文涛语带讽刺。 桑绮咬了咬嘴唇，她知道书店是霍文涛的心血，剧组这番‘上天入地’地折腾，他岂能不心疼？于是越发讨好地挽住他的胳膊道，“等会儿就要拍摄了，导演说你也可以留下来观看。我先去对一下剧本，等会儿就过来陪你。” 于是不多久，男女主角各就各位，桑绮走开了，而霍文涛则选了个角落驻足观看。 这次的两位主角都是新人，女主角叫潘晓娇，网红出身第一次拍戏。离开美颜滤镜后的她，颜值不可避免地下降了几分，但不得不说身材劲爆。尤其是今天这场对手戏，男主角把她按在书架上亲吻，而她则欲拒还迎，半推半就地挣扎，动作幅度之大，让原本就曲线丰满的她更显火辣。 这场戏ng了几次，先是男主角走错站位，后是两人吻得太狰狞没有美感，再来就是潘晓娇被激吻时，双手无意识地扫落了书架上的书，这段她怎么也拍不好。 待到桑绮回来，蹑手蹑脚走到霍文涛身边，才发现他竟看得无比专注。结合眼前波涛汹涌的潘晓娇，桑绮顿时拧了眉，呲牙悄声道，“霍文涛，你居然看得这么入迷？” 霍文涛回眸，“我看得入迷，不就证明了你们拍得好吗？这你也生气？” “你……”桑绮一时语塞。 霍文涛苦笑，“好吧，我的确看得很专注，但那是因为——桑绮，你不觉得这段剧情有点儿眼熟吗？” “嗯……” 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悄声道，“还记得那年情人节，我吻了你后却没再联系你。你气得来书店找我理论……那天晚上，老杨小林都下班走了，书店就只有我和你……我们两个人就像现在的他们一样……所以你真不觉得，这段剧情很眼熟吗？” 第156章 哦天呢，桑绮怎么可能不记得这段发生在本文四十八章的情节？更何况…… “让我猜猜，桑大编剧，这段剧情该不会正巧是你写的吧？”霍文涛挑眉道。 桑绮心虚地飞快点了点头，又踮起脚尖凑上去，“但是你放心吧，没有人知道这段剧情是基于现实的。” “真的没人知道？我都觉得，没脸见你的同事们了。” “放心吧，后面还有好几段火辣辣的床戏都是张清写的呢，也没人盘根问底地问她是不是亲身经历啊。”桑绮嘻嘻笑道。 摄影机前，男女主角又一次ng了。这回他俩倒是走对了位置，吻得也颇有美感，但潘晓娇伸手扫下的书径直砸在了她的脚趾上，惹得她一声尖叫， “啊呀……啊，抱歉抱歉……好吧，再来一条……” 她愁眉苦脸地接过助理递上的水杯，抱怨道，“真是的，干脆让跟组的桑绮过来改一改吧。接个吻而已，怎么可能激动到把书架上的书都扫下来？这也太夸张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如饥似渴的小情侣！” 于是不远处的桑绮和霍文涛，默不作声地红了脸…… 而有幸也做了一回围观群众的老杨则默默路过，“怎么没有呢？当初我可是一本本把那些书归回原位的啊……” ……………… 于是‘多嘴多舌’的老杨被打发回去了，不然霍文涛就要去表舅妈那儿诬告他对火辣女明星流连忘返了。 所幸之后的几场戏都很顺利——几年之后，男女主角意外在书店相逢，物是人非，女主角身边还带着个孩子。 男主角于是横眉冷对，“……你的孩子？” 女主角默默点头。 “……几岁了？” “……三岁。” “三岁？”男主角冷笑，“看来，当初刚和我分手就找到下家了。我可真是小看你了。” 待到男主角离开，孩子疑惑地问女主角，“妈妈，我明明四岁了，为什么骗叔叔三岁呀？” 于是女主角的眼角溢出一抹清泪（此处需眼药水加持）。 霍文涛与桑绮躲在角落里看着，霍文涛问，“这孩子是男主角的？” 桑绮点头。 霍文涛狐疑，“他们不是刚刚还在书架前热吻吗？这是已经分手了？” “因为男主角的父母不同意，要他娶更门当户对的妻子，所以偷偷找到女主角，拿出一百万的银行卡请她离开。” “哦，一百万！”霍文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女主角并没有收下那一百万。她可是女主角，怎么能收钱呢？” “……你的意思是，她没有收下钱，却依旧离开了男主角。并且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导致男主角一直误会她是为了钱而离开？哦，她离开之后还发现自己怀孕了，最后生下孩子成了穷困潦倒的单亲妈妈，是这样的剧情吗？” “是的，全中！”桑绮简直要鼓掌了。 “……那她选择偷偷生下孩子，是为了在日后男主角家分财产时，打他个措手不及，从而分到更多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爱’啊，”桑绮强调道，“她爱他，一直都爱着。” “既然一直爱着，那为何重逢时又冷口冷面爱答不理？” “因为他们门不当户不对，没有未来啊。” “……按照你们的原设定，男主角是跨国集团总裁，常年在佛罗伦萨百年历史的古堡中醒来，一抬手就是十几亿资金在股市沉浮，那我还能理解。然而现在，这只是个中小型企业的老板，常年混迹于郊区的欧洲风情小吃街，公司就在‘珍珠奶茶买一送一’的隔壁。这几年经济不好，创业老板分分钟沦为负资产，届时女主角还得担心那些债务是不是属于夫妻共同偿还的范围，这才是现实……” “打住打住，霍文涛，这是言情剧，”桑绮于是苦笑着捂脸，“存在即合理，言情剧有属于自己的一套逻辑！” “那我就明白了，”霍文涛点了点头，“按现实逻辑，女主角不是欢欢喜喜收下一百万，就是生下孩子准备日后出奇制胜分家产。但这是言情剧，言情剧自有一套不合逻辑的逻辑，一套属于女人的逻辑。” 桑绮皱皱鼻子，却一时无法反驳。直到中途休息时，正在补妆的潘晓娇对她招招手，扬声道，“桑绮，桑绮你过来一下。” ………… 潘晓娇虽外表火辣，但性格却爱玩爱闹，与桑绮相处得不错。 这不，只见她笑颜如花，双手合十道，“拜托你个事儿啊，过几天不是有一段戏——查出癌症晚期的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又偶遇了男主角。” “对呀，怎么了？” “啊呀那段戏要突出我是癌症晚期，造型惨白惨白无精打采的，一点也不适合我，难看死了。要我不擦口红和眼影，我宁可去死啦。你帮帮忙改一下。” “这怎么改呀？” “我都帮你想过了，你就写我——虽然查出癌症晚期，但是为了多挣钱留给儿子，一直在加班。为了上酒局应酬，还特意补了妆再出门的，这不，我涂口红擦眼影还扑腮红都顺理成章了。你就照这个思路给我捋一捋。放心吧，导演那儿我打过招呼了，你只管改就行！” 桑绮好气又好笑地点头答应——谁让潘晓娇是全剧唯一一个有几分知名度的演员呢，日后宣传还得指望她呢。 第157章 潘晓娇见她答应，笑得更欢，用眼神指了指不远处的霍文涛道，“哎对了，那个就是你的书店老板男朋友？长得挺斯文的，看你们刚才叽里咕噜聊半天呢，感情真好。” 桑绮摆摆手，“他呀，别把我气死就行……” 说罢，桑绮便把刚才的那番对话说给潘晓娇听，“……所以他认为，所谓言情剧就是给女人看的，完全不用讲逻辑的玩意儿。” 潘晓娇掩嘴哈哈道，“哎呦，其实他说得挺对，但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毕竟是她第一次拍戏，哪怕是个草台班子的三流作品，也不禁有几分护短。 于是突发奇想，她脑海里闪过一个主意，就忽而提高音量道，“对了，桑绮，你也该换衣服了吧！我记得下场戏，你也有份出演的。” 不远处的霍文涛闻言，诧异地问过来，“怎么，你也要出镜？” 桑绮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剧组想节省请群众演员的费用，所以我们这些幕后人员都得时不时地充当路人甲乙丙。下场戏的确轮到我，毕竟张清她们都轮过了，情节很简单，就……” 她还没说完，潘晓娇就抢白道，“下场戏是这样的，我和男主角一边争吵一边走进书店，一推门就看见一对情侣正在热吻，我们吓了一跳便躲去楼上——桑绮就扮演这对热吻的情侣，和道具组的阿伟一起。” 霍文涛的脸色陡然一变，桑绮连忙摆手道，“哎，不是热吻吧？不就是抱在一起吗？而且和我搭档的阿伟他……” 桑绮依旧没能说完，大腿冷不丁被潘晓娇狠狠拧了一下。她不禁‘哎呦’一声，潘晓娇趁势把她推到制片人那儿，又丢给霍文涛一句话，“其实我觉得，与其让桑绮和阿伟演情侣，倒不如直接让霍老板这个真男友上阵，反正就是虚晃一枪的镜头除了轮廓什么也看不清的，只是不知道霍老板肯不肯纡尊降贵，参与我们这种三流无脑言情剧呀……” 桑绮梗着脖子还想说什么，但这回连制片人都帮腔道，“这主意好极了！霍老板要是想尝试，我们求之不得呢……”毕竟剧组把书店搞得乱七八糟，都不知道要不要付维修费，若是能让霍老板过把戏瘾，兴许还能抵扣点儿场租费，一举两得——这就是制片人的小算盘。 于是潘晓娇和制片人带头起哄，其他工作人员也纷纷响应。那个叫阿伟的也应声回头看热闹——竟是个头发根根竖起，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帅小伙儿。于是霍文涛的脸色更难看了。 “所以，霍老板要不要试试做三流言情剧的群演呀？”潘晓娇笑道。 而霍文涛瞥了一眼手足无措的桑绮，默默点了点头。 ……………… 十多分钟后，霍文涛与桑绮简单装扮了下，站在书店中央候场。 导演一声‘准备’，他俩便徐徐抱在了一起。霍文涛浑身透着僵硬，拥着桑绮也不知道该不该吻，倒是桑绮抿嘴一笑，用嘴型道，“借位就好。” 于是摄影机开始转动，镜头随着争吵的男女主角进入书店，扫到了书店中央的两人。霍文涛只轻轻俯下身，用脸颊轻触桑绮的鼻尖，兴许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吧，明明已经老夫老妻的他俩，心跳居然都不自觉地加速了。 “卡……很好！” 果然非常短暂。 众人纷纷散开，忙于布置下一场戏。霍文涛与桑绮徐徐松开。 “嗨，借位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害羞的？”桑绮指了指他泛红的耳朵。 “你还不是一样。”他戳了戳她晚霞般的双颊。 两人于是相视一笑，桑绮又说，“潘晓娇就是喜欢恶作剧，她刚才硬是不让我说话，其实阿伟他……” “你还说呢，”提到这事儿，霍文涛顿时瞪眼，“你要和别的男人组情侣，还热吻？哪怕是借位也好，难道不需要事先对你未来老公报备一声吗？”虽然无论她报备与否，他反正是不会答应的！ “啊呀，你先听我说……”桑绮哭笑不得。 适时那个阿伟居然跑过来了，插嘴道，“桑绮，等会儿过来核对一下下场戏的道具。” 于是霍文涛便目瞪口呆地盯着阿伟看了好半天，因为——这个小帅哥一开口，竟然是一把甜美的女孩儿嗓音…… 阿伟走开了，确切地说—— “是‘娓娓道来’的阿娓，她是个喜欢男性装扮的个性女生。原本剧情就是我俩抱一下，镜头一扫就过……” 原来如此，霍文涛这是上了潘晓娇的当了，谁让他讽刺人家的荧幕处女作呢。 而始作俑者潘晓娇也凑过来了，还‘啪啪’地使劲儿鼓掌，声情并茂道，“我刚去导演那儿看了，虽然是一晃而过的镜头，但真情侣的氛围感果然不一样！哎呦呦，一听说女朋友要和别人演情侣，立刻就自告奋勇主动上阵，也顾不得是不是无脑言情剧了。原来，这就是属于你们男人的逻辑啊！” 霍文涛默不作声。 潘晓娇更乐，扬声道，“导演，记得在演职人员里给霍老板署个名啊！” “不用！”霍文涛脱口而出。 “对对对，不仅得署名，还得特别鸣谢！”潘晓娇道。 制片人响应号召，“好嘞，字体加粗！” “真，真真真不用！”霍文涛已然成了霍结巴了…… …………………… 第158章 三天结束，剧组给霍文涛结算的场租费果然是‘心意到就行’，维修费更是只字未提，当然霍文涛也不在乎了，只反复强调‘不用署名，更不用特别鸣谢，真不用’。 剧组热热闹闹地来，又闹闹哄哄地走。等霍文涛回过神，偌大的书店就只剩了他——和桑绮。 “你不用跟着走吗？”霍文涛道。 桑绮摇摇头，轻轻靠在他身边，“托你的福，剧组放了我一天假，今晚不用回去了——这也算是给你酬劳的一部分吧。” “那等我收拾下，一起走吧。”霍文涛道。 “去哪儿？”她仰头看他。 书店的灯一盏盏熄灭，朦胧的月光透进来，照在他意味深长的笑脸上，“前几天我去续费了。” “续费什么？” “我们之前常去的那家宾馆。” “啊……”桑绮眨了眨眼睛，脸色微红。 “但我只续了三个月——虽然他们一直游说我，说续一年更多优惠，但我觉得没必要，因为……” 因为在即将到来的婚礼之后，他想与她亲近，哪还用得着上宾馆啊？ “讨厌……”桑绮捶着他胸口一下。 霍文涛顺势捉住她的小拳头，“既然续费了，等会儿我们就去‘物尽其用’吧。”说着，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呢喃道，“毕竟又是这么久没见，光是借位可不太够呢……” ………………………… -------------------- 说起来，他俩的第一次借位是那一年在圣诞树下，三十九章，那时候还在搞暧昧呢，暧昧果然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第71章 七十一 为了赶在春节之前杀青, 《老板，请你把心还给我》剧组正在加班加点中。 有阵子潘晓娇的戏份不多，她闲来无事, 竟迷上了云间书店的‘家长里短’留言板。之前她听桑绮提过, 一时好奇看了看,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留言板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题简直成了她的快乐源泉，时而笑得飙泪, 时而义愤填膺。兴致上来了，她自己也注册了账号给书店留言, id名是‘村头一枝花’, 因为—— 潘晓娇耸耸肩地告诉桑绮, “晓娇是艺名，我的本名是潘小花。” 村头一枝花聊起曾经的追求者：“曾经有个男人，追我追得很花心思。晨起送早点, 晚了请吃饭。逢年过节, 礼物也十分贴心, 会留心我喜欢的卡通形象, 跑好几家店高价买到限量版公仔送我。 这一切看似完美，唯一一点——他是个‘中央空调’。 虽然他信誓旦旦地说, 永远只会把吹风口对准我一个人, 但不得不说他散发的魅力还是‘温暖’了身边许许多多女人。 他会陪所谓的‘女闺蜜’彻夜聊感情，会替认识不过几个月的小学妹排忧解难, 会对女同事推心置腹。虽然聊天内容的确并不暧昧, 但他的‘如沐春风’还是吸引了很多女人的垂青。 渐渐的, 我这个正牌女友反而成了活靶子。他的女闺蜜, 女同事对我都充满敌意, 见了我总是阴阳怪气。 我不是不知道, 只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我不想轻易放弃。 直到有一天，是的，直到那一天，我终于忍不住提出分手。 因为那天我发现，就连我家楼下卖煎饼果子的小姑娘都对我投来了情敌般的目光，给我做的煎饼里故意撒了一大把辣椒面儿，辣得我幡然悔悟…… 哦天呐，去他妈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桑绮被逗得前俯后仰，不出所料，留言很快也得到霍老板的翻牌，并获得了书店的二十元优惠券。潘晓娇于是兴致更高，隔三差五就把自己的奇葩追求者写上留言板，不知不觉，她的账户已经堆了上百块的优惠券了。 “天呢，”潘晓娇笑道，“你未来老公真是个营销天才，一家书店都能经营得这么有意思，我实在是太享受被你老公翻牌的快感了！” 桑绮捂脸，“……晓娇，你这话说得，怎么怪怪的……” “可惜我不爱看书，也没时间光顾书店。但这些优惠券是我的劳动所得，真不想浪费，”潘晓娇问，“我能赠给其他人使用吗？我有个做读书类视频博主的朋友，她用得到。” “按理说不行，但……”桑绮狡黠一笑，“只要你把优惠券截图截全了，转发给别人使用也没问题。收银系统没那么严格。” “ok，”潘晓娇笑着，“那朋友和我关系不错，我常常拜托她去试探我的追求者，之前有两三个看似不错的对象都败在她手里哈哈哈，都是很有趣的经历，改天统统发上留言板！” 提到用闺蜜试探男友这事儿吧，桑绮对此也很熟，之前的剧本就用过类似的梗来激化男女主角的矛盾，最后无一例外就是这样的场面—— 女主角激动，“连这点儿诱惑都禁不住，还谈什么和我白头偕老？你就是个渣男！” 男主角气愤，“我是渣男？分明是你钓鱼执法给我设下圈套！你根本就不信任我，还谈什么白头偕老？” 随即一拍两散——当然最后，再用什么套路让他们重修旧好，又够桑绮她们苦思冥想好几晚上了。 每当写到此类情节时，张清就会感叹，“所以人性是禁不起考验的，想要完美的爱情，就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159章 不得不说，这话还挺有霍文涛的调调儿。还是年长一些的男男女女骨子里都是这么想的？ 而眼下，虽然桑绮从未想过要考验霍文涛——临近杀青，她忙得昏天黑地，哪有这精力啊。但爱开玩笑的老天爷居然直接把机会喂到她嘴边了。 ……………… 这天桑绮刚散会，就被守株待兔的潘晓娇一把抓住，拉到僻静处。 “哎，你的戏份已经拍完了？”桑绮道。 “刚拍完就赶紧来找你了，”潘晓娇却一脸严肃，严肃得眉眼紧绷，甚至有一丝卡粉，“桑绮，我先说一句‘对不起’，我这人平时虽然不靠谱，但这次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及时补救了。” “怎，怎么了？”桑绮被她的严肃传染。 “你先看看吧。”潘晓娇递上自己的手机，上面是她与搞读书视频的朋友雅雅的微信聊天，先是昨天的记录—— 晓娇，“优惠券都用了？” 雅雅，“都用了。书店离我家不远，这两天我闲来无事就去转一圈。” “看来你挺喜欢那家书店啊。” “对呀，”雅雅发来一个掩嘴笑的表情，“书店装修风格不错，老板也很有味道。老实说，老板本人比书店更吸引我，是我喜欢的成熟款。今天，我和老板聊起近期热卖的书，发现我俩的品味还挺相似的，竟喜欢同一本书。我在二楼落地窗边拍照时，他还特意过来帮我掌镜。哎，把我拍得很美。” “喂喂，”晓娇大感不妙，“别闹啊，书店老板有对象的。” “哎呦我知道，他那个年纪一看就是有家室的。” “所以我和你说，别闹，书店老板的未婚妻是我朋友。” “什么，居然是未婚妻？”雅雅却歪了重点，“还没正式结婚吗？” “就快了。” “哇塞，”雅雅却自顾自感叹，“这个年纪还没结婚，一定是个对爱情慎而又慎的沉稳男人，更有魅力了。” “你别瞎胡闹啊。” “哎呦，既然是你朋友，要不要我帮忙试探一下她未婚夫？以前我也老帮你试探呢，试探出好几个渣男。” “……别，真不用。” “那好吧。”雅雅发来一个遗憾的表情。 看到这儿，桑绮已然错愕万分，但接下来的一段对话更让她心惊肉跳。 今天下午，雅雅又发来一段话，“确定不需要我帮忙试探？哎呦，我又不收费，他要是这点儿考验也禁受不住，那你朋友干脆别和他结婚了。” 那个时段，潘晓娇正在拍戏，手机放在助理那儿。 没得到回复的雅雅自作主张道，“你不回复就是不反对啊，嘿嘿，大不了别告诉你朋友呗。我约他今晚在对面的西餐厅见面，名义上是找他聊读书心得，但只要他来了，我就有办法和他聊点儿别的嘿嘿。他倒是有点愣神，说今晚有事儿。但我说没关系，我会在西餐厅独自看书吃饭，只是心里默默期待着他能来罢了。” 这茶言茶语看得桑绮倒吸一口冷气。 潘晓娇立刻拍拍她的背脊，“我拿回手机后立刻就打电话给她，但她没接。微信上我也留话了，让她别无事生非……桑绮，桑绮，没事儿，霍老板和你感情这么好，不会赴约的！” 潘晓娇难得如此柔声细语，桑绮明白，自己的脸色一定很糟糕。她勉强扯嘴笑了笑，“……那我等会儿就打电话给他，查查他的岗。” “如果他正好端端在书店里做生意，而雅雅则在西餐厅空等，那你可得奖励一下霍老板。”潘晓娇宽慰，还想说什么，手机上却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她俩于是同时看向屏幕，见雅雅回复了语音过来。潘晓娇吞了下唾沫，一时不敢点开，还是桑绮轻轻点开了，听雅雅的声音欢欢喜喜地传来， “啊呀我等了半小时，还以为没戏了呢。没想到他真来了，救命啊好像换了套西装，一派老绅士的腔调，真讲究啊！不说了，他朝我走过来了！” 余音落下，潘晓娇手足无措地扶额，再打过去，心花怒放的雅雅又不接电话了。而桑绮一脸漠然地听着电话的‘嘟嘟——’声，好半天才说，“走吧，我们也该吃晚饭了。” ……………… 说是吃晚饭，其实就是一众工作人员就着凉透了的外卖和方便面继续讨论工作，潘晓娇时不时观察桑绮的表情，但除了有点苍白外，看不出什么端倪。 只是当张清提到，“行行行，我知道这是赞助商的要求，但也得注意剧情逻辑吧。如果这里真改成了——女主角忙于工作之际，男主角背着她偷偷去见女二号，居然还买了土特产回来送女主——这样产品曝光率是有了，但是男主的人设也废了，这不是妥妥渣男嘛！” 听到‘渣男’两字，桑绮握笔的姿势似乎紧了紧，想必内心正翻江倒海着吧。 岂料剧情讨论还没个结论，泡面也糊成一坨时，桑绮的手机忽而响了起来。屏幕上亮起一个名字——霍文涛。 “啊呀！”这声惊呼并非来自于桑绮，却是出自潘晓娇。 潘晓娇自觉失态地捂嘴，而张清则笑了笑，放下剧本道，“哎呦看看什么才是模范夫妻，我们这些写言情剧的都该学一学。” 同事王瑶笑道，“一看就知道，霍老板心疼小媳妇儿，又来给送宵夜了。” 第160章 同事刘雪也附和道，“婚纱照拍完了，这阵子多吃点儿无妨。不知道我们几个能不能沾光啊，好像还真的有点儿饿了。” 往日大家如此调侃，桑绮总是不好意思地笑笑，但今天她是真笑不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得僵硬地接起电话，“喂……” “我在宾馆前台。”霍文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还是老样子，有空的话就下来吧。如果正忙着，就等会儿来拿。” 桑绮还没回答，张清就扬声起哄道，“有空有空，为了大家的宵夜，怎么也得放桑绮十分钟休息啊！”说罢还推推桑绮的肩膀，“去吧去吧，多聊会儿也行！” 潘晓娇看得心头发毛，“我陪你一起去？” 桑绮却淡然地摇摇头，起身道，“你等会儿还有夜戏，赶紧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说罢，披了件外套下楼去了。 …………………… -------------------- 真心感谢每一位投雷，投营养液和留言的读者。就我本人的更新速度，真没啥好奢求的，大家可以当一个轻松温馨的单元剧故事，时不时来看看就好，能雁过留痕就更好了。 速度我是不能保证，但是坑是绝对不会的，一直在想给男女主角一个怎么样的温馨结局，思考思考。明天继续。五一快乐。 第72章 七十二 霍文涛来宾馆送过几次夜宵了, 无一例外，每次都是电梯门一开，他的小女友就像被放出笼的小麻雀般叽叽喳喳地扑进他怀里, 身上的外套总是少扣几个扣子, 长长的头发随意扎着, 每次都会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让他一直痒到心坎儿里去。 于是这天, 他先把宵夜放在前台桌子上——免得被扑过来的小麻雀撞掉在地上，又翘首以盼地望着电梯门的方向。 电梯一层层下楼, 门终于开了。 可奇怪得很, 今天的桑绮却绷着一张目无表情的脸蛋儿, 外套拢得很紧，双手插袋地一步步挪到他面前，连眼神都透着古怪。 霍文涛一愣, 但还是笑道, “上次路过, 见餐厅出了冬季限定套餐, 提前预约特意取了送来给你，喂喂, 不值得你对我笑一个吗？” 而桑绮一开口, 连声音都是别别扭扭的，“……哦, 谢了。” 霍文涛更觉不对劲儿, “桑绮……你怎么了？拍摄不顺利吗？” 桑绮咬着嘴唇, 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想从他身上寻出蛛丝马迹来。她也想直接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盘问他, “霍文涛, 你是不是赴了女客人的约会，和她去西餐厅吃饭了？你这算什么？婚前恐惧症还是精神出轨？和别的女人吃完聊完了又想起我来了？怎么，是因为心怀愧疚吗？” 但她如鲠在喉，却一时问不出口——毕竟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知道内情？她生怕被倒打一耙，被说成是故意设局不信任他。毕竟剧本里的渣男都是这样的。 她原本是很信任他的，毕竟他是那个在台风夜开车送她去医院，在看见泥石流的新闻后连夜开车确认她安危，又在她被粉丝寄刀片威胁时日夜护着她的霍文涛啊…… 他竟然，真的，偷偷摸摸赴了别的女人的约会吗？ 桑绮的眼眶湿了，在看清他竟真穿了一身潇洒又正式的西装时，在瞥见宵夜的包装袋上赫然印着书店对面西餐厅的logo时，她无论如何深呼吸都控制不住汹涌的眼泪了。 她脑海一片空白，只讷讷问了句，“霍文涛……你为什么会带这家餐厅的外卖过来？” 霍文涛慌了神，连忙揽住桑绮的肩膀，“怎么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带了这家的外卖过来！” “……因为这家出了限定套餐啊。” “好吃吗？想必你一定和某人吃过了吧，觉得很好吃所以又带了一份给我吃？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桑绮胸口起伏得厉害，她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心脏，“霍文涛，你没其他话要对我说吗？你没什么瞒着我的事情吗？” “……可以请你说得更明白一点吗？”霍文涛蹙眉。 “……要是说得太明白……”真怕我们就此分手——毕竟，兴许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想要完美的爱情，就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理桑绮统统明白，但还是委屈得连鼻尖都红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桑绮的手机上传来张清的微信，“帮我们转达一下对霍老板的谢意啊。” 桑绮于是深吸一口气，抓起前台的外卖转头就冲进了电梯里，“我还要工作，回头再和你说！” 霍文涛却急了，他怎么能放她走？她这般莫名其妙地一哭二闹，他非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他倒也想追进电梯，但被前台小姐拦下了， “哎先生，非客人不能上楼，电梯也得刷卡才能进的！” 乖乖，今天的前台倒是少有的矜矜业业啊。 ……………… 桑绮在进房前努力调整了表情，一进门就举着外卖袋子半遮住自己难堪的面孔。众人热热闹闹分着夜宵，谁也没注意到强颜欢笑的桑绮默默溜去了盥洗室。 门一关，她开着水龙头拍脸，直到手机上又响起了霍文涛的来电。 她迟疑再三，还是接起了，“喂……” “好吧，”霍文涛的语气鲜有的丧气，“我刚才不断地思考，自己到底有什么需要对你坦白的。” 第161章 “……请继续。” “……是因为婚纱照的事儿吗？你要求修片师帮你往韩国女明星的感觉上修，要瓜子脸大眼睛还要前凸后翘……但我后来对修片师说不用修那么狠，自然一点就好……” “什，什么？” “……我比较喜欢你本来的样子，修得太狠就不像你了。修片师听了我的，毕竟是我付的钱。” “……霍文涛！难得拍一次婚纱照，我就想美得失真一次，不行吗？啊等等，不是因为这个，你再想！” “……是为了婚礼当天的迎宾海报吗？好吧，你之前的确从婚纱照里选了一张打算用来印海报，但……我思来想去还是换了。” “为什么？那张不好看吗？” “那张不行，太暴露了。” “哪里暴露了，就胸前一点儿沟而已，还是我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桑绮抗议。 “说了不行就不行，反正我已经换掉了。”言下之意就是：好看归好看，只能我一个人看。 “你你你……好吧……”桑绮努力心平气和，“但也不是因为这件事，你再想！” “……那，是因为婚礼当天的礼服吗？我承认那天婚纱馆打电话与我确认，我是说了……准新娘似乎比之前胖了点，届时可能需要调整腰围，但这是事实。剧组从书店撤场的那晚，我们在宾馆时，我就发现了……” “等等等等，”桑绮深吸一口气，“我虽然胖了一点儿，但现在离婚礼还有时间，我会减肥的！好吧，也不是因为这件事！” “……都不是？难道是因为……我今晚撒了个小谎？”霍文涛迟疑。 “对，就是今晚！”桑绮咬牙切齿，恨不得高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你……你问我干嘛？你先坦白自己的问题！” “好吧，”霍文涛苦笑，“我承认我的确撒了个小谎，并不是我亲自去西餐厅取的订餐，我这么说只是……”只是想在小女友面前邀个功，享受下小女友的撒娇罢了，“毕竟我出动车站时已经不早了，外卖是小林帮我取了之后送来给我的。” “啊……” “所以，你是为了这个在生气？”霍文涛难以置信。 桑绮却陡然抓住了重点，“等等……你说你今晚从动车站出来？你不在书店里？” “……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邻市有场书展很重要，很多书店经营者都会参与。这两天我都在书展，今天下午还有一场研讨会，我是从业者代表。” 怪不得他穿了一身正式西装，“啊你是提过，但是这几天吗？”桑绮一拍脑门，她忙得把日期都混淆了。 “……是的。好吧，我体谅你临近杀青忙得日夜颠倒，所以一下动车我就带着夜宵来找你了。所以能请你说得更明白一些吗，我的桑绮大小姐，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我……”桑绮一团乱麻的脑子死机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惊呼道，“天呢霍文涛，我好像误会你了！” “是嘛。”霍文涛不满地冷哼一声。 “但如果不是你的话，还能是谁呢？”已知书店里的雄性生物，除了拥有不在场证明的霍文涛之外，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 而当桑绮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说给霍文涛听之后，霍文涛沉默片刻，也闷声道， “天呢……这事情好像，更复杂了……” ………………………………………… -------------------- 第73章 七十三 桑绮找了个借口又溜下楼——反正张清她们正吃得开心, 挥挥手就放行了。 于是霍文涛万分庆幸地看见电梯门一开，他那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又回来了，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蹭, 全然不顾前台小姐捂着眼睛跑开的身影。 “对不起对不起……”知道自己犯了错的桑绮, 先撒娇为敬, 随即立刻转移话题道，“所以你也认为, 是老杨去赴了约？” “除了他似乎也没别人了。那个叫雅雅的，没下文了？”霍文涛搂着她, 问。 “晓娇有夜戏, 走了。怎么也等明天早上才能看她手机了。”桑绮道。 好吧, 与其焦灼地等到明天，倒不如眼下立刻打个电话试探一下。 于是霍文涛掏出手机打给老杨，而老杨接电话的声音显然有一丝躲闪。 “哎, 你不是应该去什么欧洲风情街的宾馆找桑绮了吗？”老杨含糊道。 “嗯。”霍文涛道, “打给你就想问问……我不在的这两天, 书店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好。” “那……今天生意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老杨迟疑片刻, 才道，“挺好的。干嘛忽然这么问？” 霍文涛竟一时无语——那毕竟是他的表舅, 是长辈, 他该怎么含沙射影地提醒表舅不要行差踏错？ 两人静默片刻，老杨身边的背景音却若隐若现地传来了：是西餐厅惯有的钢琴伴奏声。 霍文涛皱皱眉头, “你在哪儿呢？” “额……”老杨顿了顿, “现在是下班时间了啊, 我在外面吃饭。” 霍文涛叹口气, “听声音, 像是在一家西餐厅啊。” “……我在哪儿吃饭, 有什么关系吗？” 老杨语气中的迟疑让霍文涛怀疑更甚，他瞥了一眼桑绮，桑绮朝他点点头，他才一鼓作气道，“老杨……杨叔……” 第162章 老杨愣了下——这是吹的啥风啊，文涛这小子除了春节，何时叫过自己‘杨叔’啊？ “杨叔，有些话，可能由我这个晚辈说出口有些欠妥，但我还是必须提一句——兴许这个世界上的诱惑很多，有些可能唾手可得，但……但身为一个男人的责任就是，尽可能地对自己的身边人坦诚，真诚……好吧，有时候我自己也做得不够好，刚才还被桑绮数落我不该自作主张更换迎宾海报的照片，但……” “等等等等，”老杨忙不迭打断他，讪讪道，“文涛，你这口心灵鸡汤熬得不错，但你杨叔年纪大了，油腻的东西喝不下口……哎呦行了行了，我认错还不行嘛！” “你肯认错？”霍文涛与桑绮对视一眼。 “我再不认错，你整锅鸡汤都该灌我喉咙里了。我今晚不就是……哎，让你表舅妈和你说吧。” 什，什么？老杨此刻正和杨太太在一起？ 这剧情峰回路转得，让霍文涛和桑绮面面相觑。 电话那头换了个人，杨太太的声音传来，“文涛啊，真抱歉，是我想着要过结婚纪念日，所以怂恿老杨提前关门下班的。毕竟书店对面的西餐厅总是预约不上，我们得早点儿来等位子。” “……所以，今晚是你和杨叔的结婚纪念日？”霍文涛渐渐回过神来，“他提前关门与你庆祝？” 老杨不禁插嘴，“我也就提前关门了两……一个半小时，反正小林给你送外卖去了，我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啊。该说的都说了啊，这下够坦诚了吧！” 霍文涛不敢细究，生怕搅了他俩的纪念日，连忙寒暄几句就挂了。 ……………… 这事儿到了第二天才彻底真相大白。桑绮得了半天假回家拿换洗衣服，又特意去了趟云间书店。 而老杨听桑绮说了来龙去脉，笑得‘老泪纵横’，又严肃澄清道，“天地良心，我对老婆可从来没二心！” “可听说你和雅雅聊新书，聊得不亦乐乎？”桑绮问。 “她说自己是做读书类视频的，采访我近期哪些书卖得好，我负责收银我当然知道啊，就聊了几句。” “听说你还帮她拍照，把她拍得很美？”霍文涛问。 “那天小林走开了，她点了红茶，但我怎么也找不到茶包。怕她等久了不耐烦，就顺势帮她拍几张照。拍得美不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坐在那儿修了一个小时的片，把自己修得挺美的。” “那她盛情邀请你共进晚餐的时候，你是什么想法？”桑绮问。 老杨吞了下口水，“……我能有什么想法？我以为她又是为了做视频想采访我，但我是真没空——那天是我和老婆的结婚纪念日，我还特意带了套西装来换，还要提前去等位子，哪有空啊！喂喂你俩，别像审犯人似的盘问我，真相不是已经大白了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是啊，后来潘晓娇拿来了手机，微信上是雅雅许久后回复过来的语音，泫然欲泣道， “晓娇，我失恋了啦……他的确是来餐厅了，但他走到我身边，竟然对我说——” 老杨当时是这么对她说的，“哎呦雅雅小姐，你还真在啊。我看你好像吃得差不多了，这张桌子能让给我吗？我和老婆特意过来吃饭，但等位时间太长，我们能不能冒充你朋友坐一起，然后等你走了，我们就省了排队等位的功夫了……啊呀，真是个不情之请，要不下次你来光顾，我再额外给你打个九折？” 对此，雅雅的反馈是，“天呢，他竟然带着老婆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你说的那位未婚妻吧。我果然没看错他，他就是一个对爱情慎而又慎的沉稳男人，只可惜这么好的男人不属于我！” 而对此，霍文涛的反馈是，“你什么时候有权限给客人打折了？看来收银系统是得升级了！” 总而言之，经过老杨郑重其事的澄清之后，这件意外的‘桃色绯闻’终于落下帷幕。 只是桑绮忽而想起了什么，问道，“哎对了，我记得雅雅说过，和老杨聊书时发现你们都喜欢看同一本书，所以她觉得和你很有共鸣，是什么书啊？” 老杨一怔，随即夸张得摆摆手道，“什么书？我可不记得了！啊……我得算账去了，昨天的账还没清呢……”说罢就开溜了。 倒是几天之后，博主雅雅更新了一段视频，她化着淡淡的烟熏妆，眼中伤感的雾气恰到好处。 她捧着一本书道，“亲爱的各位读者们，今天我要向大家推荐这本书，同时也以此祭奠一段不曾开头的美好情愫。书名叫做——《中年男人无处安放的魅力》。” 好吧，虽然我们总叫他‘老杨老杨’，但他也不过才四五十岁，正值‘魅力无处安放’的中年之际呢。 于是当桑绮与小林聊天去了，霍文涛又偷偷问老杨，“杨叔，做人得坦诚……” 老杨从账目上抬头，“文涛，你又想问什么了？” “我只是好奇，当那个雅雅向你抛出橄榄枝时，你真的一丁点儿也没察觉她的真实意图？” 老杨的眉宇微动，随即笑了笑，“文涛，你听说过一句话没？夫妻之间若想长长久久，就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类似的话，的确听说过。所以你的意思是……” 老杨耸耸肩，“我的意思是，想要和老婆长久地走下去，当面对老婆时，就得好好睁眼体会她的需求；而当面对纷乱的诱惑时，就得学会赶紧闭上眼睛，连睁条缝儿都不行。明白了吗？” 第163章 霍文涛于是久久地看着他，才点头道，“杨叔，我受教了。” ……………… -------------------- 第74章 七十四 终于, 在春节前的一周，《老板，请你把心还给我》顺利杀青。 对桑绮而言, 每次的拍摄都像一场闹闹哄哄的梦境, 当她与一众工作人员告别, 与潘晓娇挥手再见，坐上霍文涛的副驾驶, 关上车门之际—— ‘啪嗒’一声，她系好安全带, 真有一种从梦境回到现实的感觉。 从那些光怪陆离的爱情故事中抽身, 一恍神又回到云间书店, 坐在二楼的落地窗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是‘家长里短’留言板，小林姑娘正在吧台后清洗榨汁机, 老杨正在楼下收银台处算账。 “你在想什么呢？”身边的霍文涛问她。 “啊……”桑绮抿了抿嘴唇, “昨天还在风情街抓紧拍摄, 晓娇还因为最后一场哭戏几乎滴光了一整瓶眼药水, 晚上还抱怨着杀青宴的菜太难吃，我们果然是个草台班子……今天就, 忽然回来了……” “你现在给我的感觉, 就像是那些突然退休后无所事事，内心茫然的老人。”霍文涛笑了。 “是啊, ” 桑绮拍拍自己的脸颊, “是得赶紧适应适应, 回归正常生活了。” “说到‘适应’, ”霍文涛微微挑眉, “很快你就要适应一个全新的身份了。你应该没忘吧？” 桑绮了然于心地笑了, “如果我说忘记了，你会生气吗？” “当然！”霍文涛毫不留情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心，直到桑绮讨饶道， “没忘没忘，明天是我们去办结婚证的日子！” 虽说婚礼是在下个月，但明天是黄历上近期最适宜嫁娶的日子，他们早早就定了明天去民政局。有了结婚证，自然就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了，所以…… “所以老板娘，”小林姑娘笑眯眯地递上饮料，“今天可是你单身的最后一天呢，不搞点儿特别活动吗？” ……………… 小林姑娘的随口一提，倒真让桑绮上了心，于是她托腮坐在吧台边，真真儿地开始琢磨在单身的最后一天应该做点什么！ 她甚至在‘家长里短’上发布了一则主题， “各位读者们，你们在单身的最后一天都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吗？” 于是一个多小时后，霍文涛和她凑在一起翻看。 第一条留言是这样的，“记得我婚前的最后一夜，搞了一场盛大的单身派对，把我从小到大的好闺蜜都请了来，一起不醉不归。啊当然，宿醉的确很影响第二天结婚的状态，但我依旧觉得单身派对很值得，我甚至觉得那比婚礼仪式更有意义！” 霍文涛便问她，“所以，你现在要联系朋友搞个单身派对吗？” 桑绮若有所思地掰着手指头，“年末了，秦雅铃她们正是工作最忙的时候；阿萱更是忙着出差；张清啊潘晓娇她们，昨天才刚说再见呢……我想想，朋友的话，小林姑娘？” 于是吧台后的小林眼前一亮。 但桑绮摆摆手，“还是算了吧，我对派对不感兴趣。” 第二条留言是这样的，“我在单身的最后一天，独自一人去做了很多喜欢的事情。例如一个人看了场电影，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吃了顿大餐，一个人跳上观光巴士，游览夜景，吹着夜风发呆。因为我知道，婚后的生活会截然不同，我不再是我自己，而是某人的妻子，某个孩子的母亲，我可能不再有时间享受一个人发呆的时光。所以在单身的最后一天，我尽情地一个人待着，就我一个人。” 霍文涛读完，耸耸肩，“所以，现在需要我立刻消失，让你享受孤独吗？” “不用了，谢谢。”桑绮哑然失笑，“这也不是我想要的。” 第三条留言是这样的，“单身的最后一天？当然得疯狂一把啦！嘿嘿，那天的我可猛了，把暗恋无果了十多年的男神叫了出来，去宾馆疯狂了整整一晚上。还差点儿被准老公抓包，嘿嘿，幸好有惊无险。我和男神说好了只此一次，单身的最后一夜过去，我们各自道别，再也没见面，只留下一段美好回忆。此条留言，请不要翻牌去公共区域。” “哦……”霍文涛皱皱眉头，见桑绮看得专注，他蹙眉道，“怎么，你也想要疯狂一把？请问你心目中有与之一起疯狂的对象吗？我能了解下那个人的信息吗？” “哪有哪有，”桑绮道，“我只是在看她的id，她好像和下面这条留言的id是夫妻，两人都在店里办卡消费过，我有印象。” 霍文涛一看，下面一条留言还真是她的老公写的，“单身的最后一天要做什么？当然是竭力让自己不留遗憾啦。我把前女友叫了出来，带她重游了我们定情的大学校园，初次约会的公园，初次接吻的电影院……当然，还有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旅馆。 我当然也心有愧疚，完事儿后打电话给未婚妻，想去接她下班。但她似乎要加班到很晚，很体贴地让我别去了，好好休息吧。 未婚妻的体贴让我更加愧疚，但我并不后悔，毕竟人只有好好地告别过去，不留遗憾，才能更好地走向未来。 对了，此条留言纯属个人感悟，请不要展示到公共区域。” 桑绮和霍文涛纷纷捂脸，桑绮道，“霍文涛，我发现你真的是个很成功的书店老板。” 第164章 “为什么？” “因为你的客人都好信任你啊。” “……我谢谢他们。” 第四条留言是这样的，“单身的最后一天，我带着父母去最好的茶楼喝早茶，然后带他们逛街，给他们添置了新衣服，换了新手机，又一起去看了电影。 因为我明白，从此之后，我就不再单单是他们的女儿，我会有更多的家庭负担，能尽孝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所以在这一天，我想要加倍地，做他们的乖女儿。” 霍文涛问，“那么，你想回家和父母度过今天吗？” 桑绮却鼓着腮帮子道，“嗯，不用了。因为我爸妈约了阿萱的爸妈，一早就出门打麻将去了。还让自己在外解决晚饭，反正他们玩嗨了是没时间回来做饭的……” 好吧，逐条看下来，似乎没有一条适合桑绮。于是单身的最后一天，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晚上。 ………… 对其他人而言，今天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天罢了。云间书店的夜晚一如既往： 老杨清账完毕，倚老卖老地第一个就走了，小林姑娘清洁完吧台也紧随其后，霍文涛做着闭店工作，一盏一盏地关上灯，在一片由月光引领的朦胧之中，桑绮默默地靠在他身边—— 亦如之前的许许多多个夜晚一样。 锁上店门后，他们牵着手往停车场走去，他替她拉开车门，她嘟囔着‘好冷好冷’一下子就跳上副驾驶座。 系上安全带，调整了个舒舒服服的坐姿，她觉得自己像只回巢的倦鸟，惬意地眯眼打了个哈欠。 车子发动起来，霍文涛调侃，“你单身的最后一天就快过去了，很可惜你还是没想好，究竟要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桑绮半闭着眼眸，瞥他一眼，“我做了呀。” “哦？” “事实上，我正在做。”桑绮笑了，“临关电脑前，我读完了最后一条留言，很有意思，是这么说的—— 如果是我的话，在单身的最后一天，我会和准丈夫一起度过。好吧，虽然之后日日夜夜都会对着他，但作为男朋友和作为丈夫的感觉，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我想，我会和他一起，重温一件最令我感到惬意的事情，比如和他一起做饭，一起遛狗，或是一起夜跑。 好让日后被生活的琐碎磨平了爱情的我们，回想往昔，也会惊讶地发现—— 啊呀原来我们也曾有过，光是在待在一起就能感到惬意幸福的时刻呀。” “重温一件，最令你感到惬意的事情。”握着方向盘的霍文涛喃喃道，“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调转方向开去宾馆，我们的会员卡今天应该还能使用……” “哎呦，”桑绮哭笑不得地打断他，“不是那个……讨厌……我都说了，我已经在做了。” “哦？”霍文涛愣了下，随即明白了，“啊，的确，已经在做了。” 于桑绮而言，每一次闭店时陪在他身边，陪着他一盏盏关灯，锁门，并肩走向停车场，舒舒服服地窝在副驾驶座上——这件她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事情，就是最令她惬意的事情。 车子稳稳地停在桑绮家附近，霍文涛解开安全带与她吻别，桑绮笑得双颊泛红。 她搂着他的脖子，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许，“所以，明天的我们和今天的我们，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霍文涛深深地笑了。 隔天上午，当桑绮还在盥洗室里梳头化妆时，霍文涛的微信就过来了， “老婆，我的车已经等在你家楼下了。” 果然，桑绮对镜为自己点上口红：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 -------------------- 第75章 七十五 婚礼前的林林总总 1 从民政局走出来, 霍文涛和桑绮的手中各拿着一本红彤彤的结婚证。 桑绮喜气洋洋地端着红本本，翻来覆去地看，“啊呀呀, 原来真正的结婚证长这样啊。之前见过道具组准备的假证, 只有封面, 印刷也很粗糙。货真价实的看着果然精致多了！” 她的喜悦溢于言表，甚至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打开微信准备发个朋友圈。 霍文涛见她宛如一只小喜鹊，不禁微微一笑, 可嘴上却说, “有这么值得炫耀吗？” 桑绮瞥他一眼, 见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仿佛在说：你是不是想炫耀自己嫁了个好老公呀？虽然幼稚，但是, 发吧发吧。 于是她哑然失笑, 暂且放下手机,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毕竟人生头一遭结婚，应该也是仅此一次了, 我就是这么幼稚地想炫耀一波。怎么, 难道你不想吗？” “小女人才会这么做，大男人可不会。”霍文涛耸耸肩。 桑绮却不依不饶——已然升级为霍太太的她可不能在领证的第一天就落於下风。于是她蹙眉道, “怎么, 娶了我不值得你炫耀一番吗？还是我这个老婆让你丢脸了, 觉得端不上台面？” “……你这是断章取义。” “我不管, ”桑绮索性使起小性子来, 双手环臂, 目光娇嗔，“我炫耀了，你也得炫耀！不然，岂不是成了我单相思？” 霍文涛素来拿撒娇的她没办法，顿时哭笑不得，只怪自己不该多嘴提这一茬，“行了行了，那我也发个朋友圈，行了吧。” 桑绮却灵机一动，“不要，你微信里都没几个好友。你要是诚心诚意，就把手机给我。” 第165章 霍文涛狐疑地递上手机，见桑绮翻到‘家长里短’留言板，以店主名义写了一则公告—— “今日东主有喜，本店全场消费九折优惠！” 她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挑衅地看着霍文涛。 霍文涛顿了顿，苦笑着点了头。岂料桑绮玩心顿起，麻利儿地把‘九折’改为了‘八折’。霍文涛从喉咙里发生了一声‘额——’，但还是默许地点了头。 桑绮不由抿嘴一笑，又利索地把‘八折’改为了‘七折’。霍文涛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没有反对。然而桑绮坏心眼儿地嘿嘿笑着，又把‘七折’改成了‘六折’…… “差不多了啊，”终于，霍文涛在‘半价’时忍不住喊了暂停，“真的要亏本了！” 桑绮忍不住哈哈大笑，毕竟现在已经是书店老板娘了，于是她也大方地‘及时止损’，在按下发送键后，整个人都扑进了他怀里。 于是这天，在‘东主有喜，全场半价’的诱惑下，云间书店客似云来。 霍老板于是做了一笔又一笔并不赚钱的生意，所幸也收获了一声又一声的‘恭喜恭喜’。 今天的最后一笔收入来自于书店常客——纪念日狂魔m小姐。肚子已然微微隆起的她，趁半价买了不少育儿和早教图书，结账时还摸了摸肚皮笑道， “恭喜恭喜，早生贵子。等有了孩子，又会有许许多多美妙的纪念日！”！” 霍文涛认同地点了点头，而桑绮害羞地笑了。 老杨则一边把书装进袋子一边笑呵呵道，“到时候全场三折，指日可待，记得来光顾啊！” ……………… 婚礼前的林林总总 2 桑绮，“哎，领证后我升级成霍太太了，那原本的霍太太（霍老板的亲妈）应该怎么称呼呢？” 小林姑娘，“这倒是，都是‘霍太太’容易混淆。那不如……一个叫‘大霍太太’，一个叫‘小霍’太太？” 霍文涛捂脸，“……为什么听着这么不详呢……” ……………… 婚礼前的林林总总 3 自从在法律意义上正式摆脱单身之后，霍文涛的脸上始终挂着喜不自禁的微笑，临近春节，连处理起店里的奇葩客人都能保持如沐春风。 例如，面对因为小说结局不合心意愤而退书的客人，他问，“这书的结局有这么糟糕吗？” “非常之烂！”客人义愤填膺，“男女主角相亲相爱就快结婚了，为什么不给他们好结局？难道就因为结婚生子会落于俗套，就故意把他们折腾得天各一方？为虐而虐算什么狗屁逻辑，简直看得人恐婚恐育恐惧爱情！” 霍文涛若有所思地点头，“你的见解在理。这样吧，书我为你退款，再发一张优惠券给你。书店的推荐栏有不少值得一看的爱情小说，相信我，请不要因为一本烂小说而对爱情失去信心。” 于是在霍文涛的盛情推荐下，客人退货后又抱了好几本书回去。 又例如，面对翻画册时不慎把巧克力奶打翻在书页上的小孩儿，霍文涛半蹲下身，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别哭了，这本画册要八十块……” 小屁孩儿抽抽噎噎，从书包里翻出一堆杂物，抽出几张纸币拼拼凑凑才二十块。霍文涛却半分也不恼，反而从中拿出几张印有奥特曼的卡片，和蔼可亲道，“没关系的，剩下的就拿这几张纸片来抵消吧。别哭了，你不是故意的，叔叔不怪你。” 待到孩子哭哭啼啼地捧着画册离开后，老杨说，“你知道他为什么哭得更伤心了吗？并不是被你的大度所感动了……因为在他们小屁孩儿的市场价里，那几张奥特曼珍藏版闪光卡可比你这本画册值钱多了……” 再例如，面对常年坐在二楼看书，却从不点单的某位女士，霍文涛甚至主动泡了杯红茶送到她手边。女士惊讶地看着他，霍文涛就笑道， “书店就快放春节假期了。欢迎明年继续光顾，这杯红茶是赠予熟客的，冬日最适合喝红茶。” 一杯喝完，临走前这位女士破天荒地竟办了张书店的年卡。 ………… 于是小林姑娘和老杨闲聊起来。 小林姑娘道，“看起来，最近老板的心情真好。” 老杨道，“这就是新婚燕尔的魔力呗。” 小林姑娘语带期许，“总觉得现在的老板，你对他提任何要求，他都会笑呵呵地答应下来。” 于是他俩互望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涨工资？” 这一老一少此刻倒是默契得很，只是在‘由谁去找老板开口’这一点上，还是难免产生了分歧。 小林姑娘笑道，“你是老板的长辈，是他表舅。由你去开这个口，面子才大呢！” 老杨笑呵呵道，“倚老卖老可不好。再说了，论面子你也不弱。怎么说你也是本店的开朝元老，是文涛招来的第一个员工，比我的工龄还久一点儿呢。” 他俩一唱一和地说着，也不知是谁冒了一句，“要不，让桑绮去说说看？” 于是沉默片刻后，他俩又开始礼貌地互踢皮球了。 老杨，“你去找桑绮吧，你和她关系最好了，婚礼那天你还得去桑绮家帮忙呢。” 小林，“你去找桑绮吧。你现在也是桑绮的长辈了，过几天春节时，她都得和老板一起喊你一声‘杨叔’；婚礼那天他俩还得朝你敬酒呢。” 第166章 于是，此刻正坐在他俩身后的桑绮讪讪一笑地冒头道，“……嗯，你俩聊得这么大声，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好啦好啦，我都听见了……” ……………… 于是十多分钟后，小林和老杨一起翘首以盼地看着桑绮走到霍文涛身边，亲昵地耳语几句。霍文涛先是点头，再是蹙眉，随即扬眉地回眸一望，目光把正在偷看的一老一少给一网打尽了。 霍文涛于是踱步过来，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刚按市场价给你们涨了工资。今年经济环境不好，附近的店铺都倒了不少。” 老杨和小林讪讪笑着。 霍文涛继续，“昨天还来了个年轻人，一进门就找我，说是想来书店应聘。他说自己十项全能，一个顶俩，既有财会证书会算账……” 老杨，“什么？” “又在最大的奶茶连锁店打过工，任何饮料小吃都信手拈来。” 小林，“额……” “关键是，他要的工资也不高，还略低于市场价。”霍文涛道。 老杨立刻摆摆手道，“哎呦工资什么的都无所谓，关键是情谊。这是我表外甥的书店，我能不上心吗？” 小林也忙不迭地点头，“就是就是，我好歹也是书店的开朝元老，是老板招来的第一个员工，情谊无价。” 霍文涛不由闷笑一声，桑绮则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道，“好了好了，别卖关子了，赶紧切入正题吧。” 而正题就是—— 霍文涛清了清嗓子，说，“正如你们所言，情谊无价。所以今年，我给你们俩准备了特别的年终奖。” 他说罢，拿出两个早已准备好的红包，交到他们手中。 桑绮则在一旁夫唱妇随地笑道，“新年快乐，明年还请继续多多关照。” 不得不说，这句‘多多关照’还真有新晋老板娘的风范。 小林和老杨于是端着鼓鼓囊囊的红包，调侃地齐声道，“当然当然，小霍太太！” 桑绮捂脸，“……额……请，请继续叫桑绮就好……” ……………… -------------------- 第76章 七十六 桑绮与霍文涛的婚礼, 伴郎请了老杨的儿子阿杰。要知道这几年老杨和太太能如此潇洒地过二人世界，多亏了阿杰正在别市念大学，直到今年回来实习, 预备毕业了。 伴娘邀请了桑绮的表姐欧阳萱, 原本还想请小林姑娘的, 但小林忙不迭地拒绝了，“做三次以上伴娘会影响自己的姻缘, 而我已经三次了——好吧，这虽然是迷信, 但是……”她扬了扬手腕上的开光粉晶手链, “原谅我就是一个年年去月老庙求姻缘的‘老封建迷信’了。” 不过她虽不愿担伴娘的名号, 却愿意干伴娘的活儿，表示一大早就能去桑绮家帮忙——毕竟那天早上，伴娘堵门, 藏婚鞋, 考验新郎等等环节, 阿萱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于是在书店放假前的最后一天, 阿萱兴致勃勃地登门而来，窝在吧台处与小林姑娘聊个不停。两个女人聊着婚礼当天的堵门大计, 越说就越是兴致勃勃。 阿萱甚至兴奋地拍了拍桌面, “不行不行，这也太无趣了, 婚礼是一生一次的, 得搞得有声有色才行！” “怎么个有声有色法？”小林姑娘问。 “我觉得应该这样……” 说到关键处, 阿萱反而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 害得正蹲守在附近偷听的霍文涛一无所获。 “啊呀, 不行吧, 这也太难了。老板万一过不了关，接不到新娘怎么办啊？”小林摆摆手。 霍文涛不禁蹙眉，面儿上正淡定地翻着账本，实则巴不得耳朵上长出一根天线来！ 阿萱据理力争，“反正不能太简单了！暂定这样，回头有好主意我们再商量。小绮那儿，我也会和她沟通的。” 于是她跳下椅子，一回眸，用一种‘嘿嘿，想娶我表妹没这么容易’的神色对着霍文涛灿烂一笑，“霍老板……啊不对，表妹夫，我先回去啦！” “拜拜。”霍文涛前脚刚微笑着送走阿萱，后脚立刻坐在吧台边，目光深沉地看着小林。 小林姑娘眨巴着眼睛，边擦拭吧台边问，“老板……你是想喝什么吗？” 霍文涛微微挑眉，“所以，你心里很清楚谁是你的老板吧。” “当然当然。” “也应该铭记着去年是谁给你涨了工资，而前几天是谁给你发了丰厚的年终奖吧。” “当然当然。” “那你是不是应该主动告诉我一些信息呢？” “……比如？”小林姑娘装傻地憨憨一笑。 霍文涛却不依不饶——他见过不少婚礼当天因为夸张的接亲游戏而闹得新人没面子，场面尴尬，甚至当场分手的八卦新闻，可不希望这种倒霉事儿发生在自己头上。 对他而言，安安稳稳把桑绮娶回家是人生大事，保险起见，他便打算用老板的派头让小林姑娘提前泄题。 而面对老板的‘泰山压顶’，身为打工人的小林姑娘终究扛不住压力，若有所指地暗示道，“其实无非都是些常见的接亲游戏，比如藏婚鞋……桑绮的房间不大，你很快就能找到的……比如……” “比如？” “比如你可以留心在场谁的背包比较大，还怎么都不肯脱下来。”小林姑娘说罢，双手合十道，“老板，我的诚意够足了吧！” 第167章 霍文涛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还有其他环节吗？” “有，不过最后的环节，阿萱让桑绮自己想。她说，让新娘子自己想一个考验新郎的关卡，那才有意义呢。所以老板，”她说着，笑眯眯地用眼神指了指他身后，“你不如直接问老板娘吧？她站在你身后，笑眯眯地听了很久呢。” ……………… 桑绮乐得合不拢嘴，直到这天关门时，与小林和老杨在一声声‘新年快乐’中道了别，直到霍文涛一盏盏关上灯，又关上电源总闸时，她依旧高高扬着嘴角。 “……虽然，”霍文涛牵着她的手往停车场走去，“在笑容中迎接春节，是一种很有创意的迎新模式，但我还是担心你再这么笑下去，导致面部肌肉僵硬，婚礼那天兴许会口歪眼斜。” “我也不想笑呀，可一想到你找小林姑娘偷题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笑。”她还真笑得腮帮子都酸了——那时的霍文涛实在太可爱了。 某种类似害臊的表情在霍文涛的脸上一闪而过，但他很快绷起嘴角，“……好吧，既然被笑是不可避免的，那我索性就直接问了——我就是很想知道，接亲时最后的关卡，你想出什么题？” “怎么，你怕到时候答不上来？”桑绮挽住他的胳膊，亲昵地靠在他身上。 “……我现在起码确定了，最后的关卡是一道问答题。”风大，他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如果是很刁钻的问答题，我当然有答不上来的可能性。为避免耽误太久，延误吉时，所以你现在把题目透露给我，对我们而言简直是双赢。” 桑绮嗤嗤笑起，“阿萱真是神机妙算啊，她已经发微信‘警告’过我了，说我想好题目后，切勿随随便便告诉你。还说小林姑娘十有八九顶不住压力，会缴械投降，而我这个新娘子可得稳住了！好歹让新郎受点考验才行。” “哦？”霍文涛不满地紧了紧她的肩膀，“所以你到底是她那头的，还是我这头的？” “我当然是站你这头的！”这话，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让霍文涛满意地抿了抿嘴角。但随即，她又说，“但我也得听阿萱的，毕竟……” 毕竟身为新娘子，连接亲时的关卡都全盘托出，会不会显得有那么点儿……恨嫁？搞得她有多想嫁给霍文涛似的……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但也太没面子了吧！ 当然，以上内心独白她才不会如实相告，此刻只得撒娇地糊弄过去，“啊呀呀，别担心，我一定会出很简单的题目，一定不会耽误吉时！” “真的？” “真的！”桑绮信誓旦旦，“阿萱虽然给了我很多建议，但其实我还没想好呢。不过我保证，一定不会耽误吉时！” 一听到‘阿萱给了她很多建议’，联想到今天阿萱那摩拳擦掌的模样，霍文涛的心里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待他俩坐上车，桑绮正系安全带，霍文涛冷不丁地问，“接亲时的最后一关，该不会是问我——关于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诸如此类的问题吧？” “哎？”桑绮吓了一跳，“你是怎么知道的？小林和阿萱都有这么建议过我。” 霍文涛于是无语地捂住脸，“……我猜的……以你们女人的思维，揣测你们可能会喜欢的问题……”没想到还真是一击即中，“然后，你真打算这么问吗？” “我还没想好呢。”桑绮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看着他，“怎么，这道题很难吗？” 霍文涛迟疑片刻，终究叹气着点了点头，“……很难……因为，我不知道。” “喂喂，既然你这么能揣测女人的心理，难道不知道这种题的标准答案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吗？” 霍文涛于是瞥了她一眼，“你真希望我这么说？” “……嗯……还是算了吧！”桑绮哈哈大笑，“毕竟在婚礼当天撒谎可不是一件好事儿——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毕竟关于这道题，他俩是同样地答不上来——究竟是何时喜欢上对方的？在漫漫的家长里短中，谁也不知道爱情的种子到底是在哪天发芽的啊。 ……………… “我看过你们的婚礼流程了，文涛哥，我能实话实说吗，太平淡了！”说话人是老杨的儿子阿杰，也是本次婚礼的唯一指定伴郎。 阿杰大学还没毕业，逢年过节见了他，霍文涛素来只当他是个毛头小子。而今仗着伴郎的身份，毛小子也敢对‘文涛哥’指手画脚了。 春节家宴时，阿杰就摆着一副大人派头拍着霍文涛的肩膀，大赞表嫂温婉大方，文涛哥真有福气。而今天是婚礼前的最后一天，霍文涛夫妇特意请他吃了顿晚餐，提前犒劳他之余，也顺便核对下明日婚礼的流程。 于是阿杰又侃侃而谈道，“太平淡了，没有爆点啊。” 霍文涛苦笑，“……我们是结婚，又不是演警匪片，为什么要有爆点？” “结婚也可以高潮迭起啊！”阿杰振振有词道，“比如我之前参加学长的婚礼，他和新娘是歌舞剧爱好者，就把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改变成舞台剧。表白的场景，求婚的场景，甚至前女友来撬墙角，学长厉声拒绝的剧情都演出来了，可谓精彩不绝，环环相扣，看得我连大龙虾上桌都忘了举筷子！” 桑绮听得哑然失笑，霍文涛则一脸平静，“……不用。我压根儿没邀请前女友。” 第168章 “那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演绎一下你们相识相爱的过程吧。”阿杰说得忘乎所以了，“文涛哥那么闷骚的一个人，表嫂你能搞定他，你们的恋爱过程肯定有爆点！只是你们不擅长发现罢了！” 闷……闷骚…… 桑绮又要笑得腮帮子发酸了，不行不行，再笑下去明天真要口歪眼斜了。于是她努力控制表情，迎着阿杰期待的表情说道，“……我们的恋爱过程……其实真的挺平淡的。那时我一直窝在书店里写作，久而久之就……” 她说着，推了推‘闷骚男’的手臂。‘闷骚男’则轻轻咳嗽一声，“况且我们都不是爱张扬的人，眼下这种简单的流程就行。” 阿杰还不死心，“也就是日久生情对吧，但也可以有爆点啊！例如家庭的阻力？内心的摇摆？外界的诱惑？前女友就没搞什么幺蛾子吗？还有……” “等等等等……”霍文涛忙不迭地喊停，“阿杰，明天就是婚礼了，流程不能改了。所以你不用再天马行空了，直接记住纸上的内容就好。” 说罢，他指了指桌上印有流程的a4纸，郑重道，“照做就行。完事儿给你买最新款球鞋。” 阿杰一听，顿时把‘爆点’丢到九霄云外，甚至敬了个礼道，“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 阿杰吃得酒足饭饱，乐呵呵地告辞了。桑绮只吃了三分饱，一看就是为明天穿婚纱留有余地。 两人肩并肩地往停车场走去，霍文涛的脑海里一遍遍盘算着明天的流程和细节，连鬼马的阿杰都用球鞋搞定了，眼下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就是—— 于是坐上车时，趁着桑绮系安全带，他忍不住又问她，“……所以，关于明天接亲时的最后一关，你想好了吗？” 桑绮抬眼，以一种‘我早就知道你会问’的笑容看着他，“想好了。但是不能告诉你。” 霍文涛撇撇嘴，“一点儿提示也没有吗？” “你可以猜猜看。”桑绮道，“首先排除那道题——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那的确很难。” “……很好。”霍文涛松口气，边发动车子边开动脑筋，“那……是不是让我罗列你的优点之类的？” “哦？”桑绮抿嘴一笑，“如果是的话，你会怎么回答？” “嗯，需要实话实说吗？”霍文涛挑眉，“粗心大意，迷迷糊糊，不是碎了窗玻璃就是砸了杯子，害我笔记本进水还摔坏过自己的手机，又或是遇到困难时连男朋友的手机号码都背不出来……” “喂喂，你这说的是优点吗？”桑绮抗议。 霍文涛无声地笑了——在他眼里，这些可可爱爱的地方当然算优点啦。 但桑绮显然没有理解，只见她双手环臂，噘嘴道，“翻我陈年旧账？哼，霍文涛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记得。”他怎么会忘记，那是他们缘分的开始。 “真的记得？”她斜睨他。 “……当然。” “我不信。你具体说说看。” 他于是哭笑不得，“那年七夕节，你代替阿萱来婉拒相亲，你推门走进书店，对我说——你好，我是来找……霍文涛先生的。而那时，我正穿着小林的围裙在收拾杯碟，我让你先坐下，还问你——喝什么？这里的气泡水很不错。” 桑绮愣了下，“你还真记得清清楚楚啊。” 霍文涛扬眉，“看样子，你也都记得。” 没错，她也统统记得。 于是桑绮呲牙，“那时我对你的印象可不怎么样，觉得自己简直是替表姐来上刀山下火海的。之后和你熟了些，仍然觉得你小气巴拉，两面三刀，说话夹枪带棒的……” “喂喂，现在轮到你翻我旧账了吗？”霍文涛苦笑。 车子缓缓停下，停在桑绮家附近。桑绮解开安全带，忽而说，“可即使如此，我依旧爱上了你。虽然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我很肯定——霍文涛，我爱你。” 霍文涛一愣，桑绮的表白突如其来，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喂喂，”桑绮不满地扯了扯他的领口，羞赧道，“一般女生这么说的情况下，你应该怎么回复？你不是很会揣测女人的心理吗，怎么现在一副哑巴模样？” 霍文涛于是深深地笑了，以一种真诚到会让所有女人动心的语气说道，“桑绮，我也爱你。” “好极了！”桑绮凑过身，捧住他的脸轻轻烙下一吻，目光如水地凝视他，“霍文涛，记住你说过的话。”又俏皮地用手捏住他的嘴唇，连珠炮似地说，“我要走了，明天见。我要享受最后一个婚前的夜晚了，今晚不许再和我说话了，一句也不行！等会儿连拜拜都不许和我说！明天直到把我成功接走前也不许和我说话，一句也不行！因为阿萱交代了，不许我给你泄题，记住了吗记住了吗？点头就行，不许说话！” 霍文涛不明所以——她那古灵精怪的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了？但还是照做地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桑绮于是心满意足地开门，走了。她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霍文涛静静地坐在车里，凝望她离开的方向，才不过分开几分钟就已然开始想念她。 拿起手机，还未来得及给她发一句‘晚安’，她的微信倒是先一步过来，“直到明天把我接走之前，一句话也不许对我说哟！” 第169章 霍文涛于是无奈地笑了笑，收起手机，心里已然期待着明天的太阳快快升起吧。 ………… 于是第二天上午，在桑绮家接亲时，身着纯白婚纱的桑绮恬静地坐在床沿，而她的婚鞋早已被伴娘藏了起来。霍文涛环顾四周，背包最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跟妆的化妆师。 于是他用红包换来了对方的背包。从一堆掩人耳目的化妆品下，成功找到了缀满水晶的高跟鞋。 他俯身替桑绮穿上，随后迎来了最后一关。 题目是阿萱代为朗读的，“新娘对新郎还有最后一道考验，这是一道问答题，题目的答案新娘一早就写好交在我手里了。新郎的回答需要与标准答案一致，才算成功哟！” 阿杰闻言，还在那儿讨价还价，“那差一点儿就不行吗？四舍五入也算过吧！” 霍文涛不由紧张，却见桑绮笑得无比温柔，仿佛用眼神对他说——放心吧，不会误了吉时的。 于是阿萱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请问新郎——从你们相识至今，新娘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而你对新娘说的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 霍文涛闻言，纷乱的内心仿佛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他再次看向他温柔美丽的小新娘，看着她掩在面纱下花好月圆的脸庞，答道， “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我是来找……霍文涛先生的。 而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桑绮，我也爱你。” 于是周围所有‘吃到狗粮’的围观群众，纷纷起哄地鼓起掌来。阿萱认命地拿出分毫不差的标准答案，幽幽瞪了桑绮一眼，仿佛在说——你敢说你没泄题？ 好吧。 从‘你好’到‘我也爱你’。 这大概就是茫茫人海中，最寻常也是最美好的，爱情故事吧。 …………………… -------------------- 改草稿的时候自己都被感动到了，这一章真的很有结尾感了，但是我不！我还要继续写，太喜欢他们俩了，要幸福啊。 第77章 七十七 婚礼二三事 1 在‘撒狗粮’的接亲仪式之后, 这天下午，桑绮和霍文涛在宴会厅进行了一次婚礼彩排。宴会厅已然被布置成玫瑰花的海洋，花路的两旁也满是别致的花蔓和气球。 桑绮身披白纱, 手握捧花地从花路的另一头款款而来, 霍文涛前行几步去迎接她, 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地板不平整，他踉跄一下, 差点儿摔跤。 桑绮连忙扶住他。司仪就赶紧喊来酒店职员把地板修一下，还说, “幸好彩排了, 要是晚上仪式时摔倒就糟了。” 伴郎阿杰却笑哈哈的, “仪式时真摔了也没无妨，文涛哥可以顺势变为单膝下跪，当场重现求婚时的场景。” 桑绮就笑了, “……他求婚时才没有单膝跪地呢。” “哎？”阿杰诧异, “那文涛哥求婚时是怎么样的？” “就在我家门口, 忽然掏出钻戒就给我戴上了。” 阿杰诧异地扬眉, 喃喃自语，“啊……原来追女孩儿这么简单啊。” 哦, 追女孩儿当然没这么简单啦, 阿杰才不知道，文涛哥花在桑绮身上的心思有多少呢。 当然, 霍文涛也无意宣传, 只默默领着身着婚纱, 行动不便的桑绮在一旁休息。却见桑绮正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他下意识地想揉揉她的头顶心, 但她今天盘了很优雅的发髻, 戴着头纱和小巧的皇冠发饰；他又想戳戳她的脸颊，但面若桃花的妆容也让他无从下手。 哦，此刻的桑绮宛如一只圣洁美好的瓷娃娃，霍文涛最后只得捏了捏她的小手，说道，“你在想什么？该不会真想看我单膝下跪吧？” “才不是呢，我没那么傻，按等价交换的规则，我若是让你在婚礼上单膝下跪，婚后你才不会放过我。”桑绮摆摆手，又小声道，“我是觉得，阿杰刚才的主意很有趣——婚礼上摔倒了，顺势改为单膝跪地重现求婚一幕。我正把这个有趣的点子记在脑袋里，下次写剧本时兴许能用上。” 这是桑绮从业之后，从总编张清那儿学来的习惯，日常把有趣的灵感记录下来，算是一种素材积累。 比如前阵子，霍文涛和桑绮最后一次去宾馆过夜，因为那天是会员卡过期前的最后一夜。他们开了房，窝在沙发上肩靠肩地选了部偶像剧看。霍文涛对这种电视剧意兴阑珊，而桑绮则抱着学习的目的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用手机备忘录记录些什么。 霍文涛瞥见了，“你在记什么？” “记下我觉得有意思的片段。张清说了，可以想象如果自己是这套剧的编剧，会怎么往下写呢？”她边说，边伸手把手机挡了挡，仿佛不太好意思被他看见似的，“这也是一种日常学习吧。” 霍文涛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其实他早就看见她在记录什么了： 男主角进浴室洗澡，却发现没拿内衣裤，于是扬声喊女主角送进来。 霍文涛着实好奇，若让桑绮往下编写，她会写什么呢？再往下，就怕不是偶像剧，而是限制级小电影了吧。 但他终究没有追问，因为投屏上的偶像剧告一段落，而桑绮为了岔开话题，一把丢开手机，撒娇似地挽住了他…… 好吧，特意来了宾馆，可不能把时间都用在讨论无聊的偶像剧上。 第170章 春宵苦短，一刻千金，不容浪费。 ……………… 婚礼二三事 2 幸而彩排过后，当晚的婚礼仪式十分顺利。 新人登场之后，有一个环节是播放两人的童年照片。于是屏幕上便是圆圆脸蛋的小桑绮和一脸拽样的小霍文涛交叠出现，他俩在照片中一点点长大，从孩童变成大人，直到两人相遇，画面定格在他们的婚纱照上。 婚庆公司还别出心裁，婚纱照停留几秒后，又出现一张电脑合成的照片——是用两人的脸模拟出的，未来孩子的模样。 桑绮看得津津有味，“真有意思啊。” 霍文涛也含笑看着，“我已经让婚庆公司把这张合成照片留给我了，以后看看，霍思绮是不是真的长这样……” 话音刚落，连他自己都一愣，因为‘霍思绮’三个字是他脱口而出的。 桑绮一时没明白这名字的意思，问他，“嗯？霍思绮是谁？” 昏暗的灯光隐藏了新郎微红的脸颊，他‘额’了一声，随即转移话题道，“下个环节就要到了。” “你还没说呢，霍思绮是谁呀？” “嘘别说话，灯要亮了，下个环节要交换戒指，还记得流程吗？下午彩排时，你粗心得甚至把戒指滚落在地了，还是小林帮你从墙缝里扣出来的。” “哎呀我这次一定拿稳了”桑绮的思路完全被他带跑了，紧张兮兮道，“你还说我呢，下午是谁差点儿单膝跪我面前的？怎么办，被你说的，我真开始紧张了……” 至于‘霍思绮’是谁，迟钝的新娘直到交换戒指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呢。 （‘霍思绮’源于第六十三章，老杨的杰作。） ……………… 婚礼二三事 3 婚礼仪式结束之后，桑绮换了套红色礼服和霍文涛一起，挨桌敬酒。一众亲朋好友也没有特意为难新人的，只是在桑绮的亲戚桌上，她的婶婶哭笑不得道， “小绮啊小绮，你让婶婶说你什么好呢。当初我说要介绍霍家的好男人给你认识，你是左推右推不肯见。搞了半天，你最后还是嫁给他了啊。婶婶我可真是看不懂了，怎么，你俩是不给中间商赚差价吗？” 天呢，她都快忘了！当时婶婶的确要介绍男朋友给她，她却因为心里住了人而再三婉拒了。（详情见本文第四十五章）她哪儿知道那男人就是霍文涛啊。 眼下她只得陪着笑脸，主动抿一口红酒道，“婶婶，当时我真不知道你要介绍给我的就是他。” “我不管，”婶婶双手叉腰，胸膛一挺，“我这个中间商就得吃到十八个媒人蹄髈。” “有的有的，明天就买了送到你家。”桑绮立刻道。 婶婶这才眉开眼笑，倒也不是为了蹄髈，她呀是真心热爱做媒事业，见桑绮与霍文涛一对璧人，心下更是慈爱又欢喜。又顺势对一旁的伴娘阿萱道， “行了，小绮这姻缘算我一份功劳吧。阿萱你放心，今年一定搞定你！” 七大姑八大姨一听，纷纷热情响应，吓得阿萱的手一哆嗦，酒杯都快握不住了。 霍文涛不禁窃笑一声，却听婶婶又说，“新郎官先别笑，我的老姐妹还在下一桌等着你。” 霍文涛闻言，回眸望去，见方姨正在下一桌朝自己招手——好吧，谁让自己当初利用方姨的热心肠去套桑绮的真心话呢？看来，方姨的十八个媒人蹄髈也逃不掉咯！ …………………… 婚礼二三事 4 婚礼结束了，霍文涛和桑绮终于回到家，喧闹之后的宁静让两人一时都有些不适应。 这里是霍文涛的家，但父母搬去另一套房子了，于是这儿便成了他与桑绮的小家。直到此刻，夫妻俩并肩坐在床沿，坐在只有二人的温馨小屋里，他们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是结婚，什么是婚姻。 从此之后，他与她便是一个小小的家了。 霍文涛去浴室洗澡了，桑绮在盥洗室细心地卸妆，清水下是一张红扑扑的，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新婚妻子的脸庞。 她忽而听见从浴室传来霍文涛的声音，“桑绮，桑绮，我忘了拿换洗内衣裤了。你帮我拿一下，就在衣柜的第一格抽屉里。” “哦，就来！”她甚至来不及把脸擦干，忙不迭地就去了。 换洗内衣裤很快就找到了，她抱着跑到浴室门口，轻轻半开了门。淋浴氤氲的热气从门缝里弥漫开来，她伸手把内衣裤递进去，却不料从热汽中伸出一条湿漉漉的手臂。桑绮只觉得一个重心不稳，就被霍文涛拉进了浴室了，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赤 ~裸的胸膛前。 哦，她还没摘隐形眼镜呢，所以连他胸口的水珠都看得一清二楚，目光上移，见他脸上正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啊呀，你干嘛……”桑绮嘟囔着，想站稳，却不能，因为霍文涛正把她紧紧搂进怀里。 他似笑非笑，“那天你在手机上记录的剧情，我看见了。你写——男主角进浴室洗澡，却发现没拿内衣裤，于是就喊女主角送进来……” “你……你看见了？”蒸腾的热气掩盖了桑绮脸上的红润。 “看见了。”霍文涛点了点头，“虽然，的确是很幼稚的剧情，但我也着实好奇——老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往下编写呢？” “我……” 第171章 于是那套内衣裤掉在了地上，被打湿了，却好似无人在意…… 因为，新婚之夜，春宵苦短。 ……………… -------------------- 第78章 七十八 婚礼之后的半个月。 这阵子影视公司的新项目还没启动, 桑绮便和张清她们轮流回公司打卡，剩余时间几乎都窝在云间书店。近来《老板，请你把心还给我》在网络平台播出了, 出乎意料的是, 这部草台班子, 三流演员的烂俗偶像剧居然小小地火了一把，火到女主角潘晓娇都说, “哇塞，我还是第一次尝试出门需要戴墨镜的快乐！” 而作为本剧的第二大取景地（第一是郊区欧洲风情小吃街）, 云间书店也意外成为近期的粉丝打卡地, 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客人上门, 才不是为了买书，而是举着手机在店里寻觅，只为找到和剧中男女一样的场景走位。 “这里这里, 就是男女主角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这个书架是不是他们激情拥吻的地方？” “没错, 那段剧情绝了, 女主角把书都扫地上了, 看得我都好激动！” “还有一段剧情让我印象深刻——男女主角一边吵架一边进门，忽然看见店里站着一对正在亲热的男女, 吓得躲去了二楼——那对亲热男女只有一个镜头, 但男人依稀挺帅的，我还以为是某男网红来客串了呢。” 这堆叽叽喳喳的话语飘入不远处霍文涛的耳朵里, 他的嘴角不禁扬起——因为那个客串的男人正是他。（详见本文第七十章） 桑绮正靠在他身边翻书, 哭笑不得地小声道, “原本是想请某男网红来客串的, 也放出风了, 但他褪去滤镜后的真实模样实在不敢恭维, 上镜后更糟糕，劳务费也不便宜，所以合作就告吹了。” “所以，”霍文涛不禁更得意，“你的意思是，你老公的模样是禁得起镜头考验的？” “你……”桑绮一噎，也只好实事求是，“还行吧。” “只是还行？” “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 “好啦好啦，我承认你有几分姿色，”桑绮皱皱鼻子，“不然呢？你真以为我是喜欢你的这张臭嘴？” 霍文涛闻言，不禁哈哈笑起，若非客人太多，他真想把老婆搂进怀里亲昵一番。 桑绮却虎着脸，“瞧你这副得意洋洋的劲儿，怎么，接下来是不是该炫耀前女友曾经对你念念不忘，也是因为你斯文败类的好皮囊？” ‘前女友’三个字可是地雷禁区，霍文涛深知不可轻易踏入，立刻道，“喂喂，好端端地别提她啊。我知道你最近在构思与前任有关的新项目，满脑子都是‘前任归来’的剧情。但现实生活中，‘前任’两个字已经在我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了，她才不会……” 他话音未落。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有‘乌鸦嘴’的黑历史。 于是此刻，一阵悠扬的风铃声打断了他的发言，‘前任’何美慧女士拢在驼色大衣里，踩着黑色细高跟的鞋子，款款地推门进来。长波浪下是一对乌黑水灵的眼睛，她第一眼就捕捉到了霍文涛，眼神一动，但很快她也看见了桑绮。 桑绮目无表情，霍文涛则好似受到了惊吓，他甚至如电影般地举起双手对老婆说，“无我无关。” “啊……对……”何美慧咧嘴笑了笑，目光移向桑绮，“桑小姐，我其实是来找你的。” “……找，我？”这下，倒是桑绮看不明白了。 ……………… 出于‘不知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的想法，桑绮领何美慧坐到了二楼的落地窗边，还把霍文涛打发走了。 小林姑娘端上两杯红茶，何美慧用的是客人茶杯，而桑绮的则是一看就与众不同，花纹细腻的粉色骨瓷杯子。 何美慧出神地看着两只杯子，良久才徐徐扬起一张妆容精致却略显憔悴的脸庞，“桑小姐，真的很冒昧，我的确是来找你的。” “嗯。”桑绮点头。 “……说来可笑，有些事情，我纵然想倾诉，却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我虽然也有不少朋友，但她们大多以为我婚姻幸福。甚至……我都不敢让她们知道我其实也有不幸福的一面……”她低垂眼帘，想起那些因为她嫁了个有钱老公而对她加倍亲切的‘朋友’，她才不愿对她们自揭短处，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那，为什么是我？”桑绮狐疑，“我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我能回忆起来的，最后一次与你的交谈，是……” “是你向我炫耀，你的婚姻是出于爱情，而我的不是。”（详见本文第62章） “额，我当时并没有在炫耀……”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所以我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你为什么特意来找我？” “……是因为你说对了。” “嗯？” “你的婚姻是出于爱情，而我的不是……”她深吸一口气，“现在的我也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 何美慧娓娓道来，“起初也是很幸福的，海边的求婚，盛大的婚礼，欧洲的悠长度假，推窗就能和埃菲尔铁塔说早安的房间，还有买得都堆不下的衣服和包包，让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幸福的。” “听着的确幸福，令人羡慕。” 第172章 “但，原来这些幸福都是有代价的。前阵子他对我说，该备孕了。他年纪不小了，想要两个孩子，最好一男一女……” 于是何美慧如梦初醒，从一场盛大华丽的公主梦中陡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清醒过来。丈夫甚至设定了时刻表，从调理身体的方案到怀孕的最佳时机，一胎与二胎的最佳间隔等等，详细得宛如一份矜矜业业的工作计划。 何美慧看着冷冰冰的表格，嘴角如同灌了铅。她只能勉强笑笑，“亲爱的，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婚前你就说过，可……我不知道你这么迫切。” “我不是迫切，是基于现实。”丈夫一如既往地文质彬彬，那绅士的模样和他平时为她刷卡买单时一模一样，“我年纪不小，你也不年轻了。当然，你不必紧张，若一时怀不上的话，我们可以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忙。” “……你是说？” “我已经咨询过几家辅助生殖的私立医院，届时我们可以去那里做试管婴儿，可以确认性别，还可以把握时间，我认为比自然受孕要更有把握。届时出生也可以选剖腹产，选定良辰吉日，对孩子和我们家族都会很有利。”他说得如此温柔，温柔得好似在问妻子今晚想去哪里吃大餐。 于是，何美慧连最后那抹强颜欢笑都维持不住了。 桑绮听得入迷了，追问，“所以，你已经在备孕了？” “不……”何美慧眼神茫然，“我一时无法接受，就开始逃避现实。他对生育的要求很高，所以我就谎称刚打了美容针，刚吃了美白丸，刚涂了有特殊成分的护肤品，一日一日地拖着。直到昨天，终于拖不下去了。 晚上关了灯，在一片黑暗和寂静中，他躺在我身边，突然用一种冰锥般的声音问我——‘何美慧，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啊……”桑绮不禁捂住了嘴，那画面怎么有种恐怖片的既视感。 “当时，我吓得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我忽然觉得身边的男人很陌生……他……他还是那个在海边向我求婚，给我盛大婚礼，让我随便刷卡的男人吗……所以，他对我的一切好，都是有目的的？他……他不是因为爱我，而只把我当成一个生育的机器？”何美慧越说越激动，眼眸眨啊眨，隐隐湿润，“桑小姐，你说呢？” 何美慧的眼眸在泪光下晶莹剔透，是一种很能打动人的魅惑。桑绮甚至觉得，怪不得她的丈夫要在熄灯后对她说狠话——美人落泪，谁抵得住啊。 的确，纵然她的丈夫有过分之处，但桑绮依旧觉得…… “我觉得，他是爱你的。”桑绮喝一口红茶，“毕竟听你的描述，若他只需要绵延子嗣，犯不着对你花这么多心思。” 何美慧看着她，不说话。 桑绮继续道，“他花在你身上的钱和精力，足够他去找十个‘生育机器’，给他生足球队了。我并不是认同他对你的催生，只是我觉得，他无疑是爱你的，只是他的人生规划里必须有孩子而已。而他对你花这么多心思，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喜欢的女人来实现人生规划罢了。 这么想来，有点儿贪心对不对？但凡他只需要一个生育机器的话，可能会省心得多。毕竟……” 桑绮笑了笑：毕竟你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当然这句话，桑绮没说出口。 何美慧擦了擦眼角，眼帘下垂，看不清神色。 桑绮索性也无所顾忌了，反正如她之前所言——她俩连朋友都算不上。 她说，“恕我直言，其实你也很贪心。听你的叙述，你丈夫在婚前应该就向你表明过对孩子的渴望吧，而你明明不想生，却贪图他带给你的奢侈生活。” 何美慧微微蹙眉，脸色一白。 桑绮叹了口气，“说到底，不想付出只想获得的你也很贪心，不是吗？” 何美慧的嘴角僵硬地扯了扯，随即翘起二郎腿，露出一双丝袜美腿，“所以来找你真是找对人了，桑小姐，你果然是个做编剧的。那么，能给我提点建议吗？我刚才也说了，我很迷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桑绮于是耸耸肩，“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 “请。” “请问，你是不愿意生孩子，还是不愿意为他生孩子。” “……有区别吗？” “当然有。”桑绮顿了顿，“如果是前者，那你下次就应该目标明确找一个无需生育的有钱人；如果是后者，那你下次就应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有钱人。” “这两者都很难啊。”何美慧嗤笑一声，“怎么，横竖你都觉得我应该离开他，对吗？” “因为怀孕生育是一件漫长的事情，而孩子诞生后的教育和陪伴更是一辈子的事情，不存在‘忍一忍就好’，更不存在‘看在那些珠宝和奢侈品的份上’。”说到这儿，桑绮的眼神分外认真，“何女士，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慎重。另外，我还想纠正一点……” “什么？” “我已经是霍太太，而非桑小姐了。”桑绮笑了笑，端出老板娘的姿态说，“今天的红茶，我请。” …………………… 这天，霍文涛在附近晃悠了好半天才回到书店，何美慧已经离开了。 “你们聊了什么？”霍文涛问。 桑绮的眼睛专注在笔记本屏幕上，总编刚发来了消息，“嗯……简而言之，她丈夫想要孩子，而她压根儿不想生，于是婚姻触礁。” 第173章 “为什么不想生孩子？”霍文涛问。 “兴许是怕身材走形？或是怕自己不能胜任母亲的责任？又或是……” “她并不爱她的丈夫。” “或许吧。”桑绮叹了口气，又岔开话题道，“哦对了，何女士走后，方力坤来过，想和你聊聊下个月街道办的活动。见你不在，说改日再来。” “那我明天去一次街道办吧。”霍文涛道，“顺便把海报送过去。” 去年书店借给剧组拍戏，街道办审批得很快，也帮忙进行了清场管理。方力坤惯例地邀功在自己头上，戏火了之后，更是提了好几次，说想要剧中女主角的签名海报。 “主要是我老婆喜欢潘晓娇，”当时方力坤如是说，“前阵子她结交了一个新朋友，还一起追星。不过她的新朋友是女的，一起追的几个明星也是女的，就由她去吧。” ………… 这天晚上，在旖旎的月色之下，紧紧闭拢的窗帘随着夜风轻轻被掀起一处裙角。于是从那处缝隙里，隐隐约约传来阵阵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忽轻忽重，时急时缓，最后把一切曼妙的遐想都融化在一声彼此重叠的长叹之中…… 霍文涛有点儿累了，他小心翼翼地翻身而下，背脊刚靠上被褥就徐徐磕上了眼皮。桑绮光着两条浑圆的胳膊，软绵绵地趴在他身上，也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两人在一种惬意之中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霍文涛是真的要睡了，而桑绮的脑海里却乱糟糟地掠过白天发生的一幕又一幕。先是总编提出的新要求，再是明天视频会议的时间，然后是…… 不可避免的，白天与何美慧的交谈，此刻如走马灯似地在她眼前浮现。 桑绮更睡不着了，不得不说，她为自己的发言而隐隐后悔。她素来不是个好为人师的人，她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和想法，并不会用自己的想法去断言别人要走的路。 换而言之，若非何女士是个总爱缠上门的‘前任’，她兴许不会发表那一通‘高高在上’的言论。而此刻的她不禁担心，生怕自己说的话真会影响何美慧的抉择。说到底，桑绮并不想对她的抉择担责任，她喃喃自语道， “早知道，还是说一些类似于‘听从你的本心吧，聆听你自己的心声吧’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比较好。” 于是她想要弥补，思忖片刻，摇了摇霍文涛的肩膀，冷不丁道，“老公，老公，你有保存何美慧的手机号码吗？” 这一句话，把已经做梦到南柯的霍文涛顿时拉回了现实。他迷茫地睁开眼，神志尚还混沌，但警惕性还挺高，“……当然没有！你问这个干吗？” “随便问问。”桑绮看着‘小心翼翼’的他，甚为有趣地凑上去吻了吻他的脸颊。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随便问问’，”霍文涛道，“你这是在考验我，还是桑大编剧又在构思什么狗血的言情桥段了？” 桑绮好气又好笑，“这还真是个有趣的桥段，你睡吧，桑大编剧要赶紧去记录下来啦！” 说罢，她哄孩子似地拍拍他的额头，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她想起来了，何女士隔三差五会在‘家长里短’留言，从后台找到她的注册信息，里面就有手机号码。 霍文涛又睡去了，桑绮拧开一盏小灯，斟字酌句地发去一条短信， “何女士，我是桑绮。白天和你说的话，只是我的个人意见，兴许是一份不怎么成熟的意见，请别放在心上。” 她想了想，又追加一句，“还是听从你的本心吧！” …………………… 第二天上午，霍文涛去街道办事处了，桑绮睡了个懒觉后去了云间书店。她与小林姑娘兴致勃勃地闲聊，偶尔也会瞥一眼手机—— 昨天半夜发去的‘免责申明’，何女士一直没有回她。 桑绮也并不在意，反倒是下午忽然收到对方回复时还小小惊讶了一下。 何美慧，“桑小姐，谢谢你。我会听从自己的本心。今天上午手机摔黑屏了，刚在修理店处理好，所以没及时回你。” 没想到她还挺有礼貌的，虽然那句固执的‘桑小姐’依旧让人膈应。 桑绮笑了笑，听见楼下传来推门而入的风铃声。她还以为是霍文涛回来了，却见是一个熟人左顾右盼地走了进来。 竟是附近手机维修店的小杜。 小杜从未光顾过书店，初来乍到地喃喃一句‘这书店里面还挺大的啊’，随即在锁定了桑绮后，朝着她径直而来。 “你找我？”桑绮一愣。 “对啊，”小杜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书店老板的老婆了吧。” “对。”桑绮讪讪一笑：想到自己与霍文涛去小杜店里修过电脑与手机，那时两人之间还是丝丝缕缕的暧昧关系。 “那找你也行。”小杜道，“霍老板中午带了个客人来修手机，是摔黑屏的问题。” “什么？”桑绮一愣。 “是霍老板付的维修费。但我拆开后发现问题有点儿多，更换了一些零件，没算在费用里。霍老板走了，女客人也不认，可这钱我不能亏呗。”小杜从口袋里掏出维修底单，“差价不多，就八十块。” 他见桑绮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忙不迭道，“额……要不，我给你们打个九折？八折也行……要不，七点五折？不能再低了。都是老熟人，可不能让我亏本吧……” 第174章 ……………… -------------------- 第79章 七十九 桑绮补齐了差价, 随即在落地窗边发了片刻的呆。 霍文涛始终没有回书店，虽然他提过，去完街道办可能还要去趟出版公司, 但此刻的桑绮依旧控制不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她握住手机想给他打电话, 但笔记本屏幕上, 总编热热闹闹地进入视频会议室了。 “不好意思，迟了几分钟。”张清笑容满面, “大家最近过得如何？哎，桑绮果然是在书店里啊, 真不愧是老板娘。” 众人哈哈笑起, 隔着屏幕, 多少掩盖了桑绮笑容中的僵硬。她强打精神，姑且放下疑虑，先专心工作再说。然而今天的议题真是扎心又应景, 只听张清道, “新项目的名称暂定《前任归来》, 剧本的重点就是一定要有爆点！我想过了, 就从‘女主角新婚燕尔，却遭遇丈夫的前任归来, 丈夫表面上与前任划清界限, 却机缘巧合让女主角发现他俩藕断丝连’开始，如何？” 桑绮已然嘴角抽搐说不出话来了, 王瑶和刘雪纷纷赞同。 王瑶道, “这作为开篇的确很有看点, 也很生活化——这种男人, 现实中不少见吧。” 桑绮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刘雪道, “肯定不少, 堪称女性公敌，只要给他个天打雷劈的结局，兴许这又是一部爆剧！” 桑绮下意识地扶了扶额头。 张清说，“看来大家的势头很足啊。先不讨论怎么个天打雷劈法，关于女主角撞破丈夫与前任私会的剧情，算是小高~ 潮了，大家觉得该怎么写？” 王瑶说，“我翻看过不少类似的经验贴，捉奸这事儿五花八门，有意外撞破的，有通过手机定位发现线索的，有派人跟踪的。” 刘雪就说，“还有外面的女人不甘心，故意露出蛛丝马迹的。” 桑绮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张清道，“男人这边也会有变化，比如忽然爱打扮，讲究衣着了；或者花销变大，出差加班变多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忽然变得……” “手机不离身！”几个女人几乎异口同声，随即纷纷笑起来——除了桑绮。 张清说，“不是有句话叫做，没有人能从枕边人的手机里走出来吗。手机不论是定位还是相册，还是微信，甚至支付记录，都有迹可循。所以姑娘们，如果你们的男人有魂不守舍的情况，不妨第一时间让他把手机交出来，到时候看他的脸色就能判断一二了……桑绮，桑绮？你在发呆？” “……在听在听。”她连忙凝起涣散的神志。 “差不多分派下任务，会议就结束吧……”张清做起总结，忽而又招呼道，“哟，霍老板，好久不见！” 桑绮一惊，她居然出神到连霍文涛何时回来，竟还站在了自己身后都没有察觉。 霍文涛朝屏幕里的众人挥挥手，随即不打扰地坐去吧台。直到会议结束，桑绮合上笔记本电脑，随即‘蹬蹬蹬’地走到霍文涛面前，脑海里思绪万千。 “怎么了？”霍文涛被老婆气势汹汹的脚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起身。 桑绮顺势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转了个圈儿——好吧，霍文涛臭美，穿衣打扮素来讲究，还真看不出什么变化。倒是今天，外套的肩头被蹭上一层墙灰，也不知他是去哪儿瞎晃悠了。 她拍拍他的肩头，又换一招，“……你把手机给我，就现在。” 霍文涛闻言，不经意地皱了皱眉，“……你又要干嘛？” 桑绮顿时急得瞪眼，“怎么，你不肯吗？你怕什么呀？你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隐藏在手机里，怕被我发现？”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霍文涛苦笑，但也习惯了：每次桑绮开完会议总会有一阵儿‘神神叨叨’的，他俩谈恋爱时，她还曾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她怀孕了呢，搞半天就是为了折腾剧情呗。 但面对桑绮的横眉冷对，他还是叹气地掏出手机，认命地放在她手心里，“……拿去吧，随便转发。” 额，原来他以为桑绮是这个目的啊！ 之前，桑绮的确拿他的手机去转发过自家偶像剧的宣传广告，也给相关推广帖投票留评。于是有一天，霍文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社交账号发了好几条帖子，类似于： “我正在为《老板，请你把心还给我》倾情打call，快来加入我们，一起为老板的绝美爱情投票吧！” “泪洒当场，辗转难眠，今夜的我也是为老板的绝美爱情暴风哭泣的一天！和我一起票选出本集的高光时刻吧！” 桑绮对此还一脸无辜，“……我就是拿你号投了个票，这个是投票后系统自动发的……好啦好啦，你删掉就好……” 虽然霍文涛一脸黑线地说‘下不为例’，但下一次又下一次，他还是会败在老婆楚楚可怜的眼神里。前阵子剧集热播时，男女主角的粉丝还为剧情掐了一波架，桑绮天天握着手机，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而当她忍不住要加入混战时，便用那水灵灵的眼睛望向老公…… 霍文涛嘴角紧绷，“请你用自己的账号去发言！” “我刚才已经发言了……”桑绮舔着脸笑了笑，“就想借你的账号，再给自己壮壮声势……” 于是半小时后，当霍文涛拿回手机，发现自己的账号是这么发挥作用的。 第175章 “50楼说得很对。” “对啊，就是这么回事吧，有什么好争的？” “50楼的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啊，你们再仔细看看剧情吧。” “提醒新来的看看50楼的回复，很有内部工作人员的既视感！” 最后是洋洋洒洒的一句，“实事求是，这剧情虽然有点老套，但老套只是经典的又一种说法。这剧能火，编剧功不可没啊。” 好吧，回到此时此刻的云间书店，于是霍文涛以为老婆又要拿他的账号去‘发挥作用’了。桑绮也不解释，接过手机后翻了个底朝天。密码她自然是知道的，微信记录没什么异常，相册里也大多是书或她的照片，横看竖看都瞧不出异样。 桑绮于是心下动摇——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了？但当她翻到支付记录，看见‘小杜手机电脑维修店’的付款记录时，血气顿时‘哗啦啦’地直冲脑门。 她咬着嘴唇，一边把手机丢还给他，一边琢磨着该如何盘问才能一击即中，让对方毫无招架之力。 但……把他打个措手不及，全盘皆认，就是她想要的结局吗？ 若他真承认了背着老婆偷偷和前任幽会，她……她又该怎么办呢？ 他们才不过新婚啊。 桑绮还未开口，眼眶就一热，如鲠在喉。倒是霍文涛把手机放回口袋，神色竟也五味杂陈，他先一步地说，“桑绮，你会议结束了吗？” “嗯……” “那，我有事儿想和你商量。” “什……什么？”桑绮大惊失色：莫非他想主动摊牌？ “我今天遇到了何美慧……”天呢，他还真主动招了！ 桑绮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但霍文涛紧接着的下半句更让她错愕不已。 “还有方力坤……”霍文涛叹气，“没错，我撞见了何美慧和方力坤在一起。” “哎？” ………………………… -------------------- 第80章 八十 今天早上, 霍文涛拿着签名海报去了街道办事处。 方力坤不在，同事小陈说，“小方一个小时前就出去了, 说去书店找你聊活动的事儿。你们正好错过了？哦, 这是给小方的啊, 那放他桌上好了……就最里面那张桌子，桌上有小方的结婚照。” 霍文涛走到桌边, 一时没认出是哪张桌子。小陈跟了过来，“哎, 这相框怎么倒下了？”他扶起相框, 里面是方力坤与妻子的婚纱照, “就是这张桌，你放下就行。” 霍文涛于是放下海报，桌上摆着的几瓶进口叶酸吸引了他的注意。 小陈就笑道, “小方的老婆在备孕了, 还是我说这个牌子的叶酸好, 小方就网购了几瓶。但小伙子粗枝大叶, 好几天了一直忘记带回家。” 走出街道办，霍文涛本想给方力坤留条微信, 但才刚过了条马路, 他忽然注意到一辆火红色的跑车。他不禁停下脚步，眼睛微微眯起—— 这辆无比惹眼的跑车前几天在云间书店的门口也出现过, 是何美慧的车。 他愣了下, 本想绕路而行, 却目瞪口呆地看见车门打开了, 方力坤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径直往街道办的方向去了。 “也就是说, ”桑绮不禁打断道，“方力坤对同事谎称去书店找你，实则却是去见了何美慧？他俩不是许久没有交集了吗？啊……等等，”桑绮愣了下，“何美慧来书店找我的那天，她才走了一会儿，方力坤就进来了……” “所以，他们可能在书店附近撞见了。”霍文涛道。 “很有可能，而且那天的何美慧哭得梨花带雨……”是一种很能打动人的，魅惑。 霍文涛继续说下去—— 方力坤下车走了，而跑车迟迟未动，霍文涛也久久地立在原地。他内心挣扎片刻，终究不想多管闲事地准备离开，岂料何美慧居然瞧见了他，探头对他嫣然一笑， “霍文涛，好巧啊！” 霍文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思忖片刻，还是走到跑车边。他的眼前浮现出方力坤桌上的相框与叶酸，于是他决定对何美慧说几句话，几句而已，点到为止。 何美慧见他走过来，眼眸一亮，立刻就开了车门下来。 两人站在跑车边对视片刻，何美慧似是想说什么，但霍文涛先一步道，“我刚才看见方力坤从你车上下来，你们是恰好遇到的？” “啊……”她顿了顿，忽而风情万种地抿嘴一笑，“如果我说‘是’，你相信吗？” 霍文涛徐徐地摇头，“……你和方力坤都已经结婚了，他老婆正在备孕。” “我知道。刚才他对我说了，”何美慧秀眉一挑，“他说他老婆以前是个挺闷的人，是他鼓励她多出门交际，她才渐渐认识了些朋友。备孕也是老婆主动提出的，可能是受到新朋友的影响吧，但是太突然了，他这个做丈夫的还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可又没有拒绝的理由。” 听得出，方力坤与她定是聊了很久，可能是在跑车上，可能是在某个更隐秘的角落。方力坤就这么打着‘去书店找霍老板’的旗号与她秘密约见，把自己婚姻的苦水一一倾诉。 霍文涛顿时一阵恶心，甚至觉得自己可笑——他到底在做什么？做他俩婚姻的救世主吗？他居然妄图靠自己的只言片语让这两个人回头是岸，他真是太高估自己了。 第176章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大道理是他们俩所不懂的吗？ 霍文涛于是摇摇头，多说不宜地转身准备离开。 何美慧却急了，她追上前，“喂喂，你……你就这么走了？怎么也应该像你的老婆一样，狠狠讥讽我，挖苦我几句吧？” “我不知道当时桑绮对你说了什么，我没问过，也不在意。” “为什么？” “还用问‘为什么’吗？我已经结婚了，任何与前任有关的话题只会给我平静的生活埋雷，我干嘛自讨没趣。” 霍文涛说罢，大步想往前走。但何美慧直接拉住了他的衣袖。感受到手臂上柔弱却固执的力道，他下意识扬手一甩，于是‘啪嗒’一下，何美慧口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摔黑屏了。 “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毕竟与我有关。她不依不饶，我就带她去了小杜的维修店。”霍文涛道。 桑绮点点头，却又皱眉道，“所以，小杜修手机时，你们一直在一起？” “没有。”霍文涛道，“我趁她去洗手间时，从后门走了。” “啊？”这斗转直下的剧情让桑绮一怔，“你，你你从后门开溜了？” “盥洗室靠近前门，所以从后门走比较安全，那扇后门平时没人走，脏得很。我还蹭了一身的墙灰……哦对了，怎么能说是‘开溜’呢？我可是付了钱再走的，光明正大，仁至义尽！” “对啊对啊……”桑绮乐不可支，几乎笑出了泪花，“小杜后来发现少收了你八十块，还特意找上门来了。” “还有这事儿？”霍文涛大吃一惊，“等等，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桑绮于是停了笑，眨眨眼睛，拿出手机翻到何美慧的短信，给他看。 “我先收到了何美慧的短信，说她手机黑屏刚修好。后来就被小杜上门追收费用，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很有可能，霍文涛神色凝重，“小杜发现少收之后，一定会向何美慧当场索要。区区八十块而已，她不会拿不出。但她没给，甚至可能故意让小杜回书店去找你这个老板娘要……” “所以，”桑绮叹了口气，随即狠狠捶了下老公，“霍文涛啊霍文涛，你到底有什么魅力呀？” 然而‘魅力四射’的霍文涛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他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噤声。因为此刻，手机上响起了来电铃声，那是—— 方力坤的来电。 ……………… 霍文涛接起电话，在老婆的示意下开了免提。 “打来就是想和你说，海报收到了。”方力坤道，“我老婆和她的姐妹都爱死潘晓娇了，谢谢。话说，之后潘晓娇好像有一场见面会，她和朋友都没抽中入场资格，你能不能……” “我会问问桑绮。” “谢了，还有……”方力坤说话迟疑，仿佛正在用一堆烟雾弹来掩盖他的真正目的，“哦还有街道办下个月的活动……” “我知道，我从小陈那里拿了资料，先看看。” “哦……” “你还有其他事吗？” “有……” “请说。” “其实，我……嗯……” 霍文涛叹了口气，“你有话就直说吧。当年你周旋在我与何美慧之间时，演技好太多了。” 方力坤于是沉默片刻，“……你今天看见我从车上下来了？” “是的。” “……是美慧告诉我的。”方力坤紧绷的牙关松懈了，忽而有一种死皮赖脸的轻松感，“你看见了，你怎么想？” “我的确看见了，也依照亲眼所见产生了合理的联想。”霍文涛冷冰冰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偶然遇到的，她顺路送我一程，我们寒暄几句就再见了。”方力坤努力说得真诚——看来他并不知道，何美慧早把他们的聊天内容都抖给霍文涛听了。 一旁的桑绮咬牙切齿，甚至下意识地揪住了霍文涛的胳膊。霍文涛吃痛得眉头一紧，思忖片刻，终究决定再对他多说几句。几句而已，点到为止。 他语气严肃，“方力坤，还记得我们大学时代的三角关系吗？” “……当然记得，你到底想说什么？”方力坤心虚道。 “那时，何美慧因为对我失望，所以便从你身上找安慰。是她亲口承认的，连和你出轨时都在想着我，想象着如果我发现了，会不会勃然大怒地揍你一顿。” “霍文涛，你什么意思？你是在炫耀吗？你已经结婚了！你老婆如果知道你炫耀前女友如何如何爱你，也不知会作何感想！”方力坤怒不可遏。 “无妨，我老婆就在身边，我敢于当着她的面说这番话，是因为我心中坦荡，我对何美慧已经没有半分心动了。”霍文涛说着，握了握桑绮的手，“而我说这番话的本意，也并不是炫耀，我只是想说——啊天呢，你自己难道不明白吗？眼下，何美慧和现任丈夫陷入了婚姻危机，她对丈夫失望，所以她又一次想从你身上找安慰！而你呢，你与前任见面的事儿，你一定不敢告诉老婆吧，因为你心里有鬼！哪怕你明明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只是个可笑的工具人，你依旧心存妄想！” “够了，霍文涛，你发什么疯！你……你……”方力坤如同被撤去了最后的遮羞布，先是歇斯底里地喊了几句，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第177章 几秒钟后，他以一种成年人的冷静，半是恳求地对霍文涛说，“……我和她没发生什么，真的……你也知道，美慧压根儿瞧不上我，她不会真的和我发生什么的……所以，别告诉我老婆，行吗？如果以后，我们俩的老婆有机会遇到，比如在那个什么潘晓娇的活动现场……能不能请求你，让你老婆也守口如瓶？我发誓，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 这通电话打得霍文涛郁结难舒，桑绮也是义愤填膺。她甚至摩拳擦掌，“要怎么得到方力坤老婆的联系方式？” “你真的要告诉他老婆？”霍文涛斜睨她。 “……难道不告诉吗？” “方力坤说得对，他与何美慧不可能实质地发生什么。” “精神出轨也是出轨！” “那是你的想法，但不得不说，并不是所有女人在面对这种事情时，是想要知道真相的。” 如火般燃烧的桑绮，顿时沉默了下来。霍文涛说得对，之前在‘家长里短’留言板上，她就看见过许多类似的留言：好心揭发了朋友老公的出轨情况，朋友与老公大吵一架后却和好了，反而一起疏远了揭发者。 也许有些女孩儿需要纯粹的，不容瑕疵的爱情，但有些姑娘只需要一份安稳的生活，对男人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所以他老婆，究竟属于哪一种呢？ “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别掺和这件事了。清官难断家务事。”霍文涛道。 “可我们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做，真的好吗？”桑绮的眼眶红了，“你说过，他老婆在备孕了。真的不该让她在孕育新生命之前再考虑清楚吗？” “那你想怎么做？”霍文涛揉了揉她的头顶心，柔声道，他明白自己的小妻子更偏向于‘打抱不平’。 “让我想想……”桑绮苦思冥想，终于说，“等等，是不是可以让潘晓娇替我们开口？” “哈？” ……………………………… -------------------- 第81章 八十一 几天之后, 潘晓娇的粉丝见面会后台。 桑绮和正在化妆的她接头接耳一番，潘晓娇一拍大腿，“放心交给我, 你这两天都对我叨叨多少次了——你就是想替你老公前女友的前男友的现任老婆打抱不平, 但又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想法, 想借我的嘴巴打听一下，对吧？你还特意给她送了今天的入场券, 用心良苦！桑绮，我发现你这人真善良, 换我, 这种破事儿理都不会理。” 桑绮讪讪一笑, “他老婆毕竟是无辜的。” 待到会场内粉丝都到得差不多了，两人特意从幕帘后偷偷张望。 潘晓娇问，“哪个是你老公前女友的前男友的现任老婆？” 这绕口令似的人物关系让桑绮一笑, 她指了指某处, “那个紫色衣服的。” “不会认错？” “入场券的座位号我记下了, 就是那个位置。而且他老婆的照片我见过, 准没错。”方力坤在‘家长里短’的头像，就是与老婆的合影。 “行, 等会儿就看我的吧！”潘晓娇嘿嘿一笑, 又转回后台继续打扮了。 ……………… 活动进行得顺利，潘晓娇落落大方地唱了几首歌, 宣传了下即将推出的写真集, 又与粉丝们聊起下一部剧的内容。 “我就提前替自己官宣了吧, 我将出演《老板, 请你把心还给我》原班人马的新剧, 暂定名为《前任归来》……放心, 从主演到导演到拍摄团队，连编剧都是同一伙儿人，保证原汁原味，就是你们喜欢的既酸掉大牙又甜进心坎的味道！” 这番话说得豪爽，台下粉丝纷纷起哄响应。 桑绮这才察觉，原来身材火辣的潘晓娇不仅有男粉丝，还有不少女性粉丝，兴许是她剧中矫揉造作，剧外明朗豪爽的性格吸引人吧。 见方力坤的老婆也激动地挥舞着荧光棒，看来是真粉丝了。 活动的最后一个环节，是潘晓娇与桑绮约定好的。她站在台上侃侃而谈， “新剧是一部探讨婚姻与出轨的剧集，之前和编剧聊了聊，她们也想征集大家关于此类主题的想法，所以这次呢，我们不妨做一个小游戏—— 如果你撞见了朋友的老公与前任私会，你会告诉她吗？ 而如果你的老公与前任私会，你会希望知道真相的朋友对你实话实说吗？ 欢迎把你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我，在后援会网站上留言，我会选出最有趣的答案，送出签名写真集。” 以上就是桑绮所说的，借潘晓娇之口去问。而为了保证方力坤的老婆一定会去留言，活动结束后，桑绮还特意领她去后台见了潘晓娇。 潘晓娇无比热情——毕竟有任务在身，与那女孩儿亲切地聊了又聊，“你是桑绮的朋友吧，那也是我的朋友了。叫我晓娇就行。” “我叫罗允心，朋友都叫我‘小心’。”这个冷笑话逗乐了全场人，‘小心’本人则激动得满面通红，“我和朋友都很喜欢你，经常看你的直播，新剧和写真集都会支持！” “谢谢你们，新剧记得要收看哟，至于写真集嘛……”潘晓娇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桑绮，“我们都是朋友，不用你掏钱买，就走个形式吧。刚刚说的小活动，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你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写下来，发在后援会网站上，越真实越好，毕竟这样我就有理由直接选你了。到时候签了名直接快递给你，还附赠海报和周边！” 第178章 “好的好的！”偶像的话，岂有不听之理。罗允心忙不迭地点头。 “题目还记得吧！” “都记得，我回家路上就写，一定真情实感！” “这就对了了。”潘晓娇完成任务地笑了起来。 ………………………… 待到罗允心激动万分地离开化妆间，桑绮不禁叹了口气，“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潘晓娇开始卸妆，“那，如果罗允心真的对出轨抱有无法容忍的态度，你真会把她老公出轨的事儿告诉她？” “……我也在想呢，但她老公应该只是精神出轨……哎呦这次你应该问得更清楚一些。你提问时用了‘私会’这个词语，还是不够明确。” “拜托，这是我的公开活动。幸亏你想问的话题和《前任归来》相关，所以我才能打着宣传新剧的幌子帮你问，能这么问就不错了。” “也是也是，辛苦你了。先等等她的留言吧。” “你也知道我辛苦啊！桑大编剧，来杯咖啡犒劳我如何？” “好嘞，你慢慢卸妆，我速速去买！”桑绮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转身，却陡然吓得魂飞魄散。潘晓娇放下卸妆棉，“你怎么了啊，见鬼似的？啊……” 随即她也被吓了一跳，因为在半掩的门外，竟是去而折返的罗允心，沉默又僵硬地站在阴影里。好半天，她才抬头道，“啊……我就是想回来问问，能不能要两份，因为我的朋友也很喜欢潘晓娇……” “你……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桑绮问得小心翼翼。 “从……”她苦笑一声，“从你说要不要告诉我，我的丈夫精神出轨时。” ……………… 桑绮以为罗允心会哭，她在搀扶‘小心’坐下时，甚至把厚厚一叠纸巾放在手边。 但罗允心却安静得过分，很长一段时间，她紧紧蹙眉好似苦思冥想，又一脸茫然得仿佛一场绚烂的电影结束，走出电影院时才发现四下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人。 “桑小姐，我丈夫的前女友，是不是叫美慧？”好半天，她才问了句话。 “……是。你为什么这么问？”桑绮道。 还是潘晓娇经验丰富，双手环臂道，“他是不是叫错过名字，甚至可能在你们亲热的时候？” 桑绮瞪了她一眼，潘晓娇立刻收声，但罗允心却并没生气，反而施施然地笑了，“我明白了。谢谢。我想我该走了，朋友没有入场券，一直在门口等我，今天天很冷。” “哦……好的……”桑绮起身送她，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罗允心柔声宽慰她，“桑小姐，很感谢你们。真的，我现在解脱了，我……我已经没有罪恶感了……”这后半句话，她说得极轻，让桑绮听不真切。 随即她又扬声道，“也谢谢潘小姐的良苦用心，老实说，意外看见你素颜的样子有些诧异……嗯，好像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了……” “哈？”潘小姐摸了摸脸，歪嘴道。 “但不得不说，你真是个好人。”罗允心抿嘴一笑，“我们会继续支持你的。” 走到门边，她忽而又目光盈盈地看向桑绮，“桑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今天的事情，能不能别让方力坤知道。”罗允心眯了眯眼睛，“我……需要时间想清楚。” “可以……我是说，当然可以！” 临走前，罗允心以一种真挚的口吻对她又说了一次，“谢谢，真的谢谢你。” ………… 桑绮站在阳台处，望见楼下，罗允心的身影徐徐走了出去。一个身穿运动服的高个子女孩儿立刻迎上前，那应该就是她的朋友了吧。 罗允心脚步踉跄了下，高个女孩儿立刻扶住了她。她们似乎交谈了什么，高个女孩儿竟伸手，缓缓拥住了她，不断安抚着她起起伏伏的后背。 所以，她终究还是很伤心的吧。 ……………… 对于那天的事儿，桑绮告诉了霍文涛，也嘱咐他不要告诉方力坤。于是方力坤还以为霍文涛愿意帮他保守秘密，每每来店里，纵然霍文涛对他横眉冷对，他却还能笑脸相迎。 甚至不多久，方力坤得意洋洋地跑来宣布，“你们得恭喜我了，我要当爸爸了。我老婆怀孕了！” 于是正在翻账本的霍文涛，和正在处理留言的桑绮纷纷一愣。桑绮扭过头，隐隐叹了口气—— 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值得被尊重。 耳边依旧是方力坤喋喋不休的炫耀，甚至扮起语重心长的人生导师，拍着霍文涛的肩膀，让他与桑绮也要加油！ “我本来对孩子这事儿很犹豫，是老婆忽然说要备孕的。这事儿上她很积极，我实在拗不过。不过她真怀孕了，我竟也觉得高兴——这种即将当爸爸的感觉，霍文涛，你真的要尝试一下，加油啊，别输给我了啊！” 霍文涛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桑绮甚至想找一副耳机堵住噪音。 但幸好她没有塞耳机，不然就会错过接下来的一幕大戏了。 是的，前一秒还得意非凡的方力坤接了个电话，确切地说是老婆罗允心的电话，“喂老婆……你刚怀孕没多久，着急去哪儿啊？又去找你的小姐妹玩儿？说实话，那女人我不太喜欢，看着就不正经，你都怀孕了，少和她接触，好好在家保胎才是…… 第179章 等等，你说什么？ 什么？罗允心你再说一遍？ 你，你你要和我离婚？你疯了吧！你是怀孕怀傻了吧，你肚子里还装着我的种呢！” ………… -------------------- 第82章 八十二 罗允心是在与方力坤办理完离婚手续后, 才来书店找桑绮的。 她还是第一次来云间书店，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兴奋地四下张望, “哎呀呀, 真的是《老板, 请你把心还给我》的取景地啊，等会儿我也要拍照打卡！” “好, 想拍几张都可以。”陪她一起来的，是个身材高高的女孩儿, 以一种宠爱得旁若无人的神色看着她, 又说, “你们先聊，我出去给你买杯热牛奶。” 桑绮本想说‘其实二楼吧台就有热牛奶’，但还是算了吧, 因为对方明显是故意离场, 好让他们自由说话。 是的, 虽然对事情的全貌已经有了大致猜想, 但眼见着真相赤。裸裸摆在眼前，桑绮还是大开眼界！ 而沐浴在桑绮和霍文涛好奇的注目礼下, 罗允心反而落落大方, “没错，正如你们所见。等孩子诞生之后, 我会和她一起抚养。” “你们……” “是的, ”罗允心点头, “但一开始, 我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一面。我像个最寻常的女人一样, 相亲, 结婚，认识了个自以为不错的男人，一心一意想着好好对待他，和他过一辈子。 其实……我至今都觉得，我和方力坤是相爱过的，只是他心里藏着个何美慧，而我……我直到遇到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体里也隐藏了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起初我也很迷茫，慌乱，于是我加倍地对老公好，甚至提议抓紧生个孩子，好让我继续在寻常女人相夫教子的路上走下去，没有时间再胡思乱想。但在备孕的那段时间，我越来越茫然，因为她丝毫不介意，甚至对我说—— 她说哪怕我有了孩子，她也一样愿意等我。甚至，她一直幻想着和我有个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根本无所谓，只要未来，是我们俩一起养育孩子就行了。 其实在粉丝见面会那天，我应该已经怀孕了，只是当时还没发现罢了。 而当我知道原来方力坤对我也不过如此后，我忽然从滔天的罪恶感中解脱了。我甚至阴险地想—— 真是太好了，原来他也对不起我啊！ 后来不多久，我就确诊怀孕了。拿到验孕报告的那一天，方力坤忽然变得很高兴——他一直对备孕不太积极，我还以为他不想要孩子呢。可那时的我已经无暇顾及他的心情了，因为我满脑子都是她对我说的那句话—— 她会等我，以后和我一起养育孩子。 我承认，我心动得一塌糊涂。 这是我这辈子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桑绮默默听着，好半天才说了句，“恭喜你……”可仔细想想，也不知这句‘恭喜’说得是否合适，只得傻傻一笑。 罗允心笑得很温柔，“自从见面会那天之后，她就开始着手帮我收集证据了，她找私家侦探跟踪方力坤，很快就拍到了他与何美慧私会的证据。 我向方力坤提离婚时，起初他吓了一跳，一万个不理解。而当我把证据放在桌上时，他先是沉默，又歇斯底里地说他和何美慧没有实质性地发生什么，最后是哭着求我给他一次机会。” “他不想离婚？”霍文涛道，“可听说他后来还是爽快签字了啊。那些证据这么有用吗？我的意思是，你们拍到的应该只是他们见面的场景吧。” “是的，”罗允心道，“那之后他们又见过两次，却并没有去过宾馆。但这些已经足够了。因为我对方力坤说——如果他不答应离婚的话，我就把这事儿捅给何美慧的老公知道——于是，他很快就答应了。” 霍文涛一愣，罗允心苦笑一声，“所以，我的老公……啊，是前夫，是真的很爱那个女人吧……” ……………… 罗允心要走了，因为隔着玻璃门，她看见拿着牛奶的高个女孩儿等在马路对面。今天的风很大，她不希望对方久等。 临走前，她对桑绮狡黠一笑，“桑小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我利用了方力坤的‘真相’达到了我的目的，然而我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坦白我自己的‘真相’……他至今都以为，我是为了他的出轨而绝望离婚的。” 桑绮答不上来，天呢，这题太难了。 霍文涛则在心里默念：的确是方力坤隐瞒在先，可你俩半斤对八两吧，真有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既视感。 “无论如何，我并不想瞒着你，桑小姐，因为我真心感谢你。”罗允心的脸上又是那种无比诚挚的神色，“至于要不要把我的‘真相’告诉方力坤，随你，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 ……………… 罗允心推门离开了，等在街对面的高个女孩儿立刻迎上前来，把热牛奶放在她手心里。 霍文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俩相依相偎，渐渐远去的背影，感慨道，“桑绮……” “怎么？” “如果有一天你也……记得告诉我……啊不，还是别告诉我了……” 桑绮好气又好笑地挽住他，“别瞎担心了，我喜欢男人，我一千个一万个确定……那你说，要不要把真相告诉方力坤？” 第180章 霍文涛皱了皱眉头，“……这真是难以启齿，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备受打击的吧。” …………………… 那之后，方力坤为了街道办的事儿，硬着头皮来找过几次霍文涛。离婚之后的他胡子拉碴，双目无神，已然是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这让霍文涛更开不了口了。 方力坤倒是主动与霍文涛聊起离婚的事儿，兴许他也没有旁人能倾诉。 他说，“其实霍文涛，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与美慧什么也没发生，哪怕聊天也没什么暧昧不清的内容！ 她只是想找人诉苦，丈夫想要孩子，还制定了计划表，这让她很压抑，觉得自己是生育机器。 而我也只是想找人聊聊自己的困境，老婆忽然很积极地备孕，还一副非怀上不可的架势，简直让我措手不及。 我……我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没做好心理准备。我看过一则新闻，养育一个孩子成才要上百万，我的工作虽然稳定但薪水不高，还在还房贷，压力很大……” 他说着，深吸一口气，“……然而允心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提出分割房子，她走得那么干脆利落……” “你也爽快签字了，不是吗？” “是的。她为了离婚，说不惜把事情闹去美慧老公那儿……说这话时，她的眼神一度让我觉得陌生，就像变了个人……她以前明明对我很真诚，永远都粘着我……所以我知道，她是铁了心了……你说，我真的伤她这么深吗？” 霍文涛的眼角微微抽搐。 方力坤又自嘲道，“其实在被你撞见之后，我和美慧不过又见了两次面，还一次比一次时间短。因为我们无话可说，倒完了彼此的苦水之后，空气中就只剩了沉默。 最后那次见面时，她对我说：方力坤，你之前提过的那牌子的叶酸口碑不好，你还是给老婆买另一种吧。 我说：我知道，我已经买了xx牌的寄去家里。只是碍于同事的面子没说罢了。 她说：那就好。其实我也买了xx牌的叶酸，还在快递的路上。 于是我知道，我们彼此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而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他说完，看向霍文涛，却见对方微微挑眉，他急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信吗？我都已经离婚了，我没有必要撒谎！” 霍文涛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方力坤，你的心里是不是抱有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你自己清楚就行，不用对我强调。” “我……” “而如果你对外想稍加掩饰的话，记得对下一个人说起这番话时，别把自己与何美慧的对话描述得如此清楚，旁人会以为你把她的每一句话都奉若圣经地记在心坎里。” “不是，我……” “另外，再把‘美慧’这个称呼改一下。” 霍文涛于是撇下脸色苍白的方力坤，自顾自去吧台泡茶了。 霍文涛终究没有把‘真相’告诉他，算是对他这个直到最后都不愿意坦诚的人，一个小小的惩罚吧。 ……………… 两个多月之后，何美慧怀孕了。她欢天喜地地在‘家长里短’留言分享，但霍文涛并没有回复她。 至于罗允心，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彻底从方力坤的生活中消失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而这件事儿还有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小花絮。 有一天，潘晓娇后知后觉地说，“我也是刚刚知道，原来我在罗允心她们那个圈子里，还挺受欢迎的！天呢，忽然觉得好骄傲啊！” 随即她朝桑绮抛了个媚眼儿，“小绮绮，你和我关系这么好，莫非你也是……” 桑绮立刻赌咒发誓，“我不是我没有我才不会，我爱我老公！” 惹得潘晓娇哈哈大笑。 ………… -------------------- 第83章 八十三 桑绮的这份工作就是忽闲忽忙, 前阵子还能成天窝在书店里做个悠闲老板娘，这几天又昼夜不分地以影视公司为家了。 于是霍文涛这个新婚丈夫只得备受冷落，不仅得习惯回家后的冷冷清清, 还得习惯时不时收到的‘小惊吓’。 比如这天夜里, 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忽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惊醒。转身望去, 没戴眼镜的他更是被衣柜旁的一道背影吓得一声惊呼，他立刻抓过眼镜扭开床头灯, 甚至下一秒就要抓起花瓶当武器！ 所幸骤然亮起的灯光打在老婆桑绮的脸上，她‘啊呀’一声尖叫, 随即拍着胸口道, “你干嘛忽然开灯啊, 吓死我了！” 霍文涛一愣，哭笑不得道，“到底是谁吓死谁了啊？你不是说这几天不回家吗？” “临时回来拿些换洗衣服, 见你睡得正香呢, 就不想吵醒你。”桑绮笑了笑, 索性丢开衣服整个人扑到床上, “怎么，你心虚啊？家里莫非有别的女人？我想想, 是躲在浴室还是藏在次卧呀？” “就你一个, 已经够我受得了，无福消受第二个。”霍文涛扬眉, 搂住她狠狠‘咬’了一口, “你刚才说半天假, 那就是不急着回去？” “是呀, 你想干嘛……”她话还没说完, 就被霍文涛汹涌的热情所淹没了。 只是在尽兴尽情之后, 隔天早上，醒来之后的他身边又是空空荡荡的。若非床单凌乱，地上还丢着‘安全措施’被撕开的外包装，霍文涛真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做了一场春~ 梦。 第181章 手机上有桑绮的留言，“张清说开车捎我回酒店，我就先走了，你多睡会儿。” 他边刷牙边回复，“下次回来之前，和我说一下。” “怎么，”桑绮回复得很快，发来个笑眯眯的表情，“迎接老婆回家还需要沐浴斋戒吗？” “我只是不想年纪轻轻就心脏病发而已。” 但不得不说，昨晚的‘小别胜新婚’真是让霍文涛回味无穷。 他刷着牙，嘴边依稀还是桑绮嘴唇的触感；他裹上外套，依稀是桑绮从背后抱住他的微微束缚感；他绑上鞋带，又想起昨晚桑绮的腿压在自己脚踝上，他吃痛，她连忙跳开的可爱模样；他用眼镜布擦了擦黑框镜，眼前又浮现出昨晚两人热吻时，他嫌麻烦地摘了自己与桑绮的眼镜，随手丢在床头柜上。 桑绮微微喘气地娇嗔，“我，我看不清了……” 霍文涛却不顾她小打小闹的反抗，搂着她的腰肢吻得更深。其实他也看不清了，彼此之间时而因靠得很近而无比清晰，时而又因离得远了只看见白皙曼妙的轮廓在上下起伏——可这种朦胧的感觉最是让他沉醉其中，亦梦亦幻之间，耳边是她那甜得发腻的声音在说， “霍文涛……啊……老公……我这么久没回来，你，你怎么连一句‘想我’都没说呢……” 他依旧是没说话——因为此情此景，看什么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干脆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地用行动去表白，一次又一次。 ……………… 这天下午，霍文涛与出版公司的职员约在咖啡馆谈公事。 公事谈妥之后，职员正在收拾文件，而霍文涛却忽然盯着某处出了神。 “霍老板？你在看什么？”职员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是咖啡馆的屏幕里正在播放某部偶像剧。但横看竖看，都不像是霍老板会喜欢的类型。 霍文涛只笑了笑，没有回答： 刚才屏幕上正播放前阵子的热播剧《老板，请你把心还给我》。恰好播到的镜头是男女主角争吵着走进书店，却意外撞见一对亲热的男女。关于那对男女，只有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但已经足以勾起霍文涛心底的心绪—— 是的，此时此刻，他又一次不可救药地开始思念她。 职员离开了，霍文涛留在座位上，给桑绮发了条微信，“在干嘛？” 这回，桑绮回复得慢了，在会议室里坐得腰酸背痛的她，直到将近晚饭时分才回他，“刚散会，等会儿还要继续讨论。怎么了？” “没什么。”霍文涛回复，又补充一句，“注意休息。” ……………… ‘没什么’的话，为何要特意问她‘在干吗’？ 桑绮不明所以地看着手机，但也无暇多想，不多久就吃着外卖与张清她们继续探讨《前任归来》的剧情走向。 张清道，“女主角在经历丈夫出轨后，选择离婚止损，丈夫这时还很嚣张，认为她错过自己这样的绩优股一定会后悔。这时温润如玉的男二号就可以登场了。之后的剧情，爽点就让前夫负责——只要前夫接连不断地倒霉和后悔，再哭着喊着回去求女主角，观众一定会爽到。而甜宠温存就交给男二号……哦天呢，我们这部剧一定会爆！” 剧情推进到男二号对女主角产生了牵挂，一阵子不见就心生想念。 张清翻着草稿道，“我觉得这一段——男二号发微信给女主角，说‘我想你了’，台词可以改一下。毕竟男二号性格内敛沉稳，可以更婉转一点儿。” 桑绮转着水笔道，“婉转一点儿——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王瑶，“还是不够婉转。” 最后还是刘雪道，“改成这样如何——在干嘛？” 此言一出，张清和王瑶纷纷露出了赞许之色。桑绮却后知后觉，“……男二号对女主说——在干嘛？” 张清笑道，“的确，一句‘在干嘛’看似没话找话，实则不是有事相求就是想念对方了。也符合男二号的性格，就这么改。” 于是张清在草稿上做着笔记，而桑绮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窃窃地抿嘴笑了。 ………… 这天晚上，云间书店。 老杨惯例地第一个就走了，小林姑娘紧跟其后，霍文涛则不紧不慢地独自做着闭店工作。在关上最后一盏灯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桑绮发来的一句，“在干嘛？” 霍文涛还以为她有什么事儿，忙回复，“在闭店。怎么了？” 岂料桑绮却回复，“没什么。” 霍文涛愣了下，“真的没事？” “真的没什么。啊对了，告诉你一声，这周五晚上我能回来，但是周六上午就得走了。记得沐浴斋戒啊。” “好。”他简短地回复道。 把手机放回口袋，霍文涛忽然想到：昨晚用的安全措施好像是最后一枚了吧。于是锁上店门后的他，拐过街角，心情甚好地往超市的方向走去了。 ……………… 如同世间所有美好的时光一般，周五的夜晚转瞬即逝。 周六清晨，霍文涛是在一阵闹钟声中醒来的——昨晚有多卖力投入，今早就有多睁不开眼睛。他费劲地睁了一条眼缝关掉闹钟，随即推了推半挂在自己身上的老婆， “醒醒，该送你回宾馆了，你十点还有视频会议。” 第182章 “嗯……”桑绮连条眼缝都没睁，只动了动嘴唇，“还能容我睡五分钟吗？” 霍文涛嘴角微扬，“可以容你睡十五分钟。” “太好了。”她舒心地笑了，仿佛占到了天大的便宜一般，又往霍文涛怀里钻了钻——是呀，论昨晚的投入程度，桑绮丝毫不亚于霍文涛呢。 ………… 于是夫妻俩半梦半醒地又眯了好一会儿，直到时间不饶人，他们手忙脚乱地跳起床，匆匆忙忙地梳洗穿衣，一个头还没梳整齐，一个外套也来不及扣上地就齐齐往楼下冲去。 刚坐上副驾驶座，总编的电话就催来了。桑绮深呼吸一番，接起笑道，“总编，我已经出门了，车在高架上，很快就能到！” 而刚把车子开出小区大门的霍文涛不禁笑了。 幸好张清说，“别急，选角导演临时有事，会议延迟到下午。” 桑绮挂断电话，庆幸地拍拍胸口，这才有时间悠哉悠哉地对镜整理仪容。 于是霍文涛也不必风驰电掣了，车速放慢些许，他瞥了一眼身边的桑绮，忽然问了个问题，“对了，陆申是谁？” “嗯？”正在擦口红的桑绮一愣。 “是你新项目的男主角名字吗？” “不是啊。” “不是？”霍文涛愣了下，脸色微微一变。 所幸桑绮及时补充道，“是《前任归来》男二号的角色名，不过不是陆申，是陆森。sen森。设定上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话说，你怎么知道的？” 霍文涛哭笑不得，“因为昨天半夜，我起身去厕所时听见你在说梦话，梦话的内容是——陆申，陆申，别这样，不可以……桑大编剧，你普通话不行啊。” 桑绮的脸颊顿时涨得通通红，连忙解释道，“我我我真说这种梦话了？我必须解释一下，这段剧情是关于陆森追求女主角，但女主角因为刚离异，不想开始新感情，所以一直在拒绝。今天的会议就是根据陆森的演员形象来修改这段剧情，所以我……我昨晚应该是梦里都在改台词吧！” 霍文涛瞥着她紧张的小模样，不由笑了，“你别紧张。我早就猜到了。”他当然知道桑绮对自己是毫无二心的，毕竟……他扬眉道，“毕竟之前，你说梦话时经常是念我的名字。” 桑绮羞耻地捂脸，又不甘弱势地哼哼道，“哼……霍文涛，你别得意！你也说过梦话，我听见过，就在那个我临时回家吓了你一跳的晚上！” “哦？”霍文涛顿了顿，“当时我说什么了？” 桑绮卖关子道，“你在梦里喊的名字，不是我。” “……那，是谁？” “紧张吗？” “……如果我不是记忆缺失的话，我应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如果我喊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可能是最近来书店购物却没买单的某亲戚？或者是弄脏了言情小说又悄悄塞回书架，被老杨发现才勉强买下的女大学生？” “你居然还记下了女大学生的名字？” “兴许是因为她一直拿着学生证在我眼前晃啊晃，说自己还是个穷学生，可不可以打三折。” 桑绮笑了笑，“好吧，以上这些统统不是。你在梦里喊的名字是……”她俏皮地眨眨眼，“霍思绮——你在梦里说：霍思绮，你乖一点儿……所以霍文涛，你到底梦见了什么呀？” 这下子，轮到霍文涛面红耳赤了，却不能捂住脸，毕竟他还要手握方向盘。只得清清嗓子道，“……有吗？我不记得了。” “哼，看你的样子，肯定记得。”桑绮非要坏心眼地拆穿他。 他记得吗？当然！那是个醒来后能让他久久回味的美梦，他当然记得，只是不太好意思说给她听，于是便顾左右而言他道，“对了，这几天忽冷忽热，你注意增减衣服。晚上多忙也得好好吃饭，姨妈是不是快来了？别贪嘴喝冰的……” 于是，桑绮成功地被他带偏了，“啊呀呀霍文涛，你怎么比我爸还啰嗦。” 车子快要达到目的地时，桑绮的手机又响了，张清说，“会议又提前了，你到了没？” 桑绮张望了下，“报告总编，还有五分钟！” “哦，所以之前说已经上高架了，果然是骗我的吧。”张清哈哈一笑，“你抓紧点儿。选角导演那儿来消息，陆森的演员定了。我们看了照片，的确是内敛沉稳，温润如玉款，完全符合设定。” “哎真的吗？我很快就到！” 于是车刚停稳，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桑绮就挥挥手，小跑着去了。霍文涛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苦笑地喃喃自语道， “你倒是能见到梦里的‘陆森’了，而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梦里的‘霍思绮’呢？” …………………… 这天晚上，还有一段小插曲。 忙碌了一天，终于能躺在床上美美睡一觉时，桑绮忽然一愣，问住在同一间房的张清，“总，总编……” “嗯？” “我……晚上说梦话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张清愣了下，“前两天还真有过一次，我睡不着，听见你嘀咕了一声。对于我们这些临睡前脑子里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人而言，很正常。” “哎……那我都说什么了？”天呢天呢，如果是在梦里念台词也就算了，万一万一是喊着老公的名字说了什么羞耻的话，那就丢人了！ 第183章 张清没察觉她的异样，答道，“当时你说了句——‘我，我看不清了’。” “哎？”桑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双颊徐徐发烫了起来。 “你当时梦见了什么？”张清问得随意，桑绮却心虚地猛吞口水。 “……没什么。我不记得了。” 张清不疑有他，絮絮叨叨起来，“也的确，最近用眼过度，我也觉得自己近视加深了。要不要买点儿叶黄素吃吃……” 桑绮在一旁讪讪而笑，心跳如鼓地在心里自言自语：救命啊，那晚自己梦到了什么，打死她都不会往外说的！ …………………… -------------------- 存稿告急，抓耳挠腮，尽量尽量 第84章 八十四 这几天, 桑绮出差去了。 《前任归来》剧组敲定了主演，又拿到了邻市某风景区的赞助费，便把取景地改在了那儿。桑绮她们便跟着取景团队一起过去, 剧本上方方面面也需要修改。 这是个大工程, 估计这个月都回不来。于是霍文涛就连送菜上门的机会都没了, 只得暂时过起了‘留守丈夫’的生活。 不过这阵子他也忙碌得很，云间书店推出了一项新服务：vip卡的客户可以免费借阅指定区域的图书, 半年内归还即可。‘免费’二字自带的魅力，让近来办卡的人数激增——当然, 都是些日常报废或是陈年卖不掉的书。 “那如果半年后没能还回来呢？”欧阳萱难得来一次书店, 看着新布置的借书区域, 问道。 “不还也无所谓。”霍文涛耸耸肩，“设置还书日期只是因为形式上有‘借’就得有‘还’。但其实这些书……” “其实这些书，压根儿没人在乎它们会不会回来, 对吗？”阿萱眨眨眼, 眼里竟满是愁怨, 叹气道, “……怎么觉得，和我很像呢？” 霍文涛一愣。 老婆的表姐正唉声叹气, 霍文涛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便让小林姑娘端了茶点，众人围坐在吧台边, 听阿萱倒起苦水来。 “是不是女人到了一定年纪, 就会像这些滞销图书一般, 被打折被清仓, 甚至外借后能不能回来也无人在意？”阿萱咕嘟嘟喝着气泡水。 小林姑娘感同身受地猛点头, 霍文涛则道, “……你还不到三十岁，说这话是不是为时过早？” “原本我也不着急，可眼下大家庭里就剩我一个没着没落，也就是说——我是七大姑八大姨唯一的‘攻击对象’。今年截止上周，我已经相了三次亲了，一次比一次奇葩。稍有反抗就会受到更猛烈的攻势，比如——啊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求别这么高，市面上好女孩儿满地跑，好男人才是稀缺货，你这么挑三拣四一不小心就成剩女了——说到最后，免不得拿小绮作为武器再攻击我一下。” “怎么攻击？”霍文涛好奇。 于是阿萱学着阿姨们的模样，捏嗓道，“阿萱啊，若你当初愿意听我们的介绍，和霍老板好好相亲的话，现在早就成吃喝不愁的老板娘了，也不至于刚毕业就被分手，直到现在还孤零零。事实证明，阿姨们吃过的盐比你们小女孩儿吃过的饭还多，你就得听我们的意见！” 霍文涛哑然失笑，但真笑出来又不礼貌，只得默默绷着嘴角。 阿萱咬牙切齿，“于是我又强调了一次，当初是我主动分的手！” “那阿姨们给你介绍的男人，真的是稀缺好男人吗？”小林姑娘问。 阿萱于是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嘴角，开始叙述她的奇葩相亲经历—— 那天约的是晚餐，阿萱由于下班晚了，匆忙赶到餐厅时迟到了三分多钟。于是她刚落座就微笑致歉。男人看着一脸宽容，却语出惊人， “你能对自己的迟到道歉，这点我很满意。说明你是一个讲道理的女生。这是加分项，很好。” “额……”阿萱僵了下，“谢谢你的夸奖。” “但出于公平起见，这三分半钟还是应该还给我。” “……怎么还？” “你坐着，我出去三分半钟，这样我们就扯平了。”男人起身时，甚至还对阿萱笑了笑。随即就在餐厅外打起了电话。 阿萱哭笑不得，而男人的确在三分半钟之后又踏回了餐厅，一秒都不耽误。 对于这种斤斤计较——啊不，是严格讲究公平的男人，阿萱也尽量陪着小心，点单时只点了一份与男人一样的套餐，连杯十块钱的饮料都不敢追加。 见男人满意地点头，阿萱便回报以虚情假意的微笑，心里却琢磨着——熬完这顿饭就删微信，一秒也不耽误！如此默念，她总算能心平气和地继续吃饭，岂料接下来的一番对话却让她羞愤难当。 “虽然介绍人有简单聊过，但我还是想核实一下欧阳小姐的资料。不介意吧？” “问吧。” “你的学历是？目前的工作是？” “x大学本科毕业。目前在一家传媒公司工作。”阿萱的注意力大半在饭菜上，随口答道。 公平至上的男人于是把自己的学历和工作单位也汇报一番。虽然他语气炫耀，但实则阿萱听得左耳进右耳出。 男人又说，“那你的年龄，身高和体重是？” 阿萱愣了下，“二十六岁，身高一米六，体重……不知道，随吃多吃少不定。” 兴许是觉得阿萱在开玩笑，男人竟笑了，“欧阳小姐，你很幽默。我看得出，你身材匀称。” 第184章 “……谢谢。”她感受到男人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爬，一阵恶心。 “那……”大概是觉得彼此的关系亲近了些，男人舔了舔嘴唇，居然问，“方便问一下你的三围吗？主要是你今天穿得比较宽松，我看不清楚。” “什么？”这声惊呼，来自云间书店内，除了阿萱外的所有人。 小林姑娘叫道，“怎么会有这种男人，第一次见面问三围？” 霍文涛和老杨也听不下去了，纷纷表示那只是男人中的极个别奇葩，绝不是所有男人的共性。 霍文涛说，“正常男人就算真想知道，也绝不会问出口。” “事实证明，他就不是个正常男人！”阿萱咬牙切齿，“当时我都气笑了，干脆把筷子一丢，问他——哦，既然你想知道我的三围数据，那你是不是也该把你自己的身高体重，以及某个部位的长度和持续时间报一下，这才公平？” 小林姑娘鼓掌，“怼得好啊！” 然而阿萱却没有半分笑意，“然后那个变态男沉默片刻，报了一串数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倒是耐心地解释，说那是他年薪收入的数字。说完，就一脸得意地看着我，仿佛觉得……”阿萱的眼眶红了，“他仿佛觉得，用他的钱来换我的三围，这就是理所当然的公平……” 那时的阿萱愣了足足十秒钟，才明白自己蒙受了何等的羞辱，当场就起身离开了。于是半小时后，介绍人娟姨的电话催了过来，责备道， “阿萱啊，听说你迟到了还甩对方脸色，吃到一半就跑了啊。” 阿萱站在地铁出口，努力平静地阐述当时的情形。 娟姨闻言，干笑一声，“这小伙子就是太实诚了，脑子缺根筋啊。他倒是一开始就说要找漂亮身材好的，只是一般人不会当面说出来。他呀就是太老实了。但是老实人好啊，以后不会骗你，比说一套做一套的滑头男人要好太多了。” “娟姨，这……”阿萱不可思议，无话可说。 “再说了，男方刚才和我说，觉得你身材……啊，是性格蛮好的。可以继续相处。” “不了，我……” “啊呀阿萱，你听娟姨的。以他的收入，前赴后继的小姑娘不要太多哟！难得他也算看上你了，你就别那么挑刺了。男人就是不会说话而已，人是老实的呀……” “娟姨！”阿萱耐不住了，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不需要，请你帮我回绝他！” 她的语气生硬，于是娟姨也恼了，阴阳怪气道，“你这小丫头怎么油盐不进的？我是你的长辈，能害你吗？世上的男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呀，没点脾气性格上的缺点哪里轮得到你？别说娟姨埋汰你，你自己也有问题！就像当初，你和那个陈鹏谈得好好的，婚宴都定了，结果忽然一拍两散，简直丢人现眼。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就不信你自己半点儿问题也没有。但凡你当初脾气好点儿，软点儿，现在早就结婚了，也轮不到我们这些长辈替你操碎了心！” 云间书店的众人听完这番歪理，纷纷气得嘴都歪了。小林姑娘拍着阿萱发抖的后背，老杨和霍文涛则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安慰。 阿萱勉强笑了笑，“后来我父母听说了，打电话和娟姨吵了一通，娟姨说以后再也不替我介绍了。正合我意。” “幸好你父母还是明事理的。”霍文涛道。 只是那天晚上，阿萱无意中听见父母聊天，感慨着再问问其他亲戚有没有合适的男人时，她的心中不禁又是一片酸涩。但这些，她没再告诉书店众人了。 阿萱倒完苦水，起身告辞。路过借书区时，她随手拿起一本书问道，“真的不还回来，也没关系吗？” 而霍文涛迟疑再三，直到她离开都没不知该说什么。 ………… 这天晚上，霍文涛与远在邻市的老婆打电话。 桑绮问，“表姐借走了什么书？” “一本言情小说，叫《流浪去月球》。” “……听着不是什么好结局的故事啊。” “听小林说，结局惨烈。” “哦……”桑绮捂脸，“我真担心她的情绪状态，可惜我这个月都回不来，没法儿当面开导她。” “自从婚礼之后，她和小林似乎交上朋友了，偶尔会来找小林聊聊。下次再来时……” “她下次再来时，你也得代替我，好好开导她！” “我该怎么做？”霍文涛苦笑：这他可真不擅长。 桑绮也知他在这方面口笨舌拙，远没有讽人时的口才好，便替他想了又想，“……对了，你就这么对她说——那本《流浪到月球》被她借走之后，有个帅哥来问过。他特别想看这本书，所以一直在等着阿萱还回去。” 霍文涛蹙眉，“所以，这么说的目的是？” “就是让阿萱知道，哪怕看上去是被清仓打折的书，其实也有人在乎它，甚至等着它回来的。每本书都能等到它的读者，不要因为一时的打折清仓而气馁。她也一样！” 霍文涛捂着脸，哭笑不得，“……老婆……啊不，桑大编剧，你这碗心灵鸡汤真是……” “真是怎么样？”桑绮追问。 好吧，就像是在饭店里喝到的鸡汤一样——明明知道加了不少鸡精味精是一碗假鸡汤，但在寒冷的夜里还是能给人一种温暖人心的感觉。 第185章 ……………………………… 几天之后，失意的阿萱又来书店了，坐在吧台边聊起昨晚的经历。 昨晚是某亲戚孩子的满月酒，在酒席上自然又遇到了‘热心’的娟姨。阿萱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处处躲闪，但仍免不了与她狭路相逢，被阴阳怪气一番， “啊呀，刚满月的宝宝真是可爱得不得了。阿萱爸妈哟，你俩也不知何时才能有弄孙为乐的福气了。” 阿萱爸妈倒是淡定，“随缘就行，我们不急。” “阿萱也不急呢，夫婿嘛，总归要精挑细选的，理解理解。还是娟姨我挑的不够好，入不了阿萱的眼。我啊，就等着看阿萱未来的男朋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中龙凤了。阿萱，可别让娟姨等太久啊。” 阿萱本不想理睬，但见父母脸色难堪，不禁血气上涌。 她举杯对娟姨笑道，“兴许还要有一段时间，所以娟姨你要保重身体啊，太短命的话，可就等不到吃我孩子的满月酒咯！” 于是云间书店的众人，嘴巴纷纷成了‘o’形。 “你真这么说了？”霍文涛问。 “嗯……”阿萱扬眉，“一时冲动，略有后悔，但也覆水难收。” 霍文涛不禁赞许地拍了拍手，饶是他以前的毒舌性格，都不敢当众说某位长辈‘短命’，虽然——娟姨的确活该。 但阿萱却笑不出来，“当时是很爽，回家却被父母数落得够呛。我说，难道我就活该被她嘲笑被她揶揄，仅仅是因为大学毕业后我至今没找到男朋友？我……”说到这儿，肩膀又是一阵轻颤，“我就活该像那些书一样，被清仓被打折，只要有人肯带走就谢天谢地了，才没人在乎它好不好看，值不值得被人耐心阅读……更没人在意它被带去哪里，会不会回来……没人在乎，对吗……” 霍文涛沉默了，看着失魂落魄的阿萱，脑海顿时冒出桑绮熬的那碗鸡汤来。 他于是硬着头皮照说了，“……其实，前几天有位客人一直问起那本《流浪去月球》，说之前读了几页，还想继续读下去时，发现被人借走了。他还让我留心，说这本书若还回来了，务必通知他。” 老杨和小林面面相觑，但霍文涛适时递了眼色给他俩。 “是嘛。”阿萱错愕地吸了吸鼻子。 霍文涛深吸一口气，“所以，哪怕一时滞销也无妨，每本书都能等到热爱它的读者。你也一样。” 阿萱的眼眸闪了闪，眼底的阴霾似是被清风吹开。 良久，她噗嗤一笑，“谢谢……我是说，谢谢你和小绮——天呢，这话一听就不是霍老板你的风格，而我这个做表姐的从高中起就追看小绮写的言情小说，实在是太熟悉她的套路了。” 霍文涛于是笑了，原本也没指望她当真，但求博她一笑罢了。 “哎，所以不是真的吗？”小林姑娘一时没跟上节奏，好奇地问。 霍文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忽见一个身材挺拔，面容俊秀的男生从借书区走到吧台边，客客气气道， “打扰了，请问哪位是书店老板？” 霍文涛抬手，“我是。” “你好，”男生笑了笑，露出一排如牙防所广告般的白牙，“之前借书区有一本小说叫《流浪去月球》，我翻阅过前几页，觉得很有趣。但想借阅时，发现已经不在了。这本书年代久远，网上买不到，也下载不到电子资源。如果借阅的人把书还回来了，能否通知我一下，我可以留一个电话。” “哎……”阿萱愣愣地眨眼，好半天才拍了拍霍文涛的肩膀道，“表妹夫，你真够意思的，为了安慰我，居然请了个这么帅的群众演员过来啊。” ……………… -------------------- 第85章 八十五 于是这天晚上, 欧阳萱就被桑绮电话轰炸了。 桑绮的声音因兴奋而叽叽喳喳，“那番心灵鸡汤的确是我编来哄你的，但那帅哥真不是我们安排的！天呢, 这难道就是偶像剧照进现实？还是我其实不适合做编剧, 更适合做未卜先知的巫师？总而言之, 你必须告诉我后续！” “好啦好啦，”阿萱苦笑, “你想知道什么？” “我听霍文涛说，下午你和那帅哥在书店里交换了微信。” “因为那本《流浪去月球》我一时忘了放单位还是家里, 就说找一找再联系他。” “还有呢？” “还有什么？” “表姐, 你不老实哟！”桑绮笑得贼溜溜的, “我可是问得清清楚楚的，起初你以为他是群演，还说霍文涛真舍得下本钱, 找这么帅的群演。那帅哥被你夸得都脸红了, 你俩交换微信时, 据目击者称, 你也脸红了！” “我……我当然会脸红啦！我闹了这么大的乌龙，多不好意思！” “按电视剧的节奏, 第一集因误会而脸红红地加微信, 第二集就该深入交流加深好感，第三集会有一个小冲突强化彼此的牵绊, 但第四集必须和好因为现在的观众没什么耐心, 第五集来点肉 。。体接触有助于收视率, 第六集……”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呀！”阿萱哭笑不得, “我实话实说吧, 半小时前, 我刚和对方碰了头，把书给他了。” “哎，你这进度已经到第二集深入交流了啊！你们都聊什么了？” “聊了聊他女朋友。” 第186章 “什么？”桑绮大惊失色，“他有女朋友？” “是啊，是不是提前全剧终了？”阿萱苦笑，“所以他一个大男人才会对一本言情小说如此执着。起初他觉得书名有趣，随手翻了几页，后来和女友聊起，女友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局，所以他才又回到书店来找。” 于是桑大编剧顿时歇菜了——原本以为这是天赐的男主角，岂料却是阿萱成了别人爱情故事里的工具人。 “我倒是从一开始就没报什么期待，毕竟……”阿萱淡然微笑，“生活才不是偶像剧，又或者说，幸运得就像活在偶像剧里的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阿萱的确从不期待童话般的爱情，又或者说，属于她的童话爱情早就死在了大学时代了。于是她对今晚的见面没有任何遐想，虽然对方的确是个让她眼前一亮的帅哥。 约在一家便利店前，她甚至不打算和对方喝杯饮料。把书交给对方后，她转身就要走，但对方却叫住了她，“欧阳小姐……” 她回眸，“怎么？” “谢谢，看完后我会抓紧还去书店的。” “哦的确，这是用我会员卡借的书。但其实没关系……”她笑着摆摆手，本想说‘还不还无所谓，谁也不会在意的’，但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她说，“还书期挺长的，慢慢看。” “多长？” “半年。”一阵冷风吹过，她忽而咳嗽几声，随即眼尖地拦了辆出租车，转身离开了。 ……………… 两个星期之后，云间书店。 阿萱带了蛋糕与众人分享，而远在邻市依旧回不了家的桑绮，只能通过手机视频与众人远程下午茶。 “所以，你和上次那个群演帅哥，真的再也没有碰面过？”手机那头的桑绮问道，“真的提前全剧终了？” 阿萱哑然失笑，“人家有女朋友，你忘了吗？我也不能见色起意，就去干撬墙角的缺德事儿吧。” 桑绮乐呵呵的，“我听出来了，若对方没有女朋友，你一定会怦然心动吧！对方真有这么帅？” 小林姑娘凑过来，“个子高，身板挺拔，一笑一口大白牙。” 老杨道，“我证明，也就比文涛再帅个一星半点儿。” 莫名被调侃的霍文涛目无表情地继续分蛋糕，桑绮咯咯直笑，“他下次来还书时，能偷拍个照片给我吗？我好奇，到底有多帅！” 于是霍文涛忍不住瞥了老婆一眼，阿萱则因蛋糕太甜而呲了下牙，“真的帅，帅到当时我差点儿想问表妹夫——这样的群演得多少钱一天啊，我也想租几天。可惜短时间内你是看不到照片了，毕竟我和对方说了，还书期有半年，人家指不定猴年马月才来还……” 兴许这间书店的众人都有点儿‘说曹操，曹操到’的本领吧。阿萱的话还没说完，楼下就响起了推门而入的风铃声。也不知道一天得多少钱的帅哥‘群演’大步走了进来，扬声道， “你好，我来还书。” 一众脑袋于是齐刷刷地从二楼望向楼下，一时倒把帅哥吓了一跳。在一排表情各异的脑袋里，帅哥首先认出了阿萱，笑得露出那口标志白牙，“真巧，欧阳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 “哎，是半年吗？”因帅哥顺势办了张书店的会员卡，众人得以知道他的名字是——梁以航，职业是附近牙科诊所的实习医生。 他办卡时还不忘推销自己，“各位下次有牙齿问题的话，欢迎来找我，可以打折。比如欧阳小姐，你上次明明说的是半月，所以我才急急忙忙地还回来，不想影响了你的借书信誉。” “我说的是半年啊？”阿萱狐疑。 “……兴许下次，你可以来诊所检查下牙齿有没有漏风的问题。” 阿萱的脸‘嗖’地就红了，“……我好像是有点儿蛀牙……但蛀的又不是门牙！那晚风挺大的，一定是你听错了！” “不论如何，欢迎你下次光临。记得指名找我。”梁以航道。 阿萱双颊的红晕更甚，但依旧清醒——对方毕竟是有女友的，万万不可越雷池一步。霍文涛也及时递上会员卡，“以后买书和饮料，都有会员折扣。对了……”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阿萱，刻意道，“会员卡也可以与亲密的人共享。比如你女朋友，也可以凭卡优惠。” 岂料梁以航脸色一僵，继而抓了抓头发道，“……说来有点儿丢人，但……我和女友分手了。” “哎？”阿萱愣道。 “其实，还得多谢欧阳小姐。” “我？” “对，”梁以航苦笑，“因为误以为半个月内要还书，所以昨晚下班后临时决定去女友家取书。然而这个决定太临时了，所以看见了不该看的一幕……她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嗯……挺快乐的……” “啊……”此声惊呼来自于全场除了梁以航之外的所有人。 “没关系，我们刚交往没多久，及时止损很好。”梁以航扯扯嘴角，“只可惜了那本书，我专程为她找来，她却压根儿没有看，还……还用来垫床脚了，不然那张床晃得有点厉害。而昨晚我心情不好，就把书读完了。真是个不错的故事。” 兴许正如桑绮所言，纵然是一时滞销的书，也一定会等来欣赏她的读者。当梁以航离开时，还不忘对阿萱嘱咐， 第187章 “欧阳小姐，我工作的诊所就在街拐角，记得来看牙。我会帮你好好检查有没有漏风的。”甚至独独抛给她一个堪比牙膏广告的微笑时，一直窝在手机的另一头从未挂断，始终竖耳倾听外加让老公当场解说的桑绮不禁‘啪啪’地鼓起掌来。 她雀跃道，“阿萱，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偶像剧节奏吗？” 阿萱握起手机，“什么？” “第一集因误会而脸红红地加微信；第二集交书并深入交流；第三集因为他有女友而产生隔阂；但第四集必须和好因为现在的观众没什么耐心，这不，他正好分手，还对你发出看牙的邀约；第五集按套路就该来点儿肉。。体接触稳住收视率了……啊天呢，看牙齿也算肉。。体接触吧……” 一旁的霍文涛笑不动了，附和道，“当然算。牙肉也是肉。” 阿萱心慌意乱，“你们夫妻俩在乱说什么呀！” 桑绮笑得真心实意，“我才没乱说呢，我的意思是——表姐，我这次很有预感，属于你的偶像剧就要开始了哟！” 但愿这一次，未卜先知的桑大巫师可以一语成真吧！ ……………… 阿萱被闹得害了羞，躲去一旁闷头吃蛋糕了——的确太甜了，她边呲牙边考虑着是不是真该去补个牙。 老杨和小林也纷纷散开，于是便只剩了霍文涛握着手机，与老婆闲聊几句。 “剧本修改得差不多了，这几天演员陆续到位，我们总算能清闲些。”桑绮道，“啊对了，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一件大事！” “什么？” “还记得男二号陆森吗？” 霍文涛笑了，“你在梦里都喊着他的名字，我怎么会不记得？你说设定上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贵公子，怎么，见到演员本人感觉如何？” “简直就是从剧本里直接走出来的贵公子，选角真是没话说！演员叫孟泽轩，市话剧院出身。我等会儿要和他吃顿饭。” “哦？”霍文涛皱了下眉，“为什么？” “因为……”桑绮还未说下去，从她身后就走过来一位身形颀长，面如冠玉的优雅男子。他甚至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三件套，停在桑绮身边时，还绅士地微微弯下身子才对她说话， “小绮，不是说了请我吃饭吗？再不去，餐厅就该排队了。” “就来！”桑绮回眸，对他歉意地笑了笑。 于是霍文涛与孟泽轩隔着手机屏幕，面对面了，还对视了一眼。 孟泽轩的外表着实出众，的确靠脸就撑得起‘温润如玉’这四个字。他看着霍文涛，礼貌又随口地问了句，“这位是？” 桑绮笑了，“这是我老公。” “老公？”孟泽轩面露诧异，眉宇一挑，“你这么年轻，居然已经结婚了？” “刚结。”桑绮有点儿害臊。 孟泽轩点头，与霍文涛打了个不咸不淡的招呼，又催促道，“快走吧，晚上还有事儿呢。” “好。”桑绮答应着，又对霍文涛说，“等会儿和你详聊，我先去了。” 说罢，便挂了视频电话。 ……………… -------------------- 第86章 八十六 这番没头没脑的对话简直要在霍文涛的心上挠出个大窟窿！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 他的眼前循环播放着方才的一幕幕—— 身为男二号的孟泽轩特意来找桑绮吃饭？还亲昵地叫她‘小绮’？ 尤其是当他听说桑绮年纪轻轻已经结婚时，眉宇间不经意的一挑，更是让霍文涛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所幸桑绮的解释不多久就发了过来, “刚说到一半呢。真是太巧了, 孟泽轩昨天刚进剧组就来找我, 说他知道我。我吓一跳，才想起来——你还记得当初我投稿给市话剧院的剧本《等价交换》吗？” “当然记得。”灵感还是从霍文涛本人身上获得的呢。 “孟泽轩说他读过, 还说我写得相当不错！”桑绮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原本我以为他只是客套客套。岂料他说, 因为话剧院想在冷门时段安排一些形式新颖的实验性演出, 就在剧本库里挑了挑。他就是这时看到了《等价交换》, 并且极力向领导推荐了。” “真的？”霍文涛诧异，“你的剧本要搬上舞台了？” “还没定。孟泽轩说，他是真心觉得《等价交换》有意思, 等杀青后回到话剧院, 他还会向领导争取的。”桑绮的语气里满是喜悦, “不论结果如何, 我都很谢谢他，所以提出请他吃饭。” 原来如此, 这餐饭的确事出有因。只是霍文涛依旧心存芥蒂, 还想说什么，但桑绮道, “上菜了, 回头聊。” 于是霍文涛憋了半天, 也只能回复一个字, “好。” ……………… 自那之后, 霍文涛的心里就长了一根刺, 绷了一根弦，燃了一团火，悬了一件挂心事。他下意识地增加了与桑绮联络的频率，也有意无意地越发关心《前任归来》剧组的消息。 小林姑娘端了红茶给他，恰好瞥见他的电脑屏幕，“这是桑绮新剧的定妆照？潘晓娇这次的造型比上部剧漂亮多了。哎，这个男演员很帅啊，是男主角吗？” “是男二号。”霍文涛目无表情。 “真羡慕桑绮，每天都能看见这么养眼的明星，一定很开心吧。” 小林姑娘随口一句玩笑，霍文涛心里的小火苗就开始疯狂摇曳。 第188章 近来他关注娱乐圈的新闻多了，手机总会推送相关八卦给他。昨晚临睡前，他刚读完一篇关于‘某男明星在剧组私生活放纵，利用身份之便脚踩n条船，从女演员到助理，甚至连剧组工作人员都不放过’的花边新闻，害得他整宿没睡好。 当然，如孟泽轩这般的男演员理应是不会瞄上桑绮的——毕竟论长相和身材她都只是普通，放在芸芸众生中都不算惹眼，更何况剧组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可理智上这么想，情感上又不免担忧：毕竟桑绮虽算不上美女，但着实清秀可爱，起码在他霍文涛眼里是一千个一万个可爱。爱情的滤镜让桑绮在他眼里熠熠生辉，他不免担心—— 万一那个孟泽轩和他有着相似的品味呢？毕竟男女之事才不是单论外表，哪怕是一本滞销书，也总会有特别喜欢它的读者。 更何况，孟泽轩在访谈里亲口说过：相对于外表，他更在意才华。有灵气的女孩儿更吸引他的注意。 是的，这几天霍文涛几乎把网上所有关于他的访谈和报道都看了个遍儿，当他看见访谈中的孟泽轩笑着说， “我从小就喜欢听故事，所以长大后当了演员，做一个演故事的人。目前没有女朋友，啊，如果能找一个会写故事的女朋友就再好不过了，每天可以听到她创作的故事……催更的话，用吻应该就可以吧。” 这一段，霍文涛至少看了三遍。 当然，霍文涛告诫自己要冷静，别因为与桑绮的距离而胡思乱想。毕竟截至目前，桑绮不过是正常工作罢了，没有半分可以诟病的地方。甚至面对霍文涛越发频繁的联系，她每每接起视频，总是笑得一脸灿烂—— 那正是一个新婚小妻子面对丈夫来电所应有的表情。 “我没记错的话，上午我们刚打过，怎么现在你又想我了？”桑绮笑眯眯的。 “是你说下午会在景区跟戏，还说风景很美。” “对，这片湖简直美翻了，给你看啊！”桑绮于是握着手机在湖边漫步，“怎么样？” “的确很美。” “往前走有一片花海，更美……”她说着，正欲往前走，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小绮！” 霍文涛的神经又一次绷住了——是他，准没错。 来者果然是孟泽轩，大步流星地追上来，瞧见手机屏幕里的霍文涛，他诧异地微微挑眉，“在和老公视频？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还好。”桑绮笑了笑，“还没开始拍吗？” “男女主角的戏先上，我被押后了。要过来一起喝咖啡吗？顺便有场戏，我想和你聊一下。” “那我马上过来。”桑绮说着，又转向手机屏幕，“我得去工作了，晚点儿聊。” “好。”霍文涛点头。 视频挂断，桑绮跟着孟泽轩去工作用车，却见他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桑绮忍不住问，“怎么了？” “刚才我只和你聊了几句而已，你老公就露出了……嗯……一种很有趣的表情。” “有趣？” “对，有趣！很明显，他不喜欢我和你聊天，简直表现得赤~ 裸裸。” “有吗？”桑绮后知后觉，这才有点儿回过味儿来，“……嗯，估计是因为，这几天我们聊天时，我总会提到你？” “提到我？” “是啊，聊到拍摄进度和话剧院的事儿时，不免总会提到你。” 孟泽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而露出了一副恶作剧般的笑意。 没错，他这人虽看着风度翩翩，可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的真实性格与外表截然相反。头回见面时，他还绅士地叫她‘桑小姐’，没多久就大大咧咧地喊‘小绮’，之后忽然变成了‘小绮绮’，后来干脆简化成了‘小7’。顺便一提，张清被他叫成是‘小6’，因为张清是总编，比桑绮大一级。 道具组的张娓是‘小尾巴’，而潘晓娇被叫成是‘糊糊’，因为—— “晓娇晓娇地叫着，总会有一种‘烧焦烧糊’的既视感。” 于是孟泽轩的‘翩翩贵公子’人设，在到达剧组后的一个星期就土崩瓦解了。幸好他演技过硬，只要摄像机一转，他由嬉皮笑脸秒变为深情款款，真是小菜一碟了。 而自那之后，桑绮忽而发现，孟泽轩似乎又在打什么奇奇怪怪的主意了。那阵子，因为男二号的戏份有所变动，孟泽轩时常和编剧组混在一起。而只要桑绮与霍文涛通视频，孟泽轩只要在附近，总会刻意地凑上来，还会故意说上一两句似是而非的话。 例如，“今天有点儿冷，小77你穿得有点少啊。” “昨天熬夜一定困了吧，打完视频记得早点睡吧。” “不是肚子疼吗，多喝热水，爱惜身体。” 以上这些话还非要当着人家老公的面说，惹得霍文涛隔着屏幕都忍不住黑脸，害得桑绮频频解释，“他……他平时就这样。” 孟泽轩的确平时就这样。 桑绮挂断视频，就瞧见他和张清凑在一起聊雅诗品牌的护手霜最滋润，还关切地说张清脸上的痘痘擦赫娜的面霜能改善。 趁张清走开之际，桑绮忍不住问他，“孟泽轩，你葫芦里卖什么药呢？总觉得，你是故意惹我老公误会。拜托，我费尽脑细胞把你的桥段写得这么浪漫，你坑我干嘛？” 第189章 孟泽轩挑眉，嘻嘻哈哈，笑而不答，只说，“你老公很有意思，我喜欢观察他的表情，每次都很有收获。” “哈？” ……………… 霍文涛那边，尽管桑绮一再保证‘他那人就那样’，但隔着距离无法见面，霍文涛心头的野火还是燎原地烧个没完没了。 这天晚上，他甚至失眠了。闭上眼，太阳穴神经‘突突’地跳，脑海里一团乱麻。 他一会儿想起‘男演员玩弄剧组女职员’的八卦新闻，一会儿想起孟泽轩想找个小说女友的访谈，一会儿想起孟泽轩对桑绮剧本的赞美，一会儿又想他俯身叫她‘小绮’，又亲昵地叮嘱她多喝热水的模样…… 他有什么资格让她多喝热水？ 霍文涛彻底失眠了，忍不住抓起手机给桑绮发了条微信，“睡了吗？” “还没。怎么，又想我了？”桑绮回得很快。 于是霍文涛又打了个视频给她，天色已晚，还以为她应该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了。岂料视频那头的桑绮穿戴整齐，正站在走廊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啊呀，我手机快没电了。”桑绮对着手机，调皮地吐舌头。 “还不睡吗？”霍文涛蹙眉。 “嗯，有点事儿。” 霍文涛还想说什么，却见那道阴魂不散的身影又又又飘过来了。孟泽轩大摇大摆地过来，还灿烂地对着霍文涛摆了摆手。 霍文涛不予理会。可孟泽轩又拍了拍桑绮的肩膀，以一种刻意压低，却又恰好能让霍文涛听见的音量说道，“小7，等会儿去我房间啊。”最后的尾音婉转得暧昧无比。 “好的！”桑绮答道，她正想对霍文涛解释，却适时，手机因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于是霍文涛在听见这句惊天动地的话之后，戛然而止，心乱如麻，兵荒马乱。再打过去，桑绮那头始终没有接通。 …………………… -------------------- 第87章 八十七 “我明明记得充过电的, 估计是充电线坏了，充不进去。”桑绮握着没电的手机，急忙跟孟泽轩去他的房间, “你快把充电线给我, 我得开机了回电话过去。” “急什么？”孟泽轩却双手插袋, 从语气到脚步都悠哉悠哉。 “当然急啊，”桑绮哭笑不得, “你才说让我去你房间，电话就断了。哎呦, 你就不能说完整点儿吗？是我们所有人去你房间集合, 因为——” 因为今晚要根据投资方要求更改男二号的戏份, 可能会通宵，所以孟泽轩建议干脆买点火锅食材，在他房间边吃边改。 “因为我房间大, 又有电磁炉, 连啤酒可乐都一应俱全。”孟泽轩笑得吊儿郎当, 一开门, 见张清她们已经把锅底热上了。 牛羊肉和丸子也买好了，堆得桌上满满当当。麻辣锅底的香气徐徐在房间弥漫, 但桑绮只顾着四下寻找, “充电线在哪儿呢，快借我用一下。” 孟泽轩却依旧气定神闲“没有。” “没, 没有？”桑绮诧异。 “我是华为手机, 你是苹果, 充电线型号不同。”孟泽轩佯装无辜。 “那我先回房间, 拿一下张清的。”桑绮正想走, 却一把被孟泽轩拉住了。 他嬉皮笑脸, “小77，你听我说，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桑绮摸不着头脑。 “你呢，晚两个小时再给你老公回电话。” “为什么？”桑绮蹙眉，“孟泽轩，你这几天古里古怪的，究竟在想什么呀？” “那我实话实说了啊。”孟泽轩耸耸肩，表情忽而变得认真，“杀青之后，我的下部戏是话剧院的新作。我饰演一个因为与妻子异地恋而陷入妒忌的男人。闲暇时，我一直在琢磨那部戏，忽然有一天我发现你老公很有趣，他每次看见我和你说话，露出的表情简直太有参考意义了！” 桑绮听了，哭笑不得，“原来如此，你这几天是故意惹我老公吃醋，好学习他的表情？” “他是自然流露，是最棒的表现！我巴不得直接录像下来！” “所以现在，你也想趁机让他担心吃醋，好观察学习他抓狂的表情？” “因为剧本里恰好有类似的桥段——妻子留言去另一个男人家中拜访，随即失联了两个多小时。” “啊天呢，孟泽轩你放过我吧，我老公一定会生气的！”桑绮捂脸。 “才不过两个小时，我们吃完晚饭，你就打视频过去。当然，我得在一旁偷偷观察学习。他若是真生气，你就实话实说解释清楚，我也可以帮你解释。” 桑绮咬着嘴唇，“还是别了吧。” “小7……桑绮……”称呼的陡然转变，让孟泽轩俨然一下子端回了本剧男二号的明星架子。桑绮忽而意识到，虽然他平时嘻嘻哈哈，插歌打诨，但其实他完全有资格用任何理由凌驾于她之上。 说到底，他是投资方特意选来的人，而她才不是什么无可取代的员工。 桑绮嘴角一僵。 但幸而孟泽轩并没有打算‘仗势欺人’。 他口气软了软，诚恳道，“我很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事成之后，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力让话剧院选中你的剧本。事实上，昨晚领导还打电话给我，询问我的意见，我也再次表明了，我看好《等价交换》。” “我……”桑绮不得不承认，她开始动摇。又或者说，她似乎别无选择。 第190章 …………………… 这顿夜宵的火锅，桑绮吃得索然无味。张清夸赞牛肉品质不错，吃了一筷又一筷，但桑绮只机械地塞了几口，味同嚼蜡。 她的眼睛时不时瞥向茶几上的手机，没电，黑屏。但她完全能想象，通电之后，手机瞬间涌入微信时不断颤动的模样。 “还不行吗？”她问孟泽轩。 “再等一会儿，”孟泽轩看热闹不嫌事大，“让他的情绪再酝酿，爆发一下。” “如果我们为此离婚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桑绮心不在焉地看着挂钟，隔两分钟又问，“现在行了吗？” “……行了行了，你去充电吧。”孟泽轩撇撇嘴，总算从抽屉里拿出充电线，“我们手机型号不同，但我正好带了ipad。” 此时距离关机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桑绮忙不迭插上充电器，焦灼地看着屏幕上亮起苹果标志，看着开机后连上了房间wifi ，看着一旁的孟泽轩一副拭目以待的期盼劲儿，她的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果不其然，雪片般的微信扑面而来，霍文涛的担心溢于言表。 “这么晚了，干嘛要去他房间？” “是你一个人去吗？其他人呢？” “桑绮，回个话，究竟怎么了？” “接电话啊！” “老婆，出什么事儿了吗？快回我电话！” “老婆，看见了务必回我电话！” 桑绮的眼眶一热，一种感动与内疚交织的复杂情绪在身体蔓延。她逐条翻完微信与未接来电，随即深呼吸地打了视频过去。 霍文涛接得很快，他焦灼的脸庞在屏幕上放大，“桑绮，桑绮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手机没电了，才刚开机……”她心虚地咧嘴，才注意到深夜时分，霍文涛竟不在家，他正在开车，“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订了去你们那儿的车票，现在正开车去车站。”霍文涛道。 “什么？你订了票要过来？”桑绮大惊失色，躲一旁的孟泽轩也诧异得露出半个脑袋，正在喝啤酒的张清和王瑶更是惊得把罐子掉在了地上。 “你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手机没电？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理由！你知道打不通电话，我有多急吗？再打不通我就要报警了！”霍文涛似是把车停在了路边，连珠炮似地说着。此刻他的表情一定很有参考价值吧，因为孟泽轩已经完全看呆了。 “我真的没事儿，其实……其实是……”桑绮羞愧难当，难以启齿。 而霍文涛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周围，“你现在还在孟泽轩的房间？他就在你身边？等等……还有其他人？你们……你们在吃火锅？” 此时，电磁炉冒着的袅袅热气显得多么讽刺。霍文涛难以置信地等着桑绮的回答，而当桑绮躲去阳台，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后，手机那头的霍文涛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所以，你真的没事？”好半天，他才说。 “对！”她忙不迭道。 “所以，你只是配合孟泽轩，想看我吃醋着急的表情？” “……对……对不起！” “老婆……桑绮……”霍文涛叹了口气，语气冷漠，“……以前我总觉得你幼稚，现在发现，原来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幼稚得简直愚蠢。” 说罢，他‘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桑绮着急忙慌地又打过去，但这次，轮到他不接电话了。 ……………… -------------------- 哟轻拍，桑绮也就是个打工人。下一章让她主动主动主动主动，全方位主动！ 第88章 八十八 桑绮很明白：这回霍文涛是真真正正地生气了。 自从他们结婚以来, 啊不，是自从他们相识以来，虽然也有怄气拌嘴的时候, 但这次截然不同。 整整三天, 霍文涛没有回过她一条微信, 也没有主动打过她一个电话。无声无息的，宛若他从未出现在桑绮的世界过。 于是寂静的夜晚, 桑绮握着手机，死气沉沉的模样, 被同一房间的张清称之为是—— “好想掐一下她的人中, 看看她是不是还能喘气儿。” 于是三天过后, 不仅是张清，连其他人也开始受不了了…… …………………… 云间书店的一天是这样结束的：老杨倚老卖老地第一个下班了，小林收拾完吧台紧跟其后, 身为店主的霍文涛留在最后, 慢条斯理地做着闭店工作。 一切一如既往, 唯有一点不同——霍老板近来的脸色实在太臭了, 臭到几个熟客都悄悄问老杨，“书店是不是要倒闭了啊？” 书店经营倒是没问题, 摇摇欲坠的只有书店老板的心罢了。与老婆的冷战进展到第四天, 表面上看他大获全场，堪比高冷男神, 但天知道他的心里杂草丛生, 完全不知该如何为这场冷战画上句号。 一盏一盏关上灯的时候, 他不禁又想起桑绮的脸庞, 想起从前无数次闭店的夜晚, 她于半明半暗之间走到自己身边, 紧紧靠着自己，然后仰头理所当然地道一句， “你会开车送我回去的，对吧！” 于是此时此刻，当霍文涛关上第一盏灯时，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推门的风铃声，随即她的声音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徐徐传来， “今天有点冷呢……喂，你会开车带我回家的，对吧？” 第191章 霍文涛一愣，宛如身在梦中。他猛然回头，于半明半暗之间对上她怯生生的眼睛。桑绮咬着嘴唇，缩着肩膀，眼睛不安地眨呀眨，又问了一遍， “……你会开车带我回家的吧，毕竟……我们的家，是同一个家呢……” 霍文涛看着她，良久才转身继续关灯，淡淡道，“走吧。” …………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坐在车上，霍文涛目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柏油马路。 “剧组放了我一天假。” “我还以为你们很忙。” “剧本改得差不多，我不需要随叫随到了……”这话是事实，但并不是全部。其实是因为桑绮近来的状态太糟糕了，糟到孟泽轩和潘晓娇齐齐向导演讨了假期给她。 潘晓娇是担心她，孟泽轩则是心虚加内疚。他甚至抓着头发对桑绮说，“如果可以，你应该早就在剧本里把我写死一万次了吧。这次是我不好，你速速回去，当面和老公好好解释一下。” “所以，”于是此刻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桑绮讷讷道，“剧组只给了我一天假期……霍文涛……” “嗯？” “你能不能在一天之内原谅我？” 霍文涛迟疑片刻，才在红灯转绿之际冷冷道，“……我不知道……但我忽然觉得，原来结婚也有坏处。” “……什么？” “若我们只是谈恋爱，眼下，我只需要把你送到你家门口就能扬长而去了。” 此言一出，车厢里一片寂静。桑绮眼眶一红，别过头去，但其实霍文涛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他心软于她的眼神，却又耿耿于怀。于是冷嘲热讽的话脱口而出后，他越发不知该如何收场。 冷战可真是一件磨人心志的事儿。两人默不作声地回家之后，霍文涛只淡淡问了句， “吃过晚饭了吗？” “嗯，在高铁上吃了盒饭。真难吃。” “明天几点回去？我送你去车站。” “中午十二点的车。” 他点点头，自顾自地进盥洗室梳洗。而桑绮则孤零零坐在床沿，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她深深呼吸一番，握拳做了个决定。 ……………… 霍文涛特意冲了个冷水澡，扑面的凉水却依旧无法让他冷静。 他知道此刻，成熟而冷静的做法应该是彼此坐下，好好地谈一谈，在这一天之内的有限时间里尽快解决问题。毕竟夜长梦多伤感情。但事到如今，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幼稚，幼稚到大九岁的他反而渴望着桑绮主动来哄他。 是的，他恨不得她贴身上来哄他，温言软语地恳求他的原谅。仿佛这样他才能真正地感受到——桑绮是在乎自己的，她是爱自己的。 是的，在那个被欺骗的夜晚，他把车停在路边，静静听完了桑绮对事情原委的叙述。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开始怀疑桑绮对自己的感情…… 这，让他无比抓狂。 可无论内心如何纠结难熬，但碍于所谓男人的面子，他的外表看上去始终冷静自持。亦如此时他梳洗完毕，换了睡衣面容冷峻地躺在床上看书，书页一张一张地在指尖划过，但实则他一个字也没看进眼里。 方才，桑绮抱着睡衣进浴室了。哗啦啦的水声搅得他心绪不宁，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呼吸之际，浴室的门开了，桑绮的拖鞋声由远及近，停在了自己身边。 他低垂的目光于是从书本挪到她的腿上——咦奇怪，她平日里不是总穿着碎花图案的全棉睡衣睡裤吗，怎么今晚却裸 ~ 露着一双雪白的大腿？ 他的目光顿了顿，不禁缓缓上移，映入眼帘的是盖在大腿根上的黑纱裙摆，若隐若现，甚为旖旎。 他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又是上移，纤细的腰肢亦是笼罩在黑色蕾丝的网纱里，这网纱怕是用了什么特殊面料吧，竟让她的皮肤隔纱都透出一股诱人的光泽感。 他的眉头轻轻一蹙，目光顺着曲线移到她的胸口和肩颈。她倒是害羞地伸手挡着胸口，肩膀上是粉色缎带打的蝴蝶结，仿佛轻轻一拉开，就…… ……………… 气氛着实诡异。 霍文涛久久凝视着她，脸上却波澜不惊。 桑绮起初还害羞地挡着胸口——嗯，毕竟这件性~ 感睡衣是前阵子，表姐阿萱半开玩笑送的礼物。那是阿萱自己买一送一的赠品，所以尺码对桑绮而言略大了一点儿，也就是说—— 嗯，胸口略有空杯。 但这已经是桑绮绞尽脑汁能想到的‘大绝招’了，若霍文涛还是不为所动，她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眼见着霍文涛的神色漠然，桑绮的心渐渐沉入谷底。她甚至松开了挡在胸口的手，而霍文涛则冷冷地道了一句， “这件衣服对你而言，并不合适。” 她眨眨眼，眼眶微热，心如死灰，“……我知道。那我去换了吧。”说罢，她满心挫败地转身准备回浴室，但忽而，手臂却被霍文涛轻轻拽住了。 霍文涛的眼睛微微眯起，目无表情的脸上，某种装模作样的东西开始一点点地剥落。 他哑着嗓子说，“不用了……直接脱了就行……” “哎？”桑绮一愣，随即整个人都被他拽进了怀里，随即又被压在了身下…… ……………… 第192章 桑绮又一次感受到，霍文涛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从他的粗鲁和野蛮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他甚至边吻她，边咬她，边语带讽刺地说，“怎么，你们那些狗血烂俗的电视剧都是这么写的吗？做了错事的女主角，就是这样来祈求男主角的原谅的吗？” 还，还真是！剧本里还真有这样的桥段！ 桑绮的脸庞红如番茄，声音从喘气声的缝隙中溜出来，“……有……而且……啊，啊……而且男主角原谅女主角了……” 霍文涛的动作停了停，俯身凝视她，“……哪怕男主角被女主角伤了心，可就因为她穿着性 ~感睡衣，他就非得原谅她？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言情剧！” “我……”她顿时哑然，鼻尖一酸，整个人都缠了上去，“霍文涛，对不起。” “所以，你是在求我原谅你吗？”他的额头抵着她。 “……是的。我知错了。其实那天晚上我就后悔了。”桑绮的胸口起伏，不，她整个人都在延绵起伏，“我真的只有一天假期，拜托，请你务必在今晚原谅我吧，好不好……” “哼……”他冷笑一声，继续道，“那，就拿出你求人的诚意吧。” 这天晚上的桑绮诚意十足。待她筋疲力尽地在霍文涛怀里沉沉睡去，她忽然想起—— 啊，刚才没用安全措施！ 哦，还是算了吧，她哪好意思责怪他呀？毕竟今晚，是她得拿出求人的诚意啊。 …………………… 这一晚，两人都累坏了，靠在一起迷迷糊糊地一觉睡到天亮。也不知是谁先醒的，就这么互相凝视着对方。良久，桑绮才伸手撑在他胸口道， “霍文涛，你这算是原谅我了吧？” “我说过原谅你了吗？”霍文涛扬眉。 “没有吗？”桑绮瞪眼，“你……你昨晚那么卖力，还不是原谅我？” 霍文涛顿时绷不住了，噗地一下笑出声来，随即把桑绮的小脑袋又压回怀里，狠狠地揉了揉道，“我能怎么办，不原谅你，难不成离婚吗？我们才结婚几个月而已，婚庆婚宴花了多少钱？重金娶回来的老婆，我不原谅你又能怎么办呢！” “啊呀呀呀，别揉了，你重金娶回来的老婆就要秃顶了。”桑绮咿咿呀呀地抱怨着，心下总算松了口气。但霍文涛紧接着的一句话又把她的心吊起来了。 霍文涛说，“我可以原谅你，但，我要和那个孟泽轩通个电话。” “额……”桑绮吞了吞口水，“你想和他说什么？” 霍文涛看着她，却并没有回答。 于是半个小时后，孟泽轩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 “那个，事先声明！”霍文涛还没开口，孟泽轩就急急抢白道，“霍先生对吧，我必须得事先声明，我对桑绮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我对天发誓！” “这样最好。”霍文涛口气淡然。 “我最多是欣赏她的剧本，她本人并不是我的菜——啊当然，没有说她不好的意思。” “我明白。” “之前惹你误会，的确是我这边的责任，向你道歉。希望别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其实桑绮的假期就是我帮她争取的。拜托你们赶紧和好吧，她已经念叨了无数次，说如果你们就此离婚，她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霍文涛一愣，目光瞥向一旁的娇妻，而娇妻已经害臊地捂住了脸。 “我们……”霍文涛终究忍俊不禁，“已经和好了。” “谢天谢地！”孟泽轩长舒一口气，“那她回来之后，应该不会再用那种阴森森的目光看我了吧。真的，有好几次，我都觉得她是在脑海里写了一出戏，戏名叫做——弄死孟泽轩的一百种方法。” 霍文涛又笑了，“她……应该不会了。”而一旁的桑绮已经把整个人埋进毯子里了。 “那就好。”孟泽轩道。 “其实我打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霍文涛道。 “什么事儿？” “无论如何，想必那晚你成功观察到我吃醋抓狂的表情了吧，如何？” “真情流露，很有冲击力，很有参考价值。话剧上演后，我会赠票给你们二位。” “谢谢。”霍文涛道，“既然你有所收获，那你答应桑绮的事情，是不是也会兑现？我是指，帮助她的剧本中选的事。” 孟泽轩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这都开始帮老婆争取权益了，很好，看来你们是真和好了！我尽全力，等我好消息吧！” 霍文涛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桑绮。桑绮眨巴着眼睛道，“我都快忘了这事儿了，老公，还是你细心。” “既然已经被‘戏弄’了，自然不能忘记报酬。”霍文涛微微扬眉，看看挂钟，“赶紧起床梳洗换衣服吧，我送你去车站。” “好！”桑绮笑嘻嘻地从毯子里钻出来。 霍文涛的目光于是瞥了一眼她身上那件凌乱的睡衣，不动声色道，“这件睡衣真的不太合身。” 桑绮撇撇嘴，“知道啦，你昨晚就说过了。” “所以，记得再去买一件小一号的。” “哎？” 看着桑绮一脸震惊与害羞，霍文涛直到走进盥洗室才禁不住展眉笑起。的确，这是一件不那么合身的性 ~感睡衣，但…… 但昨晚，当桑绮穿着它，忍着害臊站在床边，满怀期待地望向自己时，霍文涛的心宛如瞬间被丘比特之箭射中。并不是因为睡衣把她装扮得有多性感，而是因为那一刻，霍文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第193章 啊，那小丫头正如此笨拙又努力地取悦自己。 她应该，应该是，应该是很爱自己的吧…… 于是，他心中绵延数日的战火，霎时间平息下来。 万物复苏，春回大地。 ……………… 这股春风同样吹进了桑绮的心坎里，当她及时返回剧组，总编张清拉着她前前后后地打量一圈，松口气道，“行了行了，看得出是和好了。” 桑绮羞涩地捂住脸，“……有这么明显吗？” 而后众人聚在一起开剧情研讨大会，同事王瑶说，“有反馈说这段剧情——女主角犯了错，恳求男方原谅，便穿着性 ~感睡衣去求和——太烂俗，没新意，是陈年烂梗。大家看看要不要改一改？” 张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桑绮则忍不住咬着嘴唇，心下嘀咕着——这梗烂俗归烂俗，但……实测证明，的确好用…… ……………… 这件事之后还有一则小小的花絮。 几天之后，表姐阿萱在微信上找桑绮，“小绮，前阵子送你的那套蕾丝睡衣，你不是看了尺码说略大了吗？我今天问了商家，还没拆封的话，可以寄回去换尺码的。你要不要换一套？” 于是桑绮握着手机，嘴巴张成了‘o’形。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因为—— 好吧，因为她早就按着标签上的品牌下单买了套合适的尺码。 而阿萱送她的那套呢，在某个激情燃烧的夜晚已经被拆开，被穿上，甚至被撕坏，没办法换货了…… ……………… -------------------- 至于孟泽轩观察霍老板吃醋的表情后，是如何运用到他的话剧中的，98章有交代。 第89章 八十九 在天气渐热的初夏时节, x大学迎来了五十周年的校庆日。 于是校方开展了一系列庆祝活动，其中最吸引人的便是打卡换取纪念钢笔。 “简而言之就是，用曾经的学生证去校园各处打卡, 例如去大礼堂看校长的演讲视频, 去参观年代最久远的教学楼, 去致敬创始人的雕像，去参观校史陈列室, 还有去最出名的食堂吃饭等等……全部打卡完毕后，可以换一支印有‘x大学50周年’字样的钢笔！”电话那头, 桑绮的热情溢于言表, 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我想要’三个字。 霍文涛苦笑, “你想要也没用啊，这几天你又回不来。” “我不在，可你在呀。”桑绮说得理所当然。 “……据我了解, 需要本人凭学生证打卡吧。” “规矩是死的, 可人是活的。”桑绮振振有词, “x大学那么多校友, 不在本市甚至不在国内的比比皆是。我这几天查了不少攻略，学校查得不严的, 你只要咬死了自己就是学生证上的人, 工作人员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你要我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学生证上的人……桑绮小姐，你是不是忘了, 我们不仅长得不像, 甚至连性别都不同。” “放心吧霍文涛先生, 我旧学生证上面的照片已经模糊了, 而且打卡时只登记证件号, 不登记性别。” “再模糊也看得出是个女生吧, 你要我对着工作人员，一口咬定自己是证上的女生？”霍文涛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就羞耻无比，于是斩钉截铁道，“不行，我不做这种钻空子的事情！况且这几天校庆，人流量大，书店也搞了促销活动，我很忙，没空帮你去男扮女装！” “身为x大学的毕业校友，我真的很想要！”她努力撒娇，百般讨好，“之前问了阿萱和秦雅铃，她们都在出差，也在找别人帮忙打卡。哎呦，霍文涛……老公……” “没用，我不会去的。” 桑绮于是顿了顿，话锋一转，“……老公，前阵子你要我买的蕾丝睡衣，我已经买好了。我看快递昨天已经被签收了吧。” “嗯，我帮你签收了。” “这次的尺码一定合适……”她换了个撩人的语气，“你……想看我穿吗？” 霍文涛一呆，一愣，一怔，一瞬间浮想联翩，又一瞬间义正严词，“……喂喂……你以为我会为了看，看那种东西而违背原则吗？我，我是那种人吗？”虽然说得信誓旦旦，可其中微妙的结巴却暴露了他的心猿意马。 桑绮于是抿嘴一笑，自顾自道，“下单的时候，店主说了，尺码合适的话，效果会非常好呢。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霍文涛默不作声，脑海内却万马奔腾。 桑绮又火上浇油，“我这次还买了升级款，说是面料更好，摸着手感更滑……但只要没拆封就能退货。哼，我要是见不到钢笔，等我下周一回来就退了它。” 霍文涛倒吸一口剖凉气，才得以维持表面的冷静，硬邦邦道，“总而言之，我不会去的。就这样，挂了。” “哎等等，学生证就在我梳妆台的左边抽屉里……”桑绮总算赶在他挂电话前，说完最后一句。 ……………… 霍文涛想起曾经在‘家长里短’留言板上发布过这么一则主题—— “你是否在某一时刻，强装镇定过？” 当时的答案五花八门，有回答，“当然是学生时代，骗老师说作业写了，只是忘在家里，但其实空本子就在桌肚里的时候啦！” 也有回答，“那肯定是当老板问我这个方案是否可行时，一定要镇定又自信地说‘当然可以’，尤其是这个方案就是老板本人提出的。” 第194章 而现在，当霍文涛站在x大学礼堂的打卡处，面对志愿者又一次坏心眼儿的追问“这张学生证是你本人吗”时，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佯装淡定道， “是的。” 此时此刻，他觉得那些不交作业的和拍老板马屁的人，都弱爆了。他甚至在志愿者把学生证举到他脸旁做对比时，还能从容不迫道， “嗯……我最近剪了个短发……” 而这时，礼堂内正播放着校长激情的演讲，“诚实守信，是我们x大学学子们的首要美德……” 志愿者似是被逗笑了，这才替他登记了证件号码——毕竟这几天代人打卡的多了去了，志愿者见怪不怪，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所幸之后去的几处打卡点，如网上攻略所言，的确管得不严，头也不抬地登记了事。霍文涛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把心思放在参观校园上。年代久远的教学楼旁居然还有一座许愿池，里面的硬币都快堆成小山了，听闻每年考试前丢硬币都得排队呢；创始人雕像的脑袋锃亮——虽然他本来就是个光头造型，但那亮堂堂的脑门一看就是被莘莘学子们摸出来的。 打卡处的志愿者一语道破玄机，“快毕业的师兄师姐都会来摸摸第一任校长的脑门，听闻这样，校长会保佑他们的事业，还有姻缘。毕竟大家都是校长的徒子徒孙嘛，心诚则灵。” 霍文涛哑然失笑，心想：不知道桑绮毕业时有没有来摸上一把呢？ 食堂最出名的葱油拌面是真香，再来上一份烤肠加奶茶——桑绮当年想必就是这样，吃饱喝足去教学楼上课的吧。 一个拐弯，本次打卡之旅的最后一站：校史陈列室就到了。霍文涛本想随意转转就直奔出口处打卡，却在门口意外地遇到了熟人。 还是高竞先认出了霍文涛，他挽着女友邱莉媛打招呼道，“霍老板，不记得我了？我是话剧社团的高竞，当然现在也淡出了，我们也即将毕业工作了。” 霍文涛认出他了，便和气地与之闲聊几句。高竞知道他与桑绮早已喜结连理，临走前就神神秘秘道，“霍老板，记得往陈列室的里面走走，有好东西看。” “什么好东西？”霍文涛问。 “对你而言，一定是好东西，别错过。”他笑着与他道别。 霍文涛的好奇心被勾起，便往陈列室深处走去，顺便把x大学五十年的风雨历程给看了个遍。终于，他在最里面的一间房里找到了答案。房里展示的是历代社团的获奖资料，话剧社团的奖杯被安安静静地置在一角。 可能与其他光彩夺目的社团相比，话剧社的这座小奖杯多少有点儿不起眼。但霍文涛看得兴致勃勃，他甚至趴在橱窗玻璃上，凝神看着奖杯旁附的几张照片，有当时的舞台照，也有获奖后所有团员的合照。 他的目光掠过所有人，定格在桑绮的脸庞上。 学生证上的照片，的确已经有些模糊了。于是合影里桑绮青涩的笑容，仿佛带着霍文涛时光倒转，回到他们初相识时的模样，回到他们心生好感，彼此试探，却又不敢挑明的那些美好时光中…… 照片的底下，还附了一页杂志，是当初获奖时登载在校刊上的宣传稿。稿子正儿八经地感谢了一通校领导的支持，回顾了成员们的努力，和登上舞台的不易。而在最后，有这么一句话—— “本次比赛，还要感谢大学对面，云间书店霍老板的鼎力支持。” 乍一看见自己的名字，霍文涛一愣，想起当初自己的确提供了开车接送的服务。（本文第十二章）随即看向撰稿人的名字是——桑绮，他不禁哑然失笑，身后却忽然传来一把男声， “那时候校刊部偷懒，便让我们自己写获奖感言。桑绮当时甚至还想在文末给云间书店打打广告，但被校刊部驳回了，就只留了那最后一句感谢。” 霍文涛应声回头，迎着男人似曾相熟的脸庞思考了足足半分钟，才道，“……你是，陈鹏？” 陈鹏苦笑一声，摸了摸下巴处的胡渣道，“看来我变了很多啊，霍老板都快认不出我了。” ……………… 犹然记得上一次见到陈鹏，还是他与欧阳萱分手时。之后桑绮在罗马婚纱也遇到过他（本文第六十七章），所以霍文涛知道陈鹏已经结婚，且妻子是个家境优渥的娇小姐。 与印象中的陈鹏相比，此时的他的确变了不少。虽然五官身材依旧，衣着越发光鲜，腰带上都带有金光灿灿的‘h’，但霍文涛还是从他的眉宇之间真切地感受到：一个曾经意气奋发的少年郎，是如何变成一个了无生趣的社会人的。 但出于礼貌，霍文涛淡淡笑道，“变成熟了而已。”他无意与陈鹏多聊，本想寒暄几句就离开，但陈鹏却话匣子大开，一番絮絮叨叨一时竟让霍文涛无法退场。 “看着这座奖杯，想起当年为比赛而奋斗的岁月还历历在目，但其实我们已经毕业很久了。连高竞都淡出社团了，社团眼下也几乎没有我认识的成员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霍文涛随口道。 “是啊……”陈鹏点头，不知为何眼底闪过一抹哀伤，“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就怕一回头，发现以前的日子过得那么开心自在，就会失去继续前行的勇气。” 霍文涛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陈鹏的目光定格在橱窗里的合影上，不用猜也知道，他正在看着合影中的谁。 第195章 呼吸似乎都凝滞了几秒钟，随即才转身离开，他与霍文涛并肩往出口处走去，讷讷道，“……你和桑绮已经结婚了吧。” “是的。” “当初阿萱早早就看出你俩的猫腻，还开玩笑地说过，你兴许会和她成为亲戚。看来成真了啊。”陈鹏拐弯抹角，只是为了引出他心底里的那个名字，“……阿萱她，过得还好吗？” 霍文涛的眉头皱得更深，“上次为了罗马婚纱的事儿，你们应该通过电话吧。” “的确，”陈鹏竟笑了，“她居然骗我说快结婚了，还吹嘘了一通她的丈夫有多英俊多能干。” “……你怎么知道她是骗你的？” “因为刚才，我遇到了高竞和邱莉媛，聊了几句。他们与阿萱还保持联系。邱莉媛说漏嘴了，说想给阿萱介绍男朋友，高竞给她使了眼色她才闭嘴……”说话间，陈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所以，阿萱还是单身吧，她为什么要骗我呢？” 哦……这该死的穿帮。霍文涛不禁揉了揉太阳穴，不说话。 陈鹏自顾自道，“她是不想输给我吗？还是……故意想刺激我？” “陈鹏……” “好吧我承认，婚纱那事儿时，听见她在电话里炫耀自己的‘丈夫’，我心里的确不好受……” “陈鹏，你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脚步一滞，仿佛瞬间从回忆中被抽离，语气惶恐，“不好意思，我只是……只是看着话剧社团的过往，一时感慨罢了。我和妻子的关系很稳定，我只是……纯粹想关心一下阿萱，希望她也过得好罢了，我没有其他意思……” “陈鹏，你听我说。”霍文涛无奈地叹气。此刻两人已然走到出口，眼前就是学生证打卡处，“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心态，但阿萱轮不到你来关心。” “我明白，我已婚的身份比较尴尬……” “不，无论你是不是已婚，都和阿萱没有关系了。”霍文涛目视前方，忽而笑了，“现在的阿萱轮不到你来关心，因为，她已经被更好的人关心着了。” 只见打卡处前站着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却因为尴尬而脸色通红。面对志愿者坏心眼的追问，“请问，你是学生证上的这位——欧阳萱，本人吗？” 于是牙科医生梁以航窘得抓耳挠腮，“额……是……我是……” 看来，桑绮把这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老公霍文涛，而阿萱也找到了愿意为她‘抛头露面’的男人，恭喜恭喜。 临走时，霍文涛拍了拍陈鹏的肩膀，后者的脸色着实难看。 霍文涛对他说，“这位梁先生是附近牙科诊所的医生，以后你有牙齿问题：比如牙酸，都可以去找他问诊。报阿萱的名字还能打折。毕竟你也看见了，阿萱和梁医生的关系很好。” 梁以航不明内里，还笑得露出一口标准白牙道，“当然当然，阿萱的朋友，一律打折。” …………………… 隔天晚上，桑绮笑吟吟地与老公通电话。 她说，“我今天看见网络热搜帖，说x大学校庆，代人打卡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好多男友替女友打卡的，还会被志愿者们开玩笑捉弄。霍文涛，你去的时候有没有被为难呀？” 霍文涛淡淡道，“我有说过会帮你去打卡吗？” 桑绮咯咯笑着，“霍文涛，我还不了解你？论口是心非，你排第二就没人排第一了。” 霍文涛不禁扶额，却避而不谈地换了个话题，“……对了。之前帮你签收的那件睡衣，我已经拆开了。” “哎？” “快递太多，不小心拆错了。” “哈？”桑绮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敢情儿是因为拆封不退，他索性直接拆开了啊，“霍文涛，你……” “下周能回来？” “嗯……” “好吧。”霍文涛笑了笑，“衣柜的抽屉里，钢笔和睡衣放在一起。” ………………………… “对了，”有一天，霍文涛忽然想起，问桑绮，“你大学毕业时，去摸过第一任校长的脑门吗？” “你怎么知道的？”桑绮诧异。 霍文涛于是忍俊不禁。 好吧，原来桑绮的爱情事业双丰收，多少沾了点儿初代校长的保佑啊！ …………………… -------------------- 第90章 九十 最近为配合x大学的校庆活动, 附近的整条街都搞起了促销活动，大到西餐厅推出‘桃李芬芳’套餐，小到维修店的小杜也搞起了凭学生证免费贴膜。 云间书店也不例外, 全场打折之余, 还特定了一批印有大学图案的限定纸杯, 一时之间风光无二，不少回母校的学子都会手握纸杯与母校大门合影。 以上营销活动, 均是由街道办事处从中牵线组织，光是‘配合校庆, 书店能全场打几折’这个问题, 方力坤就上门找霍文涛讨论了足足三次。 霍文涛觉得, 离婚后的方力坤显然把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他甚至查资料研究了书店的运营成本，随即一本正经地上门给霍文涛做数学题, “书店没有房租, 固定员工两个, 我给你算了笔账……”以下省略八百字, “结论就是，全场六折你也亏不了！你上次说的八折, 实在没有诚意！” 霍文涛捂脸, 心想：那个铢锱必较的维修工小杜这次居然肯免费贴膜？想必也是怕了方力坤的喋喋不休吧。 第196章 ……………… 这天下午，方力坤发了条微信给霍文涛, 说半小时后会来云间书店, “我来拍几张照片, 写校庆活动的宣传稿用。” 霍文涛瞥了一眼, 没有回复。 店里刚走了一批客人, 他正忙着和小林姑娘一起收拾。此刻二楼只剩了一位女客人坐在落地窗边, 戴细框眼镜，扣珍珠耳环，眼影下的大眼睛里盛着丝丝不耐烦，正握着手机打电话， “我早就到了，而对方已经迟到十分钟，居然发微信说在路上，还要我再等等。 我生气呀，所以更要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模样。 我也是醉了，上个月才过完三十岁生日，亲戚就开始给我介绍离过婚的男人了。怎么，女人过了三十岁就活该清仓大甩卖？我呸！ 哎，我没告诉过你吗？对方离婚，有孩子，但孩子不归他。哼，一开始亲戚谎称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婚，后来我爸妈问得紧了，才支支吾吾地说，那男人是精神出轨，老婆气不过就跑了！ 介绍人还信誓旦旦地说，只是精神，身体没有出轨！我再呸！ 对啊，就这种货色，亲戚还往我这儿塞？还让我好好把握？ 哈哈，你问我为什么还肯出来见面？我就是为了当着那男人的面，好好地骂他一顿，让亲戚这个介绍人也脸上无光，看以后谁还敢把不三不四的渣男往我这儿推！老娘年过三十依旧生机勃勃，不需要狗屎滋养！” 以上这番话，断断续续传入正在收杯子的霍文涛耳里。起初他并没在意，但当姑娘越说越激动，语气昂扬眉飞色舞时，他不禁伸着脖子多听了几句——哦，看来和桑绮待久了，自己不知不觉也变八卦了。 姑娘挂了电话，调整呼吸，气定神闲地喝起饮料来。而此刻楼下风铃声响起，霍文涛下楼之际，与推门而入的方力坤打了个照面。 “随便拍，随便写。”霍文涛随口道。 今天的方力坤看上去心情甚好，甚至拉住他问，“哎，楼上是不是有个姑娘一直等着啊。” 霍文涛一愣，“有，怎么？” 方力坤笑了，“漂亮不？” “我没仔细看。” “告诉你，那是我的相亲对象，我看过照片，挺漂亮的。”方力坤得意地扬眉，还整了整衣衫。 “……等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方力坤打断他，“你肯定想说，我离婚还不到半年，怎么就急着相亲了？其实我挽回过前妻的，但她丝毫不给我机会，人都跑得无影无踪了，我们只偶尔在微信上聊几句，只聊孩子，但凡我多说一句，她就不再回我了。这，让我怎么挽回？” 霍文涛不说话了，想起他前妻罗允心的事儿，也是一件内有乾坤的秘密。霍文涛也曾纠结过要不要告诉他真相，亦如此刻与他面对面时，霍文涛又动了这个心思。 但他接下来的一番话，又一次打消了霍文涛的念头。 方力坤说，“再说了，前阵子前妻给我发了张照片，是她去拍了腹中孩子的四维彩照纪念照。她告诉我说，很可能是个女孩儿。我爸妈听说了，就让我别再纠结于前妻和孩子了，人应该向前看。” “什，什么意思？”霍文涛错愕不已。 “你别这么看着我。重男轻女是我爸妈的想法，又不是我的，”方力坤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只是自从爸妈知道前妻怀的是女孩儿后，也就不再催我复婚了，开始给我张罗相亲对象，让我早点定下一个。” “……那你呢，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我……我得满足爸妈的期待呗。”他顿了顿，“毕竟爸妈为我离婚的事儿操碎了心，作为儿子，孝顺是第一位的。” 霍文涛不说话了，他不知该说什么。他开始觉得罗允心逃离那段婚姻堪称幸运，他甚至想语带讽刺地问问方力坤—— “你已经可以相亲了？已经从名为‘何美慧’的心魔里走出来了？还是想再找一个女人，做你对何美慧求而不得的代替品？” 他甚至还想问他，“如果是何美慧替你怀了个女孩儿呢，你还会说放弃就放弃吗？” 说到底，爱与不爱的分界线如此明显。 而方力坤要的，可能只是一个名为‘妻子’，端庄贤惠，能打理家务，能生孩子，尤其是能生个男孩让爸妈皆大欢喜的雌性人偶罢了。 “那我上去了啊。”方力坤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约她在书店见面的。这几天太忙，只能在工作中见缝插针地见一见。老实说，要不是照片看着顺眼，我才懒得在工作时见她呢。” 见他拾阶而上，霍文涛想起楼上那个不好惹的姑娘，本能地喊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方力坤应声回头。 霍文涛顿了顿，终究把话咽了回去，只淡淡道，“……我想说，你上二楼相亲，记得满足最低消费。” ……………… 十几分钟之后，上楼时还意气风发的方力坤如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 他跑下楼的姿势是灰溜溜的，但撞见霍文涛，他依旧嘴硬，“哼，脸蛋也就还行，脾气真够臭的。一个女孩儿叉着腰骂骂咧咧的，成何体统！哎呦也三十岁了，不算女孩子了，不知道在矜持个什么！走了！” 说罢，他扭头而去，甚至忘了拍照，喃喃自语道，“介绍人有病吧，干嘛把我离婚的理由说出去……” 第197章 霍文涛见状，走上二楼，却没见到什么骂骂咧咧的母夜叉，坐在窗边的是一个从容地喝完饮料的女孩儿。她起身招呼小林姑娘，“你好，买单。” 小林姑娘刚想起身，霍文涛却先一步道，“不用，这杯免单。” “哦？” “你是今天第一百个幸运客人。”他随口扯了个理由。 “那好。谢谢。”女孩儿笑了笑，“起码今天喝到了味道不错的免费饮料，也不算毫无收获。” ……………… 那天晚上，霍文涛与桑绮通视频时，聊到了白天的事儿。 果不其然，桑绮义愤填膺，愤怒的小拳头都快冲破屏幕了，“知道前妻肚子里是个女儿，转头就开始找下家了？还把重男轻女推脱成孝顺父母？这什么渣男！” “放心吧，这位渣男下午已经被相亲对象训得颜面尽失了。”霍文涛道。 “那还差不多。”桑绮如小牛犊般地哼哼着，“女儿有什么不好……”她忽然心念一动，问他，“那你呢？” “我？” “你以后是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啊？” “都可以，随缘。” 桑绮笑了，“真的没有偏好？” “真的。” “男女随缘？” “真的。”霍文涛郑重点头，见桑绮再三追问，他忽而也心念一动，“……怎么，你……你那里有动静？” 桑绮一愣，“什么动静？”她不过是逗弄他罢了，岂料霍文涛倒认了真。 “难道是你肚子有了动静？”霍文涛下意识地扬了扬眉。 桑绮吓一跳，“没呀，我们每次都……”她顿了顿，左右张望了下，才压低声音道，“每次都有做安全措施的，哪会有动静啊。” “你上次回来时没有做——那次你伙同孟泽轩骗我，我很生气，一时没顾上……” “但，但但就那么一次没做，应该没这么巧吧。” “你这个月姨妈来了吗？” “还没到时候呢。” “已经到日子了，上个月你就是今天来的。” “哎，是吗？”桑绮一怔，她忙忙碌碌，日子都记不清楚了，“……好像是哟。但我姨妈素来不怎么准时。” 那倒是。 霍文涛沉默片刻，只嘱咐道，“早点休息吧……别熬夜。” ……………… 《前任归来》的剧本工作已临近尾声，这天开个讨论会收尾，桑绮她们就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 工作告一段落，众人的气氛也很轻松。王瑶整理资料，“总算不用再改改改了，昨天孟泽轩忽然提了一嘴，说有些剧情好老套，能不能改得有新意一点儿，吓得我天灵盖都快冒烟了！” “他说的是哪段剧情啊？”张清笑了，“虽然这剧其实……处处都挺老套的。” “他说的是女主角离婚后，阴差阳错与他一夜情，还没有戴套。后来虽然女主角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拒绝他，却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王瑶道，“孟泽轩说太没新意了，看了前面就能猜到后面。” 正在电脑前整合文档的桑绮，闻言，手上的工作顿了顿。 张清就说，“他懂什么呀。我们做编剧的，要懂得如何满足观众的预期值。观众看了a就开始联想b，那我们就把b端到他们面前，这才能让他们看得有满足感。尤其，我们又不是悬疑剧，只是一部预算有限，连场景道具都得省着用的言情剧，烧什么脑细胞呀。” 王瑶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一男一女发生关系还没有安全措施，那接下来就该是女方意外怀孕的剧情。” “是，是这样的吗？”这段戏不是桑绮负责的，她只是大概了解。此刻听王瑶这么说，她宛如膝盖中了一箭般，喃喃插嘴。 “当然，”张清笃定，“合情合理，理所当然，喜闻乐见。所以我们才不是没创意呢，我们只是在满足观众老爷的期待啊。” 张清她们愉快聊天，而桑绮则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个念头在脑海间一闪而过—— 观众对这种由a及b的剧情充满期待，那么……霍文涛呢。 在那个什么都顾不上的夜晚过后，她的姨妈没有按时到访，霍文涛对此又会抱有怎么样的期待呢？ 桑绮于是若有所思，散会后随手打开了‘家长里短’留言板，忽而发现霍文涛发布了一则新主题： “各位读者，对于‘期待’二字，你们有什么想分享的经历吗？” ……………… -------------------- 最近有点忙，可能会更得慢，反正是家长里短的单元剧，欢迎时不时来看看~~ 第91章 九十一 霍文涛发布这个主题, 倒不是因为桑绮，而是因为——方力坤。 没错，这个离婚后再遭遇相亲滑铁卢的男人又又又又又一次地把激情燃烧在工作上了。昨天他登门拜访, 忽而一本正经地建议道, “你们做生意的, 是不是该满足客人们的期待？” “比如？”霍文涛抬眼问。 “比如说这次书店的折扣活动是为了配合x大学五十周年校庆的。” “然后呢？” “有群众反映：既然是五十周年校庆，那周边商铺不是应该打五折吗？可书店是全场六折, 一点儿也不应景。” “……那x大学百年校庆时，书店为了应景是不是该百分百免单以示诚意？” 第198章 方力坤乐了, “真到那一天, 我们都七老八十了, 这早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了。” 于是他先顾眼前，硬是软磨硬缠让霍文涛搞了个五折优惠区，幸而库房里还有一些滞销多年的旧书。只是…… 小林姑娘边摆书边笑, “只是为庆祝x大学周年校庆, 本店推出的五折图书有《失去爱情失去一切》, 《爱情是我毕生的事业》, 《读书不是万能的》，《辍学后我靠做网红暴富》……未免有些奇怪。” 霍文涛道, “很应景啊。正因为这些书太过恋爱脑和贬低知识, 所以才会沦落到五折清仓的地步。更何况，我不过是为了满足街道办的期待罢了。” 于是, ‘家长里短’上的主题应运而生。 有人如此回答, “每年我过生日时, 都会期待老公会送什么礼物？生日前几天, 我会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如暗示面霜快用完了, 提一句某牌子的精华可真贵，对着某珠宝品牌的海报夸一句好看。 我期待着他能‘捕风捉影’，而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今年生日，我收到了一台新型号的手机。真是哭笑不得。 我问他为什么选手机？他一本正经地说‘那天打你电话，你没接，说手机卡顿了，重启了才打回来。我以为你在暗示我，想要新手机！’ 额…… 我该如何解释，那天我不过是打游戏打久了，手机真的卡顿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满足了我对生日的期待。因为我期待的就是他的‘捕风捉影’罢了。” 小林姑娘把这段留言看了好几遍，“这真不是纪念日狂魔m小姐写的吗？太有她的风格了。” “可能对男人抱有期待，是全世界女人的通性吧。”霍文涛滑动屏幕，“m小姐的留言在这儿——希望云间书店可以上架更多儿童绘本，如果开设儿童阅览区就更好了。这是一则来自老顾客的期待。” 老杨道，“m小姐生宝宝了？” 霍文涛点头，“去年她查出怀孕时来店里买过育儿书，现在看她更改了头像，孩子很可爱。” 恭喜恭喜。（m小姐怀孕详情见第六十三章。） “提到期待，”老杨笑呵呵的，“其实我很期待过两天桑绮回来。” 人家霍文涛的老婆回家，老杨这个长辈期待什么呀？ 但小林姑娘眨眨眼，立刻就心领神会——美娇娘不在身边，孤单寂寞的霍老板只得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近来书店常常超时营业，惹得老杨和太太都没时间二人世界了。 而若是桑绮回来，两人你侬我侬小别胜新婚，兴许一个微笑一个对视，夫妻俩就手挽手出门约会去了。霍文涛一走，老杨这个长辈可不就是爱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吗？ 对于杨叔的这番小心思，霍老板本人也是心知肚明，瞥他一眼道，“看来书店也得搞个上下班打卡系统了。” 老杨闻言，立刻嘿嘿笑着转移话题，“对了对了，提到期待，我表姐——也就是你妈，是不是对何时能抱孙子也很有期待啊？” “怎么说？”小林姑娘接收八卦的天线升起来了、 “前几天表姐来店里坐坐，文涛正好不在。她恰好看见了出版公司的婴幼儿早教书目录，立刻眼前一亮，一脸期待，还以为霍家终于可以采购婴儿用品了。” 霍文涛捂脸，“……还有这事儿？我妈还说什么了？” “我解释说，那只是出版公司送来做推广的。表姐就叹了口气，说——”老杨清了清嗓子，模仿表姐许慧娟的模样道，“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究竟什么时候能满足我这个老妈的期待啊！” ……………… 这天晚上，霍文涛和桑绮依旧在通视频。 桑绮聊起‘家长里短’上的主题，霍文涛便絮絮地聊起，聊到他妈阴差阳错的期待时，桑绮起初笑了笑，但渐渐语气就正色起来。 她似是斟酌用词——她的确想了很久，才说，“老公，那你呢？” “我？” “你对孩子，是不是也抱有期待呢？” “啊……”霍文涛顿了顿，闲聊的气氛散去，他听出了桑绮语气中的温柔与认真。 对孩子的期待，若说没有，那必定是假的。早在他们结婚之前，他就曾幻想过一家三口的画面—— 某个惬意的午后，洒满阳光的二楼落地窗边，年轻妈妈正陪孩子读绘本故事，而爸爸则在楼下布置橱窗。也不知从某天起，书店的橱窗里多了不少儿童读书推荐。而年轻妈妈回眸，正是桑绮恬静的笑脸。（同见本文六十三章） 而如今，云间书店里真的多了不少童书，他也不知为何，翻看童书目录时格外用心，也打算听取m小姐的建议，开辟儿童阅览区。 这一切的一切，不得不说是他对未来的一种美好期待。 哦对了，甚至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早早定下了，不是吗？所以此刻，当霍思绮的妈妈问他，是不是也对孩子抱有期待时，他只得诚实回答， “是的……我的意思，当然。” 彼此之间静谧了几秒钟，可能五秒，也可能十秒，甚至更久也说不定。他隔着屏幕凝视她的脸庞，看似平静之下，涌动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 幸而，桑绮莞尔一笑，“你知道吗？之前总编说过，作为编剧，若观众对某段剧情有所期待，我们就要去满足他们……我觉得，夫妻之间也是一样的。” 第199章 “……你的意思是？” “好吧，既然你对孩子有所期待，那我就满足你的期待吧！”桑绮脸上的笑容，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好，“这次回来，兴许我能休息一阵儿。所以我们就把那些安全措施束之高阁，好好地开始备孕吧！” 霍文涛也不知自己露出了怎么样的表情，也不知用‘心神荡漾’合适还是‘神魂颠倒’更合适。总之，那一瞬间他为她失了神，入了迷，着了魔…… 好半天，他才在桑绮的声声‘老公？老公？’中清醒过来，但他想了想，却说，“不……” “哎？”桑绮一愣，“你不要？” “我当然想要孩子，”霍文涛看着她，隔着屏幕，真想揉揉她的头顶心，“但，那是我们两人的孩子。换而言之，老婆，你不需要只是为了满足我的期待而决定生孩子。” “啊……” “我知道你现在很忙，更知道你忙得乐在其中。究竟何时是迎接孩子最合适的时间，交给你决定。所以，你不需要只是为了满足我的期待……因为我随时待命，且超长待机。” 宛如一阵暖风吹进桑绮的心坎，她眨了眨眼睛，“……可，你爸妈总说你老大不小了。” “他们说的某些话你可以当耳旁风，真的，我从小就是这么做的。” 于是，她禁不住噗嗤一声地笑了。 ………… “我明天就能回来了。”临挂断前，桑绮道。 “我知道，老杨和小林也在期待你回来了。”虽然目的不纯。 “你刚才说，我不需要特意去满足你的期待，是真的吗？”她忽而俏皮地抿嘴道。 “是真的，怎么了？” “嗯……那放在衣柜里的那套蕾丝睡衣，我也不用特意穿给你看了吧。毕竟那料子摸着舒服，穿着可远远没有纯棉睡衣裤舒适。” “等，等等……” 这这这这这怎么行呢？霍老板对此可是期待了很久很久了！ …………………… 于是第二天中午，核对完账目的霍文涛提前结束工作，他对镜整了整衣衫，准备去车站接老婆回家。 透过镜子，他瞧见老杨和小林正在身后探头探脑。好吧，他当然知道那两人正打着什么鬼主意。但，他今天心情愉悦，就捋了捋头发，扬声道， “我走了。你们……你们也辛苦了。” 这几天客流大，辛苦了，至于我走后你们想几点下班，随意吧。这话霍文涛没有说出口，但从老杨和小林的笑容中看得出，他俩听明白咯。 ……………… 至于今晚，那件蕾丝睡衣到底有没有闪亮登场呢？ 在车站前扑进老公怀里的桑绮，凑到他耳边说，“我今天早上来姨妈了，你会不会有点儿失望呀？” ……………… -------------------- 第92章 九十二 我们今天的故事, 要从一杯冰激凌说起。 炎炎盛夏，云间书店的吧台开始售卖冰激凌，几种水果口味混搭, 很是消暑。于是这天, 当桑绮满头大汗地走进书店, 往吧台前一坐时，小林姑娘自然而然就做了一杯送去, 但桑绮却迟疑道，“额……还是算了吧, 给我来杯红茶就好。” 小林起初诧异：三十七八度的天, 不要冰爽清甜的冰激凌, 要一杯冒热气的红茶？ “哦，”她想了想，“来姨妈了？” 桑绮摇头, 抿着嘴角, 一脸苦大仇深。接过冰激凌的霍文涛则一语道破天机, “她蛀牙, 已经发展到半块巧克力就能让她从沙发上滚下来的程度。” “也，也没那么疼！只是疼得太突然了而已……”桑绮下意识地捂着右半边脸, 嘟囔着。 “总之现在, 冰的甜的酸的刺激的，统统不行。”霍文涛瞥她一眼, “就这程度, 还死犟着不肯去看牙医。仿佛拖着拖着, 蛀牙就会不治而愈一样。简直幼稚。” “……只是偶尔疼一下罢了, 兴许和最近上火也有关系, 再说我还有另外半边牙, 我可以……”她正替自己狡辩，却见霍文涛眼明手快地挖了一勺冰激凌，猝不及防地塞进她嘴里！ 她躲闪不及，冰激凌被精准无误地投进腮帮子右边，舌尖还没尝出水果味儿呢，从牙龈深处激荡而来的酸痛就顿时让她毫无形象地惊声尖叫， “啊——————！！！！霍文涛，你干嘛！！！” 而霍文涛本人则目无表情地转向小林和老杨，“你们看见了吗？” 老杨一脸大开眼界，“……看见了。桑绮，你真的需要去看一下牙医。” 纵然如此，缓过劲儿来的桑绮还是犹犹豫豫。 可能对没经历过的人而言，最可怕的莫过于是对补牙的种种想象，想象那电钻‘滋滋——’作响，在齿间肆意妄为，把牙齿凿空成水帘洞的景象，哦，那和上刑简直没两样。 霍文涛无语，“……我咨询过梁医生了，你的情况兴许需要根管治疗，会打麻药，完全不可怕。” “牙科医生当然说不可怕啦，不然他的诊所就门可罗雀了！”桑绮强调，“你们听听这个词语——根管治疗！是不是听着就很可怕！那电钻是不是要挖到我牙根的最深处，踩着牙神经去‘滋啦滋啦’！” 真不愧是现役编剧，这绘声绘色的一句，顿时让在场所有人都咬紧了牙关，发出‘嘶——’的一声。 第200章 但霍文涛依旧说，“可这么拖下去总不是办法。若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会越拖越糟糕’排行榜，蛀牙绝对能排上前三名。” “哦，是吗？”桑绮不服气地皱皱鼻子，“那你干脆就在‘家长里短’发布这则主题，看看所有留言中，蛀牙的提及率是不是能排前三？” “如果是的话，你就肯乖乖去做根管治疗？”霍文涛挑衅地扬眉。 桑绮吞了吞口水，“……行。但如果不是的话，你就别成天在我耳边唠唠叨叨了。也不许用冰激凌突击我！” “可以。” “一言为定！” 这对夫妻还煞有介事地击掌为盟，看得一旁的小林和老杨相视一笑，窃声道， “老板还说桑绮幼稚呢。他俩这是幼稚到一块儿去了呢。” …………………… ‘有什么事情是越拖越糟糕的呢？’ 主题发布半天有余，后台就堆满了真情实感的留言—— “当然是没有感情的婚姻啦！明明已经一潭死水，相看两生厌，却因为父母和孩子而无法离婚。拖拖拉拉，告诉自己忍一忍，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但牢笼下的每一天只能越来越糟糕。糟糕到踏进家门的一刻就开始窒息。他应该也是一样的心情吧，一副恨不得把我丢出窗外的表情。” 霍文涛读完这条，言简意赅地回复，“抓紧离婚。”随即就念起下一条，居然是老熟人——推理大神陆博的留言， “对我来说，就是那些为了人情而勉强答应的约稿吧。 那些并非出自灵光，而是被迫答应，只好绞尽脑汁的稿子，在截稿日前的每一天都在折磨我。鬼知道那些生硬的剧情是我烧死多少脑细胞才勉强圆上的，最后还要换来读者一句——这次的小说让人失望…… 于是我暗暗发誓，再也不写这种人情稿了。可没办法，当责编又来找我时，我又只得被迫答应。真是恶性循环，眼下的我正对着空白的文档，恨不得把电脑扔进鱼缸。” “为什么？”老杨问，“推理大神还能怕了个小编辑？他有什么把柄被纂在责编手里吗？” 桑绮咯咯笑了，“你忘了？陆博的责编是他太太，他是整个人都被纂在了责编手里。” 而接下来的一条让众人纷纷竖起了眉毛，“越拖越糟糕，这个我最有发言权，就是赌债啊！利滚利，滚雪球儿似地不停滚。可能你睡一觉，醒来后，债务数额就多了个零。想当初，我不过是想借点小钱翻本罢了，究竟是怎么拖成眼下这个局面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但没关系，兴许今天的我是幸运的，上牌桌顺风又顺水，可以一次还清所有赌债。祝我好运！” 霍文涛沉默片刻，回复道，“这位先生，劝你自首。一个报警电话，可能是对你自己，也是对别人一生的救赎。” 溜溜儿翻了一圈留言，竟然真的没人提到蛀牙，看来这个世界上比蛀牙更糟糕的事儿比比皆是。桑绮有些得意，却又不敢咧嘴大笑，谨防霍文涛把手里的糖果丢她嘴里。 霍文涛见状，好气又好笑，狠狠揉了揉她的头顶心，“所以，你真打算把蛀牙问题一拖到底了？” “我们约定好的，要我去看牙，先赢了再说！” “等着，明天继续！” 桑绮原本信心满满，因为这大半天下来，懊恼爱情，婚姻和事业的比比皆是，连减肥整容相亲都有不少人提及，独独没有蛀牙。她心下不禁得意，却在第二天登陆‘家长里短’后，神色一僵。 “额……”她招手叫来霍文涛，念道，“是昨天感叹无法离婚的那位又留言了——昨晚被丈夫家暴，报警，派出所做记录，去医院验伤，可能会留下终身后遗症。霍老板说得没错，我已经决定，尽快去法院起诉离婚。” 霍文涛诧异地扬眉，桑绮也咽了下口水，“……虽然知道会越拖越糟糕，但糟糕到这个份上也是始料未及。” “早点面对现实的话，就不至于走到最糟糕的结局。”霍文涛如是说。 而之后，其他几位的‘糟糕结局’也陆续登场了。 先是久违的陆博大神大驾光临，却神色阴郁地坐在吧台边，吃了一份蛋糕，两杯橙色天空，三颗冰激凌球，为大脑充分补充糖分后，他终于面对现实地得出以下结论， “这次的人情稿我是写不出来了，违约金多少我都认了……老婆让我睡客厅我也无话可说，是我不该犹豫着答应。” 桑绮诧异得合不拢嘴，而接下来的一幕更让她瞠目结舌：一位身穿制服的民警同志走进书店，在询问了哪位是老板后，与愕然的霍文涛发生了以下对话。 “昨天半夜，我们突击捣毁了一处赌博窝点，抓了一票涉赌和涉及高利贷人员进看守所。其中有一个老赌徒情绪激动，边哭边说自己很后悔，说早知道就听书店老板的建议，自己主动报警还能算个戴罪立功，救人救己。” 霍文涛捂脸，“……没错，应该就是指我。” 民警点头，“事情我们也核实了，霍老板能在网上劝人迷途知返，很好。下次再遇到类似情况，你这边也可以主动报警，向我们提供线索。” “一定一定。”霍文涛道。 ………… 直到送走民警同志，桑绮的嘴巴依旧惊讶成‘o’状，久久无法回神。 第201章 不知何时，霍文涛坐到她身边，“我承认，‘家长里短’上的留言截至目前，并没有人提及补牙。但越拖越糟糕的事实摆在眼前，你是不是也该认清现实，早下决定？” “我……”她咬着嘴唇，神情瑟缩。 “好吧，”霍文涛苦笑一声，瞥见老杨和小林皆在远处，他凑得更近，伸手揽住桑绮的肩膀，额头相抵，柔声道，“就让我给你一点动力吧。” “什么动力？”桑绮眨眨眼，很快，嘴唇就被堵住了。顷刻之间，柔情蜜意涌上心头，他的吻温柔又不容拒绝，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让桑绮恍然间感叹：兴许，这就是爱的感觉吧…… 于是霍文涛轻轻撬开了她的唇齿。随即便是…… 便是桑绮一声惨叫，“啊——！！！霍文涛！！！你你你嘴里有什么？” 一把被推开的霍文涛反而狡黠地笑起，“我刚才口淡，吃了一块巧克力，仅此而已。” “你是故意的！” “对，我就是故意的。”霍文涛‘幸灾乐祸’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心，“你也是时候面对现实了，我已经帮你预约了明天一早见梁医生。” ……………… 几天之后 “再来一个梅子口味。”桑绮向小林姑娘招手，她已经准备吃第三个冰激凌球了，“味道真好。” “应该是补牙后的感觉真好吧。”小林姑娘笑着放下冰激凌，转身忙碌去了。 霍文涛核对完账目过来了，见老婆胃口大开，“够了啊，牙是不怕了，但吃这么多冰的，胃也受不了。” “吃完这个就好。”桑绮舔舔嘴巴，“我要把之前没吃的，统统补回来，嘿嘿。” “简直幼稚。”霍文涛哼笑一声，瞥见二楼没有客人，小林和老杨都在远处忙碌（人家识趣，都是故意走开，以免做电灯泡啦），就凑近了揽住桑绮的肩膀，额头相抵。 桑绮却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伸手撑在他胸口，“你想干吗？” “我刚才吃了一块巧克力。”他说。 “然后呢？”她问。 “然后，我想来检查一下梁医生的补牙技术到底如何……” “……不，不用，我都能吃冰激凌了。” “我不放心，我偏要深入检查一下。”偏要两个字，竟说得格外‘骚气’。 “你……”她瞪眼，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他便温存又不容拒绝地吻上她的嘴唇，又轻轻撬开她的牙齿。 “嗯……”这回，没有尖叫了，取而代之的是愉悦的吟声。甜蜜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明明知道不过是舌尖半融的巧克力罢了，却还是一直甜进了心坎里。 “看来，补得不错……” “……讨厌……你这人，真的讨厌……” ……………… -------------------- 第93章 九十三 盛夏的天气如同少女的心情般, 说变就变。之前还热得连蝉鸣都有气无力，忽而就台风将至，风雨渐盛。 哎等等, 以上这段开头怎么和本文第14章一模一样？确定不是作者在偷懒？哦当然不是, 只是因为今天的情况与当年那个台风天简直如出一辙, 明明昨天天气预报说台风会与本市擦肩而过，十多分钟前忽而就改了口, 让市民朋友们注意安全了。 而书店老板霍文涛也宛如14章附体，看着风雨猛烈敲击着窗玻璃, 若有所思地对桑绮说,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你想听哪一个？” 桑绮从书本里抬头，“先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风雨越来越大, 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了。” 桑绮眨眨眼, “那么好消息呢？” 霍文涛回眸笑了笑, “好消息是, 自从当年那次台风后，我就花大价钱加固了所有窗玻璃。眼下终于觉得, 这钱没白花了。” ……………… 好吧, 这场台风来得真不巧，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七夕节。 对于书店夫妇而言, 七夕节意义重大, 想当年他们就是在七夕这天第一次见面的。于是小林姑娘默默观察老板, 见他观望风雨一脸凝重, 小林不禁笑, 心下明白：老板定是准备了庆祝活动, 兴许还是惊喜，却可能因为台风而泡了汤。 遥想昨天，进库房拿茶叶的小林忽而听见老板正躲在里面打电话，“我是在官网下订单的，发现颜色选错了，请改成黄色玫瑰……” 他扭头，冷不丁与小林四目相对，愣道，“额……这个…… 小林却了然于心，压低声音，“是给桑绮的惊喜吗？明白明白。”随即做了个拉链封嘴的动作。 霍文涛于是点点头，绷着脸走出去了。 老板这是害羞了吗？ 小林噗嗤一笑：要知道几年前，他还是个对纪念日和玫瑰花嗤之以鼻的顽固直男，讽刺那些都是给女人洗脑的智商税罢了。而之后，小林算是亲眼见证了不可一世的老板是如何被一个女生渐渐收服，继而转性，变成一个逢年过节都会精心准备的老婆奴的。 对此，只有一个词语能表达小林内心的感受——羡慕。 当然别误会，小林对霍文涛并没有歪心思，只是羡慕他们之间的爱情。或者说，整间云间书店都荡漾着幸福—— 老板和桑绮甜甜蜜蜜，老杨和杨太太鹣鲽情深，偶尔来串门的阿萱和梁医生暧昧正浓，怀抱宝宝来光顾的m小姐有寸步不离的丈夫，顺路来喝饮料的陆博大神满口都是他的责编妻子…… 第202章 甚至连方力坤来谈工作时，都夸夸其谈最近见了个不错的相亲对象。 全世界似乎都被爱情包裹，唯独把她撇在门外—— 林志芳啊林志芳，虽然大家都叫你‘小林姑娘’，但那不过是叫习惯了而已。八年前入职书店时，她的确算得上是‘小林’，但眼下，自己也快到三十岁了。 吧台底下摆着个快递盒，是她之前登记过信息的相亲网站寄来的生日礼物。盒子上印着一句硕大的‘这是一份意外惊喜，祝三十岁的你生日快乐’，仿佛在刻意提醒她， “喂喂已经不年轻咯，还不抓紧相亲？” 于是她便嫌弃地丢在一旁，连拆开的兴致都没有。 瞧瞧，同样是特殊日子收到的惊喜，她与桑绮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岂能让她不心生羡慕？眼见坐在窗边的霍老板眉头微蹙，频频看手机，而趴在吧台上百无聊赖的桑绮则在‘家长里短’上发布了一则主题，靠看八卦来打发时间。 今天的主题倒是相当应景——你收到过什么意外惊喜吗？ 小林姑娘哑然失笑，也不知老板看到这则主题，会是什么心情呢？ ………… 兴许是突如其来的风雨把不少人都关在了家里，主题发布没多久，留言就‘哗啦啦’地涌进了后台。 “大学时与女友异地恋，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我打工攒了许久的钱，在情人节那天买了飞机票奔向她的城市。上一分钟她还在微信上说想我爱我，下一分钟她打开房门，见我如见鬼。然后，另一个男人从她身后站出来，光着膀子问‘外卖这么快就到了吗’？ 原来他俩是运动过后，饿得需要宵夜填肚子啊。 原来，收获‘惊喜’的人，竟是我自己……” 桑绮念完，感慨道，“嗯……同情，祝福，下一个会更好。发张二十块优惠券聊表安慰吧。” 霍文涛道，“给他发张三十块的。” 而下一条则略带惊悚， “意外惊喜这事儿，我很有发言权。男朋友是一个特别体贴的男人，我无心说过的话，他总会放在心上。比如我无意中说过，姨妈期间总会嘴馋，最想吃奶油蛋糕。于是下次姨妈到访时，楼下面包房新鲜出炉的奶油蛋糕就送到了我面前……” 桑绮念到一半，拍拍霍文涛的肩膀，“看到没，学着点儿！” 可她继续念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察觉不对劲儿。又是一次来姨妈时，他送来的奶油蛋糕竟是几条街之外的另一家面包房出品。起初我很惊喜，因为那是一家连锁店，我尝过一次，味道更好。还在感慨男友真的很细心，会记住我说过的每一句无心之言，但忽然我就冷汗直冒。 因为我忽然想起，连锁面包房的蛋糕好吃，这句话我只对一个人说过，那就是我的闺蜜……” 小林姑娘听得入迷，“……所以，是她男朋友和闺蜜私下有接触？” 桑绮继续念，“我还以为，是闺蜜和男友私底下有联系，于是气呼呼地和闺蜜吵了一架。闺蜜很委屈，赌咒发誓和我男友绝无联系，甚至当场掏出手机——他俩连微信好友都不是。 于是我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兴许男友只是图新鲜才选了另一家的蛋糕罢了。 直到后来，闺蜜的一句话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她说，‘你那时是在哪儿和我聊的蛋糕啊？是不是被旁人听去了？’ 我仔细回忆，猛然想起，那天是在我自己的卧室里和闺蜜聊天的。 故事的最后，我取下房间床头柜上的玩具熊宝宝——那是男友送我的礼物，我把它开膛破肚，取出了里面的窃听器。 我对着窃听器说了一句——” 于是在这个台风的夜晚，关了空调依旧冷飕飕的书店里，所有围坐在一起听八卦的人都不禁后背发凉。连老杨都屏息凝神道， “她，她说了什么？” 桑绮却笑了，“她说——那家面包房从今天开始促销，充会员买一送一还赠环保袋，亲爱的，你买亏了！” “哈？”老杨和小林同时叫起来。 霍文涛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以上留言来自陆博。他说，这是一份不得不接下的人情稿的大纲，由于赞助商是某连锁面包房，所以他被迫让面包房在故事中出镜。” “天呢，”小林姑娘松口气，“面包房如果知道自己以这种方式登场，还不得气得把赞助费统统要回来！” “所以这份大纲被责编——也就是他老婆驳回了，”桑绮笑了，“陆博大神觉得委屈，觉得自己把悬疑推理和面包房优惠融合得特别好，就发出来让我们评评理。”桑绮的眼睛亮晶晶的，“原来只要出得起钱，就能让陆博这种级别的大神给自己写广告文！老公老公，我们要不要让陆博给云间书店写一篇悬疑大作？” 霍文涛瞪眼，“……第一，这个价格应该是你老公——也就是我所负担不起的。第二，我并不觉得让云间书店成为某凶案现场或者埋尸处，会对书店的经营有帮助——不然他责编也不会驳回这份大纲了。我看陆博就是对接人情约稿心怀不满，故意使坏吧。” 还真是。 此刻的陆博大神正因台风而被迫待在家里，手指敲击键盘，写起第二份大纲——人血面包疑云。估计很快，连锁面包房就会发现，花重金请陆博写广告文，绝对绝对是个错误了吧！ 第203章 ……………… -------------------- 本篇章未完待续。打个老广告了，陆博和责编妻子的故事见《总能猜中凶手的她》，本篇剧情还有下章节 第94章 九十四 “其实在这种阴沉沉的天气, 我只想听点儿有趣的八卦来打发时间，没想到雪上加霜了……”明知道刚才的是故事，但桑绮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还是猛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红茶, “哎呦, 总算来个有意思的了—— 我来说说我的意外惊喜。那年情人节，我早早预备了礼物, 是她一直想要的水晶天鹅摆件。但为了玩惊喜，那天吃过晚饭后, 我特意找茬, 寻了个借口和她吵起架来。我们一路争执到停车场, 她刚要坐上副驾驶座，我就赌气地说让她坐后排座位去。 其实是因为，水晶天鹅装在礼盒里, 就摆在后座上。 我期待着她一打开后车门就会露出惊喜的笑容, 但实则却是…… 黑灯瞎火, 她看也没看就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了进去。用力过猛, 直接压扁了礼盒，里头的水晶天鹅粉身碎骨不说, 天鹅脖子还扎进了她的屁股里…… 那天晚上, 我们是在医院的急诊处度过的。” 众人于是纷纷笑起，桑绮笑得飙泪, 边擦边念道, “幸好女友大度, 原谅了我的意外惊喜。凌晨我扶着她从医院出来, 生怕她要和我分手。但她只是苦笑着说‘算了, 心意到就行了。’ 后来我们就结婚了。现在女儿都能打酱油了。” “真是个温馨的结局, ”老杨都动容了，“说得很好，心意是最重要的。想当初我年轻时，也给老婆搞过惊喜，也有不少弄巧成拙的时候。” “哦？”霍文涛好奇。 “比如有一次，我脑子一热说要做顿惊喜大餐给她吃，结果闹得两人双双拉肚子，轮流蹲厕所，还差点儿为了抢厕所吵起来。”老杨苦笑，“不过等缓过劲儿来，她也说了类似的话——心意到就行了，至于做饭，以后还是交给她吧。” “杨叔，”霍文涛笑了，“我强烈怀疑，你是故意的。” 老杨不动声色地扬眉，“表外甥，可别乱说啊！”嘿嘿，年轻人看破不说呗。 气氛愉悦，众人都乐呵呵之际，连小林姑娘都笑吟吟地贡献起自己的八卦来，“那我也来说一个吧……”于是她清清嗓子， “前阵子，亲戚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这对我而言简直家常便饭了。” “我知道。”霍文涛点头，那次他还批了三小时的带薪假给她去相亲，“那人如何？” “一个长相尚可，家境尚可，各方面都算不错的男人。”小林双手一摊，“虽然我们聊得也不算投缘，但他倒是挺热情的，一直在努力推进话题。他说对我的情况很满意，希望能多相处。” “那很好啊。”桑绮道。 小林顿了顿，继续，“于是我们又见了第二次，边走边聊时，他问我喜欢小孩子吗？我说挺喜欢的。他说他也喜欢小孩子，但女性生孩子的话，对身体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比如身材走神，器官变形，面容衰老等等。他会很心疼的。” “……这算是体贴吗？”霍文涛皱眉，“可你们才见了第二次，他的体贴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小林点头，低头喝一口红茶，却露出一副宛若醉酒般迷茫的笑容，“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随口‘嗯嗯’着。然后，他带着我停留在一家幼儿园门口，指着正在操场上玩游戏的一群孩子，对我说——‘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你不用辛苦替我生孩子了，因为我前女友已经替我生了两个了。你看到那对穿红色运动服的龙凤胎了吗，是不是很可爱？要知道我前女友生完孩子后，简直老得不能见人。而现在，你可以不用经历这些就能直接当妈妈了，是不是很惊喜？’” 小林姑娘说完，自顾自地笑起，片刻后才发现周遭人统统没有笑。 “怎么了，不好笑吗？”她尴尬地眨了眨眼。 “你的亲戚没告诉你，那男人带俩娃吗？”桑绮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用眼神告诉她——一点儿也不好笑。 小林苦笑一声，“介绍人知道，但打算让男方自己和我说……兴许在介绍人眼里，我也只能匹配这样的男人了吧……” 今天的红茶里是加了酒精吗，还是窗外哗啦啦的风雨声起到了催眠作用？小林说罢，自己都诧异得闭了嘴——她原本只打算贡献八卦让大家乐一乐，才没想把丧气的心底话说出口。 其实，她也曾为此生气过，也与亲戚争辩过。 但亲戚一派理所当然，“志芳啊，你自己的条件自己清楚。你长得一般，工作更一般。阿姨我从你二十出头就帮你介绍，也不是没介绍过条件好的。是你自己一个也没把握住。岁月不饶人，过几天你也三十岁了吧，连青春都剩得不多了，总不见得还指望阿姨给你介绍像前几年那样的男人了吧。其实这次这个，除了带孩子之外，其他条件不错啊！有车有房有存款，对你来说都能算是惊喜了。阿姨的心意，你得懂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已经跌价了，怪不得旁人。 那时的小林一时无语，她恍然想起那份没拆开的礼物，上面那行明晃晃的大字简直刺眼—— 这是一份意外惊喜，祝三十岁的你生日快乐。 她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她笃定，那绝对是一份裹着惊喜之名的‘惊吓’罢了。 第204章 于是小林抿紧嘴角，面对亲戚的冷嘲热讽，她勉强说了一句， “好……阿姨，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以后也不用麻烦你，勉强挤出心意给我了。” ……………… 书店外依旧风雨交加，虽然天气预报说很快就能停歇，但似乎大家都不太相信。霍文涛终于憋不住，把他准备的惊喜坦白了， “好吧，其实今晚我预定了很红的米其林餐厅，还是靠露台的景观位。但现在看来是去不成了：刚才餐厅发来通知，露台被积水淹了……” “哦，”桑绮的眼眸亮若星辰，面露惊喜，但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她靠过去，声音甜丝丝的，“没关系，心意到就好。” 小林和老杨见状，纷纷一副‘被恋爱的酸臭味熏到’的表情。但其实小林心里明白，风雨过后，老杨回家还能与杨太太抓紧时间，过上七夕的尾巴。孤零零做单身狗的，从来就只有小林罢了。 她心下不由失落，但在众人面前又强打精神。此刻大家做完闭店工作，都三三两两地待在一楼，小林就说， “看来还得等一阵儿，我去吧台给大家拿点零食吧。” 她一转身，却忽然看见密密麻麻的花朵被拍在了玻璃门上！她错愕得惊呼一声，还以为是附近的花坛被台风连根拔起，吹翻在大门上了！但仔细一看，不对啊，附近花坛哪儿有栽种这么娇艳欲滴的黄玫瑰？任凭被风吹雨打，都难掩这些花朵的娇贵之色。 哎呦喂，黄玫瑰的后面还探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这画面简直比今晚陆博的故事还要惊悚！ 所幸那落汤鸡般的男人推门进来，伸手擦了擦满面的雨水，“抱歉，我是xx花艺店的派送员。真不好意思，取花时明明没下这么大的雨，配送这一路上，雨忽然大得吓人，我骑着电瓶车连路都看不清楚，不得已停下来找了个地方等一等。这束花也……也被风吹得散架了……真的很抱歉，谁是订花的霍文涛先生？如果你这边拒签的话，我也理解……我这边可以配合你向店家申请退款……虽然我可能也得被扣钱……” 他说得可怜兮兮，整个人也如同那束黄玫瑰般狼狈不堪。 霍文涛无语地接过散架的花束，但终究不忍责怪，只摆摆手道，“交给我就行，辛苦了。” 派送员大大松了口气，千恩万谢地走了。 见桑绮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小林姑娘忍俊不禁，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没事没事，心意到就行了，不是吗？” 桑绮于是回眸看着她，语出惊人道，“对，心意到就行了，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啊！”说罢，她从霍文涛手里接过花束，竟转手递进了小林姑娘的怀里，笑吟吟道，“林志芳小姐，祝你生日快乐！” 天气预报竟然准了一回，窗外的风雨真的停歇了。在静谧的书店里，忽然响起了一阵‘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声，音质不太理想，因为那是从老杨手机的扬声器里播放出来的。 老杨笑呵呵道，“应个景，小林，生日快乐。” 小林姑娘的衣服，不可避免地被花束打湿了，她的眼角也湿润起来，“……这是，送给我的？” 霍文涛点点头，“昨天打电话改颜色时被你听见了，我还紧张了一下。我们毕竟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顶多带点儿多年共事的友情，所以红玫瑰不太合适。” “可，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小林的声音哽咽了。 “你毕竟已经在书店工作八年了。”霍文涛一派理所当然。 但桑绮却坏心眼地拆他的台，“他这个做老板的才没注意到呢。是我无意中看见你的快递，一时好奇，就让霍文涛翻了你的员工合同。” 老杨适时打趣道，“小林，你得理解。这么多年来，我这个表外甥也就只对一个女孩儿的生日过目不忘过，后来还娶了她做老婆。至于其他姑娘的生日，他是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桑绮被这话闹得红了脸，“哎呦，总之这回，他作为老板也是上心了。风大雨大时，他还偷偷联系过好几次店家，问花还送不送呢。” 迎着小林的目光，霍文涛只目无表情地点了下头，但耳边的一抹淡红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好意思。于是他很快转移话题， “雨居然真的停了，虽然米其林餐厅去不了，但随便找家餐厅吃个饭还是可以的。要不要一起？” 老杨率先回答，“我就算了，你表舅妈做了菜在家等我呢。” 小林姑娘也识趣道，“我也算了，才不做你俩的电灯泡呢。” 于是乎，在这个七夕节的夜晚，老板夫妻手牵手，恩恩爱爱地觅食去了。老杨乐呵呵地和杨太太通着电话，也走了。小林姑娘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收拾了众人的杯碟，随即捧起那束摇摇欲坠的黄玫瑰，锁门离开。 月明星稀之下，她依旧是一个人，却已然不觉得孤零零了。 没错，全世界都仿佛被爱情包裹，但她也并没有被撇在门外—— 因为似乎有一种比爱情更醇厚的感情，把她，和书店的众人联系在了一起。 胸口泛着一股暖意，在路过街口的垃圾桶时，她从包里掏出那个快递盒，轻巧地丢了进去。 ……………… 先别划走，本次的故事还有一个小小的结尾。 隔天下午，桑绮好奇地问小林姑娘，“对了，之前那个印着‘三十岁生日快乐’的快递盒，里面究竟是什么呀？” 第205章 小林正清洗榨汁机，“相亲网站送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呀？我猜，不是充值优惠券，就是那些怎么都推销不出去的男士资料罢了。我都没打开，直接丢了。” 适时，小林的手机响了起来，竟是相亲网站的客服，“您好，林志芳小姐，之前我们给您快递了一份礼物，请问收到了没？” “嗯……”小林敷衍几句就想挂断，岂料对方说， “您是中奖的幸运客户，里面那份赫娜品牌价值一千元的护肤体验装，用完之后能否在线填写一下反馈单？” “等等……什么？你说里面是价值一千块的护肤品？” “是呀，是我们网站的一点心意，您还没拆开看吗？林小姐？” 好吧，幸运用户林小姐虽然嘴上说着，“心，心意到就好……”但实则已经懊恼得恨不得去翻昨天的垃圾桶了…… …………………… -------------------- 本篇剧情与上一章节相连，请先看上一章节。赫娜品牌的故事在《怼而不往非礼也》中。 第95章 九十五 九月初, 街道办事处搞起了以‘中秋佳节’为主题的文化活动。这回，活动倒没办在云间书店了，但配合宣传的任务还是交给了霍老板。 于是方力坤过来了, 带着大幅活动海报过来了, 指名要求张贴在书店最显眼的橱窗位——这让刚刚用心布置完橱窗的霍老板很是不爽。 “你得理解, ”方力坤安抚他的臭脸，“毕竟是中秋活动, 有赏月有赛诗，还有书法展览等等, 这氛围与书店最契合了——不然你要我把海报挂哪儿？因为乱收费而频频被投诉的小杜维修店？” “哦谢天谢地, 他家终于被投诉了。” “还是成天低头打麻将, 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的棋牌室？” 霍文涛闻言，不语。 “要么，生意兴隆的情侣宾馆？我想情侣们进门登记时, 谁也不会注意到墙上的海报的。” 霍文涛依旧不语。 “还是拐角处的成人用品商品？他家倒是一百个愿意, 还想趁势搞个联合活动, 什么——中秋赛诗赏月之余, 别忘了与爱人共赴亲密，明年月圆时怀里就会多一位家人……” “……行吧, ”霍文涛投降了, “就挂这儿吧，月底活动结束时, 我会第一时间拆掉的。” “没问题！” ………… 折腾半晌, 海报终于成功地把橱窗遮了个严严实实, 霍文涛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去, 见方力坤手机响起, 他瞥了一眼来电人, 接电话的声音波澜不惊， “搞定了，等会儿就能走……你要过来吗？行……” 霍文涛讥道，“怎么，还有人要带海报来吗？是想顺便把我的大门和招牌都给遮了吗？” “不是……”方力坤收起电话，语气平静得甚至死气沉沉，“是我女朋友，我们汇合了一起去吃晚饭。” “女朋友？”霍文涛一愣——上次他被一个泼辣姑娘骂得狼狈不堪，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儿吧。 “很意外吗？”方力坤笑了声，“毕竟你和桑绮是自由恋爱，从搞暧昧到结婚花了两三年吧。但相亲不一样，遇到对的人，相亲的速度可以非常快。” “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平静地打断霍文涛，“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次，我很坦白。” “……有多坦白？” “从未有过的坦白。”他叹了口气，“事实上，是她先坦白的。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神情恹恹地告诉我，她前男友抛弃她出国定居了，而她始终走不出那段感情。可即使如此，她的青春被耽误得所剩无几，她也到了必须结婚生子的年龄了——按照她的话说，‘不然的话，我的人生就输得彻彻底底了。’ 她还说，她心中始终会留着前男友的影子，不一定是爱，兴许是恨，或者是执念，或者是对青春的缅怀等等。如果我介意的话，喝完咖啡我们就可以说再见了。她不想瞒我，也没有足够的演技去演一个唯爱丈夫的女人。” 霍文涛听着，“所以你才说，你遇到了‘对’的人？” “是的！”方力坤仰头，望着天边的云霞，“我们心里都住着别人，但因为世俗的原因，我们需要合法的伴侣和孩子，于是我们一拍即合。那天，我也很坦诚地告诉她，我上一段婚姻的失败就是源于我对大学女友的执念，可以称之为是‘精神出轨’，但……但我也说不清楚，我对何美慧好像也不止是爱不爱这么简单……是一种执念，或者缅怀？当我语无伦次的时候，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她说，她全然理解我。于是，我们在一起了。顺利的话，兴许明年，你就会收到我再婚的请柬——当然，来不来随意。” “我不会来的，谢谢。”霍文涛爽快道。 “我就知道。”方力坤迟疑片刻，“其实……有朋友在外地出差时，说瞧见了罗允心——就是我前妻。她肚子很大了，身边跟着个身材瘦高的男人。原来她一直躲着我，是已经有新人在旁了啊。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在还没离婚时就认识了那个男人……” 霍文涛一愣，想起罗允心的伴侣虽然是位女性，但身材高挑，若特意做男性化打扮，的确会令人误会。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方力坤摆摆手道， “罢了罢了，横竖是我对不起她。我实在没脸对她苛责什么。也无意打扰她的生活。” 第206章 霍文涛挑眉，“你这倒算是句人话。” “我也想过对她和孩子多尽些责任，虽然爸妈让我忘记从前，抓紧找下一个，但……但有时我也会想，如果当初，我对罗允心也能更坦诚一些的话，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他苦笑一声，“所以这次的女孩儿，我觉得，我兴许可以和她好好地走下去。” 没有爱情，有的只是，好好地走下去。 霍文涛一时语塞，远远见一个身材削瘦，面容清冷的女子走过来，与方力坤打了个招呼后，并肩走了。他们说话的语气，客气得宛如刚认识的新同事，但说话内容却是， “明天去我家吃饭吧，我爸妈想见见你。婚庆的事，你问过了吗？” “问了，具体细节还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都可以。其实可以按照你上次结婚时的流程走，大家都省心。” “啊，你不介意就最好了。婚庆婚纱之类的，我还存着联系方式。” “不介意，婚礼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 霍文涛目送他俩离开，推门走进书店，心头竟有几分郁结。 遥想许久之前，自己也做过好几年的单身汉。那时候，爱情对他而言并不怎么重要，他可以对何美慧坐怀不乱，更可以从失败的感情中顺利抽身而去。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人生没有爱情也无所谓，他可能这辈子也遇不到一个令他动心的女孩儿，但那又如何？他可以通过相亲找一个看着顺眼，脾气过得去的女孩儿，和她按部就班地扮演一对寻常夫妻就好。 反正爱情的本质只是多巴胺的分泌，是一种幼稚无聊，迟早会消散的把戏罢了。 直到，他遇到了桑绮。 此时的霍文涛回想起当初的想法，竟生出几分后怕来——没有爱情，仅仅为了结婚而缔结的婚姻，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 霍文涛的思绪飘得很远，直到他注意到坐在落地窗边的桑绮，见她正抓耳挠腮地盯着手机，不知在烦恼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他走过去，毫不留情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心。 “啊呀……没，没什么……”桑绮下意识地收起手机。 霍文涛眉宇一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还能怎么从严……啊呀别揉了，我交代我交代！”桑绮投降道，“其实，我买了一份生日礼物给你……” 没错，今天是霍文涛的生日。桑绮难得休息，那些附近商户发的优惠券对霍文涛而言就没啥吸引力了，等会儿他俩打算提前闭店，去上次因台风而没去成的餐厅庆祝。 “然后呢？”她居然还准备了礼物？他万分愉悦。 “是限量版男士古龙水，几天前就在网上下单了。但可恶的商户缺货也不告诉我，一直找借口拖着不发货，直到昨晚我都在和商户吵架。刚才再看一眼，商户居然直接关闭订单了，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亲，实在调不到货，给你退款咯’，搞得我再买其他的也来不及了……”桑绮叹气，为自己预备的‘惊喜’落空而感到失落。 “哦，是嘛。”他脸上漠然，心里却笑开了花：怪不得昨晚临睡前，瞧见她握着手机在打字，一副偷偷摸摸又气急败坏的模样。 “喂喂……”她不服气地龇牙，“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说一句——啊没关系，心意到就好。不是吗？” “也许像小林姑娘那种大度的人会这么说，但我不是，”他坦坦荡荡，直言不讳，“我就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你……”桑绮气成一条河豚鱼，“好吧好吧，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人！那你说想怎么办吧！” “晚餐是我订的，你就该出礼物，”霍文涛一派理所当然，“没有古龙水，就用别的什么来弥补吧。” “行，那我们吃过饭后去商场吧，你选我付款。” “不用，我们吃过饭早点儿回家。” “哈？” 霍文涛于是深深地笑了，凑近她耳边，低语道，“我的意思是，吃过饭后，我们早点儿回家，用别的什么来弥补吧……” 于是桑绮后知后觉地听懂了，因为她轻声骂了句，“……讨厌，你这人……真的很讨厌……” ……………… 霍文涛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阵阵‘哗啦啦’的流水声，和桑绮正在哼唱的什么正流行的外文歌曲。 他的思绪于是又飘得很远，遐想着，若桑绮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三十好几的他成日被父母唠叨，也一狠心为了结婚而结婚，那现在又会过得怎么样的生活呢？ 兴许，也会在彼此生日时吃一顿美食，送一份礼物。但在礼物缺货时，只会简洁明了地交代一句， “抱歉，买的古龙水没货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爱用。” 烛火摇曳的晚餐时分，彼此看手机的时间多过看对方。回到家后轮流洗漱，并肩躺在床上，想着在此特殊日子总该做些什么才应景，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一方先说了句，“困了，先睡……嗯，祝你生日快乐！” 另一方好似如蒙大赦，顺势道，“我也困了，睡吧。” 当然，以上这些统统是霍文涛的幻想——看来有个做编剧的老婆，他耳濡目染，胡思乱想的功夫更上一层楼了。 第207章 而以上幻想统统在浴室的水声停止后戛然而止。不多久，伴随着玻璃移门被开启的声音，以及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静止在他床边时，霍文涛的脑袋里已然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了： 没错，他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她——是那个穿着那件能要他命的蕾丝睡衣的桑绮。 桑绮勾勾嘴角，脱下黑框镜放在床头柜上，因为眼前的模糊而上床时踉跄了一下，却不偏不倚地正好摔进霍文涛怀里。 “啊呀……” 她轻呼一声，随即嘴唇就被堵住，发不出其他声音了…… ……………… “哦，天呢……”昏暗中，他忿忿一句，“居然用完了……” 这种关键时刻忽然发现安全措施用完了，霍文涛觉得自己半条魂都在半空飞了。 桑绮抿嘴一笑，忽而搂住他的脖颈，暗色中难掩一对明亮的眼眸，“其实，可以不用的。” “哦？” “上次你说的，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由我来决定。嗯……我想过了，工作是永远也做不完的，而你也的确老大不小了……”（详见九十一章） “我……”霍文涛还想说什么，但桑绮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抵在他的嘴上。 她笑得如此温柔，“先听我说完，我才不是为了满足你的期待，其实我也想要……告诉你，我已经吃了几天叶酸了。所以，今晚我们可以不用，真的……” “桑绮……桑绮……桑，绮……”哦天呢，除了反反复复喊她的名字，霍文涛已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其实我也想要’这句话，如同丘比特之箭，深深地射中了他的胸膛里。 …………………… 虽然末了，还是必须让安全措施登场，因为霍文涛猛地想起一件事——桑绮根管治疗的疗程还没结束，接下来免不了会用上麻药和消炎药，眼下还不是怀孕的好时机。 于是乎，桑绮看着霍文涛低吼一声，终究还是起身套上衣服，冲出门去找便利店，她不禁笑得满床打滚，甚至趴在窗口张望他那火急火燎的背影。 …………………… -------------------- 第96章 九十六 这年中秋节, 迫于街道办事处的面子，霍文涛作为优秀商户代表参加了‘庆中秋’文娱活动。 “方力坤说有赏月有赛诗，结果‘赏月’就是用投影仪放张月亮图片, ”霍文涛双手环臂, 不耐烦道, “赛诗就更好笑了——第一名的获奖作品居然是：天上月儿圆又圆，桌上月饼甜又甜。” 身旁的桑绮哑然失笑, 挽住他的胳膊念完第二句，“妈妈喊我少吃点, 要学月兔做乖乖——好吧, 本来就是儿童赛诗大会嘛！” 方力坤也凑上来, “成年人整日为了碎银几两奔波，谁有时间赏月赛诗啊，也就是为了孩子高兴才愿意参加这种活动。所以, 你能体会我们街道办的用心良苦了吗？我们这次下血本了, 租了专用场地, 孩子们赛诗后再去做月饼, 烘烤完成的月饼还能带回家。” 方力坤说得颇为骄傲，看来活动策划少不了他的功劳。眼见赛诗会一切顺利, 孩子们正在领奖拍照, 他也放松下来，甚至把女友带来介绍给霍文涛认识, “上次见过一面的——我未婚妻, 赵燕。” 霍文涛礼貌地颔首, 见还是上次那个瘦削而清冷的姑娘, 只是这么快就从女友晋升为未婚妻了。 赵燕性格内向, 与霍文涛寒暄几句就退去一旁独坐了。方力坤又去张罗月饼的材料, 顾不上她，她倒也不恼，静静地看着一群屁孩诗人在那儿摇头晃脑地吟诵，竟不由微笑起来。 桑绮悄声，“那女孩儿笑得很开心，看起来很喜欢小孩子。” 霍文涛低头看她，“你还不是一样，刚才赛诗第一名的小屁孩上台领奖，你帮忙又拍视频又拍照片，手机都拍没电了。”言下之意：又不是自家孩子，那么热心干吗？ “还不是因为方力坤说，那孩子的父母加班赶不及，爷爷不会用智能手机，让我帮忙留影嘛。再说了，小丫头长得多可爱呀！”桑绮笑吟吟的，见那个要学月兔做乖乖的丫头正隔着人群朝自己招手，桑绮也雀跃地朝她挥胳膊。 霍文涛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好吧，老婆母爱泛滥的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爱。于是他牵起桑绮的手，“走，既然你那么喜欢她，那就过去看看小丫头做月饼吧。” ………… 现场已经备好了现成的面团和馅料，孩子们只需把面团搓揉成型，塞入馅料，再用模具一压就大功告成。烘烤就交给专业师傅了。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流程，现场依旧叽叽喳喳闹成一团，孩子们简直把面团玩出了橡皮泥的既视感，一会儿搓成小恐龙，一会儿搓成奥特曼，还哭着说为什么没有奥特曼形状的模具呢呢？还有男孩儿用馅料互扔的，女孩儿则把面团压扁贴脸上，说自己和妈妈一样正在做面膜…… 所幸兔乖乖丫头倒是真的乖巧，不仅第一个做完月饼，烘烤完成后还兴高采烈地捧到桑绮面前。 “大姐姐，谢谢你帮我拍照，这是我自己做的月饼，你尝尝是不是甜又甜！” 小丫头脸蛋圆溜溜，眼睛亮闪闪，一笑露出俩酒窝，谁能不爱？于是母爱泛滥的桑绮不禁眉开眼笑，接过月饼正要往嘴里塞，霍文涛却偷偷拽了下她的衣袖，悄声道， 第208章 “还是别吃了，小孩儿做的，不卫生。” 桑绮愣了下，压低声音，“材料都是街道办准备的，又高温烤过了，哪会不卫生？” “刚才我看有个孩子，做月饼前手上还戴着玩具戒指，做完月饼戒指就不翼而飞了。” “额……”桑绮迟疑片刻，但迎着兔乖乖充满期待的目光，她还是一咬牙，“……没事儿，我只吃两口。” 兔乖乖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大姐姐不吃吗？我放了很多馅料的！” “吃的吃的，谢谢你！”桑绮连忙绽开笑容，捧着月饼咬了一小口，“好吃，你真能干……”味道是真不错，于是她放松地又咬了一大口，这回，伴随着口腔里‘嘎达’一声，桑绮的笑容也僵硬在了脸上。 兔乖乖的爸妈总算赶来了，她便丢下桑绮，兴冲冲奔着爸妈去了。霍文涛注意到了桑绮的异常，忙问，“怎么了？” 桑绮的嘴巴动了动，吐出一枚小小的硬币来。 而兔乖乖又折返回来，天真烂漫道，“对了大姐姐，我在月饼里加了幸运硬币。过年时家里煮汤圆，就会挑一个汤圆放硬币，谁吃到就能幸运一整年！” 桑绮尴尬地咧嘴，“我吃到了……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兔乖乖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地走了。 霍文涛急了，“看你这张臭脸，是被硬币磕到牙了吗？” “……不仅是牙，还正好磕在了刚做完根管治疗的蛀牙处。” “你……”霍文涛顿时急了，“什么感觉，疼吗？”要知道根管治疗蛀牙需要去三次，桑绮的流程还没走完，“不行，我们现在就去找梁医生看看。” “不用，离下次去复诊还有好几天呢。” “你的蛀牙还没治好，万一被硬币磕得雪上加霜了怎么办？”霍文涛眉头紧蹙，口气更硬了，“都说了让你别吃，怎么就不听话，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负责点？” “我……”桑绮下意识地捂着半边脸，“这事儿是我能预料的吗？” “可我已经事先提醒你了！” “那下次你就该直接把月饼收走！”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我真把月饼收走了，你又该怪我小题大做，伤了孩子的心了。” “哼……”桑绮不说话：他还真猜对了。 “所以横竖都是我不对，对吗？” “你自己知道就好！” “行了行了，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及时阻止你。那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去诊所看看？”霍文涛一脸无奈。 “真不用，咬到硬币的一瞬间有些疼，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霍文涛退而求其次，“那你张嘴给我拍张照，我发给梁医生看看。” “等一会儿。” “就现在。” “大庭广众之下，你让我张着血盆大口给你拍蛀牙？丢不丢人啊？” 他俩就这么你来我往地争论着，忽而听见附近也传来一声惊呼—— “啊呀——” 竟是坐在不远处的赵燕发出的。只见她神色僵硬，手里捏着咬了一半的月饼，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个亮闪闪的——玩具戒指。 ………… 烘烤环节临近尾声，方力坤总算能休息片刻。 霍文涛过去与他道别——不论如何，他非拉着桑绮去见梁医生不可。 “哦对了，”临走前，霍文涛对他说，“刚才你未婚妻吃了孩子做的月饼。” “哦。” “而那月饼里有个玩具戒指。看她的表情，应该是被戒指磕到牙齿了。” “什么？”闻言，方力坤大惊失色，“月饼里有玩具戒指？哦天呢，幸亏你告诉我！” “不客气。” “真是千算万算，也有估算不到的纰漏啊。没错没错，可不能让孩子们把烘烤好的月饼带回家。谁知道他们做月饼时往里面偷偷放了什么，万一回家吃到嘴里，磕了牙齿划了喉咙，街道办还得负责任呢！”他慌里慌张，自言自语，立刻喊来同事商量，“月饼不能让孩子们带走，奖品改别的……对了还有一包气球，赶紧吹起来，让孩子们每人带一只气球回去吧！” 同事们分头忙碌去了，方力坤也想走，霍文涛忍不住叫住了他，“你……” 方力坤回眸。 “你……不关心一下赵燕吗？她被磕到了牙，看上去很疼。” “啊……”方力坤一愣，“她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的。如果不舒服的话，她自己会去看医生。”他低头瞥了眼手机，“哦，她已经走了，五分钟前给我留了微信，说要回公司一次。你看，我就说她没事儿的吧。” 霍文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或者说，他其实有话想说，但思忖半晌，还是改口道，“那就好……我先走了。” “回书店吗？”方力坤随口问。 “不，带桑绮去看牙。她也被磕到了。” 霍文涛摆摆手，随即拉着不情不愿的桑绮离开了。 ……………… “我就说没事儿嘛，多此一举。”从牙科诊所出来，回到云间书店，天色都已经擦黑了，“虽然治牙的确不疼，但诊所的消毒水味，怎么都叫人爱不起来。” “那你就好好爱惜牙齿，争取疗程结束后再也不用踏进诊所。”霍文涛道，“起码每天早晚的刷牙得认真些，你每次都随便划拉几下，我都看见了！” 第209章 “霍文涛，你到底是我老公还是老爸呀，成天啰啰嗦嗦的！”桑绮不满地抗议。 幸而小林姑娘过来打圆场了，托盘里是切好的月饼，“各位暂时休战，该吃月饼了。” 这盒月饼倒不是孩子捏的，而是街道办送的纪念品，硕大的一只只正宗广式月饼，小林姑娘便贴心地切成小块，还配了解腻的红茶。 半明半暗的天际，圆满的月亮已经羞答答地若隐若现了。众人举头望明月，低头吃月饼，一时之间，云间书店被一种奇妙的温馨所笼罩着。 “年轻时喜欢和老婆过情人节，圣诞节……”老杨悠哉开口，“现在却越来越喜欢过中秋节，春节。这可能就是年纪大了吧。” 霍文涛道，“我能不能理解为：中秋节对你而言很重要，所以等会儿你会申请早点儿下班，回去人月两团圆？” 老杨笑了，端出一副‘杨叔’的架势，“这还用申请吗？阿杰今年大学毕业，终于能和我们一起过中秋了。”阿杰是老杨的儿子，之前一直在别市读大学。 小林姑娘也笑道，“我爸妈也做了好菜等我。自从上次骂跑了乱牵红线的亲戚后，爸妈也不催我了，反而时常说，还是得我喜欢最重要，万万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否则会后悔一辈子。” 霍文涛闻言，一时竟感触得晃了神。还是桑绮轻触他的手臂，笑道，“喂喂霍老板，发什么呆呢，你的员工们正殷切地看着你呢。” 霍文涛于是回过神来——果然，一老一小俩员工，眼睛亮得像两头狼似的。他无奈地哼一声，但终究还是投降地宣布， “罢了罢了，吃过月饼就下班吧。” “耶！”老杨和小林甚至来了个击掌，齐声道，“多谢老板和老板娘，中秋快乐！” ……………… 于是剩下的几块月饼，老杨囫囵吞枣地下了肚，第一个就走了。小林收拾完杯碟也走了。霍文涛惯常地做完闭店工作，桑绮则默默跟在他身边，两人一起锁了店门，还遇到一位正想进店的年轻熟客。 “哎这么早就关门了吗？”熟客诧异。 “抱歉，今天是中秋节。”霍文涛道。 年轻人笑了笑，走了，脸上的表情仿佛并不觉得中秋节是什么了不起的日子，可能还觉得，霍老板果然是个古板的中年人啊，居然提前关门过中秋！ 兴许就像老杨所说的，年轻人，等你再成熟些，有了圆满的家庭后，才能体会到人月两团圆的幸福吧。 正如此时此刻的霍文涛，举头望着圆若银盘的月亮，低头牵起桑绮的小手，去往停车场的路上是阵阵秋日特有的凉风，他的心里无比满足。 “啊，今晚的风真舒服……”车开到半途，副驾驶座上的桑绮为了赏月而摇下车窗，脸庞迎着阵阵晚风，惬意不已。 哗啦啦的风声灌入车里，霍文涛瞥了她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温柔。 “桑绮……老婆……” “嗯？”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啊……”桑绮诧异地回眸，目光从月亮落在他的侧脸上，“你说什么？风声太大，我听不清楚。” 霍文涛于是笑了，耸耸肩道，“我刚才说……是谁前阵子吵着说要减肥的？今晚的月饼就属你吃得最多。” 好吧，对于霍文涛而言，那种肉麻话说一次就够了。 ………… 下了车，他们手牵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桑绮恋恋不舍地仰头看着，“今晚的月色真美。” “嗯。” “老公……” “嗯？” “其实刚才，我听见了……” ……………… （传言，夏目簌石把‘我爱你’翻译为‘月色真美’。） -------------------- 哦，改草稿的时候觉得他俩好幸福啊。 ………… 以下是广告时间，放一个预收《她偏偏只忘记了他》，应该是很短的小故事，原本是想用在桑绮的狗血言情剧本里，但，单独写出来也不错吧。毕竟桑绮和霍文涛的故事家长里短，可能会漫漫地写很久，作者我中途兴许会想写点别的换换口味。先收一个吧，以下是暂订的文案。 ……………… 车祸后，姜素琳失忆了。她记得生活中的几乎所有，但唯独忘记了他——她的新婚丈夫顾谦。顾谦无法接受，百般纠缠，却让姜素琳对他越发疏远。 于是顾谦面对现实，忍痛离婚，离开她，离开他们曾经的家，离开这座城市。 直到半年后，他尝试交往新女友重新出发，但姜素琳的一通电话却搅乱了他小心维护的平静。 “谢谢你的帮忙。”医院的走廊里，她小心翼翼地道谢，因为母亲手术的主刀医生是国内最难请的大咖，又恰好是顾谦的舅舅。 “不客气。”顾谦淡然道。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能用最平常的语气与她闲话家常，就如同个普通朋友一般。 但当他买了两杯咖啡回来，却见到她的新男友姗姗来迟地抱住了她。 那一刻，她惶恐地看见了走廊那头的他。但他只淡淡一笑，向她点了点头。 她于是放心下来，却见顾谦转身，恶狠狠地将咖啡丢进垃圾桶里。 从那一刻起，顾谦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从来没有。 第210章 ………………………… 第97章 九十七 “大功告成。”梁医生再三检查自己的治疗成果后, 对大张着嘴巴的桑绮道，“你的疗程正式结束。” “不用再来复诊了？”桑绮欣喜地闭上嘴。 “确切地说，如果你爱惜牙齿的话, 以后就不用再来了。”梁医生笑得露出一口标准白牙。 结算价格时, 与阿萱暧昧正浓的梁医生果然给出了很有诚意的员工价, 但霍文涛显然更在意其他，追问道, “她的蛀牙彻底补好了吗，之后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梁医生回答, “她这颗坏牙内的牙神经都处理了, 牙齿少了营养, 多少会有影响。以后尽量不要用这边牙齿咬硬的东西，比如蟹钳坚果之类的。” 霍文涛点头记住。 “还有近期饮食清淡，作息规律, 如果有发炎现象, 第一时间回来就诊。” “好的, 还有吗？” 此时他们边走边聊, 有一对父女从另一间诊室里走出来，父亲正与医生交谈, “好的, 不能咬硬物……嗯嗯，饮食清淡……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而刚补完牙的女儿则眉飞色舞地拽着父亲的手臂道, “爸, 走啦走啦, 我们去吃披萨庆祝吧！” 恰好这时, 桑绮也兴高采烈地跟过来了, “还没聊完吗？我们等会儿去吃冰激凌庆祝一下吧！” 梁医生见状, 禁不住轻笑一声。待桑绮去前台领发 ~ 票了，他才拍拍霍文涛的肩膀道，“我听阿萱说，你比桑绮大了九岁，起初她家人也很担心。但现在看来，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简直就像爹在照顾女儿一样。 霍文涛耸耸肩，心里却不由长叹一声。 ……………… 是的，连霍文涛自己都发现了，婚后的自己‘爹味’越来越浓了！娶完老婆宛若多了个女儿，尤其桑绮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他只好事无巨细地处处照顾。 家里的卫生——拖地整理倒垃圾，几乎是他包办了。偶尔下楼倒垃圾时，桑绮兴冲冲地要陪着一起，也绝不是帮他减轻负担，而是下楼后就拐去了附近小吃摊罢了；炒菜做饭起初是霍妈妈来帮忙的，但当桑绮放假回家之后，喜欢二人世界的霍文涛便硬着头皮主动担了下来——没办法，谁让桑绮是个油倒进热锅都会吓得龇牙的‘大小姐’呢！ 虽然她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学！放心，我一定能学会炒菜！” 但见她在厨房瞎晃悠两天后，手指上就多了菜刀划到的印记，手臂上就多了热油飞溅的红印，霍文涛便板着脸又把她赶出厨房了。 就连每次洗衣服前，霍文涛都要翻一翻桑绮的那一堆，不是挑出不能机洗的衣服，就是从裤子口袋里翻出纸巾耳机甚至钥匙来。 以上这些生活琐碎，霍文涛已经渐渐习惯，直到今天在牙科诊所里，他才猛然警觉自己的爹味已经如此浓郁了。 而这天，‘家长里短’上的一则留言更是让他沉默—— “人人都羡慕我是老夫少妻，说我娶了个小十岁的年轻妻子，一定很幸福吧！可有谁知道我这个老公当得都快成她爸了，他爸从前怎么照顾她，婚后我接手继续干呗。逢年过节遇到老岳父，我几乎就像见了兄弟一般，和岳父边喝酒边聊天，聊的都是天冷给她加衣，感冒给她捂脚，下雨接她下班，刮风给她熬梨水润喉。 我们这种爹系老公的辛苦，又有谁知道啊。” 霍文涛默默看完，在桑绮凑过来时合上了电脑屏幕。 “你在看什么呀？”桑绮神清气爽地又挖了个冰激凌球吃。 霍文涛叹气，一边没收她的冰激凌，无视她的抗议，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不行不行，我得想办法改变。 …………………… 霍文涛说干就干，隔天用洗衣机前，他特意没去翻桑绮那堆衣服，而是把她从书桌前叫了过来，“你自己先检查一遍，有没有不能机洗的衣服，或者裤子口袋里有没有东西。” 桑绮愣了下，乖乖照做了。于是她翻了翻，却从里面拎出那件能要人命的蕾丝睡衣，“这个是不是不能机洗呀？” “……当然不能。”霍文涛捂脸。 “那我现在去手洗吧，”她的眼睛眨呀眨，嘟囔着，“可我还有工作要完成，张清催我呢……昨晚要不是你非要我穿这个，我早就做完了……” 霍文涛目无表情，但思绪还是回到了昨晚：最近《前任归来》临近杀青，编剧团队又接了新活儿，正在筹备阶段。他们分工写大纲，写人物小传，而昨晚的桑绮本想工作的……嗯……的确是为了配合霍文涛的兴致，所以就…… “都是你不好，”此时的桑绮捏着那件蕾丝睡衣，娇嗔道，“今晚之前还写不完的话，张清要骂死我了。” “……行了行了，”于是，他便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你去工作吧，我来洗。” “好嘞！” ……………… 又比如临近午餐时间，桑绮忙得饥肠辘辘，往厨房里一看，却发现霍文涛并没有在做饭。 “今天中午吃什么呀？”桑绮问。 怎么，她是如此理所当然地等着他做饭？于是他便双手环臂，“等你忙完了，我们一起做饭。” 桑绮又是一愣，“……可我满脑子都是灵感，一炒菜说不定就跑了……不如叫个外卖吧，大家都省心！” 第211章 霍文涛再次捂脸，“……不行。” “为什么？” “外卖不健康，无论是为了备孕还是为了梁医生嘱咐的饮食清淡，外卖都不可取。” “哦……”她若有所思地点头，又一本正经道，“那我们可以点一些健康的外卖！” 说罢，她还煞有介事地拿起手机，“哎呦真有一家店叫健康菜馆，看图片挺干净的，要不就这家吧。放心，我会备注少油少盐的……”仿佛这么备注了，她就是对健康尽一份力了！ “你这么做，和那些一边喊着减肥一边喝奶茶，但只要点了三分甜就觉得自己对减肥尽力了的女孩，有什么区别？自欺欺人。”霍文涛叹气，“算了算了，你去工作吧，我来炒几个菜。” “好嘞！” 于是，正在书店上班的小林姑娘猛然打了个喷嚏，“谁在背后说我呢？” ……………… 好了，一天就快临近尾声，桑绮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正伸着懒腰把文稿传给张清过目。 她一番梳洗后，惬意地往沙发上一躺，忽而注意到今天的家有些凌乱。以往自己乱丢的衣服，随手放的书籍，头绳，护肤品，隔天总会乖乖物归原位，仿佛家里进了田螺姑娘似的！ 当然，她知道家里的田螺姑娘是谁——不就是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男士，霍文涛吗？ 霍文涛拿着扫帚，“一起打扫房间吧。我负责扫地，你负责把各种东西整理归位，怎么样？” “好。”她答应得爽快，跳起身忙活儿起来。 她才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只是她猛然发现：对哟，婚后的自己似乎很少做家务——除了内衣裤，其他衣服丢在脏衣筐里，不多久就干干净净地挂回衣橱了；她写不出剧情时总爱抓头发，长头发掉得书房满地都是，不久后也都消失不见了；饿得大脑缺乏养分时，厨房里总能适时飘出饭菜的香味儿。 哦，她的老公真是太棒了，桑绮真想为自己的眼光鼓掌！ 只是，今天究竟是怎么样了，他怎么总是一副怪怪的模样？桑绮一边收拾屋子一边琢磨，却百思不得其解。 ……………… 霍文涛扫完地——书房的地板上又是好几缕桑绮的长发，看来自己以后不能总揉她的头顶心了，万一老婆真秃了就不好了。 回到客厅，见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宛如样板房，他不禁扬眉：哟，小丫头认真做的话，也能做得很好嘛！只是似乎干净得过分了？之前散落在茶几和柜子上的零碎小物件，遥控机牙签罐充电线钥匙护手霜之类的，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他随手拉开一处抽屉，顿时语塞——好吧，她是把台面上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儿地统统扫进抽屉里了。 正哭笑不得之际，一双软绵绵的小手就从背后搂了上来。是桑绮乖乖巧巧地挂在了他的背上， “老公……” “嗯？” “我……我有做了什么令你不开心的事儿吗？”桑绮问得小心翼翼。 “……为什么这么说？”他回过身子，在对上她委委屈屈的眼神时，心顿时软成了一朵棉花。 “我觉得你今天，很奇怪。” “……有吗？”他心虚地抿了抿嘴。 “有啊！”她很认真地点头，“霍文涛，夫妻之间需要坦诚。所以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开诚布公地对我说，好不好？” 他禁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心，但很快就挪开了，“……那你自己说说看，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 桑绮的眼珠子转了转，“是……为了昨晚吗？” “哦？”霍文涛一愣，但顺着她的话继续问，“你再说说，昨晚你哪里做得不好。” 桑绮咬着嘴唇，脸色羞红，“……我承认，一开始你兴致很高的时候，我其实并不怎么想要……因为我满脑子都是张清布置的工作，没心情做别的，但又不想扫你的兴，所以就勉强配合你……是被你看出来了吗？” 霍文涛嘴角抽搐……他没看出来……完全没有…… “但是，”桑绮连忙补充，语气诚恳极了，“只有最开始时我有点儿心不在焉，后来……后来渐入佳境，我很快就把工作抛在脑后了！” “真的？”霍文涛挑眉。 “当然是真的！”桑绮就差对天发誓了，“我一开始还想着，配合你完事儿之后，我再去工作。但后来……” 但后来，男欢女爱，渐入佳境，翻云覆雨，柔情蜜意，忽高忽低，低吟软语，此起彼伏，绵延不绝，一声长叹，直到相拥而眠，酣睡到天明。这一切不用桑绮说，昨晚的霍文涛都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 那一幕幕一声声中的情愫，是万万假不了的。 桑绮叹气，“但后来就睡着了嘛。今天早上一起床，张清的催命微信就来了，所以我一直写到现在，手指头都僵硬了，很可怜的！所以，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她撒娇地张开五指，慢慢地攀上他的脸颊，捧着凑上去吻他，“不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除了这个字，脑海一片空白的霍文涛已然说不出其他话语了。 ………………………… 这天晚上，霍文涛意外地接到了梁以航的电话。 梁医生，“我刚刚和阿萱吃饭，听她说凑打折买了不少核桃，打算给桑绮也送点儿。我就想着再提醒一句，刚做完治疗，她千万不能用补过的那边牙齿咬核桃，哪怕是纸皮核桃都不行。” 第212章 “好的。”霍文涛下意识道。挂断电话后才后知后觉——他干嘛不直接打电话给桑绮？做根管治疗时，他和桑绮都登记了手机号码。 阿萱对此也有同样的疑惑。对此，梁医生是这么解释的，“我觉得，打给桑绮的监护人更有效。” 哦好吧，看来霍文涛的‘去爹味’计划，一时半会是实现不了了。 这天临睡前，他与桑绮并肩在盥洗室刷牙，见桑绮握着牙刷只随意在嘴里逛几下，霍文涛又禁不住絮叨起来， “不是说好了，爱惜牙齿，再也不去牙科诊所了吗？难道要我上网找一段幼儿刷牙的教学视频，播给你学习吗？” “啊呀呀呀……”桑绮皱着眉头，只得重新刷过，满嘴白泡泡地嘟囔道，“霍文涛，你到底是我老公还是老爸呀……不不不，你简直比我爸还啰嗦……” …………………… -------------------- 第98章 九十八 《前任归来》终于杀青了, 孟泽轩刚回来就一头扎进新话剧的排练之中，还邀请桑绮夫妻来看彩排，顺便让她过来与话剧院签合同—— 没错, 当年桑绮获奖的作品《等价交换》就要投入排练了, 虽然只是供新人磨练演技的试验性演出, 但桑绮已经心满意足。 当然，签约仪式比想象中的更简陋——或者说, 哪有什么仪式呀，不过就是对方掏出合同让她签字, 签完后被告知版权费会在十个工作日后打入桑绮的账户, 金额嘛, 聊胜于无。 而当桑绮兴奋地问，“请问大概何时公演？届时我可以来观看演出吗？” 那人瞥了桑绮一眼，收起合同, “你当然可以来看, 自己买票就行。” ……………… 相对于签合同时的冷遇, 他俩去观看彩排时, 倒是受到了男主演孟泽轩的热情礼遇。不仅被安排在中间的最佳观赏位，中场休息时, 孟泽轩还特意跑来征询意见, “我演得怎么样？” 只见霍文涛的脸宛如肌肉抽筋，沉默不语, 而桑绮则努力憋笑道, “挺好的。” “就三个字？”孟泽轩还嫌不够, 双手叉腰道, “我可是特意向领导申请, 把你俩放进来看彩排的, 领导要是知道你只说了三个字，非批我一顿不可。” “你是怎么向领导申请的？”桑绮好奇。 “我就说——这部戏中的一个重要桥段，就是‘我因为与妻子异地而陷入妒忌，而妻子在留言去另一个男人家中拜访后却失联了，让我为之抓狂’——这一幕的演绎技巧，我曾讨教了一位霍先生，所以希望他能莅临指导。”（详见本文第87章） 于是他口中的这位霍先生别别扭扭地偏过头去。而桑绮终于绷不住地笑了，“领导就这么答应了？” “不，领导还问我，霍先生是谁？是某位表演艺术家吗？” “你怎么回答的？”桑绮追问。 “我说，他是个现实派的表演艺术家，”霍文涛当时的表情可谓真情流露，“另外，他还是半知名编剧桑某的丈夫。于是领导就答应了。” “半知名，谢谢你如此抬爱我！”桑绮乐不可支。 “桑绮，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有天赋的，哪怕是烂俗偶像剧，你写的桥段就比别人的更有趣些。”孟泽轩道，“所以，你可不能只说三个字‘挺好的’来敷衍我！” “可，的确演得挺好呀……”一想到刚才的表演，桑绮又是忍俊不禁，而霍文涛的脸色已然黑黢黢一片—— 天呐，让他这个原型人物坐在台下，看着孟泽轩模仿自己当初妒忌抓狂的模样，简直让他有上刑的既视感。他甚至悄声问桑绮，“……当时，我……真的是这副表情？” 桑绮压低声音道，“不得不说孟泽轩演技不错，简直……” “……简直什么？” “惟妙惟肖。” “哦……”这羞耻的一声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 虽然很不满意桑绮的三字评论，但孟泽轩还是亲自送他俩到话剧院门口，还客气道，“彩排毕竟不完整，等正式上演了，我送两张票给你们。” 霍文涛脱口而出，“不用了，谢谢。” 孟泽轩笑了，“不用和我客气，桑绮不仅是我的朋友，更是糊糊的朋友。” 对于‘糊糊’这个称呼，霍文涛摸不着头脑，但桑绮一听就笑——孟泽轩当初在剧组到处起外号，她是小7，张清是小6（因为比桑绮大一级），糊糊是潘晓娇，因为‘晓娇晓娇’听着像‘烧焦’。 “哎不对，”桑绮猛然发现了不对劲儿，“你叫晓娇‘糊糊’，怎么今天一下午都喊我全名，这么客气？”莫非是因为她老公在场？ 岂料孟泽轩竟娇羞了一下，“……因为糊糊说过，让我别总对着女孩子乱开玩笑。” 桑绮错愕不已，因为这句话中的‘暧昧’简直溢于言表。 她张大嘴巴，“……你居然这么愿意听晓娇的话？你……你俩……莫非……难道？” 孟泽轩于是神神秘秘地挑起眼角，“八字尚未一撇，本人还在努力。” 对于这则重磅消息，桑绮消化了足足三秒钟，才兴奋道，“恭喜恭喜，晓娇是个不错的姑娘，你俩……”你俩都没个正经样儿，“实在般配！” 孟泽轩听了，一脸得意舒爽，但眉宇间很快又爬上一抹忧愁，“她还没松口，我会多多争取机会。我最近倒是为另一件事烦恼——我听说糊糊很喜欢去书店的网站留言，一时好奇就去翻看了，结果看到了一大堆她对前男友的吐槽留言——她，她到底有几个前男友？” 第213章 孟泽轩倒没想要找个完美初恋的女孩儿，只是对晓娇心存暧昧，见她在‘家长里短’里细数历任前男友的八卦，禁不住心生妒忌罢了。于是他转向霍文涛道， “霍老板，能帮个忙吗？我在一堆留言里翻找她写的，实在累。你这个老板的后台能不能一次性看到她的所有发言？包括没翻牌的？” “不能。”“能。” 霍文涛与桑绮几乎同时回答，随即互望了一眼。 霍文涛这才清清嗓子，“……好吧，能是能，但涉及客人隐私，这个忙我不方便帮。” “理解。”孟泽轩耸耸肩，竟带了一丝沮丧。 霍文涛顿了顿，“……其实，如果你觉得自己输了的话，大可以想办法找补回来。她留言细数前男友，你也可以留言细数前女友。” 这个‘好’主意让孟泽轩眼前一亮，但他又迟疑，“可……” 霍文涛一眼看穿，挑眉道，“如果你没这么多前女友的话，靠编，也是可以的。” 孟泽轩受教匪浅地点了点头，而桑绮则扬眉道，“霍文涛，原来你也挺诈的嘛。” ……………… 自那天之后，孟泽轩和潘晓娇的隔空对决就在‘家长里短’留言板开始了。 与晓娇喜欢吐槽前男友的奇葩行为不同，孟泽轩则偏向于炫耀前女友们对他的爱，且以量取胜，洋洋洒洒十多条留言，涵盖了他从学生时代到工作后的情史，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比如这条，“大学时代的女友很漂亮，是那种漂亮得让人无法拒绝的姑娘。所以当她向我表白时，我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虽然我们没能走到最后，兴许因为我并没那么爱她，但依旧感谢她带给我的美好回忆。” 霍文涛读完，眼角抽搐。而桑绮则拍拍他的肩膀，“我怎么觉得，这个剧情如此眼熟呢？” 霍文涛不说话，默默把留言翻牌去公共展示区。 又比如这一条，“工作后短暂交往过一个女孩儿，是同事，所以保持着地下情。也正因如此让恋情变得格外刺激。共事时的一次擦肩，一个眼神，都让我们兴奋不已。虽然我们依旧没能走到最后，她跳槽离开了。而当我们之间没有了隐秘而刺激的氛围，恋情很快也冷却下来。 前阵子我在街上遇到她，她还和以前一样漂亮。 她说看到我时依旧心动，而我不知为何，连新换的电话都没给她。” 桑绮读完，问，“他是想表达，爱情有了刺激的加持才能长久吗？” 霍文涛却说，“不，我觉得他只是在拐弯抹角地表达，又一个漂亮女孩儿对他念念不忘罢了。” “我发现，你翻牌了他的所有留言并给了优惠券，”桑绮双手托腮地看着他，“莫非你是在，坐山观虎斗？” 霍文涛似笑非笑，“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桑绮想了想，很认真地点头道，“你是！” 没办法，谁让晓娇和孟泽轩都曾‘戏弄’过霍老板呢。于是此刻的霍老板便让出了留言板作为他俩的战场，这阵子还特意减少了其他留言的翻牌率，力求让他俩登陆之后，第一时间就能刷到对方的留言。 真是煞费苦心啊！ ……………… 至于潘晓娇是否留意到了孟泽轩的留言呢？答应是肯定的。 首先，孟泽轩特地自己起了个id叫做——‘没错，我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猛着炫’。 其次，不久后，潘晓娇与桑绮在微信上闲聊时，忍不住抱怨，“话说最近在‘家长里短’刷屏的那个什么猛着炫，就是孟泽轩吧！问问你老公，能不能屏蔽他？成天发些无聊的话，把留言板的格调都拉低了！” 桑绮哑然失笑，“人家干嘛跑来留言板刷屏，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果然是八字没一瞥啊，潘晓娇开始拿腔拿调，“他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她生怕又被桑绮调侃，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明天我会去书店找你。” 潘晓娇如今小有名气，接了些广告，这次特意拿了大牌护肤品的赠礼给桑绮，顺便想用一用账户里堆积如山的优惠券。 她素来不爱读书，选书时眉头紧锁，本想拿几本图多字少的了事，却听见一阵风铃声响起，有个男人推门而入，脚步渐近，停在了她身后。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打算拿几本字少画多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派潇洒，正是孟泽轩。 潘晓娇一愣，“你怎么过来了？” “你以为只有你账户里有优惠券吗，我也有。”孟泽轩装腔作势。 潘晓娇的目光于是扫过书店夫妇，霍文涛坦白道，“好吧，昨天在回复孟先生留言时，我提醒他部分优惠券要过期了。”其实他的原话是——部分优惠券要过期了，潘小姐会赶在明天来店里消费。于是孟泽轩真的跟来了。 “我只是随口说的。”霍文涛佯装无辜。 桑绮则窃笑地给老公使了个眼色：鬼才信你是‘随口’说的呢，怕不是坐山观虎斗已经满足不了你，非得看着他俩在你面前斗起来，你才满意吧。 霍文涛于是回复了个认真的眼神：怎么，你觉得你老公是这种人吗？ 桑绮回复了个更认真的眼神：你是！ “好了好了，”还是潘晓娇先举手投降，“你俩别眉来眼去了，等我们走后，你们再互抛媚眼好不好？”说罢，她抓起几本书就大步流星地去结账。 第214章 霍文涛一边扫码一边不嫌事儿大地报着书名，“《如何识别花心男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想成为他的众多前任之一》……” 孟泽轩听了，眉宇轻挑，也利索地选了几本书去结账。 霍文涛这次报得更响亮了，“《如何识别花心女子》，《女人的嘴哄人的鬼》，《拒绝成为她的诸多前任之一》……” 作为店主的他还热心提示道，“二位买的书都互为姐妹篇，你们一起结账的话还可以打九折。需要吗？” “不需要！”孟泽轩和潘晓娇几乎异口同声。 霍老板慢条斯理地打包，正好给了这对男女打嘴炮的时间。 他俩也顾不上外人的目光了，孟泽轩双手环臂地看着她，“你的确得学会识别花心男子，看你以往的留言，男人编几句瞎话你就信，你自己也得反省。” 潘晓娇毫不示弱，“是呀，所以现在面对某些男人不怀好意的追求时，我可得多长点心了，千万别随随便便又成了人家诸多前任之一。” “哼，论前任多，我是自愧不如，还是你赢得漂亮。” “你也不承让，那些分了手还对你念念难忘的前女友们，我也甘拜下风。就好比那个大学时代漂亮得让你无法拒绝的女生……救命，你这是在炫耀还是在自黑，你摆出一副不主动不拒绝，任由女生主动向你扑的姿态，妥妥就是副渣男样嘛！” 一旁的霍文涛仿佛膝盖中了箭般，幸好桑绮宽慰地握住他的手，“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 孟泽轩则冷笑道，“哟，看来你很关注我的留言。” “不好意思，我是迫不得已才关注的，谁让你天天在留言板刷屏？”潘晓娇哼哼，“昨天一登陆就看见你的新留言，简直像被污染了眼睛——离开偷偷摸摸的氛围就忽然不爱了？那你以后的妻子也得见不得人？你这是在彰显自己的某种变态气质吗？” “我……”孟泽轩吃瘪，真是有苦说不出——其实正如霍文涛所言，他不过是想突出自己受欢迎罢了，怎么反倒授人话柄了。 潘晓娇赢了口舌，心下痛快，拿起书就要走，“那我先回家了，今晚也会在留言板上期待你又有什么自爆式发言的。” 眼见着潘晓娇要走，孟泽轩的虚张声势顿时弱了——他今天精心打扮还喷了发胶，才不是为了来和她吵架。当下只得按下性子道，“相请不如偶遇，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我拒绝。”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天气不好？心情不好？减肥？姨妈痛？” “我要回去专心读书呀！”她扬了扬手里的书，“刚才还有人特意提醒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识别渣男。” “……你现在面对的绝不是一个渣男，”没办法，先动心的就是输家，今天的孟泽轩简直一输到底，“我向你保证，绝不是。” 潘晓娇眨眨眼，似有片刻动容，但还是说，“……你这句话，是不是对所有前女友都说过？然后呢，她们都成了前女友？” “我……其实……”孟泽轩如鲠在喉。这下，连一旁的霍文涛也坐不住了。 被自己说过的话噎到，霍文涛对此深有体会，不禁同情起孟泽轩来。说到底，这个‘编瞎话’的馊主意还是他给孟泽轩出的，于是他插嘴道， “潘晓娇，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家发在留言板上的内容，不一定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对啊，”桑绮也帮腔道，“可能只是随手一写罢了，别太当真。” 岂料潘晓娇撩了下头发，语出惊人，“我知道啊。他写的都不是他真实的经历。” “哎？”这声疑问，来自现场除潘晓娇之外的所有人。 潘晓娇不假思索，“因为他写得实在太假了，留言中的情节大多是脱胎于他曾经主演过的话剧——比如那个大学女友，就是他第一部做男主角的校园剧，同事地下情的桥段是他三年前出演的时装剧。其他留言也都是如此，我都懒得一一称述，只能说这么做真的很幼稚。又或者说，莫非孟先生你一个前女友也没谈过，只会在话剧中纸上谈兵？就你这样，还教育我要识别渣男？你自己还是先成长起来吧！” 潘晓娇的一通输出行云流水，听得众人皆是一愣一愣的。 书店夫妇看向孟泽轩，孟泽轩点头，“……我承认，那些留言内容都源于我出演的作品，并非真实经历——我的恋爱经历比较平淡。” “所以孟泽轩，你可真幼稚！”潘晓娇说罢，露出胜利的表情，正想走，却被孟泽轩轻轻抓住了手臂。 情势居然陡然逆转，首先变化的是孟泽轩的表情——还以为他编瞎话被揭穿，定会恼怒羞耻，岂料他却得意洋洋，一张俊脸更显魅力。 他直勾勾，热辣辣地盯着潘晓娇，嘴角上扬，“你说得都对。真为难你了，居然把我演过的剧作都翻出来看了一遍。” “哎？”潘晓娇一怔，猛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孟泽轩乘胜追击，“三年前的时装剧反响不好，连影碟都没推出，只在网上某犄角旮旯处能看到像素极低的版本，真难为你忍着一堆马赛克地看完了。至于我出道的校园剧，正如你所言，男主角很渣，反响平平。网上没有视频资源，推出的影碟也早就绝版了，二手市场要加价才能买到……所以，你特意买了？还看完了？为什么呢？” 第215章 潘晓娇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于是原本一输到底的孟泽轩，就这么触底反弹了，愉悦之情溢于言表，“是为了我吗？” “才不是！”这句话，潘晓娇说得心虚无比。 ……………… 末了，他俩一边拌嘴一边并肩离开了书店。 “甚至没有和我们说一声再见。”桑绮对着他俩的背影摆手，苦笑。 “甚至把刚买的书都落在了店里。”霍文涛提起两袋子书，苦笑。 “反正他们也不用识别渣男渣女了，不是吗？”桑绮感慨，“真有点羡慕他们。” “哦？” “因为暧昧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桑绮回眸看他——他们以前也有过好长一段时间，互相试探，互相拌嘴，为了对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患得患失。 “怎么，”他揉揉她的头顶心，“你还想暧昧一辈子？” “难道你不觉得那时候很美好吗？”桑绮退后半步，保住自己的发型。 “……我比较喜欢和你确定关系之后的状态。” “为什么？” “因为可以……”他凑近她的耳边，低语道，“为所欲为。” “啊……”桑绮的耳朵红了，臊道，“这难道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差异？” 霍文涛笑了，“不，兴许这是男女之间的差异。” ……………… 好吧，还真被霍文涛说对了。 因为那之后的某天，潘晓娇嘟囔地抱怨，“……真是的，男人都是这么猴急猴急的吗？我才松口答应他没几天，他就……就……” “就什么呀？”桑绮笑嘻嘻地竖起耳朵。 潘晓娇于是脸一红，脚一跺地跑开了。 （嗯……男人都一样嘿嘿……就为所欲为了呗） ……………… -------------------- 第99章 九十九 这一年的十一假期, 依托旅游人潮和街道办的迎国庆活动，书店的生意节节高涨。可惜老板本人却在假期第三天就因发烧而倒下了。 “37.8度。”桑绮看着耳温枪，“你感觉如何？” “头很晕, 浑身乏力, 除了躺着什么也不想做。”霍文涛斜靠在床上, 有气无力。 桑绮叹气，“怎么会忽然发烧了呀？” “我也不知道。” “是着凉了吗？”她眨眨眼, “啊……是不是因为前天晚上，你刚洗完澡, 身上还没擦干就猴急猴急地拉着我……” 霍文涛猛地咳嗽起来, 顺势捂住脸, “……老婆，说话要凭良心，前天晚上猴急猴急的分明是你, 我还在擦干呢, 你就跑进浴室里……我怎么招架得住……” “拜托, 说话真的要凭良心！我进浴室只是因为擦了正流行的身体乳, 特别好闻，想让你评价下气味而已！” “……你还让我摸摸看滑不滑。” “身体乳不就是要评价滑不滑, 香不香吗？我只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又没让你……是你非要……”眼见霍文涛咳得更厉害了，桑绮连忙改口, “好了好了, 就算我不好吧！今天我留在家里陪你, 算弥补你。” 霍文涛想了想, 却说, “我还行。你还是去书店里看着吧。” 于是, 桑绮的‘一日老板娘’正式开启了。 ………… 说实话，以前桑绮总觉得，霍文涛这个老板的职位是再轻松不过的：小林每日在吧台后忙个不停，老杨则天天都在算账。只有霍文涛好似个狗皮膏药一般——哪里需要贴哪里。 小林忙不过来了，他就去端端盘子；老杨算好账了，他就去过个目。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落地窗边，看看书喝喝茶，惬意得很。 于是桑绮也正想度过如此悠闲的一天，岂料书店刚开门就给了她当头棒喝。 “这书是在你们店买的，内页都印歪了，我要退货。”客人a道。 桑绮有些茫然，但见的确印歪了，客人的发 ~ 票也与书名对得上，就说，“抱歉，这就帮你退了。” 还是老杨警觉，“书给我看看……这本书是盗版的，一摸质感就知道。” 客人a顿了顿，“……哪怕是盗版，也是从你们店里买的啊！”说罢，还凶巴巴地把发 ~票拍在收银台上。 这下子，桑绮回过神了，“本店从不售卖盗版。我们都是从出版公司直接订货的。” “你们从哪里订货不管我的事儿，我只要退货！” “不，一旦我们同意退货，就代表这本盗版书是从我们店售出的，这对于我们不仅是名誉损失，更会影响我们与出版公司的合作。”桑绮严肃道，“所以，书店不排除为此报警的可能性。” 客人a吓了一跳，“……几，几十块而已，报警？你吃饱了太闲吧！我不和你们这种小职员说，老板呢？” 桑绮叹了口气，“我正是这里的老板娘。如果你对本店的进货渠道有疑问，”她指了指店门口，“出版公司的职员就在那儿，我们可以坐下来讨论。必要时——我刚才说过了，为了本店的名誉，我们会报警的。” 一番义正严词后，客人a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杨耸耸肩，“十有八九是贪便宜买了盗版，发现质量太差，就在我们店又买了正版，再退货——当然退回的就是掉包后的盗版书了。” 桑绮长嘘一口气，“还好你警惕。” 第216章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老杨道，“文涛处理起来都驾轻就熟了。” “……我还以为做老板很轻松呢。” 老杨就笑了，“你未免也太小看你老公了。” 话音刚落，出版公司的职员就招呼道，“我是来送货的，麻烦签收一下。” 桑绮忙跑过去，接过单子就要签字，老杨忍不住又提醒道，“先核对一下订货单，”又压低嗓音，“偶尔会有缺漏，甚至破损的情况，一旦签收就很难换货了。” 桑绮顿时警醒，开箱验货，果然见最底下压着的几本封面都破损了，幸好幸好。 这厢刚满头大汗地搞定，那厢又来了新麻烦，客人b一脸惊恐地从盥洗室冲了出来，“哪位是老板？” 桑绮下意识地举手，姿势像个课堂上的小学生，“我是！” “女厕所堵住了，你快去处理一下吧。”说罢，客人b逃也似地推门跑了。待桑绮进了盥洗室，顿时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两眼一黑。但没办法，谁让她是一日老板呢，只得强打精神，一边捏着鼻子打扫，一边想办法联络维修工。所幸常用维修工的联络方式，霍文涛统统整理了名片放在抽屉里。 而在管道工修理之际，方力坤也过来了，与桑绮聊起年末街道办的活动。桑绮听得一头雾水，方力坤见状，只得说改日再来，临走时又提醒， “对了，近期在抽检各家商户的消防设施，昨天听闻修手机的小杜就被罚款整改了。你们店里……” 桑绮一脸茫然，“应该……应该都是合格的吧。” “还有你们店有提供小吃，我看墙上挂着的食品经营许可证快到期了。” “哎，是吗？”桑绮更茫然了。 “……我改日再来，帮我问候霍老板。”方力坤笑了笑，走了。 ……………… 这天晚上，累了一天的桑绮回到家，盘腿坐在霍文涛身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霍文涛笑了，“消防不必担心，我日常有仔细维护，禁得起抽检。食品许可证也不必担心，上个月已经重新申请了。” “霍文涛，”桑绮双手托腮，“原本我以为老板的工作是最清闲的，现在才发现也并不轻松。” “你才知道啊。” “今天拿盗版来退货的还不是最奇葩，临关门前，我还遇到一件更离谱的事儿！”桑绮的嘴巴高高翘起，“那人拿着医院看病的发 ~票，来找书店报销！他说是买了书之后突发鼻炎，所以一定是书店的问题！” 见她说得义愤填膺，脸蛋通红，霍文涛不禁觉得可爱，“然后呢？” “我都懵逼了啊，他倒是振振有词！他说那天晚上，刚拆开新书看了十多页就开始鼻子发痒，临睡前不停地流鼻涕打喷嚏，隔天扛不住去了医院。一定是因为书页里夹带了某种病毒，他在翻书过程中吸入了，所以他要我们全额报销医药费。”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他自有一派逻辑，我死机的大脑也不知如何反驳。”桑绮叹气，“还是小林姑娘反应快，她说这书原本是塑封的，客人也是拆封翻阅后才开始不适，所以哪怕有病毒，也是在印刷包装时被混入的，他应该找出版公司和印刷厂索赔。说着说着，老杨还煞有介事地把出版社和印刷厂的联系方式抄给了他，甚至装模作样地说如果他索赔成功的话，书店作为受害者也要跟着起诉！一通胡说八道，反倒把他说懵了。” 霍文涛哑然失笑，“他俩倒是配合默契。” “他俩说，开店做生意，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以前老板处理纠纷时，他们都学着呢！”桑绮说着，眼波流转地望向他，“老公，我突然发现，你其实挺厉害的啊。” “你才知道啊。”他柔声说着，下意识揉了揉她的头顶心，却忽然被桑绮发现他手心烫得吓人。 “怎么这么烫，不是说退烧了吗？”桑绮慌忙摸上他的额头，又拿来耳温枪，“天呢，都过39度了！你不是才吃过退烧药吗？” “晚饭后吃了第二颗，后来的确退烧了。”霍文涛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烧上去了吗？怪不得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 ‘轻飘飘’三个字，着实吓到了桑绮。她顿时坐不住了，手忙脚乱翻出医保卡，打车带霍文涛去了医院。 ………… 出租车被堵在路口，桑绮急得咬牙切齿，一次次地把耳温枪塞进他耳洞里， “……都超过40度了，你现在什么感觉？头晕？乏力？还轻飘飘吗？你，你你别烧得灵魂出窍啊！” 霍文涛哭笑不得，捉住她的手指道，“魂儿还在身体里好好待着，放心。这不是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吗，别担心。” 他让她别担心，但从他指尖传来的热度岂能让她不担心？半夜三更的急诊科依旧人满为患，她扶着他无头苍蝇似地转了一圈儿，才明白要先去导医台预检。 “看架势，排队起码十多分钟，”桑绮把软绵绵的他安置在长椅上，“你坐在这儿，看我排得差不多了，再过来。” “不必，我行的。” “你给我好好坐着！”她按着他的肩膀不容分说，随即小跑着去排队了。 人流如织，前行缓慢。队伍里的桑绮翘首以盼，急得脚掌不断叩击地面，急得自己都开始揉自己的头顶心。 好不容易预检完毕，挂上号，做了种种检查后，拿着报告单见医生。医生确诊为病毒性感冒，开了当晚的输液。 第217章 “输液后就能好了吗？”桑绮问。 “先输液两天看看情况，我还开了清热解毒的药，配合吃。之后再来复诊。”医生开着单子。 “那这两天里，应该不会再高烧了吧。”桑绮道，“他来的路上都超过40度了。” “应该不会，但不排除继续高烧的可能性。” “那，那如果持续高烧的话，是赶紧来医院就诊吗？” “如果体温过高的话，可以吃点退烧药再来医院。” “那医生，如果持续高过40度会有什么危险吗？我就怕晚上睡熟了，他万一高烧，我没察觉，就耽误了。” 医生这才从电脑前抬眼，口罩后依稀是苦笑，“姑娘，你这是关心则乱。你先生就是寻常的病毒性感冒，理论上没有生命危险。但医学讲究严谨，哪怕你问我：这场感冒会不会让你先生成为植物人？我也不能说百分百不可能。但你放心吧，十有八九，今晚输液后他就会好转的。” 于是‘关心则乱’的桑绮满面通红，连声称谢。 ……………… 凌晨时分的输液室里寂静无声，大多数患者都靠在椅背上打瞌睡。霍文涛白天睡得多，此刻倒是精神，只是桑绮有些熬不住了，眼皮耷拉，小脑袋瓜儿一点一点的。 霍文涛无声地笑了，伸出没针头的那只手，轻轻扶住她的脑袋，搁在自己肩头。桑绮累了一天，着实困了，她睡得甚至在霍文涛的衣服上留下一摊口水，才猛然醒来， “啊呀我睡着了？输液袋里还剩多少？” “放心，我自己盯着呢，快结束了。” “真是的，你叫醒我呗。”桑绮连忙按铃喊护士来拔针。 “干嘛叫醒你，你睡得那么香。” “叫醒我来照顾你啊。”她说得理所当然，“我可是你老婆！” 霍文涛一愣，随即笑了，揉了揉她的头顶心道，“好了，老婆，我们回家吧！” ……………… 隔天中午，云间书店。 牵挂着消防抽检，于是继续矜矜业业来做‘一日店长’的桑绮收到了霍文涛的来电，“在干吗呢？” 桑绮一直忙到现在，才猛然发现自己错过了时间，“啊呀！我想好了12点提醒你吃药的，我给忘了，你赶紧吃！” 霍文涛淡定回复，“我正在等你的提醒呢——虽然12点时我已经吃好药了。” 桑绮松口气，又道，“讨厌，还知道开我玩笑，看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托你的福，很有精神。” “我的福气可不想被你用在这种地方……从小到大，我只有被爸妈照顾着去看病的份儿，昨晚我还是第一次带人去看病，总觉得很有感触。” 那种‘一夜长大’的感觉真微妙：一夕之间，她为人 ，妻子，有了需要担负责任的家庭，有了需要相互扶持的丈夫。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但霍文涛全然明白。昨晚的他何尝不是感慨万千？ 霍文涛没有告诉桑绮，当看着她排在预检队伍里翘首以盼；当看着她在医生面前‘关心则乱’；当看着她在输液室里睡得迷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他的输液袋；当看着她领了药，逐字逐句地阅读服用说明…… 这一切，都让霍文涛被一种深沉的幸福感所包围着。 “你现在感觉如何？”此刻桑绮又在电话里问他，“还觉得轻飘飘吗？” “嗯……”他下意识地回复。 “哎？体温又上去了吗？快量一下！要不我现在就回来吧！”桑绮急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能让人觉得轻飘飘的，可不单单是感冒呢。 ………… 对于霍老板终于回书店上班这事儿，众人皆是报以热烈欢迎的。 瞧瞧，老板大人一归位，消防抽检就通过了，食品许可证也批下来了，街道办的活动也谈妥了。 “哎呦，那不是背影杀手梁小姐吗？连许久不见的老客都回来光顾了，霍文涛，你的八字是不是旺书店啊！”桑绮赞叹。 “梁小姐路过时的香水味有点熟悉。”霍文涛皱皱鼻子。 “就是我那瓶身体乳的同款香味，我就说，最近正流行嘛！”桑绮笑了，“你觉得好闻吗？” “……好闻。”其实他想说的是：配上那晚少儿不宜的剧情，好闻得很。 然而桑绮忽然低呼一声，拽拽霍文涛的衣袖，“天呢，你这八字旺的，把打发走的奇葩又惹上门了……那个拿着鼻炎发 、 票来报销的人，又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位客人已然推门而入，径直停在了收银台前，“我想过了，虽然我是拆了塑封后才开始不适的，但也有可能，是你们书店的某种病毒沾在了书的塑封膜上。我是拆开时被感染的！所以书店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吧，我看病的钱，你们怎么也得……” 他话还没说完，香气浓郁的梁小姐与他擦肩而过后，离开了。而他则陡然吸了吸鼻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桑绮一边躲着他的口水，一边灵光乍现，“啊呀这位先生，破案了！看来你是对香水过敏，这款香水正流行，满大街都是，兴许在你带书回家的路上，被香精沾在了塑封上。如果这香味真的能诱发鼻炎，那你一定要向厂商索赔。” “不，不是……”客人被桑绮说得一愣一愣，还想争辩，却又被桑绮抢白道， 第218章 “说实话，我也用过同款身体乳。如果你索赔成功的话，务必告诉我！” “这，这和香水没关系吧……” 老杨也帮腔，“你刚才那么大的喷嚏，我们都看见了，足以说明一切。我们帮你找厂家的联系方式吧，稍等。” 客人急了，脱口而出道，“真不是因为香水，每年换季时我都会这样，我……” “啊！”众人顿时扬眉惊叹道，“原来如此，每年都会啊！” 末了，客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杨竖起大拇指，“桑绮，越来越有老板娘的腔调了啊。” 桑绮谦虚一笑，“耳濡目染罢了。” ……………… 今天的故事到这儿，还有一则美妙的结尾。 修养一阵后，霍文涛的身体彻底好了。只是桑绮却如同吃了教训一般。 这天晚上，霍文涛刚洗完澡，正慢条斯理地在浴室擦干。头发和身上还湿漉漉着，桑绮忽而兴冲冲地推门进来，伸长着脖子凑上来道， “我也买了同款香水了，快闻闻，是不是比身体乳更香啊？” 霍文涛不动声色地一笑，正想凑上她的脖子一亲芳泽，桑绮却猛然想起来了，立刻抽身退出了浴室，还把门关得严严实实，隔门喊道， “不行不行，你还没擦干呢，万一又着凉了算谁的？” 于是鼻尖的一缕残香更惹得他心火难耐，他哭笑不得，抓着浴巾胡乱擦了几下，就猴急猴急地推门出去了…… 算谁的？哼哼，当然算她的啦！ ……………… -------------------- 还记得14章的关心则乱吗，那时是桑绮在台风夜受伤，霍文涛在医生面前关心则乱，现在是风水轮流转啦。 第100章 一百 自从《前任归来》杀青后, 桑绮所在的编剧组着实清闲了一阵儿。陆续写了些石沉大海的大纲后，终于来了正经活儿——改编一本几年前小火过的言情小说。 “书名是《烙印玫瑰》，前几年小有知名度, 公司花了点小钱收了版权, 但一直没拍。作者叫彩虹, 之后一直不温不火，直到今年的新作意外爆红。”桑绮道, “所以公司想起了这本旧作，让我们抓紧改编成剧本, 拍出来蹭热度。” “这书名很耳熟……”霍文涛皱眉, “我好像读过几页。” “哦, 你也会看这种书？”桑绮惊讶。 “……书店刚开业那阵儿，每本销量尚可的书我都翻阅过。这本的确卖得好，但我也的确读不下去。” 桑绮笑了, “大致剧情是——男女主角相爱, 但女主的父亲因男主而死。女主角便默默离开了他。可男主角深爱她, 就天南地北抓了她回来, 囚禁在一座欧洲古堡里……” “等等……”霍文涛皱眉，“这该不会又是一位霸道总裁吧？” “你猜对了！”桑绮乐不可支, “这又是一位如希腊雕像般俊美的跨国霸道总裁！” “……然后呢, 女主角想办法报警自救了吗？” “当然没有！”桑绮摆摆手，“女主角虽然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但是失去了自由, 被困在总裁以爱为名的牢笼里。总裁每天都会从公司坐直升机去古堡陪伴她, 女主有所动摇, 但还是忘不掉父亲的死, 于是找机会逃走了。” “还好。” “但男主很快把她抓了回来, 面对女主角的逃跑，他怒不可遏，所以……”桑绮说到这儿，窃窃一笑。这下子，连端来红茶的小林姑娘也笑了，显然她也看过。 “所以二位女士，你们到底在笑什么？”霍文涛问。 “……嗯，紧接着就是一段堪称万千少女性 ~启蒙教育的经典床 ~ 戏了。”桑绮捂着腮帮子。 小林也害臊道，“是啊，那个年代谁不喜欢霸总的强迫爱。就是因为这段床 ~ 戏，这本书当年小火了一把。” 为了老婆如沐春风的神色，霍文涛一时兴起，便从桑绮的资料里拿出书，囫囵吞枣地看了起来。而当他重点读完那段‘传闻’中的床 ~戏——什么沾着水珠的胸膛，冷峻而霸道的眼神，死死扣住的手腕，不顾哀求的撕咬——他不禁天雷滚滚地倒吸一口冷气。 他趁四下无人，凑到桑绮耳边道，“……所以，你真喜欢这样的？” 桑绮只觉得耳畔一热，回眸见他手里捏着书，还恰好翻到床 ~ 戏的页码，不禁双颊一红，“额……” 她害羞的模样着实可爱，霍文涛不禁更想逗她，压低嗓音，“……原来如此，你喜欢这样的啊。看来我每次彬彬有礼，前戏做足，恨不得事后再发一张客户满意度调查问卷的态度，远远比不上兽性大发和强势索取啊。” 桑绮臊得腿都软了，呲牙道，“……大大大大庭广众之下，你能不能端庄一点……好吧好吧，你得明白，女人想象中喜欢的，和现实中喜欢的是不一样的！” “那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在想象中喜欢兽性大发的。那现实中呢？”他挑眉问她。 她双颊滚烫，默不作声地观察了下四周——小林走开了，老杨在楼下，附近只有几位男女熟客，也都埋首于电脑或手机。于是她飞快地在霍文涛脸上啄一下，“现实中我就喜欢那种，事后还要发客户满意度问卷的，行了吧！” “嗯，行了！”霍文涛于是心满意足，笑得嘴巴裂到耳后根。 桑绮哭笑不得，“等会儿彩虹来了，你可千万别打扰我工作。” 第219章 没错，今天桑绮守在书店是有任务在身的。公司派她与原作者碰个头，征询下旧作改编的意见——其实是想趁机与对方谈谈高人气新作的版权。 “听闻彩虹对我们公司印象不好，当年对方没什么名气，旧作的版权费压得极低。如今人家火了，公司便舔着脸去联系，人家连电话都不接。这次好说歹说，借着旧作改编的由头把她约出来了，她却不肯去公司面谈，说随便在哪儿见一见就行——真没想到，她提出的见面地点居然就是云间书店！”桑绮说着，目光盯紧大门，“我就猜，她可能是书店的哪位熟客，兴许还是办了vip会员卡的！” 霍文涛把书随手一扔，“我觉得能写这种故事的，一定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满脑子五颜六色的爱情泡泡，把脑容量都占得差不多的那种。” 桑绮闻言，斜眼瞪他。 霍文涛一愣，顿时哑然失笑——哦天呐，他怎么给忘了？自家老婆当年也是霸总爱的资深爱好者，她的那本《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似乎比《烙印玫瑰》还早两年。 为避免回家后睡沙发，识时务的霍文涛立刻举手投降，“……我的意思是，能写好爱情故事的一定是懂浪漫的女孩子。还能永远保持一颗年轻的心。” 桑绮忍俊不禁，“行了行了。等会儿彩虹来了，你就去吧台乖乖坐着，明白没？” “明白。话说，她怎么还没来？” “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分钟……哎你看，是不是那位穿着泡泡袖的女孩儿……啊，她是来借厕所的……哦进来的那个双马尾姑娘，她是vip会员……额吧，买了明星杂志就走了……等等，是那个穿公主裙的姑娘吗？她也办过会员卡！额，她好像是来退货的……” 而正到桑绮与霍文涛盯着门口猜个不停时，从他俩身后的座位上默默站起个人。她——啊不对，是他绕了圈走到桑绮面前，时钟正好卡在约定的时间。 他个子不高，相貌平平，身材是那种中年男人最常见的微凸款。他是近期刚办了会员卡的客人，来过几次，总是坐在光线充足的窗边，埋头于笔记本电脑上写些什么。 眼下，桑绮终于知道他在写什么了。因为他对着桑绮不咸不淡道，“你好，我是彩虹。” ………………………… 丢人，真的太丢人。 虽然与彩虹碰面是临时下派的工作，但桑绮还是为自己连原作者是男是女都没搞清楚而感到羞耻。 她努力弥补，打发霍文涛坐远点儿，随即端了一碟碟点心堆在桌上。但彩虹态度冷淡，甚至语带讥讽，“我明白，能写出那种故事的一定是满脑子五颜六色泡泡，把脑容量都占了的年轻女孩儿，哪能是我这种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呀。” 得了，背地里议论人还被正主听见了，桑绮无言以对，只得乖乖挨批。待彩虹数落得差不多了，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们聊聊《烙印玫瑰》的改编？老板说了，让编剧团队务必尊重您这位原作者的意见。” 聊起正事儿，彩虹才收敛了神色，一一罗列，“意见我想过了，大概有以下几点。首先是选角——我的主角是跨国集体总裁，也是一位五国混血儿，所以男主的选角一定要帅，要五官立体有混血感！” “额……我先记下。” “场景上，我写的欧洲古堡是虚构的，但我上网查了几座真正的古堡，很符合我的要求。”他说着，拿出几张照片。 桑绮看了，眼前一黑——那些几乎可以算是欧洲名胜的古堡，会愿意租给他们拍霸总的强迫爱？ 彩虹又说，“剧情上，我希望你们不要魔改，请按我的设定走。例如我的男主角乘直升飞机，就不希望你们改成普通飞机，甚至火车高铁。” “额……”桑绮一头冷汗：他怎么知道团队正想如此改呢？毕竟直升飞机的剧情太费钱了。 彩虹冷笑一声，像是看穿了桑绮的心思般，直言不讳道，“我就直说了吧，我研究过你们公司近几年出品的几部偶像剧，无一例外都是粗制滥造。印象最深刻的是《老板，请你把心还给我》。拍摄地居然是郊区的欧洲风情小吃街？哼……所以你们公司真的能拍好我的作品吗？我完全不抱希望。只恨当初傻乎乎卖了版权，眼下只好眼睁睁看你们糟蹋我的作品……我早就说了，我们完全没必要见面——就像今天，其实我早就到了，也看出了你就是约我见面的人，但我并不想与你打招呼。换句话说，没到约定时间，我真是一分钟都懒得与你多说。” 说罢，彩虹装起笔记本电脑就要走，桑绮急了，要知道公司策划小李正堵车，马上就要到，此刻还不能让他走。 她正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挽留，彩虹的一句话竟让她绝处逢生。 他说，“最后，我不得不说一句，你们公司起剧名的模式也很恶心。什么《弟弟，请你把心还给我》，什么《老板，请你把心还给我》，不就是抄袭了几年前的大热网文《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吗？说实话，《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是我很喜欢的作品，被你们无耻抄袭，哪怕只是剧名，也让我讨厌。我只求我的作品，起剧名时不要去碰瓷经典就好。” ……经典？他居然把《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称之为是经典？ 桑绮的脑海一片空白，大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第220章 手机上，策划小李发来微信，“我还有两分钟就到，别让他走！”眼见着彩虹就要大步离开，桑绮头脑一热，扬声道， “谢谢你对我处女作的支持……我的意思是……我，就是《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的作者。” 她气喘吁吁地说完，彩虹惊讶地回头，“……你是，绮丽的七彩琉璃？” 天呐，每次有人完整地报她笔名时，她都会无比羞耻。但此刻她只能猛点头道，“正是我！我本人名叫桑绮，就是绮丽的绮字……所以，彩虹先生，我们能坐下来再聊一会儿吗？” 彩虹眨巴着一对黄豆眼，脚步收了回来，坐回桌边吃起了点心，“……可以。” 天呐，桑绮真要为自己的魅力而尖叫了！ ……………… 当然那之后，策划小李很快赶到，把桑绮挤到一边，殷勤地与彩虹交谈起来——无非是忽悠他卖新作版权罢了。 彩虹对此意兴阑珊，倒是见缝插针地与桑绮交流几句，神色温柔不少。 他的变化如此之大，让始终守在一旁的霍文涛生出几分警觉。霍文涛默默挪到桑绮身边，当彩虹又与桑绮搭话时，他便‘礼貌’地代为回答。 彩虹，“对了，《霸总》当年仓促结尾在高考前几个月。读者们都猜测你是不是个高三党。” “对，”霍文涛抢答，“她因为害怕被家长没收电脑，熬夜写完了结局。” 彩虹又问，“那之后，你似乎没在网上继续写小说了。还有其他作品吗？” 又是霍文涛抢答，“她大学时写过话剧剧本，近期有一部《等价交换》卖了版权，公演时欢迎捧场。至于其他，你之前提到的那些《xx，请你把心还给我》之类的网剧，她都有份参与。” “是吗，那等我有空，把那些剧都追一下。”彩虹笑得和颜悦色，又问霍文涛，“你是？” 霍文涛终于等到这个问题了，光明正大地说，“我是桑绮的丈夫。” 彩虹于是笑了笑，随即又被小李拉去尬聊了。 …………………… 当然，无论小李如何舌灿莲花，声情并茂，拍胸口保证，都无法掩饰公司的报价不尽如人意的事实。彩虹矜持地翘着二郎腿，说自己会考虑，又暗示多家公司找他合作，他会一一比量。 眼见签约无望，趁着彩虹去了盥洗室，小李矛头调转，竟对准桑绮。 他看出彩虹对桑绮颇有‘好感’，就说，“你愣在一旁干嘛，你也帮我一起说服他呀！” “我……”桑绮无语。 “我知道，我们不是一个部门，但起码是一间公司吧。你要是配合我，拿下那个娘娘腔，我会上报领导嘉奖你。但你如果就这么冷眼旁观，合作告吹的话就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了，你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此言一出，桑绮无言以对，霍文涛更是横眉冷对，当下拉着桑绮就要走。小李见自己被无视，气不打一处来，急道， “你清高个什么呀？你不就是写过点破网文，靠陆博的面子才进公司的吗？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什么《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乖乖，高三不好好学习写这种狗屁小说，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桑绮板着脸装充耳不闻，霍文涛气得就要扬拳头。岂料最冲动的却是刚从盥洗室回来的彩虹，身材壮实的他一把把小李推倒在地，怒目道，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新作版权绝不会卖给你们这种不知何为‘尊重’的公司！” 小李吓了一跳，环顾一圈见皆是凶神恶煞的面孔，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 桑绮脸色苍白，霍文涛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而彩虹更是从桌子抓了点心塞进她手里，柔声道，“你放心，那个烂人不会影响我和你关于旧作的合作。” 见桑绮的神色依旧难看，他更急，“千万别把他的话放心在心！” 桑绮点头，自嘲地笑了笑，“……我没事儿。其实我现在回头看看《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也觉得幼稚。高三党还在写没有意义的小说，也难怪被人吐槽……” “不。”彩虹竟脱口而出，“怎么会没有意义！你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你说什么？”霍文涛闻言，几乎都要挡在桑绮身前了。 彩虹连忙摆手解释道，“稍安勿躁，我的意思是——绮丽的七彩琉璃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 -------------------- 一百章了，是我写过的最长的了 第101章 一百零一 遇到桑绮对彩虹而言是个惊喜, 但本来他并不想提及自己的往事。可眼下，若不解释一番，琉璃的老公恐怕要紧张得失眠了, 于是他便坐下, 就着点心慢条斯理地回忆, “其实，我是因为琉璃才开始写小说的。可以说, 琉璃你是我的引路人。” “哎？” “是不是从未想过，在你眼里只是年轻时幼稚又没有意义的作品, 其实对别人而言可能是生活里的一盏明灯—— 那时我刚结婚, 成功娶到了追求多年的女神。可婚姻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幸福, 反而出人意料地痛苦。 她……其实并不爱我。她直言嫁给我，是因为我是她所有‘舔狗’里最真诚的——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得不承认当年的自己有够愚蠢。 第221章 我面对她永远卑微, 永远妥协。甚至, 如果她要求我开好房提供给她与奸夫寻欢作乐, 我也会同意的——只要她肯对我笑一笑。” “何必如此。”霍文涛道。 “的确, ”彩虹说，“这样的生活太痛苦了。午夜醒来, 身边永远是空荡荡的, 某一天我忽然很想从楼顶跳下去，一了百了。” “啊……”桑绮惊呼一声。 “放心, 我没跳下去, ”彩虹笑了, “在前往楼顶的路上, 我打开手机搜索‘自杀’相关的内容, 忽然被一条帖子吸引了注意。上面写着‘救命, 作者还没更新吗？这次剧情断在最让人抓狂的地方，霸总到底有没有追回女主角啊？再不更新我就要自杀了！’” “额……”桑绮吞了下口水，“当年的读者还真是，真情实感地在追连载。” “的确，”彩虹道，“我一时好奇，就点进帖子看，一路点进了《霸总，请你把心还给我》这篇文。我记得看到霸总找到全球顶级医疗团队，为女主制作了适合她基因的感冒药时，我笑得坐在台阶上拍大腿，然后……” “然后？” “然后我放弃了跳楼，因为看得太困，回家睡觉去了。” “天呐！”桑绮哭笑不得，“我这算不算是积阴德了？” “鬼知道这篇狗血故事为什么如此吸引我，但当我每次因为婚姻而痛苦时，我就会翻出来看看。于是我发现，小说世界太适合让我逃避现实了。当我真情实感地投入到霸总的爱情中时，我就能忘记妻子的冷漠……甚至我开始幻想，我自己就是故事里的霸总，”彩虹苦笑一声，“……幻想我自己不再是个舔狗，而是一个主动强势的霸总，幻想我自己才是爱情中占优势的一方……那感觉，让我上瘾。” “啊……”桑绮竟脱口而出，“谢谢……” “不客气。当然现在回头看，那篇故事写得并不怎么样。” “额……” “但它与我的人生境遇如此契合，以至于在你正式完结的那天晚上，我妻子恰好向我提出了离婚。她说原以为我会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求她不要离开，但我却心情恶劣地一口答应，随即摔门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其实我当时被《霸总》的仓促结尾气坏了……”他迟疑片刻，“于是我躲进书房，在网站上……把你骂了一顿……” “额……”桑绮又一次脱口而出，“对不起。” “没关系。”彩虹心满意足地点头，仿佛为自己终于等来了这句道歉而喜悦，“随后我爽快离婚了。随后我开始自己写小说，写的是比你更加霸总的故事。后来我开始小有名气，虽不算大红大紫，但经济独立，衣食无忧。直到现在，新作爆火。昨晚前妻联系我，楚楚可怜地说她又离婚了，很寂寞。” “那你是怎么回复的？”桑绮饶有兴趣。 “我告诉她，我不寂寞，因为去年我再婚了，老婆是我的读者，我们很恩爱。蜜月旅游是我理想中的欧洲古堡，可能在妻子眼里，我是属于她一个人的霸总吧——所以这位先生，”他对霍文涛扬眉，“你可以不必用这种警惕的眼神看着我了，我很感激琉璃小姐，但仅仅是感激，没其他的！” ……………… 因为约了老婆吃饭，彩虹不得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霍文涛凑在桑绮耳边，“我有个疑问。” “但说无妨。” “你那篇《霸总》我也看过，网站上不过一万多收藏，可知名度却意外地高。” “可能是因为……”桑绮还没说完，彩虹提着电脑过来了，说道， “其实，当初我看的是流传很广的盗版文档。后来因为结局仓促，气得我特意找到正版网站。那网站注册很麻烦，但我不厌其烦，只为了注册后能私信你埋怨一通。但那条私信一直是未读状态。” 桑绮讪讪一笑，“……因为我去备考了。高考结束后换了台电脑，就……忘了密码……”哦天呢，还真有桑绮粗枝大叶的风格，“而且我看过结尾那章的评论，好多骂我虎头蛇尾的，我心虚，就再也没登陆过那网站。” “是嘛。”彩虹笑了，“兴许哪天，你可以登陆看看。我走了……对了，虽然你是我的引路人，但谈到新作版权……抱歉，我还是得优先考虑版权费，毕竟我也要养家糊口。” “明白！”桑绮点头。 “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琉璃小姐，再见。” 他说到做到，未免那位小李给桑绮穿小鞋，几天之后他亲自去了趟影视公司。部门老大见原作者登门，大喜过望，还以为签约有戏。 岂料彩虹端坐在会议室，脸色一板，“我只是上门来为自己讨个公道的，上次你们派来见我的编剧姑娘倒是客客气气，可那个企划小李呢，他趁我去盥洗室，背地里喊我‘娘娘腔’！我都听到了！你们公司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说法？” 彩虹炙手可热，《烙印玫瑰》也是公司重点项目，于是小李便被喊出来鞭尸，直到部门老大答应会开除他，这事儿才作罢。 ……………… 那之后的某个夜晚，桑绮心血来潮，竟真的打算再次登陆当年的小说网站。 霍文涛正准备去洗澡，路过她身边，见她输密码输得抓耳挠腮，笑道，“你的话，横竖不过是生日之类的简单密码，还能有错？” 第222章 “生日数字来回组合好几次了，就是不对。” “……那你再想想，高中时的你，还有什么令自己印象深刻的数字排列？” 霍文涛去洗澡了，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桑绮的脑子顿时开了窍，又试了几组，终于登陆成功了。 于是她忐忑不安地翻看了当初的评论和私信，果不其然，成片骂她狗血又烂尾的。但，也有不少真挚的留言混于其中。她一时没有翻到彩虹的私信，但她又似乎看见了许许多多个彩虹—— “和闺蜜吵架，闹到几乎要断绝关系。我不知该如何缓和，但忽然她发短信给我，说七彩琉璃更新了，结局让人咬牙切齿。于是我们边看边骂，不知不觉和好了。感谢作者！” “不论如何，谢谢作者写下这篇故事。在我人生最迷茫的阶段，有一个能让我笑让我哭的故事，真好。” “每天上网都会看看作者是否更新了，几乎成为我枯燥生活的唯一乐趣。今年太难了，但没关系，故事结束了，我也是时候该走出困境了。” “好仓促的结尾啊。但幸亏作者让男主角爱了女主角一辈子。我也希望能得到这样的爱——虽然今年刚分手，但我相信，我一定会遇到更好的爱情。” 最后，桑绮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一条私信上， “生活充满不易，但幸而，我们依旧对幸福充满向往——这大概就是言情小说存在的意义吧。” 也不知霍文涛是何时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站在她身后的。宽厚的手掌先是按在她肩膀上，又缓缓下移搂住她的脖子，连吐气都是一股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老婆，你在看什么？” “在看当初的评论和私信……彩虹说得没错，原本我以为幼稚又没有意义的故事，说不定却正好陪伴了某些人走过生活的一段弯路……老公，我甚至有点儿后悔，当初如果我能多花点心思，把结尾写得更完美就好了。” 霍文涛却笑了，“可如果你写得很完美，彩虹就不会气得自己动笔了，也就不会有他现在的幸福生活了。再说了，高三党的你若真把时间全花在小说上，兴许就会考不上x大学，那茫茫人海，我们可能就遇不上了。” “对哟……”桑绮恍然悟道。 也许，这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了。 桑绮于是明朗地笑了，一回眸，却皱眉道，“怎么睡衣敞开着？胸口还湿漉漉的？天冷了，你可不能再着凉了。” 霍文涛却扬眉，“我是故意的。” “哎？” “在想象中，你不是喜欢兽性大发吗？” “什，什么？” “要不，今晚我们试试看？” “哎？” ……………… “啊，疼！” “……我扣得没那么用力啊。” “可我的手腕就是疼啊！” “……那我轻点儿，再来！” “……讨厌……事实证明，小说写的都是假的……” ……………… “对了，你后来试出的登陆密码是什么？” “额……” “究竟是什么？” “……是高中时的身高，体重和……胸围……” “……你在意这个？我还以为，怎么也应该是某次模拟考的分数呢？” “……霍文涛，你还真是不了解女生……” “好吧，”霍文涛笑了，“那密码是多少呢？” “……干嘛告诉你？” “哼，无妨……”他一把把她揽进怀里，“哪怕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 “额……” ……………… -------------------- 本篇章承接上一章节 第102章 一百零二 自从彩虹与琉璃结识之后, 他便时常在云间书店写稿。按他的说法，书店环境不错，饮品也好喝, 而最主要的是—— “在家写作的话, 我那粉丝老婆时不时就黏过来要求剧透。”他无奈道。 “连载期间不能剧透吗？”霍文涛问。 “……也不是。”彩虹微笑：实则是因为爱妻在旁, 总叫人心猿意马，影响进度罢了, “总之，书店的氛围适合写作。” 而桑绮则得意洋洋地揣测, “老公, 他会不会是因为崇拜我, 才常常待在书店的？毕竟连他的笔名——彩虹，估计都是脱胎于我的笔名——七彩琉璃吧。” 霍文涛于是笑了，忍不住戳破她的自卖自夸, “……你想多了。其实他姓蔡, 名宏。谐音而已。” 说罢, 他指了指电脑上蔡宏先生办卡的资料道, “老婆，下次再接触重要的原作者时, 你还是多做点儿功课吧。” ………… 不过说起来, 蔡宏对桑绮的确多了几分‘特别’，整个编剧团队都看出来了。于是每当有重大剧情改动时, 总编张清就会派桑绮与他沟通。桑绮在视频连线时语气诚恳, 双手合十道, “拜托拜托, 剧组资源有限, 只能这么改动。” 蔡宏一边咧嘴笑一边点头。可当视频挂断, 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写了张纸条交给霍文涛道， “麻烦把这个转交给琉璃。哎没办法，她是我的引路人，有些话我实在没办法当面对她说。” 于是当蔡宏离开，霍文涛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今天视频会上提的所有修改意见，我统统不同意。” 第223章 ……………… 桑绮从影视公司回来，收到纸条，整个人像焉儿了的豆芽菜，无精打采，摇摇晃晃，最后气若游丝地整个人挂在了霍文涛背上。 虽然霍文涛并不讨厌后背上软绵绵的触感（甚至还有几分喜欢），但此时毕竟还是营业时间，店里零星的几位客人，正纷纷投来含笑的目光。 霍文涛的耳朵红了，低声道，“……老婆，有人在看呢……回家后你可以挂个够。” 桑绮于是不情不愿地下来了，软趴趴地靠去沙发椅，愁眉不展，“我不想回家，回家还不得打开电脑继续写？我现在才发现，改编比原创难多了！尤其是碰上一个‘死脑筋’的原作者——什么带法式喷泉的玫瑰庭院，就剧组这点儿预算哪能真上法国给他取景啊？” “所以，你们怎么改动了？” “……我们找了个带法式喷泉的……售楼处……啊呀你这是什么眼神，那是个豪宅售楼处，喷泉和庭院都很逼真！” “我真心佩服你们剧组找平替的实力，也能深刻体会蔡宏此刻的心情。” 桑绮的嘴巴于是噘得恨天高，“总而言之，我不想回家！今晚不是圣诞夜吗，不如我们找点活动放松一下？” 没错，今晚是圣诞夜。 橱窗里贴着圣诞老人的海报，饮品套上了红绿配色的杯套，那棵快要秃顶的老员工圣诞树缝缝补补又登场了，而老杨和小林正翘首以盼，盼着老板夫妇速速出去欢度节日。 那就，遂他们的心愿吧。 霍文涛于是宣布了提前下班，一老一小顿时走得麻利。而他一边闭店一边盘算着带桑绮去哪儿放松， “去吃宵夜如何？还是去逛街？去看亮灯的圣诞树？” 桑绮若有所思，双腿荡呀荡，“哎对了，今年圣诞，街道办没搞什么活动吗？这种节日，他们最积极了。” “还真办了。”霍文涛关灯，“是通宵播放爱情电影的活动。” “哎？” “是不是很无聊？谁深更半夜地不睡觉，窝在电影院通宵看电影？方力坤说这叫浪漫，还让我也去捧场，被我一口拒绝了。” 霍文涛说着，忽而瞥见桑绮的眼睛眨呀眨，“……怎么，你有兴趣？” 桑绮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嗯……我觉得，挺浪漫的呢。” 于是半小时后，市民文化馆的影厅入口处。 值班的方力坤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哎呦呦，之前是谁说我们街道办的活动幼稚又无聊的？这不，还是大包小包地过来了啊。” 霍文涛目无表情，“……请问，我们可以进场了吗？” “可以可以。”方力坤笑得肌肉抖动，“祝二位通宵愉快。” ……………… 影厅里人不多，不少看一会儿就走了，也只有他俩扎根地坐下来。霍文涛打开随身包，取出零食递给桑绮。于是在吃吃喝喝和爱情电影的滋润下，桑绮总算从繁琐的工作中暂时解放，一颗颗地把爆米花往嘴里丢。 只是，近来的她着实太累了，吃着吃着，眼皮就磕上了，嘴边的一颗爆米花也掉了出来。霍文涛早有预料，轻手轻脚地从包里掏出一张薄毯，绕着她的肩膀盖了一圈，又小心翼翼把她的脑袋摆在自己肩上。 身边忽然响起方力坤的声音，“你居然还自带了毯子？霍文涛，你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忽明忽暗之间，是方力坤默默坐在了他另一侧的空位上。 霍文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银幕上的男女爱意正浓。银幕下，方力坤忽然轻声道，“嘿，还记得大学时电影社团也搞过一次通宵观影的活动吗？” 霍文涛顿了顿，“……依稀记得。” “我可是印象深刻……当时你和美慧正在交往，便一起去了……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是个表面笑眯眯，心底疯狂妒忌的阴阳人了……” “你对自己的评价很精准。” “承让……”方力坤苦笑，“于是我耐不住心火，半夜里也偷偷去了影厅……那晚人不多，我很快就找到了你们，见你俩都已经睡着了。”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很无聊的活动。” “那时你身上盖着一件外套，而美慧则贪漂亮穿着吊带连衣裙，冷得直皱眉头。” “……等等，那好像是夏天的事儿吧？” “但影厅的空调太强，你睡得迷迷糊糊时还伸手拢了拢外套。”方力坤狡黠道，“于是，我就把你的外套拿过来，盖在了美慧身上。” “额……我记得那次电影之后，我得了重感冒，在宿舍休养了很久。” “没错。然后我就趁那段时间，找各种借口亲近美慧。”方力坤窃窃地笑了，但笑到最后徒留空洞，“虽然直到最后，我这个处心积虑的阴阳人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倒是你，霍文涛，我真有点儿羡慕你。” “羡慕我？” “嗯……”方力坤说着，瞥了一眼被毯子暖暖裹着的桑绮——看见你终究变成了一个被爱情驯服的傻瓜，我竟有点羡慕——当然这话，他没说出口，只轻飘飘地挑起另一个话题， “哦对了，我和赵燕分手了。” “……哦。” “你好像并不是很惊讶。” “还好。” “她心底一直住着前男友，那男人突然从国外回来了，只勾勾手指，赵燕的魂儿都飞了……好吧，我哪有资格责备她？她毕竟很坦诚，甚至歉意地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把那些婚庆婚宴的违约金都付了。” 第224章 “是嘛。” “她问我，会不会恨她？我说不会。她又问我……”方力坤梗塞片刻，“如果我心底的那个她也回来了，我会不会明知前路茫茫，依旧飞蛾扑火？” “你会吗？”霍文涛下意识地问他，不敢扭头，生怕动着桑绮。 “你觉得我会吗？” “……别忘了，何美慧已经怀孕了。” “确切地说，已经七个多月了。” “……你记得可真清楚，恐怕比你前妻的预产期记得更清楚吧。”霍文涛讽刺道。 方力坤也不恼，自嘲道，“我甚至遐想过，如果美慧真的大着肚子来找我，我会怎么做？” “我猜，你会喜出望外地帮她把月子中心都订好？”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无药可救？” 霍文涛却叹了口气，正色道，“……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这么无药可救了。” 昏暗中，方力坤不禁侧目，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身体里涌动，他张了张嘴，“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一阵来电铃声从方力坤的口袋里传出来。他吓一跳，连忙掏出手机就想静音，可下一秒却盯着屏幕上的两个字发愣—— 美慧。 …………… 那天晚上，方力坤失魂落魄地握着手机走了。而桑绮则睁开一条眼缝，“他走了？是何美慧打给他的？” “你都听见了？” “我本就没睡熟。”桑绮坐直身子，眼神炯炯哪还有睡意，“我想知道后续！” 霍文涛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头顶心，“走了，你还是回家好好睡一觉吧。在这儿瞌睡，非得感冒不可。” ……………… 而桑绮心心念念的后续，几天之后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天蔡宏又在书店写稿，桑绮特意从影视公司回来，一屁股坐在了他面前，把蔡宏吓了一跳。 他本能地先保存了文档，“琉璃小姐，你这是……” “我这是代表公司，诚意满满地再次与你面谈，是面对面地谈哟！”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言下之意是——你不是不好意思当面拒绝我吗？我干脆直接杵在你面前咯！ 蔡宏讪讪道，“谈什么？谈你们千辛万苦找到的售楼处有多逼真？” “啊呀那个售楼处真的不错，你跟着我去看看就知道了……”桑绮话还没说完，却见方力坤走了过来，与她点头示意后，去吧台找霍文涛了。 于是乎，满心八卦的桑绮开始心不在焉了，连蔡宏趁机开溜也顾不上，只一门心思竖着耳朵，在吧台附近转悠。 霍文涛见状，无奈地摇头，索性坦白道，“那晚桑绮也听见了，所以她很好奇后续。当然，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方力坤倒也不恼，还趁势谈起条件来，“这样吧，如果霍老板答应把对联挂在书店做展示，我倒也不介意聊聊自己的丑事。” “什么对联？”桑绮问。 霍文涛哼哼，“……街道办老年书法大赛的作品。先不谈写得好不好，但的确与本店的装修格格不入，我已经拒绝很多次了。” “但这次我可不是问你。”方力坤竟有几分志在必得——毕竟一个是被爱情驯服的傻瓜，一个是驯服他的爱妻，方力坤当然知道该从谁那儿下手。他干脆整个人面朝桑绮，“就挂一个月，老板娘，意下如何？” “嗯……书店毕竟是我老公开的……”桑绮犹豫地瞥了一眼霍文涛。 方力坤补充，“……我与何美慧的后续很精彩。” “成交！”老板娘拍板了，“就挂一个月，你可以开始说了！” ……………… “那天晚上，何美慧打给我，哭着说想见我。于是我们见面了。”方力坤捧着一杯红茶，波澜不惊道。 “那么结局是不是，你帮她把月子中心都订好了？”霍文涛冷笑。 “不，结局是，我差点儿动手扇她一个耳光，但终究忍住了。随即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路边。” “什么？”桑绮与霍文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不是很意外？”方力坤的表情隐没在红茶的热气中，“连我自己也很诧异，原来面对她，我也可以如此狠心。” “她约你出来，到底说了什么？”桑绮问。 “她的肚子有七个多月了，丈夫为她安排好了一切，顶级育儿嫂，月子中心，产后康复，旅游散心。可有一天，她丈夫说：等孩子出生后再做个亲子鉴定，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啊……”桑绮目瞪口呆，“她……她丈夫为什么会怎么想？” 方力坤仿佛在用眼神回答：你说呢？ 他继续说下去，“何美慧表面从容，心底却开始慌张——哦，原来她也是个和我一样的阴阳人。” “她，慌张？”霍文涛皱眉。 “是的，她慌得甚至来找我倾诉——原来备孕那阵子，她因为与丈夫的冷战而心情不佳，去过几次酒吧寻欢作乐。于是她梨花带雨地说，自己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她万万没想到丈夫居然会提出做亲子鉴定。她大骂丈夫是个心思歹毒的渣男，又开始恐慌万一万一孩子不是丈夫的，自己会不会被扫地出门？她哭着哭着，问我——”方力坤深呼吸道，“没错，她问我，如果她离婚带着个孩子，我还愿不愿意接受她？” 第225章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钟。霍文涛才问他，“你是怎么回答的？” 方力坤于是笑了，“我刚才不是已经把结局告诉你们了吗？我差点儿忍不住要扇她一巴掌，但最后忍住了，只让她从我的车里下去，把她丢在了路边。” ………… 临走前，方力坤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淤积在体内的毒瘤终于被摘除了。他甚至爽朗一笑，“对了，她哭哭啼啼时，竟也提到了大学时的那场通宵电影。” “哦？”霍文涛一愣。 “她哭诉为什么自己得不到真心诚意的爱？然后提起那场电影，说她醒来后，身上盖着你的外套，而你却冻得流鼻涕。她说，那一刻的自己觉得很幸福，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幸福，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方力坤冷笑，“于是我告诉她——得了吧，那件外套是老子从霍文涛身上扒下来，盖在你身上的。而现在，请你从我的车上滚吧，有多远滚多远。” 那一刻的何美慧，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直到方力坤走了久久，桑绮才从这狗血的故事中回过神来，一跃而起道，“快，我得赶紧把这千载难逢的素材给记下来！” ……………… 自那之后，方力坤就如同变了个人般，变得“超凡脱俗”起来。 这天他正在云间书店挂对联 ，脸上佛系的表情与那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无欲则刚”，“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的对联无比契合。 他慢悠悠道，“我昨晚在罗允心的社交平台上看见她晒娃的照片，才知道她已经生了，果然是个女孩儿。她没告诉我，我就主动问候她，还发了大红包过去——毕竟我也是孩子的爸。红包她没收，一转眼，居然还屏蔽了我……无妨无妨，人生短短数十载，爱恨情仇是最无聊的东西。我只是希望那小姑娘——也就是我女儿，能健康幸福地成长，长大后别被俗世的爱恋所困扰……” 哦，他絮絮叨叨的模样更像个老头子了。 桑绮偷偷吐了吐舌头，而霍文涛也懒得听他碎碎念，转头问桑绮，“对了，你和蔡宏谈得怎么样了？” “完美解决！”桑绮顿时来精神了，“今天上午，我好说歹说把蔡宏带去售楼处实地考察了。那儿的喷泉和庭院真的很法式，比照片唯美十倍。蔡宏一看，就松口答应了。” “很好。” “他甚至兴致勃勃地去参观了豪宅，还拿了售楼资料研究得津津有味。” “他想买房？” 桑绮点头，“离开时，我听他喃喃自语，说这辈子能赚钱给老婆买这样的房子，就值了！” 霍文涛笑了，“看来，他们夫妻感情不错。” 的确，找到对的人，生活的每一天都可以生机勃勃。 而一旁的方力坤也听见了，酸溜溜地脱口而出，“哟，听上去，这又是一个被爱情驯服的傻瓜。” 霍文涛本不想理会他，走开之际，又愕然地回眸，眉头紧锁道， “等等……为什么是‘又’？” …………………… -------------------- 第103章 一百零三 自从方力坤把老年书法作品展览在云间书店后, 算是为了书店拓展了新的客户来源。 上门参观的老年人络绎不绝，他们成群结队在作品下，或是点评或是合影, 还要纷纷赞叹, “之前挂在市民文化馆, 冷冷清清的都没人看。还是挂这儿好。” “对，这家书店生意不错, 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 “李老头，你算是风头出尽啊, 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谁让人家李老头的‘无欲则刚’是一等奖呢。” “承让承让。” 爷爷奶奶们聊得很大声, 兴许是年纪大了多少有点耳背吧。比如他们三五成群地在二楼坐下, 几乎占满了所有座位。小林姑娘就上前说，“各位需要点些什么吗？” 爷爷奶奶就皱眉头，“什么？小姑娘, 你说什么？” 小林大声了些, “需要点什么？我们有茶饮, 咖啡, 牛奶也是有的！” 但他们依旧听不清楚。 只是老人家的耳背似乎是间歇性的，当霍文涛走过去说, “我们店还能提供免费热水。” 老人们一听, 就纷纷递上自己的保温杯，笑呵呵道, “小伙子, 你人真好。里面都有茶叶的, 你帮我们把水加满吧。” 于是乎老人们一坐就是一下午, 还掏出自带的瓜子花生, 聊得不亦乐乎。小林姑娘有些恼, 霍文涛却尊老爱幼道，“无妨，老人家而已。再说后天就放春节假了，到时候书法作品也要撤了。” 似乎婚后，他的脾气当真柔和不少。甚至主动帮几位老人家拍照，尤其是那位李老头，站在他那副一等奖作品旁来来回回拍个不停—— “人往左边一点。”霍文涛举着手机。 “什么？往哪儿？”李老头耳背道。 “……腿往外摆一点。” “什么？腿不够白？” “……手遮住画框了。” “啊？手上缺朵花？” 不过李老头的耳背的确是间歇性的，当霍文涛耐着性子终于帮他拍了一张最佳角度时，“不错，这张拍得很有气质。” 李老头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是吗，快我给看看！” 第226章 于是这天晚上，当老人们终于准备打道回府时，霍文涛成了他们心目中公认的好小伙子。 众人一通七嘴八舌，也不知是谁起了头儿，说要给这小伙子介绍女朋友。于是由李老头带头，笑得像尊弥勒佛似地问霍文涛， “小伙子，你人真不错。书店这么大，一个月租金不便宜吧。这会儿到处挂着我们的作品，不影响你做生意吧？” 其实多少有点儿影响，但霍文涛只笑笑不说话。还是小林姑娘道，“幸亏这楼是老板自家的，没有租金压力。” 李老头眼前一亮，“小伙子条件不错啊。女朋友有吗？要不要我们给你介绍一个？” “我没有女朋友。”霍文涛摆摆手，笑了，“因为我已经结婚了。” ……………… 以上内容，均是霍文涛一字一句向老婆桑绮阐述的，并且庄重地举手发誓道，“我保证以上叙述皆为事实，我当时的回答是‘我已经结婚了’！所以，为什么李老头的孙女会突然跑来书店与我相亲，我完全不知情！” 是的，今天下午，就在十分钟前，一个打扮时髦的俏丽女郎推门而入，美目流盼地问，“你好，我找人。” 霍文涛与桑绮正在橱窗边忙碌，桑绮顺势回应，“你好，找哪位？” 女郎道，“我是来相亲的。” “哦……”桑绮点头，书店环境优雅，常有人来此相亲，但此刻二楼并没客人，“你的相亲对象似乎还没到。” 岂料女郎语出惊人，“我是来与书店老板相亲的。我姓李。我爷爷昨天刚来过。” ………… 女郎丢下这枚重磅炸弹后，就忽然接了个电话，躲去门外接听了。 桑绮的嘴巴鼓成了河豚鱼，而霍文涛则在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好不容易整理出线索，辩白之后，反复强调，“我发誓，我真的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桑绮斜眼瞪他，其实心下信了九成——霍文涛若真有二心，也不会傻到约姑娘来书店见面吧。 待到女郎再次进门，霍文涛一个箭步上前急于解释。却还未来得及开口，女郎率先一步道，“啊等等，你就是我爷爷所说的霍老板吧？” “是的。这位小姐，其实我……” “等等，能先听我说吗？”女郎双手合十，一脸歉意，“我是实在拗不过爷爷，只好跑这一趟。之后我爷爷若是问起，你就说咱俩见过面了，也聊过了，但不太合适，行吗？” “啊……”霍文涛一愣，“当然可以。” “谢谢！”女郎感激不尽，“就说是你没看上我也行，总而言之，谢谢！” 女郎如释重负地嫣然一笑，桑绮反而像被石头堵在了心口—— 等等，什么情况？她这是没看上霍文涛？而且还是那种，只一眼就没看上的程度？虽然自家老公被人惦记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但被人嫌弃就更不能忍了！毕竟在桑绮眼里，霍文涛性格上虽有缺陷，但外表绝对是过得去的，不然自己当初是怎么一点点陷进去的？ 于是桑绮忍不住道，“小姐，你……这是没看上我们老板吗？” “啊……”女郎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霍老板挺好的，可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霍老板看上去有三十多岁了吧？” 桑绮皱眉，心想：你看着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呀。 女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敌意’，忙道，“其实我也三十岁了。但我喜欢年纪小的，上一任男友还是个在读大学生呢。可惜我的审美，家人不太认可，所以总威逼利诱着让我相亲。” “原来如此。”这番解释，多少让桑绮顺了气。 而霍文涛更在意的还是自己的清白，“李小姐，我想解释一下。昨天你爷爷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回答的是——没有女朋友。因为我已经结婚了。”说着，顺势搂了下桑绮的肩膀，“这就是我太太。所以……” “啊呀，”女郎一怔，笑出了声，又觉不妥，端正神色道，“那真是一场乌龙了。霍太太，真抱歉！嗯……可能是我爷爷又耳背了？他对我说的是——霍老板说他没有女朋友，因而心里很想结婚呢。” “……解释清楚就好。”霍文涛哭笑不得。 女郎又眨眨眼，“你和我是解释清楚了，但听我爷爷的意思，是他们一群人都热心地要帮你介绍呢。爷爷还说，老一辈的相亲才不会在手机上浪费时间，直接见面成功率才高。所以……” “所以？”霍文涛大感不妙地吞了下口水。 “兴许会有其他女孩儿，赶在春节放假前的最后一天登门拜访哟。” ……………… 虽然李小姐答应帮忙解释，但消息的传递是有时间差的，于是乎正如她所言，第二位，第三位，乃至第四位小姐陆续登场了。 第二位小姐最通情达理，“哦，是这样啊。那我就先走了。” 倒是霍文涛略有歉意，还让她选了几本书带走。 第三位小姐脾气最火爆，前一秒还含情脉脉，后一秒就大发雷霆，“已经结婚了？搞什么！这不是浪费我时间吗？要不是听说男方是有一栋楼的有钱人，我才懒得跑这一趟呢！化妆换衣服不是成本吗？我的化妆品都很贵好不好！所以我就说那些老头子的消息靠不住，我算是吃教训了。” 她连珠炮似地发泄完，末了又瞥一眼桑绮，哼哼道，“老婆也就这样，哼，没眼光的男人。” 第227章 说罢，赶在霍文涛发火前跑路了。 最后一位小姐最偷偷摸摸，起初还惊讶道，“原来是误会。的确，爷爷们都有耳背的毛病。有一次我遇到李爷爷，说我的猫病了。结果他听成了‘我妈病了’，一传十十传百，结果我妈在家收到了好多慰问电话……这位是你太太？幸会……那我随便逛逛就走……请我喝饮料？谢谢！” 临走时却悄悄给霍文涛塞了小纸条，上面是她的手机号码，还有一枚鲜红的唇印和一行字—— “你是我喜欢的类型。而我喜欢恋爱的感觉，结不结婚无所谓。” 吓得霍文涛如烫手山芋般直接丢给了桑绮，之后更是被桑绮丢进了垃圾桶。 一连几次下来，桑绮的脸色越发不佳，而霍文涛亦疑神疑鬼起来。 当又有一位妙龄女孩儿推门而入，径直问，“请问哪位是老板？我是刘爷爷介绍来的……” 于是桑绮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而霍文涛也抢白道，“我已经结婚了！” 倒把女孩儿弄得莫名其妙，“……我……只是听刘爷爷说，你这儿有我想要的书法图册……” ……………… “我得回公司了，晚上有重要会议。”桑绮背起包，口气硬邦邦的。 “几点结束？要我去公司接你吗？”霍文涛殷勤道。 “不必了，今晚你还是好好待在书店，兴许还有特意为你而来的姑娘呢。”桑绮酸溜溜道。 “……老婆，你知道的。这不是我的错。”霍文涛满心无奈，他已经让李小姐帮忙带话了，甚至让方力坤帮忙找找李老头的联系方式，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我知道。”桑绮抿了抿嘴——她知道错不在他，但就是克制不住地不爽，“我也不知道几点散会。结束后，我会自己回去的。” 说罢，她迅速扭过脸，推门离开了。 ……………… 今晚的会议出乎意料的简短，当张清宣布结束时，桑绮恍然回神—— 没错，她竟然走神了，工作要求听得一知半解，会议记录上满是不知所谓的词句。这对于素来矜矜业业的她而言实属罕见，没办法，谁让今晚的她满脑子都是霍文涛呢。 也不知今晚有没有第五位，第六位姑娘上门，他们之间又会聊什么呢？当她这个正宫老婆在场时，他倒是表现得义正严词，可当她不在时，他又会如何表现呢？ 桑绮心烦意乱地走出影视公司，此时还在营业时间，就打了出租车回书店去。她坐在车后排，托腮看着城市夜景，脑袋被胡思乱想塞得满满当当，甚至冲动得给小林姑娘发去微信， “书店还营业着嘛？他在干吗呢？” 才发出去，她就开始后悔——这不是赤 ~ 裸裸地在查岗吗？ 正想撤回，岂料小林却秒回，“还营业着。老板忙到现在，刚休息。” 桑绮的眼睛瞪得铜铃大，立刻回复，“他在忙什么？”怎么，还真忙着和一众美女相亲？ 岂料小林却卖起了关子，“你快回来了吗？那你自己看吧。”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你一回来就能看到的，很精彩哟！” 桑绮被这番话勾得心火旺盛，恨不得出租车立马空降到书店门前。 什么叫做‘一回来就能看到’？难不成她站在店门口，隔着玻璃窗就能看见老公与那些姑娘们的精彩互动？ 她越想越不着边际，委屈得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出租车停在书店的马路对面，还没停稳她就想开门下车，被司机一把叫住，“喂喂，你还没付钱呢！” 桑绮连声致歉，付款下车后，心急火燎地小跑过了马路。可才在书店门口站定脚步，她紊乱的呼吸就瞬间平静了下来。 她眨眨眼，看见橱窗里新贴了一张海报，上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种霍文涛亲手绘制的艺术字体。大红大绿的配色虽然土气，但醒目效果绝对一流。仔细看，似乎还有一点儿颜料未干的痕迹。 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手，轻轻揽住了她。是霍文涛隔着橱窗看见她了，便推门而出，走到她身边，一字一顿地念着海报上的字， “为庆祝店主新婚一周年纪念日，假期结束后光顾本店的前五十位客人，九折优惠。”念罢，他得意洋洋道，“老婆，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桑绮吸了吸鼻子，随即伸手捶他，“……才九折优惠？你这人，真小气。” 霍文涛哈哈一笑，牵着她的手回书店，“小林和老杨刚刚走了。我们关了店也回家吧。” 那么就让这张撒狗粮的海报，为他们的这一年划上句号吧。 …………………… 本篇故事还有一则小小后续。假期结束后，书店忽然收到一笔订单——老年大学要采购一批新书，指名找到了霍文涛， “是我们的荣誉导师李教授推荐的，说这家店的老板实在。” 霍文涛恍然大悟，而小林姑娘不禁感叹，“这算不算一种，好人有好报呢？” ……………… -------------------- 第104章 一百零四 这一年春节, 书店夫妇分别与两家亲戚都吃了团圆饭。 在桑家吃饭时，亲戚们大多态度和蔼，纷纷叮嘱霍文涛要好好对待桑绮。而在霍家吃饭时, 则更多了几分激情洋溢的——催生。 没错, 人这一生如同在赛道上疾奔, 一关之后又是一关。桑绮还以为自己过了‘催婚’这关就万事大吉了，岂料长辈们‘催生’的热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228章 没办法, 谁让桑绮尚且青春洋溢，而霍文涛已然‘老大不小’了呢。 而霍文涛也颇为护短, 眼见亲戚对老婆展开喋喋不休的攻势, 他便会立刻上前, 浑然天成地转换话题。 例如此刻，方姨正拉着桑绮的手亲切道，“文涛都三十好几了, 孩子的事儿你俩可得抓紧。要知道孩子未来这一路, 做父母的都得扶持。要是生得太晚了, 你想想当文涛五六十岁时还在为孩子的考试操心, 多惨啊。” 桑绮想象这个画面，不禁噗嗤一笑, 却又硬生生忍住, 只得讷讷点头。 霍文涛顺势插话进来，“对了方姨, 你女儿最近怎么样, 是不是快工作了？” 这话题转移得成功, 方姨一下子就被带偏了, 转而拉起自家女儿的手絮絮叨叨, “哎呦我算是快熬出头了, 女儿快大学毕业了。但实习不好找啊，也怪她，读书时不用功，现在找工作处处不顺利。” 女儿讪笑，“妈……” 方姨叹气，“她读书时沉迷看乱七八糟的小说。我为了了解她，也硬着头皮看过一点。里面的女主角都是些傻乎乎的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儿，莫名其妙就被有钱人看上了，爱来爱去，没完没了的。” 女儿撇撇嘴，“……那时流行霸道总裁配笨蛋美人嘛……”她自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摆摆手道，“我就看过一阵儿，后来就不看了。” “但功课就是这么落下的啊！这种书就是教坏人，气得我当时丢了好几本。”方姨道，“你瞧瞧人家桑绮，是正经x大学毕业的，听说现在是在做编剧吧，一听就是文化人……对了桑绮，你都写了哪些电影电视剧啊，快说几部给方姨听听。” 桑绮一听，顿时尴尬地吞口水——此情此景，她该怎么说自己的作品不是《弟弟，请你把心还给我》就是《老板，请你把心还给我》呀！想半天，还是《烙印玫瑰》这个名字听着文艺点儿，她便迎着方姨期待的目光说， “嗯……目前正在改编的小说叫《烙印玫瑰》。” 方姨煞有介事地点头，但又皱眉道，“……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 而她女儿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了，之后才偷偷告诉桑绮，“真巧，当初被我妈丢掉的那本笨蛋美人与霸道总裁，就是《烙印玫瑰》……” ……………… 如果说女亲戚们喜欢展开口头教育，而男亲戚们则更直接，端着酒杯就纷至沓来。霍文涛被轮番招呼，虽喝的不多，但红酒黄酒白酒混为一谈，再来点儿啤酒点缀，很快就让他一路从额头红到脖颈。 散席后喊了代驾开车回家，一番洗漱，夫妻俩总算能惬意地躺在床上说会儿话。 桑绮裹着被子舒舒服服，“前几天阿萱把梁医生带回家吃饭了，她爸妈乐坏了，都说梁医生比陈鹏好一万倍。之前帮阿萱介绍奇葩男的娟姨也没话说了，真是大快人心。” “梁医生的确不错。”霍文涛道。 “对了，下午我刷了下‘家长里短’留言板，居然看见许久不见的何女士发了张与宝宝的合影！还配了一句话——这是我人生的新篇章。” “我也看见了。看她那神采奕奕的表情，应该是做过亲子鉴定，的确是丈夫的孩子吧。” “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不知方力坤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他能有什么感想？他和赵燕复合了。” “哎？真的吗？”桑绮诧异地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霍文涛的身子都摇了摇。 霍文涛道，“今晚吃饭前，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先是聊工作，后来就谈及赵燕。他说，赵燕的前男友一回来，她的魂儿就被勾走了。可这次，男人对她嘘寒问暖，好得过分，全然不似从前。赵燕便起了疑心，或者说是下意识地感到害怕……” “然后呢？” “她纠结再三，离开了对方。自此，男人凶相毕露——原来他在国外欠了一屁股债，回国后打算哄赵燕和他一起还债。” “天呢！幸好赵燕悬崖勒马。” “赵燕不傻，但也难免伤心。方力坤说自己得知后，就去安慰了她，久而久之竟觉得她佯装坚强的模样有点儿动人。于是当赵燕提出继续结婚时，他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其实之前，方力坤已经把婚宴婚庆都退了，于是眼下他们开始物色新的婚庆公司，想要一切从头开始。” “真是奇妙的缘分。”桑绮不禁感慨，“这次，他们兴许可以走下去的吧。” 恍然间，桑绮有一种感觉：无论是阿萱，还是何美慧，亦或是方力坤，似乎大家在这新的一年里都找到了归宿。 哦，归宿。这个词听上去就无比美好。 她于是绵绵地望向身边的霍文涛，整个人徐徐贴了上去，却忽而发现他双颊发红，身上烫得很。 “怎么了，不舒服吗？”桑绮连忙撑起身子，摸摸他的额头。 霍文涛勉强笑了笑，“还行……好吧，原来红加黄加白加啤，可不是1加1加1加1等于4，这感觉起码是400。我现在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这可怎么办……”桑绮心疼得直咬牙，随即展眉道，“对了，家里不是有醒酒汤的材料吗？等我啊！” 说罢，小媳妇儿从床上一跃而起，拖鞋都没穿稳就奔厨房去了。 ……………… 霍文涛不擅喝酒，而桑绮偶尔会在公司聚餐时配合氛围喝一点儿，于是家里便常备了醒酒汤的材料。（以前是备在店里，现在姑娘娶回家了，也就备在家里了。） 第229章 此刻昏昏沉沉的霍文涛半磕眼皮，还以为打个盹儿后就能喝上一份热乎乎的醒酒汤。岂料半梦半醒之间，却听见厨房陡然传来一声闷响，吓得他猛然惊醒，随即一个翻身下床，跑进厨房一看—— 只见一口硕大的汤锅掉在了瓷砖地上，里面满满一锅子水和醒酒汤的材料都洒了满地。 桑绮手足无措，讪讪一笑，“额……没想到加满水之后这么沉，一时手滑就……” 霍文涛眼角抽搐，“……你，为什么要用这口锅？” “因为这口锅最大啊，”她说得理所当然，“我想多煮点儿，让你能多喝点儿！” “所以，你甚至把水加满了？” “对啊，所以才打翻了的……” “哦……”霍文涛不得不承认，他被她一派天真的关心感动得无以为复，但依旧忍不住道，“其实，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性：如果我把这么大一锅醒酒汤都喝下去的话，我会涨死的。” “额……”她眨眨眼——他说得好有道理。 “而且，一份材料加几碗水是最佳比例，说明书上有。” “是吗？”桑绮恍然大悟地翻找包装里的说明书。 “还有，这些材料你该不会没洗过，就打算直接用了吧？” “……都是真空包装的，应该很干净吧？” 霍文涛无语地挑眉，随即叹气道，“老婆……” “嗯？” “难道直到现在，还在流行笨蛋美人吗？” “哎？”桑绮一愣，却歪了重点，“你是说，我是美人？” “额……” 于是乎，被醉酒折磨的男人此刻正在教没有醉酒的老婆煮醒酒汤，而神采奕奕的老婆则频频点头，“原来如此，加这个比例的水正好……然后煮十五分钟？哦，关火后继续闷五分钟……还要放什么吗？” “比如？” “放点儿糖？” “……我又不是你，我不需要。”霍文涛叹气，太阳穴‘突突’地疼。 桑绮看出他的不适了，连忙把他推回卧室，“接下来交给我，我保证二十分钟后端着热腾腾的醒酒汤到你面前！” ………… 霍文涛当真晕得厉害，回卧室一沾枕头就迷迷糊糊地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一双手温柔又吃力地扶起自己的上半身，随即一股暖融融的药香味拂面而来。 他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眼前依稀是一张素净又柔美的脸蛋。他依着她，徐徐喝下醒酒汤——她应该是特意放凉过了吧，竟一点儿也不烫，暖暖地正好下肚。 喝完，他惬意得长舒一口气。眼前的她接过碗，笑吟吟道，“好点儿没？” 他本想说：哪有这么快见效的？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嗯，好多了。” 他闭上眼继续睡，迷迷糊糊之间，是厨房拖地洗碗的声音，随即是细碎的脚步声停在床边，她关了灯，蹑手蹑脚地上了床。 于是他摸索着翻身抱住她——好吧，醉酒的身体虽然什么也干不了，但仅仅是抱住她，就让他满心愉悦。 怀里的桑绮动了动，“老公……” “嗯？” “老公，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桑绮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娇声道，“在你眼里，我真的是美人吗？” 霍文涛觉得好笑，他本想回答：当然，不然我娶你回家干嘛？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笨蛋美人’这个词语，重点应该是前两个字吧。” 于是乎，他感受到怀里的美人，忿忿不平地捶了自己一下。 ……………… 醒酒汤的效力不错，隔天起床，霍文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今晚又要与一波亲戚见面，且一落座，昨晚席间的一幕幕又卷土从来。 两个男亲戚远道而来，一手举杯一手拍着霍文涛的肩膀说，“文涛啊，叔小时候是抱过你的！现在你都结婚了，就差生个娃了吧？来来来，喝叔一口福气酒，叔保你三年抱俩！” “哎，你喝了他的，也得喝我的啊！我保你，一男一女龙凤胎！” “对对对，都得喝，不喝不给面子啊……” 霍文涛有些招架不住，本打算浅尝即止，却被抓着不放。一旁的桑绮心下焦急，瞥见婆婆霍太太正笑着，顿时心生一计。 好吧，霍太太也想早日弄孙为乐，此刻隔岸观山，就是想着借亲戚之口催催儿子的进度罢了。 而当桑绮委委屈屈地凑过来，说，“妈，他昨晚就喝醉了，喝了醒酒汤才好的。医生说，饮酒对优生优育不好。他再喝，我们这个月的备孕就白费了……” 她话音未落，大霍太太就猛地起身道，“喂喂，别拉着我儿子喝酒了啊，要喝你们自己喝去！” ………… 霍文涛这才得以脱身，回到桑绮身边，见她笑得一脸狡黠。 她挽住他的胳膊，邀功道，“怎么样，你老婆也有几分小聪明吧？”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桑绮得意洋洋，“那‘笨蛋美人’的前两个字，是不是可以去掉了？” 他微微扬眉，却并没回答。 不多久，众人吃饱喝足，互道‘新年快乐’后准备散席了。 喝得酩酊的亲戚们先走一步，而霍家爸妈在账台结算。桑绮被窗外升空的烟火吸引，正看得目不转睛之际，霍文涛过来牵了牵她的手。 第230章 他说，“回家了……美人。” “什么？”她回眸。窗外漫天的烟火绚烂，更衬得她的双眼灿若星海。 霍文涛一时竟有些失神，良久才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心，扬声道， “我说，回家了，走吧。” ……………… -------------------- 第105章 一百零五 算起来, 优生优育这事儿其实挺难的。 自从桑绮与霍文涛达成备孕的共识之后，先是桑绮治疗蛀牙，再是霍文涛发烧挂水, 而现在, 又轮到桑绮急性肠胃炎了。 起初她还以为是聚餐时吃太饱了, 而后耐不住上吐下泻，去医院就诊时才得知其他亲戚也有中招的, 十有八九是因为饭店的食材不新鲜。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春节假期结束, 尚还虚弱的桑绮又不得不与团队汇合, 集体去宾馆闭关, 着急把《烙印玫瑰》的前十集剧本搞定。 这一趟出门前，霍文涛千叮万嘱，“你的肠胃还没好透, 医生说了这阵子务必清淡饮食, 定时定量。” ‘务必’两个字是加了重音的, 桑绮也答应得言之凿凿, 然而…… ……………… 这天早上桑绮刚走，中午时分, 霍文涛已经开始操心了。他心不在焉地把账目放在一旁, 拿起手机给桑绮发微信， “吃午饭了吗？吃什么了？” 桑绮是隔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复的, “吃了面条, 很清淡的。” 虽然桑绮如此回答, 但霍文涛依旧放心不下—— 按照她们团队的工作模式, 日夜颠倒, 三餐不定, 灵感来了更是啥也顾不上，塞几口饼干混一餐也是常有的事儿。工作告一段落，疲累的众人又都成了重口味的拥趸，宵夜不是麻辣串串就是炸鸡啤酒，仿佛高油高盐才能为脑细胞添薪加火。等灵感来了，就再来杯冰美式提神，如此恶性循环。 就在这样的工作氛围里，桑绮能保持定时定量，清淡饮食的概率……真的不太高——毕竟霍文涛了解她，她才不是什么自律的姑娘。霍文涛甚至能想象这样的画面—— 张清：大家都累了，点的麻辣香锅来了啊。 桑绮：不了，我肠胃炎刚好……额，好香……要不，来两口提提神？ 张清：冰可乐？ 桑绮：我喝白开水就好……啊好辣，快给我可乐！ 哦！以霍文涛对老婆的了解，以上画面十有八九会在现实中发生。他不禁揉了揉眉心，正巧坐在落地窗边写稿的蔡宏收拾了电脑准备离开，与他招呼道， “霍老板，刚点的咖啡和点心能打包带走吗？我现在得去一次宾馆——就是琉璃她们闭关的地方，喊我过去商讨剧情。” 霍文涛忙喊小林打包，又免了蔡宏的账。蔡宏诧异地称谢，霍文涛则趁势道， “不谢……嗯，你去了之后，能帮我看看桑绮吃午饭了吗？都吃了些什么？” 迎着蔡宏好奇的目光，霍文涛的脸上有些发热。他也知道此刻的自己‘爹味’浓重，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她肠胃炎刚好，我怕她吃得不健康。” “你可以自己问她啊。” 霍文涛扬了扬手机，“她说吃了清淡的面条，但我怕她忙于工作，敷衍了事。” “哦，”蔡宏不禁扬眉，“明白，明白。” ……………… 吃人嘴软。于是带着任务而来的蔡宏，在与团队讨论完剧情后，就开始左顾右盼：从炸鸡桶一路观望到麻辣烫吃剩的塑料碗，总之一桌子的残羹剩饭与‘清淡’二字毫不相干。 张清误会了，问他，“蔡先生还没吃饭吗？要不要叫外卖一起吃，桑绮也没吃呢。” “她还没吃饭？”蔡宏看看挂钟，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桑绮中午叫了份面条，但写着写着忘了吃，面坨成一团就给扔了。”张清道。 而一旁正在整合修改意见的桑绮眼也不抬，边打字边道，“我不饿，刚吃了两块饼干。先等我记完这一段啊！” 果然，一切正如霍文涛所料。于是张清叫了外卖，蔡宏则坐在沙发上等候，顺便给霍文涛‘通风报信’，“她叫了面条，但忙得没顾上吃。” “好的，谢谢。”霍文涛回复。 蔡宏笑了，身为职业言情小说家的雷达被精准激活。以他日常对书店夫妇的观察，他已经开始揣测霍文涛接下来的行动了。于是两个多小时后，当蔡宏离开宾馆，在前台处与霍文涛擦肩而过时，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 “哟霍老板，来给琉璃送饭菜吗？”他招呼道。 “是的。”霍文涛刚到，才给桑绮发完微信。 “我能骄傲地说一句——我早就猜到你会来吗？”蔡宏甚至傲然地挺了挺胸口。 霍文涛顿了顿，笑了，“是不是因为在言情小说里，这算不上什么新鲜的剧情？” “更因为刚才在房里，我听张清她们聊了很多，知道你以前就经常来给闭关的琉璃送饭。” “她们还聊了我什么？”霍文涛好奇。 “琉璃说，这次的宾馆太偏僻，恢复营业的书店也会很忙，所以她特意让老公先顾好生意，她能照顾好自己。然后张清她们都笑了，还开始打赌……”蔡宏笑得很爽朗，“她们打赌霍老板一定会忍不住过来送温暖。好吧，张清她们赢了，桑绮明天得请所有人喝冰美式了。” 第231章 “谢谢告知。那我得叮嘱她一句了，她自己不能喝。”霍文涛目无表情，只有耳朵淡淡红了些许。 正聊着，霍文涛的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看他的神情，十有八九是收到了桑绮的回复。 蔡宏忽然好奇，“对了，等会儿琉璃下来，你猜她会为中午撒的小小谎话而认错吗？” 霍文涛波澜不惊，“她会的。” “哦？” 霍文涛却没再回答了，因为电梯层层下降，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了电梯门上。果不其然，门一开，雀跃的桑绮从里面小跑出来。她没注意到蔡宏，径直扑进了霍文涛怀里。 蔡宏见状，会心一笑，识趣地开溜儿了。 而桑绮抱着霍文涛，脸上因喜悦而满是红晕，嘴里却抱怨着，“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让你顾好书店的生意吗？你开了多久的车过来的？哼，你知道吗，你害我明天得请所有人喝咖啡呢！” 霍文涛无奈地叹气，又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咖啡钱我出，但是你不能喝，给我乖乖喝热水就好！再说了，我不该来吗？你告诉我，你中午吃了什么？是几点钟吃的？” “额……”埋首在他怀里的桑绮一怔，恍然间明白了——哦，下午蔡宏过来时，手里还提着云间书店的袋子，莫非他是替霍文涛当了回‘间谍’？ 于是毫不犹豫地，桑绮立刻就承认了错误，态度诚恳且——撒娇。 她仰着脑袋，水灵灵的眼睛眨呀眨，“我中午实在太忙了，面条只嗦了一口就放一边了。但一口也是吃，所以不完全算是撒谎吧……” “然后呢？” “然后，我就边写边吃饼干……饼干吃起来比较方便。” “然后呢？”霍文涛目无表情。 “然后蔡宏过来了，张清就又叫了米粉，我跟着一起吃了点……好吧……嗯，那时候快下午三点了。” “……然后呢？”霍文涛眉头微蹙。 “然后，你就来了啊！”桑绮双眸亮晶晶的，刻意讨好地挽住他的臂弯，转移话题道，“老公，你一定给我带了很多好吃的，对不对，对不对？” “对……”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对上她的眼神，投降的永远是他罢了，“你的那份是我做的，少油少盐。还有些甜点，是分给你同事的。” “甜点我也有份？” “……少吃。” “那，你明天还来吗？” “来。” “后天呢？” “来。” “大后天呢？” “……明知故问。” ………… 这天晚上蔡宏回到家，正写稿呢，他的书迷妻子就凑了过来，甚至挤掉他半张椅子，指着电脑屏幕道， “昨天那章里女主角撒了个小谎，我就猜今天的这一章，男女主角得为此大吵一架了吧？” 蔡宏却笑了，“原本我也打算这么写，但今天想了想，还是算了。我会让他们很快和好。” “哦？” “以我对现实的观察，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谎话，只要女主角愿意诚恳认错，再撒个娇，男主角总是拿她没办法的——前提是，男主角很爱她。” “原来是这样啊。” “的确如此。”蔡宏想起在宾馆楼下的一幕幕，不禁笑了——没错，其实他压根儿没走远，躲在角落里偷偷观察，随即观察到了很有趣的素材。 岂料妻子闻言，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而一把搂住蔡宏的脖子，娇里娇气道，“老公，其实我有个事儿要向你坦白。” “哦？” “就前两天，我买的那个包儿……其实不是高仿的，是正品……” “哦……” “还是个限量版。” “……是嘛。” “价格大概是我报给你的数字后面，加个零。” “……还行。” “再乘以二……” “额……” “老公，你自己刚才说的话，没忘吧……考验你是不是爱我的时刻到了啊！” …………………… -------------------- 第106章 一百零六 自桑绮闭关之后, 为了老婆的肠胃着想，霍文涛便天天做了健康餐送上门，还不忘给其他人送点心。吃人嘴软, 于是乎张清和王瑶她们, 一个个都成了霍老板的‘帮手’, 比如张清分麻辣凤爪时就特意跳过了桑绮，还笑道, “你得保持饮食清淡。” 王瑶她们也随声附和，惹得桑绮嘟囔道, “你们啊你们, 一个个都被收买了！” 不过大家伙儿被收买的好处也显而易见, 眼见着快到情人节了，且那天还是桑绮的结婚纪念日，张清这个做总编的就主动提出放她半天假。 桑绮喜出望外, 却也不敢耽误大家的进度, 于是默默熬了两个通宵把自己的活儿干完, 只盼着情人节那天给霍文涛一个惊喜。 于是那天下午, 霍文涛惯例送餐到楼下，电梯门一开, 却见款款而出的桑绮显然精心打扮过了——略施粉黛, 戴了隐形，长发梳理成乖巧的弧度, 长外套里依稀是一件收腰连衣裙。 她袅袅走到霍文涛跟前儿, 见他竟也穿了件修身西服, 显得身段挺拔, 她不禁会心一笑, 还以为是彼此心有灵犀了。 她接过霍文涛递来的餐袋和一束精巧的玫瑰, 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能请假出来？” 第232章 霍文涛愣着，“……我不知道。” “额……那你为什么穿得这么正式？”桑绮眨巴着眼睛——难道不是为了与她约会？ “因为，”他顿了顿，“我要去邻市出席一场会议……是临时通知的，而且现在就得走了。” ……………… 十多分钟后，桑绮无精打采地回了房，往沙发上一躺，絮絮道，“之前由街道办报名，书店参加了个‘城市特色’的商户评选。竟真的中选了，临时通知他去邻市领奖牌呢。逾期的话，就会颁给其他店铺了。” 张清把玫瑰花插起来，“所以你不知道他临时要走，而他不知道你特意请了假。” “嗯……” “你没告诉他，你为了今天熬了两个通宵提前完成工作吗？” 桑绮把脑袋埋在抱枕里，“我怎么可能告诉他？被他知道我熬夜，还不得唠叨个不停？再说了……”他毕竟是为了工作，而她也不想道德绑架他。 虽然努力做个懂事明理的好姑娘，但失落之情还是不由地弥漫。手机上是霍文涛发来的微信， “对不起，我该早些告诉你临时出差的事儿。” 她想了想，除了回复一句，“没事儿。”也不知该说什么。 于是她时而恹恹地在沙发上发呆，时而打开电脑，对着空白文档发呆，直到张清哭笑不得道，“好啦好啦，答应你的半天假期依旧有效。你赶紧出去找点儿乐趣，恢复状态再回来开工吧！” ………… 这半天假期来之不易，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盛装的桑绮还是出门了——虽然临上出租车前，她心里还是漫无目的的。 今天是情人节，还真不是个能随时约朋友见面的日子。表姐阿萱下班后必定与梁医生有约吧，潘晓娇十有八九也约了孟泽轩，大学时代的好友们也许久未联系了…… 桑绮边盘算边坐上出租车，而当司机问她‘去哪儿’时，她竟脱口而出，报了云间书店的地址。车子发动，往市区驶去，桑绮这才后知后觉地苦笑一声。 待车子停在书店门口，桑绮推门而入，倒把收银台边的老杨吓了一跳，连他正在收拾东西的手都顿了顿， “桑绮，你怎么过来了？” “总编放了我半天假，出来透口气。”桑绮盈盈笑着，“小林呢？” “今天是情人节，小林姑娘相亲去了。” “是嘛！”桑绮惊喜，小林姑娘有阵子没相亲了，“祝她成功！” “那你呢？”老杨笑得慈眉善目，打量了下桑绮的妆容和裙子，“看得出，原本你没打算一个人回来逛逛吧。” “嗯……”桑绮眼帘半垂，眼眶竟有点儿发热，她抚着裙角坐在老杨身边，仰头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对哟，他也算是她的长辈了，于是她不禁道，“杨叔，其实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她慢条斯理地把事儿说了，尽可能把自己的委屈和失落藏了藏，但还是被老杨察觉了。 老杨给她泡了杯热茶，“所以，你生文涛的气了？” “不……”桑绮捧着杯子，徐徐摇头，“正因为知道那不是他的错，我没办法生他的气，所以我才只能自己生闷气。” 老杨笑了，“能做到你这个程度就很好了，若是我老婆，不是我的错也一定算在我头上。不得不说，文涛真是好福气。” “谢谢。” 老杨给她添了点热水，“我有点儿好奇，如果是你们写的那些言情故事，遇到文涛这种情况，后续会怎么发展？” “额……”桑绮歪头思考，“男主角起初会赶去出差地点，但临到机场，想到女主角失望的眼神，他会在登机前的最后一秒钟转身离开，一路飙车地回到女主角身边……时间一定要卡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女主角失落之际，被赶回来的男主角一把搂进怀里，然后是一个十二点前的，甜到炸裂的热吻……” 她起初说得眉飞色舞，但越说就越不好意思，“啊呀，杨叔，你别这么看着我……言情剧就是这样的啦……” “好吧，”老杨拼命绷着嘴角的肌肉，“那么，如果文涛也如同这种剧情一样，放弃领奖赶回来与你过情人节，你会高兴吗？” 桑绮托腮，很认真地思索了下，随即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为什么？” “毕竟生活不是言情剧。若他真为了我而放弃领奖，我反而会惴惴不安。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我也必须在他和工作之中，坚定不移地选择他？”桑绮抿嘴一笑，“要知道我出差和加班的时间比他多多了呢。” 老杨于是哈哈一笑，情不自禁再次叹道，“不得不说，文涛可真是娶了个好妻子。” 老杨笑够了，桑绮也倾述得差不多了。她甚至狡黠道，“杨叔，谢谢你听我诉苦。现在，你可以下班了……其实，若不是因为我突然到访，你早就收拾东西，关门走人了吧。” 老杨倒也不装了，坦诚道，“没办法，情人节，我也是需要回家陪人的。不过……”他顿了顿，“等一会儿有位客人会过来，是说好了的。既然你来了……” 桑绮心领神会，“你走吧，让我留下来等那位客人，然后关门闭店吧。” ……………… 于是情人节的夜晚，偌大的书店只剩了桑绮一位员工，在手忙脚乱地送走了最后几位客人后，准备着闭店下班。 第233章 她一边嘟囔着‘老杨说的客人怎么没来呢’，一边翻找着霍文涛留在抽屉里的闭店备忘录， “我看看……检查所有窗户是否关牢……关闭电器……注意冰柜的温度……关闭水闸……关灯……” ‘啪嗒，啪嗒’的一声声，直到灯光一盏盏熄灭，书店里只剩下窗外路灯隐隐绰绰的柔光。 于忽明忽暗之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推门而入的风铃声。桑绮诧异地回眸，“抱歉，本店已经打烊了……” 话还未说完，她鼻尖陡然一酸。纵然看不清五官，只依稀一个轮廓，她也知道那是他。 果然，他渐渐走近，那把熟悉的嗓音徐徐响起，“老婆，情人节快乐。结婚纪念日快乐。” ………… 桑绮愣了足足三秒钟，“……你怎么回来了？” “我是坐动车再转出租车回来的。” 桑绮无语，“……我不是问你怎么回来的，我是问你，怎么回来了？”说着说着，连自己都咬舌头，“你明知故问！” “好吧，”他笑了，“因为不想让你失望，所以特意回来了。” “你……”桑绮心跳如鼓，“你没有领奖吗？你该不是放弃了领奖回来找我的吧？” “……那倒不是，”霍文涛苦笑，“主要是场地的设备坏了，颁奖仪式改在了明天上午。所以半夜里我还得赶回去。” 桑绮哭笑不得，竟也松了口气，“既然这么赶时间，又何必特意回书店一次？” “原本是想去宾馆找你的，但老杨说你回了书店，我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了，”霍文涛叹息，上前拥住桑绮道，“我能不回来吗？毕竟，如果浪费了老婆熬了两个通宵的心意，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哪有这么夸张……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桑绮错愕地抬头，才后知后觉——好吧，张清她们几个果然都被霍文涛收买了啊！ ………… 于是在这个情人节的夜晚，盛装的两人携手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可惜网红餐厅早已人满为患，热门饭店也排起了长队。他俩饥肠辘辘地走了一家又一家，最后还是桑绮拍板，坐进了路边的一家面馆。 “抓紧吃吧，你还得赶夜里的动车回去呢。”桑绮打开一次性筷子，身前的面条上是堆得如小山般的浇头，仿佛是用荷包蛋和排骨做了一块庆祝蛋糕。 霍文涛低头吃面，桑绮喝了口汤，忽而问他，“老公……” “嗯？” “如果今晚的颁奖仪式没有取消的话，你还会赶回来陪我吗？”她眼眸闪闪地望着他，而他则干脆利落地回答， “不会。我会先参加完颁奖仪式，再连夜赶回来，想办法弥补你。” “好吧。”桑绮抿嘴一笑。 “你会生气吗？” 桑绮摇摇头，“不会。”毕竟生活不是言情剧，才没那么多甜到不切实际的浪漫。 霍文涛也笑了，“其实换位思考的话，我相信在纪念日与重要的工作之间，你也会选择后者的吧！” “毫不犹豫，所以我们彼此彼此。”桑绮风姿绰约地挑眉，“大不了回来之后撒个娇哄哄你，或者穿上那件蕾丝睡衣……只要我想尽方法，你总会缴械投降的，不是吗？” 最后那句，她说得极轻，轻如羽毛的声音却如同灌了蜜糖般，让霍文涛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连忙清了清嗓子，继续埋头吃面。 一顿简餐填肚之后，他俩悠闲地公园与江边逛了逛，随即打车先送桑绮回宾馆。 他们在宾馆门口道别，时间恰好是午夜十二点前的最后一分钟。 桑绮恋恋不舍地捉着他的衣袖，“喂……在结婚纪念日的最后一分钟里，再做点什么好不好？” 她想起那个幻想中午夜十二点前的热吻，不禁暗示性地咬了咬嘴唇，眼中的期待简直勾魂摄魄。霍文涛心领神会地笑了，揽住她的腰肢俯身正欲吻她，却陡然瞥见一旁有两个惊慌失措的身影。 他连忙松开桑绮。 而张清和王瑶就差举手投降了，“我们只是下楼来取夜宵……无意打扰，你们继续，继续……” 霍文涛于是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随即揉了揉桑绮的头顶心道，“我走了。” 好吧，生活毕竟不是言情剧，哪有什么甜到炸裂的浪漫？ 但这样的甜度——桑绮回到房间，望着镜子里自己稍显凌乱的脑袋和微红的脸庞，扬眉笑了——三分糖于生活而言，才是刚刚好的甜度。 ……………… -------------------- 第107章 一百零七 闭关结束, 搞定了前十集剧本的桑绮她们便解放回家，慢慢商讨后面的剧情。于是这阵子的桑绮得以天天窝在家中或书店里，对小夫妻而言原本该是一段甜甜蜜蜜的日子, 岂料这天, 老杨和小林同时发现了他俩的不对劲儿。 他俩就像是两块磁铁的同一极——只要霍文涛慢慢靠近桑绮, 桑绮就会立刻起身走人。有所不同的是，磁铁是没有表情的, 而桑绮的脸上仿佛刻着一行字： “请你不要靠近我，哼！” 于是小林姑娘便用好奇的眼神问老杨, “他俩这是吵架了？” 老杨用眼神回复, “显而易见。” 小林又眨眨眼, “为了什么事儿吵架的？” “我也不知道。” “你是长辈，你去问问？” 第234章 “你和桑绮关系好，你去问问？” 这一老一小‘眉来眼去’好一会儿, 老杨终究耐不住好奇, 主动凑到霍文涛身边问了。霍文涛抬眼, 一脸愁容显然昨晚没睡好, 却只欠欠身子道， “没什么。我说错了一句话, 惹她生气了而已。” 而至于他具体说错了什么？他不肯说, 老杨便无从得知了。 这场小夫妻间的别扭愈演愈烈，中午时分, 桑绮眼见着霍文涛第n次打算靠过来, 索性收拾了电脑准备离开。她美其名曰, “我得回公司去打卡了, 这是公司的规矩。” 可昨天她才在电话里对同事王瑶说, “总编大人说了, 只要按时交稿，不用特意回去打卡，走形式主义的。” 看来‘形式主义’这玩意，有时候当当挡箭牌，也挺管用的呢。 于是霍文涛便一脸吃瘪地看着桑绮如同只骄傲的孔雀般，推门离开。想必他的心情一定郁闷至极吧，因为不多久后，小林甚至在‘家长里短’留言板上刷到了老板最新发布的主题—— “你们有没有过一句话惹恼了对方的经历？之后又该如何弥补呢？” ………… 趁着老板如行尸走肉一般，一老一小便凑在一起尽情偷懒地刷着留言板。 小林念道，“有一次妈妈整理东西时，向我展示了十多万的存折和一些金银首饰。她情深义重地说，这些以后都给我。我非常感动，直到她的下一句话让我瞬间清醒——” “什么话？”老杨道。 小林语气无奈，“——所以家里的房子，你就别和你弟弟争了，乖。” 老杨皱眉，“重男轻女简直是妨碍社会进步的一大毒瘤。” 小林点头，读下一条，“上学时，我曾经把自己暗恋同桌男生的事儿告诉我最好的朋友，并让她替我保守秘密。可之后，我的秘密就传遍全班，同桌也对我冷眼相待。我很委屈，和朋友对峙。我说‘不是说好了，朋友之间要互相保守秘密的吗’，然后她的一句话就像是给了我当头一棒。她说——‘如果是朋友的话，当然会替你保守秘密啦’。” 老杨愣了两秒，才叹气道，“学会识人，可能是每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吧。” 他俩随机翻阅了不少留言，也猜测这些留言里会不会藏着桑绮与霍文涛吵架的原因。 “你看看文涛给哪些留言发了优惠券，兴许正契合他此刻的心情呢？”老杨突发奇想。 “我看看，”小林的手指快速在手机上滑过，“老板给许多留言都发了优惠券，看不出什么端倪。” “重点关注下情感类的留言，缩小下范围？” “我再看看……老板最新翻牌的留言正好是情感类的，”小林忽而抿嘴笑了，念道，“是个女孩儿的留言——如何一句话让男人恼羞成怒？太简单了，直接告诉他：你不行，所以我们分手吧。简直万试万灵！” 念罢，一老一小几乎同时瞥向了远处的霍文涛，惹得霍文涛忽然觉得背后一凉，猛地打了个喷嚏。 “好吧好吧，应该不是，”小林窃笑道，“他俩的情况，更像是老板说了什么惹桑绮生气了，情况不同。” 老杨就说，“那再看看其他留言，有没有男人说错话惹到女生的？” 小林翻了又翻，“有一条：当女孩儿模仿网红妆容，辛辛苦苦化了一个小时的妆，兴冲冲地给男友看时，男友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额，其实你不化妆更好看。” “……的确让人郁闷，但桑绮好像不化妆吧。还有吗？” 小林又翻了翻，随即眼前一亮道，“有了有了，重大线索！这条老板不仅翻牌给了优惠券，还回复了对方！” “快念！” “留言是——与男友异地恋，期待了许久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我一看见他，万般柔情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抱住他。而他呢，第一句话就让我破防了。他说——你是不是胖了？” 念完，小林和老杨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道，“很有可能啊！” 春节时桑绮得了肠胃炎，因为饮食清淡（被迫的，霍文涛管得严没办法），体重一度下降到了历史新低。前阵子刚回来时，她还向小林炫耀过自己难得纤细的腰肢。可近来，肠胃恢复，胃口大开，一番吃吃喝喝后免不了又胖回去几斤。 “女人都很在意体重的，尤其是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小林煞有介事地点头，“你看，老板还回复了这条留言，问——‘那后来，你男友是如何挽回的？’——所以十有八九，老板就是说桑绮胖了，于是桑绮就生气了！” 小林说得信誓旦旦，而老杨将信将疑：桑绮素来不是个小心眼的女孩儿，真会因为一句‘你胖了’，就对文涛发了一上午的脾气？ ………… 其实小林姑娘猜对了，却也没全猜对。 这天晚上，耐不住寂寞的霍文涛主动去影视公司接桑绮下班，见老婆依旧像只高傲的花孔雀，昂首阔步地走到他身边，斜睨着他。 霍文涛连忙放低姿态，“我今天甚至在留言板上提问了，可惜顾客们审题不清，各个都在吐槽自己的经历，没一个给我提供解决方案的。所以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你看，吃顿大餐怎么样？” 花孔雀犹然绷着几分傲娇，抬抬眼皮道，“那吃什么？你预定了吗？” 第235章 霍文涛总算松口气：这显然是老婆在给他台阶下啊！他当然得牢牢接住啦！ 于是他说，“上车吧。我预定了很不错的餐厅，就是情人节那晚大排长龙，而没吃到的那家。” 介于他态度端正，桑绮紧绷的嘴角稍稍松动，已然原谅了他一半。但另一半，还是要直言不讳地说出口的。 于是副驾驶座上的她双手环臂，一本正经道，“所以你知错了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我知错了。”千错万错，老婆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虽然这是条婚姻铁律，但霍文涛还是忍不住辩解一句，“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 “事实？”桑绮顿时横眉冷对，“是事实就可以随便说吗？那我也要对你如实相告了，你啊你，就是一个不懂女人心的大混球！” “好吧，我是。” “你你你不生气吗？” “我的确是，所以没什么好生气的，不是吗？” “你……”这下子，反倒把桑绮堵得不知所措。若不是车还行驶在路上，她都要跳起来‘谋杀亲夫’了。好半天她才继续道，“行行行，好好好，你说我胖了，这是事实，我无可反驳。既然我都胖成球了，那还吃什么晚饭呀？现在就靠路边放我下来！” “你……”她这招‘以退为进’又把霍文涛堵得无话可说。他‘你你你’了好半天，当真在路边找了个车位停下了。 桑绮气得像嘴里咬了口馒头，气冲冲地就想拉开车门，试了几下才呲牙道，“霍文涛，解锁，让我下车。” “不行。” “我要回家。” “不行。”他叹气，“我今晚不想和你分房睡了。” “哎呦，你想法还挺多啊。那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 “我不仅不想和你分房睡，还想和你继续昨晚没做完的——”他凝眉，压低声音凑近她，“你难道不知道，你昨晚就那么突然地抽身离开，对我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我当时……我……”我都快被昨晚的未完待续折磨疯了！ “你还敢说！”这番话却戳中了桑绮的痛处，她咬着嘴唇，一把揪住他的衬衫领子道，“霍文涛，你个混球！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尤其是在那种情况下！” “什么情况？”霍文涛挑眉，仿佛在说：有本事你说个明白呀。 桑绮顿了顿，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若在平时，你说就说了吧……可偏偏昨晚，是在我们……在我们那什么的时候，在我……” “在你什么？你倒是说呀。”他凑近得，都快吻上她的耳朵了。 她胸口起伏，只勉强发出一声倔强的‘哼’。 霍文涛不依不饶，“可偏偏昨晚，是在我们翻云覆雨的时候，在你忍不住一遍遍夸我是世界上最棒的老公之后，我却一边握着你的腰一边说你胖了。所以你就勃然大怒地抽身离开，去了客卧还锁了门？徒留我一个人床中凌乱？” “你还好意思说！难道我不该生气吗？”她伸手捶他，“不该吗？不该吗？” 霍文涛叹气，动容地捉住她的拳头道，“……能给个机会，让我把昨晚的话说完整吗？” “怎么，你还想具体阐述下我胖了多少吗？” “……我昨晚想说的完整版是——老婆，你胖了，所以摸上去更舒服了，”昏暗中，霍文涛的脸上臊得不行，“而且……”他的目光扫过她的领口，声音低沉，“也更让人欲罢不能了……” “哎？”桑绮闻言，不禁一怔，“你……昨晚是想这么说的吗？” 霍文涛点了点头。 “那……那你昨晚为什么不说完整？” “你给我机会了吗？我才说完前半句，你就开始闹脾气了。” “……那，那我跑去客卧后，你也可以发微信给我补充完整的啊！” 霍文涛不禁捂脸，“……桑绮，你得明白，有些特别私密的话，就只能在特定环境下才能说得出口。怎么好意思转换成文字发在手机上……” “简而言之，关了灯你可以浪得随心所欲，可开了灯你就只肯当个装模作样的正人君子了？” “……你这比喻……”好吧，这比喻太精准了，精准得霍文涛只能靠深呼吸来维持平静了，“所以，你现在满意了吗？” 桑绮点了点头。 “还生我的气吗？” 桑绮笑了，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继续开车，去吃晚饭了吗？” “快开吧，老实说，我真有点儿饿了！” ……………… 自那次之后，霍文涛便得了个教训——女人对体重的在意程度，是男人所无法理解的。 某天在书店，老杨随口说道，“你表舅妈刚用我的购物账号买了新睡衣，看尺码，她最近果然是胖了啊。” 霍文涛顿时投来一个‘炯炯有神’的目光，而老杨则心领神会，扬眉道，“放心，都是过来人，这种话我才不会当着她的面儿说呢。” ……………… -------------------- 第108章 一百零八 又是一个云间书店的美好午后。 言情小说家蔡宏先生正坐在吧台旁写作, 休憩时分，他忽然问桑绮，“对了琉璃, 你了解男女之间的星座合盘吗？” 桑绮正坐在附近翻杂志, 闻言抬头, “了解一点，是不是依照出生时间能做出一张星盘图, 然后把男女双方的星盘合在一起，就能看出他俩是否合适？” 第236章 “对。我的新小说涉及这个领域, 但对于星象星座我一知半解, 网上的资料也看得我一头雾水。”蔡宏揉了揉鼻梁。 端来茶点的小林姑娘却说, “其实现在科技发达，只要在特定网站输入两个人的出生信息，直接就能得到双方匹配度的打分。” “哦, 是吗？”桑绮与蔡宏都很感兴趣。 “是啊, 现在很流行呢。”小林笑道, “之前我相亲了一位男士, 其实条件不错，只是我与他怎么也聊不出火花。我就在网站上测了一下, 果然, 我俩的匹配分只有58。不得不说，这网站挺准的。” 小林的话勾起了众人的好奇, 蔡宏搜到网站, 跃跃欲试地第一个上了。他先是输入了一组生日信息, 得到的分数是69分。不知为何, 他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 又噼里啪啦地输入了另一组生日信息, 这回是90分。 这下，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桑绮好奇道，“你输入的都是谁的出生信息？” 蔡宏道，“69分是我与前妻。切，居然还及格了……而90分是我与现任妻子。很好。看来很准。这网站我记住了，很实用。” 蔡宏心满意足地走了，而下一个兴致勃勃的便是桑绮。只是网站要求精准到出生日的几点几分，于是桑绮蹦到霍文涛身边问道， “快告诉我，你是几点出生的？” 霍文涛瞥了一眼屏幕上的爱情星座合盘网站，哭笑不得，“老婆，封建迷信要不得。” “你别管，你快说！”桑绮不依不饶。 “……我不太清楚。谁会特意记着自己是几点几分出生的？” “我就知道啊！”桑绮指了指自己，“我是十二点三十四分出生的，我妈说正好1234，节节高似的，是好兆头。” 霍文涛哑然失笑，“好好好，我问一下我妈。我依稀记得，不是十二点就是两点。” “差两个小时，结果天差地别呢，快问快问。” 恰好霍太太正在微信上与儿子聊天，说买了梅干菜等会儿送来给小夫妻俩。于是为了满足老婆的‘封建迷信’，霍文涛顺势问了。 霍太太回答，“是中午十二点。我记得清清楚楚。” 霍文涛收到，正想转达给桑绮，但听她与小林正兴冲冲地聊着合盘有多灵验。他忽而心念一动，自己个儿先偷偷在手机上找到网站，输入了两人的信息。 按下确认键后，分数很快出来了，却像一道晴天霹雳般——额，只有50分…… 那厢，小林姑娘还在高谈阔论，“真的很灵，还记得我之前的男朋友，那个打游戏到玩物丧志的阿伟吗？（本文68章）我输入过我们的信息，只有52分，果然不合适……老杨，你怎么样……哇塞，你和杨太太有92分？天作之合啊！” 霍文涛听着，不禁嘴角抽搐。眼见桑绮雀跃着又过来了，眼眸亮晶晶地问他，“你问过了吗，是十二点还是两点呀？” 霍文涛咽了下唾沫，脱口而出，“是下午两点。” “好嘞！”桑绮于是翩然而去，在众人的簇拥下坐到电脑前，手脚麻利地开始输入信息，“还要写名称啊，那就……”她甜甜一笑，“云间夫妇好了……”经营云间书店的小夫妇，听着就可爱，“点击确认就行了吧，哎呦我怎么有点儿紧张呢……” 而身后的霍文涛竟比她还紧张几分，几度想要开口，却又硬生生吞下。 令人屏息的几秒钟后，竟响起了一阵出人意料的掌声——并非来自店里的众人，因为众人早就目瞪口呆了： 没错，掌声是从电脑里传出来的，附赠一段语音，机械地恭喜， “云间夫妇的匹配度是——99分！佳偶天成，恭喜恭喜！” ………… 秉承着世间没有百分百完美的原则，所以99已经是最高分了。放眼整个网页，荣登于此的也不过寥寥几十对，云间夫妇是最新鲜出炉的绝配情侣。 于是一时之间，众人交口称赞。 例如当霍文涛说，“晚上出去吃饭，就那家餐厅如何？” 桑绮回应，“行啊，就那家。” 小林就啧啧道，“真不愧是99分的云间夫妇，瞧这默契，瞧这心照不宣。” 当霍文涛又说，“但那家店有几道菜太油腻了，别点。” 桑绮却说，“可那几道菜好吃啊。这样，我只吃一口解馋，剩下的你吃，怎么样？” “……我又不喜欢吃那些油腻的……行吧行吧……” 桑绮不禁露出得胜的小表情，而一旁老杨和小林顺势起哄道，“瞧这99分的云间夫妇，恩爱得哟。” 桑绮被闹得有点儿害羞，但霍文涛的心里却荆棘丛生。这些夸赞的话在他听来，无比刺耳——虽然他明白，老杨和小林不过是拍拍马屁，想早点儿下班罢了。 那50分的真相犹如芒刺在背，惹得霍文涛始终心神不宁。趁着桑绮不注意，他偷摸着又用手机打开网站，细细翻看评论区，有不少说灵验的，也有一些激进的网友说完全不准的： “什么狗屁爱情合盘，我和老婆怎么可能只有四十分？现在惹得老婆天天哭，边哭边说自己是不是嫁错了人！” 霍文涛皱眉，往下翻，网站创始人居然回复了他—— “爱情合盘当然是准的。只是生活中不止有契合的灵魂伴侣，也有通过不断磨合走到一起的夫妻。很遗憾你和太太只有四十分，但只要磨合得好，也可以白头到老。” 第237章 霍文涛看完，嗤之以鼻地心想：话都让他说尽了，横竖他都是对的罢了。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术，不是封建迷信是什么？ 可想归想，他心里还是埋了根刺：难道自己和桑绮也不过是那种不断磨合，彼此将就的夫妻而已？她若是知道真相的话，会不会也暗自神伤，觉得自己错过了灵魂伴侣？ 云间夫妇若是从云间跌落，也会粉身碎骨的吧？ 念及于此，霍文涛的心就像针扎了一般，麻麻地疼。然而没心没肺的桑绮又凑过来了，“你在看什么，那么严肃？” “没什么。”霍文涛立刻把手机塞进口袋，“……是我妈发微信，说要过来给我们送梅干菜。” ………… 这天下班之前，霍太太带着满满一大包梅干菜登门而来 ，还顺便分给了老杨和小林。 “在直播间买太多了，得感谢你们帮我分担。”霍太太坐在吧台边喝饮料，又问儿子，“对了，你之前问我，你是几点钟出生的，怎么了？” 霍文涛心虚地不答话，还是老杨接口，“大家在玩星座合盘。结论就是，文涛和桑绮般配得很！” 霍太太于是笑了，对于桑绮这个儿媳妇，她喜欢得紧，“那肯定啊。我现在就盼着他俩早点给我生个孙儿了。” 此话一出，桑绮顿时害臊得咧嘴傻笑。霍文涛则生怕穿帮，默默转移话题道，“妈，这梅干菜要怎么做？” “梅干菜当然是烧肉啦。你放着吧。过阵子我去你们那儿，做给你们吃。”霍太太笑眯眯的，却冷不丁又把话题绕回来了，“我呀给你俩做一辈子后勤都行，只盼你俩早点儿让我当上奶奶。” “知道了，知道了。”霍文涛护短地敷衍。 岂料霍太太又说，“当妈的确不容易，等桑绮怀孕了，我肯定得好好照顾。当年我生文涛时就吃了不少苦头。那时我就快生了，却正值吃饭时间，身边的护士一个个轮流去吃，但又担心我情况不好，扒几口就回来了。幸亏文涛争气，很快就出来了，我还笑着说，没耽误大家伙儿吃午饭就好呢。” 一番话听得霍文涛太阳穴‘突突’直跳，桑绮则狐疑地歪了歪头：下午两点，是吃午饭的时间吗？ 霍文涛连忙又把话题掰回来，“妈，你干脆下次直接教我做梅干菜烧肉吧。” “行啊，你学会了，以后做给桑绮吃。”霍太太笑吟吟的，却猝不及防地又把话题拉回来了，“记得你小时候特别乖，吃饭特别香，我和你爸还开玩笑地说，你果然是正中午午饭时间出生的孩子呢……” 至于霍太太后面还说了什么，霍文涛已然听不见了，因为迎着桑绮狐疑的目光，他已经在思考该如何坦白从宽了。 ……………… 于是，待到霍太太走后。 “我承认，”霍文涛先一步道，“我……是中午十二点出生的。” 桑绮眯了眯眼睛，“为什么要骗我？” “我……”他有些艰难，承认自己相信封建迷信有些可耻，但他还是努力坦诚道，“因为我用真实信息和你测了下，只有50分。” 桑绮一怔，深呼吸一番，仰头凝视着他，“所以，你是怕我生气吗？” “不……” “那，是怕我会失望？” 霍文涛不答话了。 “还是怕我会觉得自己的真命天子不是你，觉得自己嫁错了人？”她皱了皱眉。 霍文涛依旧不答话，甚至默默挪开了视线，不看她。 却听桑绮轻轻叹气一声，随后，一双小手徐徐捧上了霍文涛的脸庞，那绵软的触感一点点瓦解了他用来伪装的僵硬外壳。 她的声音温柔却又有力，“霍文涛，以下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什么？” 她扬眉，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的脸颊，“那就是——封建迷信要不得。” 云间夫妇自是佳偶天成，管它是99还是50分。 ……………… 把话说开之后，霍文涛陡然轻松不少，甚至边翘着二郎腿边喝红茶道， “其实想想，所谓爱情合盘的漏洞很大。若你与某时某刻出生的某人是99分的佳偶，那全世界这个时刻出生的人有千千万万，难不成都与你是绝配？那以后婚姻介绍所也不用登记个人资料，只登记星盘信息就好。相亲也简单多了，话都不必多说，直接各自掏出星盘，合则原地结婚，不合就直接拜拜。多可笑。” 桑绮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模样，忍不住好笑，真想提醒他：喂喂，刚才为了合盘而心事重重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哟。 但，还是算了吧。桑绮还就喜欢看他那副不可一世的臭屁模样。 那厢，霍文涛掏出手机，正准备把登陆着合盘网页的浏览器关掉，却忽而注意到他与桑绮的合盘有问题。 “等等……”他叫住桑绮，“之前偷偷摸摸地在手机上输入，好像一不小心把你的生日信息输错了……我把你的12点34分，手滑输入成了22点34分……” 桑绮凑近一看，还真是，霍文涛竟也有如此粗心的时候！ 于是她先是一愣，随即与霍文涛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都起了同一个念头！于是桑绮麻利儿地坐回电脑前，重启页面准备再输一次，而霍文涛紧跟过来，宛如等待高考成绩般地翘首以盼着。 喂喂，你俩，说好的‘封建迷信’要不得呢？ 第238章 这回总算输入无误了！桑绮还耐心地检查了两遍彼此的生日信息，才深呼吸地用力按下了确认键！ 然后——然后—— 没有99分的机械恭喜声。甚至没有任何分数出现在屏幕上。 云间夫妇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白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网站，坏了？ ……………… 没错，这个红极一时的网站当天遭受电脑黑客的攻击，已经无法正常打开了。听闻黑客的老婆在输入自己与出轨对象的信息后，发现分数远远高于自己与老公的，终于鼓起勇气提出了离婚。 而那之后，网站也尝试重新开放，但开一次被攻击一次，最后被淹没在时代的浪潮中，销声匿迹了。 本次故事还有一则小小的结尾。 之后的某一天，蔡宏满面愁容地在吧台旁一坐，咬牙切齿道，“星座星象，爱情合盘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把戏！我已经决定了，把这些内容从新作中统统删除！” 桑绮一愣：之前他还对合盘赞不绝口呢，“怎么了？你和太太的匹配分不是很高吗？我记得有90分呢。” “那你还记得我和前妻的分数吗？” “记得，是差强人意的69分。” 蔡宏眼神呆滞地点头，“……昨晚我忽然想起来，前妻为了装嫩扮少女，对外报的生日信息是改小了两岁的。我直到登记结婚时才知道她的真实生日……” “……也就是说，69分是你用她虚假的生日测的？” “……对。” “然后昨晚，你用她真实的生日又测了？” “……对。” “结果呢？”桑绮问得小心翼翼。 蔡宏猛地深吸一口气，一脸深受刺激，“哼，所以我就说嘛，什么合盘啊星座啊都是假的，统统都是不准的，不！准！的！” ……………… -------------------- 第109章 一百零九 又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 而云间书店的诸位却在讨论一些不同寻常的话题。 “没错，这次的要求就是——惊天反转，炸裂的反转, 让人惊得掉下巴的反转！”刚开完剧情讨论会的桑绮愁眉不展, “不知道的, 还以为我们手头的项目是什么福尔摩斯式的悬疑大作呢！” “然而，”一旁的霍文涛端来红茶, “不过是一部霸总爱上我的言情剧罢了。” 没错，《烙印玫瑰》进入收尾阶段, 但原作者蔡宏居然提出一条建议, “原著小说前几年很红, 剧情人尽皆知没什么悬念。而剧的预算也做不到还原，所以就得另辟蹊径。比如改一个全新的结局，要炸裂反转, 让人惊到下巴, 搏一波关注也好！” 对此建议, 投资方一百个赞同。 而蔡宏本人忙于新作, 随即把压力给到了编剧团队。 桑绮于是气鼓鼓地拍着大腿，“真是的, 我们提一百条建议都没用, 原作者只随口一提就掌声一片，什么世道啊。” “红即是王道, ”霍文涛笑道, “其实你也一样。自从卖了版权给市话剧院后, 都有x大学的后辈毕恭毕敬地来请你去开讲座了, 然而你居然还回绝了对方。” “我才没有拿腔拿调, 最近是真的没空。”桑绮揉揉太阳穴, 这个结局弄得她的脑瓜子都快炸裂了。 于是，老杨好奇道，“那，小说原本的结局是什么？” 小林姑娘接口，“女主逃，男主追。女主再逃，男主再追。女主逃跑成功，但却发现怀了孩子，最后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半推半就地回到男主角身边，阖家幸福，还生了二胎。” 霍文涛语带讽刺，“真是好‘标准’的言情剧happy ending。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反转？” 桑绮叹气，“大家都没想好，就先散会了，明天再议。你们也帮我想想，要怎么才够惊人？” 一时之间，众人都接不上话。 还是小林姑娘机灵，推了推桑绮的胳膊道，“哎，今天难得陆博大神来了，你要不要去向他讨教讨教？” 陆博是推理小说界大神级别的作家，也是桑绮的恩人，所以他每次光顾书店，霍老板基本半卖半送。于是在众人的怂恿下，桑绮壮着胆子去了。陆博的态度倒很和蔼，欠欠身子道， “惊天反转，说难也不难。我写小说时就常用这一招——” 桑绮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陆博继续道，“那就是，把最不可能发生的剧情呈现出来，这就是惊天反转。”他看着桑绮一脸迷茫，又见霍文涛端来了满满一桌子甜点饮料，就笑着补充道， “举个例子吧。如果《云间书店》是一篇小说，而你们所有人都是其中的登场人物。你们家长里短地演了一百多集，各自的人物关系都已经稳定。而现在，作者为了实现惊天反转，决定设置一个炸裂的结局，就可以这么写——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正打算关门的云间书店忽然闯入了歹徒。 那凶神恶煞的歹徒甚至拿着枪，所有人的脑海都一片空白，只剩下了心底深处最本能的念头：去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于是……” 陆博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听得津津有味的所有人，“于是霍老板下意识地冲了出去，挡在了……小林姑娘的面前。” “什么？”小林和霍文涛同时惊呼。 “而霍老板这才发现，原来在电光火石之间，老杨也在第一时间一把护住了小林。” 第239章 “哈？”老杨愕然。 陆博继续，“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仿佛这一瞬间，彼此都明白了埋藏在心底里多年来的情愫。” 于是两个男人沉默地扶住了额头。 陆博继续，“而此刻的桑绮虽然是孤零零一人，但也有戏份。” “哦？”桑绮瞪大眼睛。 陆博道，“她忽然哭了，泪流满面地走上前，温柔地抚上歹徒的面容，用哭腔说道‘竟然是你，你竟然为了我铤而走险……放了我吧，求求你’……” 于是，全场沉默了三秒钟，随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谢谢，谢谢。”陆博淡定一笑，指着桌上的甜点说，“我吃不下了，能不能……” “全部给您打包带走！”霍文涛立刻道。 ……………… 直到陆博大神走后许久，桑绮始终处于神游的状态。霍文涛太了解她了，一看她放空的双眸，就知道她满脑子定是塞满了奇奇怪怪的想法。 于是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心，“喂喂桑大编剧，你该不会还在想着陆博的那段故事吧？” 桑绮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霍文涛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桑绮笑道，“陆博走之前还对我说：确定结局之后，只要在前文加上相关细节，就不会显得突兀了，甚至会让读者产生‘哇塞，原来前文就有伏笔’的感觉……于是我仔细想了想，还真有！例如小林的前男友上门胡搅蛮缠时，你就英勇地替她打抱不平过。” “打住，这个世界上可不止有男女之情。”霍文涛苦笑，“我与小林毕竟也快共事十年了。” “我知道。”桑绮抿嘴一笑，“我没有胡思乱想，只是很认真地在思考陆博大神的创作手法，越想越有趣。” “哦，”他瞄她一眼，“那你是不是也开始幻想，自己另有一个对你穷追不舍的前男友的场景了？” 桑绮笑得更开心了，“嘿嘿，你怎么知道是幻想呢？万一，我真的有这么一个偏执爱我的前男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呢？” “怎么，他会拿着枪来找我们吗？” “谁知道呢？” “得了吧，我知道你没有前男友。因为……”这回，轮到霍文涛笑了，“因为和我在一起时，无论是接吻还是别的什么，很明显，你都是第一次……” 他这话没说完，一方面是因为少儿不宜，另一方面是因为被桑绮狠狠拧了下胳膊。 ……………… 今天生意不错，书店关门得略晚了些。 待到桑绮准备跟霍文涛回家，忽见小林姑娘竟然去盥洗室化了妆梳了头，还换了条很淑女的连衣裙。 桑绮恍然大悟，“你是不是要去相亲？怎么不早说，会连累你迟到吗？” 小林摆摆手，“一个不抱什么希望的对象，而且对方的加班刚结束，现在去正好。” 桑绮立刻补救， “我们开车送你过去吧。” 老杨也凑头过来，“那顺便也送我一程？我今晚不回家，和你表舅妈约在滨江那处新的网红约会地去转转。” 于是今日闭门之后，难得，书店的四人并排而行，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通往停车场的小路坏了几盏路灯，忽明忽暗，他们三三两两地走着聊着，却忽而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 空无一人的小路上，正前方，路灯下，分明立着个人影。那一看就不是路人，因为他正站姿定定，目光灼灼地看着书店四人；还因为他的脸上套着个黑漆漆的面罩，整张脸如同鬼魅；更因为他的手里似乎握着一把什么东西。 虽看不清楚，但所有人仿佛都在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那人是……是握着一把枪吗？ 于是书店四人僵住了脚步，而蒙面人的目标显然就是他们。 他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沉闷而阴森，“诸位晚上好。” 如果说这时，霍文涛还在期望眼前的怪人只是个发传单的变装小丑，但随即对方的一番话让众人皆汗毛倒立。 “月色如此美好，但世界如此肮脏。我想要离开，但绝不是一个人。”他徐徐亮出了手里的东西——竟，真是一把枪，“我要带走一个人，一个姑娘，一个在场最美的姑娘。” “哎？”电光火石之间，桑绮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是指我？第二反应是：这是什么文艺腔过剩的古怪发言，简直让人酸掉大牙！第三反应才是：等等等等，他他他好像真的要开枪了啊！ 于是接下来的一幕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生—— 霍文涛竟径直冲向了小林姑娘，将她一把推开；与此同时，老杨也正飞身扑向小林姑娘。两位护花使者在刹那之间对视了一眼，仿佛交换了心电感应一般，霍文涛喊了一句，“杨叔，你……” 老杨心领神会地点头。而霍文涛则立刻起身，趁着蒙面人正懵逼时，猛地将他撞倒在地，死死按住他的双手，顺势踢飞了他手里的枪。 那枪似乎真的响过了，但那声音又不那么真实。 蒙面人的面罩被掀翻了，露出一张惶恐的面容。他如同困兽般动弹不得，茫然地看向其他三人，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桑绮对视。 桑绮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是你……竟然是你？你你你难道是为了我，居然……” 闻言，蒙面人竟哭了，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第240章 ……………………………… “然后呢？继续啊！” 隔天下午，在云间书店的吧台旁。 陆博大神听桑绮说着昨晚的经历，惊讶得合不拢嘴，“我昨天不过是随口说说的，竟真的发生了？继续说！” 哦，被大神催更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桑绮暗搓搓享受了几秒钟，才清清嗓子道，“蒙面人哭了，起初哭得话都说不清，咿咿呀呀了好半天我才听明白。他说对我说——‘桑学姐，是你吗？你快救救我啊，这些人都是谁啊，我一个也不认识啊！’” 陆博沉默了三秒钟整理思路，“……也就是说，众人中他只认识你。” “对。” “枪响了，但没人受伤……是道具枪？” “是的。” “那，他昨晚的持枪杀人行为，是一场行为艺术？这也正解释了他的发言如此文艺。” “是的！” “从他的语气判断，他原本搞行为艺术的对象并不是你们……他搞错了对象？” “对！” 陆博又沉默了三秒钟，“结合他认识你这点，莫非，他是x大学话剧社的人？” “全中！”桑绮简直要拍手了，“他是现任话剧社团的社长，之前找过我几次，希望我回社团开讲座，我太忙就婉拒了。昨晚，其实是社团组织的沉浸式街头话剧彩排，他请了几个群演来配合他的演出，摄像机也特意藏在他所不知道的暗处，这样他的表演就可以达到最自然的效果——这是他的想法。然后，群演到位了，摄像藏好了，而这位社长本人……走错地方了。又恰好遇到了我们。天呢，我昨晚差点儿以为他闹这么一出，是为了报复我没答应开讲座呢。” 陆博禁不住笑了，却又说，“我能再追问下细节吗？霍老板当时，真的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了小林姑娘？” “是的。但那是因为，蒙面人的枪口很明显指向了小林姑娘，所以在那一瞬间，他和老杨都冲过去想要推开小林——没办法，可能在蒙面人眼里，昨晚的小林比我漂亮吧。”说罢，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其实事后，我老公第一时间就向我解释了，我甚至为此发了脾气。” “哦？” 绮双手叉腰，“我是那种会因为老公救了别的女孩儿而乱吃醋，蛮不讲理，小鸡肚肠的老婆吗？更何况小林姑娘是自己人！真是的，究竟他是怎么看待我的呀？” 陆博于是又一次笑了。 “况且昨晚，我觉得我老公真是太英勇了！”桑绮眨眨眼，想起昨晚的场景—— 霍文涛与老杨对视一眼，他喊了一句‘杨叔，你……’，老杨心领神会，立刻一前一后地抓起两个姑娘就往一旁的变电站后躲去，而霍文涛则第一时间冲上去，不顾危险地一把撞倒了蒙面人—— “哦，”桑绮一声叹气，心怦怦直跳，“真的真的是太帅了。” 陆博笑得更欢乐了，老杨路过他们身边，桑绮又扬眉补充道，“当然，昨晚的杨叔也很棒，真的特别棒！” 虽然事后，杨叔坐在路边给杨太太打电话时的语气着实委屈巴巴，“老婆，虽然是假的，但真的太吓人了……我没骗你，文涛可以给我作证……哎呦我现在脚都是软的，手也是抖的。不行，今晚你得给我按摩按摩……” 但不得不说，书店里的两个男人，都是好样的。 ……………… 听完如此有趣的八卦后，陆博收获满满，看看时间，准备离开了。 临走时，他又多嘴问了句，“你老公第一时间去救了小林，你当真一点儿也不吃醋吗？” 桑绮于是展眉一笑，“不会，真的不会。” 因为昨晚，当歹徒说要带走全场最美的姑娘时，在他话音未落的一瞬间，霍文涛下意识地一把握住了桑绮的手，紧紧抓住…… ……………… 本篇故事还有一则小小的后续。 虽然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但生活还在继续，关于《烙印玫瑰》结局的讨论会很快又开始了。 面对总编张清期待满满的目光，桑绮硬着头皮，说了自己的想法，“所谓惊天反转的结局，应该就是呈现出剧情中最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吧。” 众人点头，蔡宏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 桑绮继续，“《烙印玫瑰》的核心剧情是什么？就是男主疯狂爱着女主啊。那——”她顿了顿，“那在结局时，让男主角忽然不爱她，不就实现了惊天反转了吗？” 众人一片呆若木鸡。 桑绮忙补充道，“为了不突兀，可以在前文中加入相关细节，比如男主角从小看心理医生，是个偏执狂，他所谓的爱就是疯狂占有，一旦真正拥有后就会失去兴趣。所以当女主角为了孩子回到他身边，继而真的爱上他之后，男主角反而觉得索然无味，抛妻弃子，转而为下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疯狂去了，徒留女主变成孤儿寡母……这个结局怎么样，够反转吗？” 蔡宏的嘴巴于是张成了“o”形，一时不知该反驳还是鼓掌。 于是众人在错愕中恍恍惚惚地散会了。而之后，从张清那儿得到的反馈是， “蔡宏和制片人一致决定——这个反转太惊人了，要不还是按原著剧情，走最标准的合家欢生二胎结局吧。” ……………… 那之后，桑绮与市话剧院签合同的《等价交换》终于公演了。虽然只是冷门时段，供新人磨炼演技的剧目，但对桑绮而言意义非凡。 第241章 她特意没让霍文涛陪着，一个人静静坐在剧院中，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了。 走出话剧院，霍文涛的电话打来，“如何？” 桑绮抿嘴，“好吧……当年觉得自己能写出这样的剧本着实了不起，但……今时今日再看，剧情上也颇多瑕疵，台词也显得幼稚矫情。” “看来，是现在的你成熟了不少。”霍文涛道。 桑绮徐徐笑了，“这样的剧本居然公演了，这感觉就像是……这样的我，居然也成了编剧，有了自己的作品……有时想想，一路走来，自己真的很幸运……”无论是工作还是别的什么。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走进灿烂的阳光里，忽而问，“老公，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幸运呢？” “大概是因为，主角光环？”霍文涛调侃。 “哦？是《云间书店》这部小说的女主角吗？”她跟着调侃。 “对。”霍文涛笑了：同时，也是我人生的女主角——当然这句话，他才不会说出口呢。他只说，“几点到家？” “现在就回来了，一小时后吧。” “我煮了你爱吃的菜，女主角，我等你回来。” ……………… -------------------- 哇塞，改完草稿才发现这章这么长。 第110章 一百十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出席, 但出于多年老同学的情分，我还是通知一声，”这天, 方力坤到访书店, 对霍文涛说, “我和赵燕的婚礼定在五月。” 霍文涛点头，“虽然我的确不会出席, 但还是会送一句祝福——恭喜。” 方力坤耸耸肩，笑道, “你的这句‘恭喜’说得可真敷衍。” 霍文涛闻言, 顿了顿, 调整了灿烂的笑容又说一遍，“恭喜！” “哦，算了吧, 笑起来更违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与赵燕的关系着实复杂——相亲时, 他俩的心里都藏着无法磨灭的前任, 却因此一拍即合；在彼此打算为了迎合世俗目光而步入婚姻, 搭伙过日子时，赵燕却被归来的前男友点燃了爱火, 两人取消了婚礼；而当赵燕识破前男友的真面目, 狼狈退出时，他却被她的佯装坚强所吸引, 于是两人又重新筹划结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于是此刻的方力坤苦笑, “我和赵燕的确一波三折, 但她是个坚强的好女人。我有一种感觉, 和她在一起, 一路走下去都会很轻松。” 霍文涛目无表情，“轻松不等于爱。甚至可能，正因为你不爱她，才会倍感轻松。”例如有时与桑绮在一起，就挺累的，尤其是她满脑子奇思妙想时——这是霍文涛的心里话。 方力坤的神色却忽而端正起来，“不管你信不信，其实……现在的我对赵燕，的确有几分感情。当然，我不敢说自己有多爱她——起码像当初爱何美慧时的那种热情，我这辈子可能不会再有了……但我这次一定会和赵燕好好走下去的……”他深吸一口气，“我直说了吧，赵燕怀孕了。” “什么？”霍文涛诧异。 “我们已经打算结婚，所以没做措施。怀孕是好事，现在大概一个多月吧。” 霍文涛愣了片刻，这回是真心诚意地道了一句，“恭喜恭喜！” 方力坤于是笑了，还颇为得意道，“霍文涛，你也加油吧。” ………… 这厢是两个男人闲聊，而那边，难得来一次的赵燕也与桑绮闲闲地聊着。 “哎，怀孕了？”桑绮双手托腮，“恭喜你！” “谢谢。”赵燕长相清冷，此刻却生出几分生动的红晕来，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道，“我很想要个孩子，但他来得很突然。真的太突然了，之前还在公司熬夜加班，饮食也不规律，更没有科学备孕。还是在验出怀孕的当晚才慌慌张张地赶紧吃起叶酸来，幸好当时在方力坤家里，他家正好有。” “是嘛。”桑绮愣了下。 “应该才一个多月，还不稳定。所以处处小心些。说真的，下个月的婚礼我也不是很在乎的，希望别累着肚子里的孩子就好。”赵燕说着，喝完杯子里的热牛奶，“对了，书店里有科普孕期知识的书吗？” “当然有，我拿给你。” 于是这天，桑绮选了几本孕期百科和几本育儿心得，统统送给了赵燕。而当方力坤挽着赵燕离开，准备去医院做检查后，桑绮坐在二楼落地窗边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我看刚才，方力坤过来挽着赵燕下楼，那眼神……” “有几分情愫，对吗？”霍文涛笑了，“看来这回，他对赵燕多多少少是动了心的，这很好。” “嗯……”桑绮却眉头紧蹙，“可赵燕……” “赵燕怎么？” 桑绮叹了口气，把方才与赵燕的闲聊说给霍文涛听。 霍文涛身为直男后知后觉，“……你们的对话，有什么问题吗？” 桑绮撇撇嘴，“当然有问题啦。我给你点儿提示——赵燕发现怀孕，赶紧吃叶酸，吃的是方力坤家里的叶酸！” 霍文涛还是不明所以，“……那叶酸，过期了？” 桑绮摇摇头，叹气道，“那我换一种说法——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用某种东西，而你直接把家里有的拿给我用。关键是，那是你原本买给前女友用的，你猜我会生气吗？” 霍文涛一怔，“你大概会直接原地爆炸，顺便直接炸死我吧。” 第242章 “当然！”桑绮挑眉。 “所以你的意思是，方力坤家里的叶酸是之前买给前妻罗允心吃的？” “十有八九是。”桑绮点头，“然而赵燕一点儿也没生气。所以……” 两人对视一番，彼此都思绪万千，但终究没有再说下去。的确，那毕竟是别人的人生，谁也没有资格对他们评头论足。 不论如何，他俩都希望方力坤与赵燕既然选择了婚姻，还有了孩子，就好好地走下去吧。岂料二人的结局，却比预料的要更早到来。 ……………… 半个月之后，在婚礼倒计时的某个晚上，失魂落魄的方力坤推门而入。他截住霍文涛的那句‘我们快打烊了’，直接问道， “有酒吗？什么酒都可以。” 云间书店没有售酒，但为了方力坤脸上显而易见的颓败，霍文涛便让老杨他们提前下班，桑绮跑去便利店买了啤酒来，二人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听他诉苦。 他灌下半罐啤酒后的第一句话就语出惊人，“你们说，这婚，我还结不结了？” 霍文涛瞪眼，“方力坤，你说什么混账话？赵燕已经怀孕了，你……” “孩子没了。”他淡淡地插嘴。 “什么？” “我说，孩子没了，就在前天。赵燕歇斯底里地怪我，但……”他茫然地又喝了一口，“她这胎怀得本就不稳，医生说了，和她是高龄孕妇，以及常年熬夜加班都有关系。我们已经格外小心了。 前天，我们在酒店为婚宴试菜，期间出了问题，我与酒店负责人一直在交涉。自从怀孕后，赵燕就没再管过婚礼的事儿，她起初静静地坐在一旁等我，但后来忽然说有些不舒服，想让我陪她去医院。” “然后呢？”霍文涛问。 “我当然会陪她，但……但当时我与负责人聊得正深入，对方松口，愿意每桌降价几百元。于是我就让赵燕再等一等，我得让负责人立刻把优惠写进合同里才好。 赵燕听了，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继续等我。我大概与负责人周旋了将近一个小时，等我拿到新合同后，才发现赵燕已经离开了。 我打电话给她，她不接。许久之后她才回复我，说她独自去了医院做检查，但已经太迟了，胎停了。” 霍文涛与桑绮对视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方力坤把脑袋埋在臂弯里，“……赵燕做了流产，我去陪她，她边哭边怪我……但医生说了，是她肚子里的胚胎不好，迟早是留不住的，与我耽误的那一个小时没有关系……于是赵燕就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哭得我……” 哭得方力坤的心也开始颤抖。兴许从那一刻起，方力坤忽而明白，不知不觉间这个叫赵燕的女人，已然悄然扎根在他心里。 于是方力坤动容地抱住了她，大声告诉她，“别哭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保证！” “可医生说了，我身体太虚，加上这次流产，我可能需要休养许久才能再次怀孕。但我等不及了，我好想有个孩子啊！”她哭得肝肠寸断，“对不起，方力坤，我刚才不应该埋怨你……我只是，太难过了，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孩子……该怪的人只有我自己……” 方力坤的心于是更疼了，把她抱得更紧，“休养多久都没关系，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再来的。赵燕……燕，你别哭了……” “对不起……” “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我是你的丈夫，任何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怀里楚楚可怜的女人让他动容至极，让他说出了一句从未对她说过的话，“燕，我爱你。” 简简单单却满含温情的四个字，岂料却丝毫没有抚慰赵燕的心。方力坤甚至觉得怀里的女人僵了僵，他于是松开她，看着她，却见她梨花带雨的脸上，眼神却已变得冰冷…… “没错，冰冷……”此刻坐在书店里的方力坤，伸手又打开了一罐啤酒，“我简直无法形容那一刻她的眼神是多么的……多么的……冷…… 她就用那种冷静的眼神对我说——方力坤，为什么要说爱我呢？我们不是一早就约定好了，我们结婚是为了迎合世俗的目光和父母的期待罢了……你，你如果爱我的话，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方力坤顿了顿，于是书店里寂静一片。 桑绮听得心怦怦直跳，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在心头蔓延。她甚至伸手握住了霍文涛，直到他手心的温度传来，才让桑绮平静下来。 几个空啤酒罐子被丢弃在地，方力坤继续道，“那时候，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自以为和赵燕也有过温馨的时刻，她离开前男友时那么痛苦，我一直安慰着她……她问我要不要继续结婚时，我以为她对我多少有点儿……甚至……甚至……”他有些醉意了，激动地口无遮拦道，“甚至我们在一起温存时，她那么主动热情，我以为她对我多少有点儿……但昨天她却告诉我，那只是因为她想要个孩子！ 她说，前男友伤害了她，她开始明白不能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于是她疯狂地想要一个孩子……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无所谓，根本无所谓…… 哦天呢，霍文涛，你能想象吗？当她用一种冷静到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对我说话时，我都快发疯了！” “她对你说了什么？”霍文涛问。 “赵燕说——抱歉，我好像没办法真心实意地去爱你，但我发誓我会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你父母不是也希望早点儿抱孙子吗？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啊！撇去那些无聊的情情爱爱吧，别忘了，我们的婚礼近在眼前了。” 第243章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一阵急雨，雨珠儿噼里啪啦地砸在落地玻璃上，那声音更让人心乱如麻。 方力坤离开了，没有带伞，随意而潦草地走进雨帘中。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所以你们说，这个婚，我该不该结呢？” …………………… “真是奇妙，”几天后的某个午后，桑绮闲闲地与霍文涛聊着天，“方力坤与赵燕最初相亲时，彼此都不爱对方，却愿意结婚生子。而现在，方力坤对赵燕有情了，反而觉得无法接受了。” “人心莫测。”霍文涛言简意赅。 “你觉得，他们的婚礼还会继续吗？”桑绮问他。 霍文涛还未答话，手机上就来了微信。他瞥一眼，早有预料道，“方力坤取消婚礼了。看上去他状态还可以，甚至可以自嘲地说自己这辈子大概与家庭无缘了。” 于是，方力坤又一次恢复了单身。听说之后，赵燕为了孩子，直接去咨询了精子库，决定靠人工受孕做单亲妈妈了。当然那是后话了。 ……………… 本篇故事还有一则小小的后续。 某天，桑绮又开始眼神放空。霍文涛太了解她了，揉揉她的头顶心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昨天与陆博大神聊了几句，他又教了我几招。在小说中，如果有两个命运相仿的人，哪怕他们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但作者最后往往会把他们交织在一起，拧成一股故事线，效果会很好——这是他看了成堆的推理小说，得出的经验。” “能举个例子吗？” 桑绮眉头紧锁，“顺着这个思路，我忽然想到，如果我们身处的世界是一本名为《云间书店》的小说，那么在爱情方面最命途多舛的两个人是——” 霍文涛也跟着皱眉，“……是方力坤，和小林姑娘？” “他们虽然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但……”桑绮说着说着，好似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一般，一跃而起，丢下霍文涛去找小林，拉着她的手说道， “小林姑娘！” “怎，怎么啦？”小林惊讶道。 “宁可单身，也不能眼瞎，这个道理你懂吗？” 桑绮说得格外认真，于是乎此刻正在街道办工作的方力坤，忽而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 -------------------- 第111章 一百十一 又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 方力坤却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一屁股坐在了吧台，问霍文涛, “你那个家长里短留言板里, 有没有发过关于‘百口莫辩’的主题？” “没有吧, ”霍文涛忙于核对账目，眼也不抬, 随口道，“怎么了？” 方力坤板着脸, “这回, 我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百口莫辩’了。” 方力坤与赵燕的婚事取消了。 在街道办同事们面前, 他不想解释自己与赵燕的种种纠葛，甚至赵燕早孕流产的事儿也不曾提及过，于是他只推说彼此是性格不合。但那之后, 赵燕咨询精子库和试管技术的事儿不知怎么传到了同事们的耳朵里, 于是…… “于是一切就变味儿了啊, ”方力坤气得拍大腿, “你想啊，我俩前脚刚取消婚事, 她后脚就马不停蹄地去咨询人工受孕的事儿, 这让我的同事们怎么想？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儿，居然说是因为我……我那方面不行！” 这对男人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霍文涛都不禁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霍文涛宽慰道, “谣言止于智者。你的前妻不是替你生了个女儿吗？” 方力坤脸都白了, “对……所以他们就更笃定了——他们背地里说前妻一定是知道我不孕, 所以才会在怀了别人的孩子后就火速离开了我。反正总结下来就是三个字——我不行！我……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你们谁有过百口莫辩的经历？谁能懂我此刻的心情！” 面对嗷嗷乱叫的方力坤, 老杨笑呵呵地提供了素材, “曾经我也有过百口莫辩的时候，当老婆在我包里发现一叠私房钱时。其实那钱是朋友为了躲避他老婆的追查，临时塞进我包里的，但我依旧百口莫辩，只能吃了这个闷亏——当然，后来朋友向我要回这笔钱时，我也装聋作哑了嘿嘿。” 看来这一则经历完全没能抚慰到方力坤受伤的心，他依旧眉头紧锁。一旁的小林姑娘也聊起来， “谈谈我的吧。有一次相亲，男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好吧，秃头龅牙金腰带勒着肥肚腩，真的很难让人喜欢。但碍于介绍人的面子，我只婉转地说彼此没有共同话题。介绍人却问我，是不是男方学历太高，让我觉得有压力？其实男方不过是那种用钱堆砌的伪高学历罢了，但我为求速战速决，也就敷衍地说是了。 岂料很快，男方打来了电话，居高临下地对我说，不用感到压力大，他不嫌弃我学历低工作差，反正我婚后只需要负责生孩子就行。他自己可以教导儿子，毕竟我这样的学历，他压根儿不指望我能教育孩子什么——于是我，百口莫辩。” 众人的嘴巴惊讶成‘o’形，方力坤似乎得到了一丝安慰，频频点头。 末了，方力坤的目光又转向霍文涛，仿佛等着他这个店主来说些什么作为压轴。 霍文涛的目光却又聚焦于账本上，挑眉道，“别看着我，我可没什么经历可以分享。毕竟所谓的‘百口莫辩’，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你们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了，这是幼稚的表现—— 第244章 比如老杨，坦然接受那笔钱是多好的结局。小林，你完全可以不顾介绍人的面子实话实话，也可以直接挂断男人的电话，甚至拉黑了事。而方力坤，你也一样，你纠结于同事们都认为你不行，但你完全可以毫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随他们怎么说，你安然过自己的日子，时间会证明一切。” 霍文涛的这番大道理，光明敞亮得宛如满分作文的结尾，让方力坤支吾半晌也反驳不出个所以然来。 “行了行了，”方力坤摆摆手，“那幼稚的我就先告辞了，我还有大把工作要做，也的确没时间纠结于那些流言。” “怎么，街道办又要搞奇奇怪怪的活动了？”霍文涛翻着账本，随口问。 “不是，”方力坤道，“最近，附近几家商户生意不佳，准备清仓甩卖后把店铺转手。我代表街道办刚去走访了下，看了看情况。” “哦，清仓大甩卖？”霍文涛瞥了一眼。 “你有兴趣？我正好拿了几份广告单。”方力坤笑了，把广告单放在吧台一角。 霍文涛手里正忙，瞥了一眼，望见单子上印着‘进店消费免费送杯子’的字样——原来是附近的日用品店要关门了啊，依稀记得那儿的杯碟碗筷都很漂亮，之前桑绮买了好些个回家。 “免费送杯子？我等会儿研究下。”说罢，他又忙于账目。 方力坤于是留下广告单，不知为何嘿嘿笑了声，“对啊，免费的杯子不拿白不拿，我来的路上刚去领了个。” ………… 方力坤走后，霍文涛更忙了，有笔进货出了问题，他一直与出版公司的职员联系着。老杨清了账，悠闲地在吧台旁喝茶，忽而注意到角落里的广告单。 “这是什么？”他问。 小林姑娘刚从库房盘完货，“是方力坤留下的广告单，老板说等会儿要过去买东西。” “哦……”老杨随手翻了翻，眉头一皱，“文涛说，要过去买东西？” “是啊。”小林哗啦啦地洗着榨汁机，头也不抬，“刚才桑绮来过一会儿。我听见老板对她说，等忙完了带她一起去呢。所以那广告单我没动，一直留那儿。” 老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嗯……小林，你还是别动为妙。”说罢，还顺手拿了盒纸巾盖在了广告单上。 岂料这盒欲盖弥彰的纸巾反而更显惹眼，原本无人在意的吧台角落，倒来了不少抽纸巾的客人。 老熟客m小姐与丈夫来买儿童绘本，m先生点了饮料，顺手抽了几张纸巾。纸巾盒歪了，广告单差点儿飘落在地，他连忙伸手按住了，随即饶有兴趣地看了好一会儿。 正在做饮料的小林姑娘看见了，扬声道，“那是老板的东西，放那儿就行。谢谢。” m先生不知为何，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又用纸巾盒压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陆博大神也大驾光临了，他惯例戴着鸭舌帽往吧台最不起眼的角落边一坐，扬手让小林做一杯‘橙色天空’。他抽了几张纸巾擦汗，随即也注意到了盒下的广告单。 “附近的商户清仓促销，等会儿我会带桑绮一起去看看。她很喜欢那家店的东西，我也有很多用得到的。”霍文涛打完电话回来了，客气地与陆博寒暄几句，见小林端来的杯子上有几道岁月的划痕，店里也是时候换一批餐具了。 “哦……”不知为何，陆博大神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很好……夫妻俩有共同的爱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你们也很坦诚……” “嗯……”霍文涛点头，虽然一时不明白陆博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不是能理解为——很多人会羞于承认自己想要免费杯子，怕被人说爱占小便宜，所以自己才会显得很坦诚？ 这么想着，霍文涛笑了笑，“我和桑绮的确很坦诚。” “很好，在这方面可以如此坦诚，我觉得你们一定可以很好地走下去。”陆博大神甚至竖起了大拇指。 而为何陆博的反应如此奇怪，在他走之后，霍文涛终于有时间细细研究下那份广告单，才晴天霹雳地发现—— 在硕大的那行‘进店消费免费送杯子’的字样，以及显眼的杯子图案之下，居然是另一行小字： “本店现有一批男女情趣用品，以及男性壮 ~阳药物正在清仓促销，数量有限，先得先到。” ……………… “所以，你刚才留给我的广告单究竟是什么？”霍文涛激动得一个电话打给了方力坤。 方力坤一脸无辜，“……你不识字吗？是街角的成人情趣用品店啊。” “那……那……那为什么最显眼的地方却印着免费送杯子的字和图案？”霍文涛无语地扶额。 “废话，”方力坤一派理所当然，“如果把情趣用品和伟哥印刷在最显然的位置，大街上，你好意思伸手接传单吗？” “我……”霍文涛无言以对，因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方力坤还在火上浇油，“怎么，你去领杯子了吗？杯子的确是免费的，其实不消费也送——啊当然，我是街道办的人，可能有特权嘿嘿。” “我才没去呢，广告单一直放在一旁，我忙得压根儿没仔细看。但店里的老客人，包括重磅级别的客人都以为我要去，我真是……” “百口莫辩？”方力坤接口。 而霍文涛几乎要骂粗口了。 第245章 方力坤却说，“哎呦霍老板，消消气啊，我哪知道你不看字啊。再说了，之前你是怎么说的：百口莫辩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了，这是幼稚的表现——这话说得真不错，与君共勉啊！” 额…… 霍文涛顿时语塞，世界上如果有比‘百口莫辩’更让人无奈的事儿，那大概就是‘被自己说过的话堵得百口莫辩’这回事儿了。 ………… 今天的故事还有一则小小的结尾。 不多久，桑绮从影视公司回来了。听闻这事儿后，忙不迭安慰老公。 她四下环顾，见老杨和小林都在远处，便撒娇地靠着霍文涛，眼睛眨呀眨，“别生闷气了，不用在乎别人怎么想的，反正你才不需要什么药呢。你行不行，我知道就行啦！” 不得不说桑绮的这番柔声细语，多少安慰了霍文涛。 但霍文涛顿了顿，又说，“……老婆，其实我当时对陆博大神是这么说的——等会儿我会带桑绮一起去看看。她很喜欢那家店的东西……” “什么？”桑绮一跃而起，“你你你，还不赶紧打电话给陆博大神，解释清楚！！！” ……………… 本篇故事还有一则小小的收尾。 几天之后，方力坤又一脸郁闷地过来了，往吧台边一坐， “我真是跳进太平洋都洗不清了……我我我只是去情趣用品店领了个免费杯子而已，不巧被同事看见，他们背地里又说我终于想开了，准备用药物辅助了……今天还有个同事关切地对我说，光吃药不是办法，不行还是得看医生……我我我……” 哦，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 -------------------- 第112章 一百十二 这年五月份, 桑绮团队去年的作品《前任归来》终于得以在网络平台播出了，反响不错，也让身为女主角的潘晓娇更添了曝光率。 但是这天, 特意来云间书店找桑绮的潘晓娇, 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喜悦, 反而愁云密布。桑绮顾及她是半个名人，贴心地清场了二楼, 往她身边静静一坐。果不其然，潘晓娇顿时吸了吸鼻子, 竹筒倒豆子般地把委屈尽数倒出。 “还不是为了那个臭男人……”她说。 “……孟泽轩？”桑绮试探地问——《前任归来》让身为女一和男二的他们走到了一起（本文98章）。 “别和我提那三个字！”潘晓娇柳眉倒立, “称呼为‘他’就行了, 反正他也快成我人生的又一个匆匆过客了。” “哦……那你和他，是为什么吵架了呢？”桑绮小心翼翼地问。 潘晓娇双手托腮，饶是再成熟的女演员都会为情所困, “这阵子我们几个主演都在宣传《前任归来》。昨天我直播时连线了几个粉丝, 起初问的都是和剧有关的问题, 但难免……难免被问及隐私……有个男粉丝问我目前有没有男朋友, 我……” “你怎么说？” “我没说话，”她眨眨眼, “但经纪人替我回答了, 说我目前是单身。” “哦。”桑绮道，“但你并没有反驳, 而是默认了, 对吗？” “……在那种气氛下, 我很难反驳。” “我懂。然后呢？孟泽轩知道后, 生气了？” “不！”潘晓娇拳头都攥紧了, “我生怕他会不高兴, 直播结束后就向他坦白了。岂料他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宽慰我，说他很理解，我们都是公众人物，目前又是剧的宣传期，隐瞒很正常！” “那不是很好吗？” “好个屁！我还以为他有多么心胸宽广呢，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昨天他也在粉丝见面会上被问及同一个问题！他当时亲口回答了粉丝，说自己目前没有女朋友！” “哦……” “换做是你的话，你不生气吗？” “嗯……”桑绮迟疑地咧了咧嘴角，“的确会生气，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你俩起码应该是互相生气吧？可现在看来，好像是你单方面在生他的气？” “……你怎么知道？” “因为孟泽轩半小时前还发微信问我，你是不是在书店里。一看就是想来求和。” “你告诉他了？” 桑绮点头。 潘晓娇整个人都趴在了吧台上，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嫌弃，“……可我们昨晚吵得很凶，我说了很多狠话，甚至提了分手……我现在完全不想见他，也不知该和他说什么！” “那趁他还没来，你现在就可以开溜儿了。” “桑绮，你……”潘晓娇一跺脚，却并没有走。 桑绮于是咯咯直笑，心里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无非就是吵架之后非要男友哄的那种，小女孩儿心思罢了。 于是一分钟后，楼下传来了风铃响起的推门声。 桑绮探头，“哟，那尽管戴着帽子和口罩，却依旧掩盖不住气质卓越的大帅哥，想必就是你昨晚放狠话要与之分手的孟泽轩吧……他在和我老公打招呼……哟，他抬头看二楼了……他马上要上来了……” “不行，我还没想好要和他说什么！”潘晓娇这才慌了，起身道，“哪儿能让我躲躲？” 桑绮略一思考，指了指面前一扇小门，“库房怎么样？” 话音刚落，潘晓娇已然一个箭步冲进去，反手把门关上了。 第246章 ……………… 霍文涛跟着孟泽轩一起上来了，本想弄些茶点待客，却一愣，用眼神问桑绮，“潘晓娇人呢？” 桑绮微笑，眼神瞥了瞥库房。 霍文涛心领神会，默默泡茶去了。 现在轮到孟泽轩大倒苦水。二楼无旁人，他索性摘了伪装，神色冷峻，“她都对你说了吧，你是什么想法？” 桑绮不知该说什么，只客气地扯扯嘴角。 “她昨晚说了很多气话，甚至提了分手。如果你们知道前因后果的话，想必也很清楚，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然而我却承受了全部的火力。这不公平。当然，我理解她身为一个女人，难免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我希望今天的她可以冷静一些。”他接过霍文涛递来的茶杯，“真的，霍老板，拥有一个情绪稳定的伴侣是多么重要。这一点，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霍文涛诧异地瞄了一眼桑绮：他家老婆闹脾气时，也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绵羊——比如上次，他不过说了一句她胖了……（本文107章） 但孟泽轩说，“去年拍《前任归来》时，因为我的恶作剧，你和桑绮吵架了（本文87章）。那次桑绮十分勇敢且主动地向你承认错误，于是你们很快和好。足以证明桑绮是个情绪稳定，遇事能想办法解决，而并非一味发脾气的好姑娘。” “……不太一样。”虽然被夸，但桑绮还是实事求是，“那次，完完全全是我的错。而这次，你和潘晓娇应该都有错吧。” “对！你也说了我们都有错，那凭什么是我承受了她全部的火力？”话题又转回来了，孟泽轩叹气道，“目前是剧的宣传期，但凡她稍微理智一点，都该明白隐瞒是无可厚非的。” 桑绮还想说什么，手机上却收到了一条微信，竟是一门之隔的潘晓娇发来的，“帮我怼回去！他这么喜欢理智型的，那还找什么女朋友？攒钱买个女机器人过一辈子吧！” 桑绮回复，“这……真要我这么说？” “快说，我听着呢！” 桑绮叹气，只得举着手机照本宣读，“如果你这么喜欢理智型，那就别找女朋友了，攒钱买个女机器人吧。” 不得不说，这番说辞一点儿也不像桑绮的风格，孟泽轩愣了下，而霍文涛则给他使了个眼色——人在门里。 孟泽轩心领神会，扬声道，“我不需要去找机器人，我相信这世上有许多女性都散发着理性的魅力。” 桑绮禁不住咋舌——这这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果不其然，她的手机上，潘晓娇的微信又来了，“快告诉他，麻利儿地分手！谁也不能耽误他去找理智女神！” 桑绮吞了下口水，“……那你干嘛不分手？分手了去找理智型的女孩儿吧。” “那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不是分手呢？”孟泽轩笑了笑。 一瞬间，鸦雀无声，只听见一楼传来老杨的声音，“抱歉，今天二楼包场了，不能上去。” 桑绮慌张地看了看手机，没有微信进来，也不知躲在库房里的潘晓娇是什么心情。她愤而起身，但身为外人的她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反倒是孟泽轩抬着下巴笑道，“桑编剧，如果现在是一出言情剧，那接下来的剧情会是什么？” 桑绮板着脸，“……你们分开后，她很快就能找到更好的男人，开始新生活。而你则一路倒霉到底，开始后悔，对她死缠烂打却无果，天天活在懊悔之中。” “几乎就是《前任归来》的剧情翻版，不是吗？”孟泽轩笑道，“而主演过这部剧的我，怎么可能让自己沦为这种倒霉的渣男？” “所以，你的意思是……”霍文涛问。 “所以，我当然不是来分手的。”孟泽轩指着库房，“那扇门，有锁吗？” “有。” “那等我进去之后，麻烦你们把门锁了，不管她怎么抗议都别开门，可以吗？”这句话，他说得极轻，是生怕被潘晓娇听见后落荒而逃吧。 ……………… 于是，孟泽轩进去了，霍文涛锁门了，潘晓娇大喊开门了，两人似乎激烈地缠斗了一番。 霍文涛听见一些东西砰砰落地的声音，“……等等，不会是我新买的茶具吧……哦好吧，听着更像我新买的碟子……” 老杨好奇地上来了，“怎么样？我拦了好几波客人了。真巧，有几个女客还是孟泽轩的粉丝，买了好几本杂志，就因为里面有孟泽轩的访问。” 桑绮哑然失笑，“那她们一定想不到，偶像本人正在她们头顶上为爱打架呢。” 所幸五分钟后，动静停了。十五分钟后，是孟泽轩客客气气的声音响起，“霍老板还在门外吗，麻烦开门，我们谈妥了。” 霍文涛忙不迭地开门，只见齐齐走出库房的二人已然你侬我侬。潘晓娇一脸情意盎然，还害羞地戴起口罩，遮盖有些凌乱的口红，“啊呀，你们别这么看着我。” 孟泽轩揽着她的肩膀，“我们约好了，等宣传期过后就慢慢公开。糊糊说得没错，不论如何，隐瞒总是不对的。” 说罢，两人似是有些害羞，帽檐压低，并肩走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老杨忽然八卦地问霍文涛，“文涛，库房里有监控探头吗？” “……有。” “哦！”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于是投向霍老板。 第247章 “……但，没打开。” 于是，神秘库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神奇的剧情让爱侣重修旧好，就不得而知了。 ……………… -------------------- 本篇剧情承接下一章节，下一章明天更 第113章 一百十三 隔天下午, 云间书店迎来了一位稀客——老杨的妻子，杨太太。 在霍文涛印象中，表舅妈总是温温柔柔, 这天却一反常态, 只勉强和他打了个招呼, 就横眉冷对地直奔老杨面前。 老杨亦是一脸赔笑：原来杨太太一早就想去看的艺术展，老杨满口答应, 却一时大意忘记订票了。 “真是老糊涂，我真的以为自己订票了。不然怎么会在你打扮好出门之后, 才临时告诉你没票的？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老杨替自己辩解, “刚才我看着空空如也的订票页面, 自己都难以置信。估计是订票时没有支付成功吧。” 而一旁的霍文涛也正色道，“这点我可以证明。” 老杨顿时投去感激的目光，霍文涛随后说, “杨叔原本说今天下午要去银行办理业务, 需要早走几小时。所以事实证明, 他真以为自己订票了, 才会编了谎话想早点儿溜出去陪你看展。” “额……”老杨尬笑，“的确, 的确如此……” 但杨太太依旧委屈, “可这么多天了，你就没查看过订单状态吗？支付是否成功, 会有扣款短信的吧！说到底, 你就是没放在心上呗。你知道我期待了多久吗,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结婚时你说过, 会永远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还没七老八十呢, 你就……” 眼见着杨太太怨气冲天，老杨顾忌周围人多，竟拉着她的手进了库房，“老婆你别急，我们进去说。” 随即在杨太太半推半就地进门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了。 小林姑娘好奇得想趴在门边偷听，但见坐在吧台一角的熟客——陆博大神正喝着饮料，也兴致勃勃地观摩着。 她不禁讪讪一笑，给大神端去点心，“说来神奇，就在昨天，老板的一对情侣朋友也在吵架，吵得几乎要闹分手。可两人进库房里谈了谈，出来后就如胶似漆了。” 陆博笑了，“关键不在于地点，而在于人——男人。” “哦？”小林一时没听懂。 陆博往嘴里丢一块甜点，“关键在于男人——有很多行为，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是做不出来的，只有在私密的地方才能发挥出来。” 小林似懂非懂。 不多久，库房的门开了，杨叔和杨太太亲亲热热地出来了。 老杨对霍文涛使了个眼色，“文涛，我带你表舅妈去美术馆看看能不能买到黄牛票，那我就……” 霍文涛心领神会——‘员工上下班守则’哪有‘表舅的家庭幸福’重要啊，于是挥挥手，“去吧，我就当你是去银行办事了。” 于是神奇的库房又立一功，也不知老杨在里面做了什么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做的事儿。 ………… 而临近闭店时分，云间书店居然又迎来了一位稀客——竟是陆博大神的妻子：责编封铃首次登场了。 这位容色俏丽，身段窈窕得完全看不出是二胎妈妈的女郎，着实让众人明白了：一代推理大神陆博为何会栽倒在责编的石榴裙下。 只见她款款在陆博身边坐下，语气幽怨，“身为责编，如果负责的作者绞尽脑汁地到处寻找灵感，我会很欣慰。但是身为妻子，你打着寻找灵感的旗号一天一夜不回家，你觉得我会高兴吗？女儿们问爸爸怎么又不在家，我该怎么回答？说爸爸宁可泡在各种书店，咖啡店，茶馆，甚至旅馆里也不肯回家，就因为一回家看见妈妈的脸，就会想到拖欠的书稿，所以他宁可到处流浪？” “老婆……你听我说……”饶是再伟大的作家，堪称推理小说界摇钱树的大神，面对愠怒的老婆也会诚惶诚恐。 “你还是先听我说吧。这么多年我身为你的责编和妻子，难免公私不分，是我做得不够好。也许我应该学习梁总和梁太太的那种公私分明模式。那现在我们谈论一下，我究竟应该卸任责编一职，还是妻子一职。” 眼见太太撂狠话了，陆博心头警铃大作，立刻郑重其事地拉起她的手，“走，我们去里面详谈。” “去哪儿？” 陆博不容拒绝地把太太拉进了库房，关门之际还给小林姑娘递了个眼色。 于是，小林姑娘打起十二分精神，尽心尽责地充当起‘门锁’功能。直到十多分钟后，门开了，陆博与太太手挽手地走了出来。 封铃容光焕发，柔声细语，“好吧，是我不该给你接那些人情稿。我会和梁总说明情况，适当让你放松一下。老公，你才是最重要的，比稿子重要多了。” 陆博笑道，“这次就算了，我已经有了灵感。” “你刚才说的‘神奇库房’这个题材，真是太棒了。老公，你果然是最棒的！” “当然。”陆博傲然。 他们边走边说，朝小林姑娘挥手道别，离开了。 自此，小林姑娘瞠目结舌地看着库房连立三功。而隔天早上，风水轮流，轮到书店夫妇争吵不休了。 ……………… 霍文涛一脸无奈，“我只是关心你罢了，你反应怎么这么大？昨天孟泽轩还夸你是个理智的好女孩儿呢。” 第248章 “怎么，我非得永远保持理智吗？这回明明不是我的错，也非得让我保持理智？”桑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事儿本就没有对错。” 他俩来来回回地争论，直到小林姑娘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俩要不要去库房里解决一下？” “哎？”桑绮不明所以。 而霍文涛则不由分说，一把把她拉进了库房，反手关上了门。 ……………… 于是库房外站着好奇心满满的两人。 小林说，“最近这库房怕是犯了桃花？只要吵架的小情侣进去了，不一会儿就能和好。” 老杨点头。 小林说，“陆博大神说，关键不是地方，而是人——男人。有很多行为，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是做不出来的。” 老杨感慨，“真不愧是大神，总结得很到位！” 小林瞄他一眼，“我能问问，昨天你在库房里，是怎么获得杨太太的谅解的吗？” 老杨轻轻咳嗽一声，“……无可奉告……其实，你要是想知道的话，不如关心当下？还记得吗，库房里是有监控摄像头的。” “老板不是关了吗？” “今早为了检测设备，所有摄像头都打开了。” 电光火石之间，老杨和小林迅速交换了眼神，随即齐刷刷地跑到连接设备的电脑前，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地点击库房内的摄像头…… 嗯…… 好吧，什么也看不到。 霍文涛居然在进库房之后，第一时间就脱了外套……然后用外套把摄像头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 不出所料，十几分钟后，门开了。书店夫妇和好如初地走了出来，啊不，似乎更亲昵了几分。 霍文涛去忙了，小林凑到落单的桑绮身边，悄声问道，“话说，你俩今天在吵什么？” 桑绮撇撇嘴，“这几天我忙着写剧本，睡得晚，脸上发了几颗痘痘。” “然后？” “今早吃早餐时，他居然说我了，说让我吃得清淡点儿，睡得早一点儿，不然又要发痘痘了！” “老板真这么说？”小林扬眉，“怪不得你会生气！” “对吧对吧，你能理解我的吧。” “一百个理解！” 而在书店的另一角，老杨也在与霍文涛聊着。 霍文涛叹气，“她自己照镜子时愁眉不展，我就说只要吃清淡点儿，睡得早一点儿，就不会再发痘痘了。” “然后？”老杨问。 “然后她就生气了……” 老杨顿了顿，“原来如此。文涛，你还是经验不足啊。让杨叔告诉你，对待老婆脸上的一些小缺点，比如痘痘，斑点之类的。我们男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就当没看见！但凡你对这些报以关心，或者特意买什么祛痘膏给她们，她们都会勃然大怒，认为你嫌她丑嫌她老了，继而发生严重的家庭矛盾！” 霍文涛一脸受教，“杨叔，果然还是你经验丰富！” 他俩一起核对账目，老杨又随口问，“桑绮好像真的多了几颗小痘痘，最近熬夜得很晚？” “……嗯。”霍文涛顿了顿，却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这笔账不太清楚……” 而那厢，小林与桑绮也正聊着，“你最近都熬得很晚吗？” “收工时间并不算太晚，但临睡前一直在想剧情，入睡就很慢。”桑绮顿了顿，如是回答——至于当她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后，又被中途醒来的枕边人搂着抱着缠着，硬是要做点儿别的，折腾来去搞得她睡意全无，凌晨三四点才得以真正入睡——这话，她就不方便告诉小林姑娘了。 “所以，”桑绮对着远处的霍文涛龇牙，“他是怎么好意思吐槽我的痘痘的？我熬夜还不是因为他？” “桑绮，你说什么？”小林问。 “没，没什么……” ……………… 本篇故事还有一则小小的收尾。 几天后，小林姑娘又说起那天陆博大神的。名言，“关键不是地方，而是人，男人——有很多行为，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是做不出来的，只有在私密的地方才能发挥出来……所以，你们几个男人究竟在库房里做了什么才获得老婆的原谅的？” 老杨和霍文涛互看一眼，不说话。 小林道，“莫不是……跪地求饶？” 两人一愣，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嗯，不是跪地求饶又会是什么呢？嘿嘿，就任凭各位看官想象了。 …………………… -------------------- 本章节剧情承接上一章节。 本章节中出现的陆博大神与太太的故事详见《总能猜中凶手的她》，梁总夫妇公私分明的故事，见《副总他不想转正》 第114章 一百十四 又是云间书店一个寻常又惬意的午后, 小林姑娘在吧台后忙碌，桑绮正浏览‘家长里短’留言板，而老杨与霍文涛正在聊天。 今天的老杨兴致勃勃, 拿出几条木头手串与霍文涛共赏, “这是邻居老赵的爱好, 他没事儿总拿着手串摸呀摸。他见我有兴趣，就送了我几条。” “这都是什么？”霍文涛问。 “这是菩提, 用手盘玩会包浆，变得特别古朴有韵味。这是小叶紫檀, 得用手套盘, 老赵那串都盘出玻璃质感了, 特别好看……” 第249章 “挺有意思，我试试？” “盘串儿有手法，我盘给你看……” 俩男人聊得不亦乐乎, 半晌之后, 那串小叶紫檀就挂到了霍文涛手上, 算是老杨借花献佛, 答谢表外甥常年来对他迟到早退的包容吧。 “老赵说他还有串黄花梨，盘得特漂亮。可惜他今天外出钓鱼去了, 说下次拿给我看。”老杨正说着, 见小林姑娘端来了刚泡好的茶。 桑绮也伸着懒腰过来了，“今天的留言太多了, 一直看到现在, 腰酸背痛。” 说罢, 她撒娇地往霍文涛身边一靠, 霍老板便顺理成章地替她捏起肩颈来, 还说, “不必每条都看，别太累了。” 桑绮被捏得甚是舒服，眼眸半闭，“倒也不累，不少留言都很有趣。比如今天的一条——论中年男人对异性失去兴趣的标志。” 小林姑娘好奇，“哦，是什么？” 桑绮惬意地随着霍文涛的力道起起伏伏，“有位女士吐槽老公仿佛已经对女人失去了兴趣，开始迷恋盘手串。老公在家时，无时无刻不在卖力地盘盘盘，见手串盘出包浆来，他比见到美女还兴奋。至于老公不在家时，她完全不需要担心，因为他十有八九正窝在古玩市场里挑新串。 女士还愤愤地说，她现在穿任何性 ，感内衣，老公都会熟视无睹——除非她在胸口挂个木头串儿——是的，性，感在盘串面前不值一提。” 两个男人闻言，纷纷一愣。 小林笑道，“所以，中年男人对异性失去兴趣的一大标志，就是盘手串？” 桑绮道，“还有钓鱼。今天的另一条留言说，她老公自从迷上钓鱼后，对女人的兴趣还没有对母鱼来得高。以前总担心老公被别的美女勾搭走，现在能把老公吸引走的，兴许只有一个鱼量丰富的野塘子了！有一次老公喝多了，亲口承认，钓到生猛大鱼的兴奋感，是当初娶到老婆的好几倍——顺便一提，那次老公之所以喝多了，就是为了庆祝自己钓到了大鱼，把珍藏的茅台酒开了。” “所以，如果一个中年男人忽然热衷于盘串，钓鱼之类的爱好，做老婆的可得小心了。”小林姑娘咯咯直笑。 桑绮点头，转而又问俩男人，“对了，你俩刚才在聊什么？一副很专注的模样。” 霍文涛于是默默把手腕上的串儿脱下来，塞回老杨手里，“……没什么，老杨在研究……盘串……” 而老杨满手的串儿，简直有一种被人赃并获的既视感，连忙解释，“事先声明啊，我只是略感好奇。这是邻居老赵的爱好，手串也是他给的！” 话音刚落，老杨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恰好是老赵的来电， “喂喂老杨，今晚你在家不，我把黄花梨拿给你看……哎别提了，原本是打算夜钓来着，边等鱼儿上钩边盘串儿，人生乐趣不过如此。但老婆非要和我闹，说我不关心她了，还说要离婚。烦得我甚至在想，要不就离了算了……” ……………… 这天临闭店前，霍文涛查看完账目，一抬头就瞧见桑绮正双手托腮，一脸放空。 她那副小模样，霍文涛最熟悉不过——桑大编剧的脑袋里一定又塞满了胡思乱想吧。 于是霍文涛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顶心，“你在想什么？让我猜猜，是不是还在想‘中年男人对异性失去兴趣的标志’？” “啊呀……”桑绮忙不迭捧着脑袋，“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霍文涛苦笑一声，坐在她身边，紧紧挨着，“你在担心什么？我有没有对你失去兴趣，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他微微挑眉，嗓音低沉地徐徐擦着她的耳畔， “尤其是昨晚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一股热气钻进桑绮的耳朵，她酥得不由缩了缩身子——没错，昨晚的自己心里清楚得很，霍文涛才没有对异性失去兴趣，甚至可以说是兴致勃勃，斗志昂扬，久久不息…… “我才不是担心这个，”桑绮羞涩地嘟囔，“我只是在想，每一对对彼此失去兴趣的爱人，他们也曾有过你侬我侬，眼里只有对方的时刻。” “然后呢？”霍文涛看着她。 “……你不觉得很伤感吗？爱情终究抵不过时间。”她抿嘴，伸手戳他，“所以霍文涛，许多年后当你对我失去兴趣时，请问你是会迷上盘手串，还是钓鱼，还是其他什么？” “我想想……似乎盘串儿更吸引我。” “那以后，我是不是也得在胸口挂个手串，才能让你注意到我？”桑绮竟真情实感地代入了，不悦地撅起了嘴巴。 霍文涛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挂个小叶紫檀比菩提更吸引我。” “你……” “好了好了，”霍文涛安抚她气呼呼的脸蛋儿，“我不想说好听的话哄你，感情中的激情终有一天会消退。但桑绮，感情中可不单单只有激情。” “你的意思是？” 他们正说着，老杨过来了，扬着手机说，“刚才老赵打电话，说今晚不来找我了。他老婆气得跑去钓鱼的野塘子找他谈离婚，结果在淤泥上滑了一跤，骨裂了。老赵急得一路把老婆抱进车里送医院。等老婆情况稳定了，他才发现，他那些手串啊钓鱼装备啊，统统丢在池塘边忘带回来了，价值好几万呢。” “这难道就是患难见真情？他们现在一定很幸福吧！”桑绮眼前一亮地问。 第250章 “不……听老赵说，他们在病床边吵得更凶了，他老婆怒得像头母老虎，因为老赵之前骗她，谎称那些东西都是几十几百块还买一送一的，老婆现在才知道那些东西真正的价格。而老赵一边埋怨老婆太胖，抱得他手抽筋，怕是要影响以后钓鱼，一边又担心地陪在病床边。但他老婆一个劲儿地赶他走，让他麻利儿去把东西统统找回来，找不回来就要和他离婚。” “额……” “不过呢，”老杨笑了笑，“我觉得她只是说说的，他俩才不会真离婚呢。” 兴许正如同霍文涛所言，感情中的激情迟早会消退，再美好的容颜也会有看腻的一天。但感情可不单单只有激情，还有什么别的什么是维系二人的纽带，久久不息…… ……………… 今天的故事还有一则小小后续。 几天后的某个下午，桑绮走开了，霍文涛临时用她的电脑查资料，随即哭笑不得地捂住了脸： 因为他意外地发现，老婆在某购物网站上的搜索关键词是—— 小叶紫檀款性 感内衣。 ……………… -------------------- 参加征文中，投个营养液吧 第115章 一百十五 桑绮跟着编剧团队又要去某宾馆闭关了, 得在一周之内把投资方对《烙印玫瑰》的修改要求全部落实。 这天一大早她就跟着张清的车出发了，临近中午时分才得以休息片刻，与霍文涛通了个视频。 “你在吃肯德基？”桑绮眨巴着眼睛, “居然还是儿童套餐？” 霍文涛略带尴尬地放下汉堡, “……偶尔也会有想吃快餐的时候。” “那为什么要吃儿童套餐？”桑绮追问, “难不成你也喜欢套餐附赠的玩具熊？” 临近‘六一’儿童节，肯德基推出的儿童餐玩具着实红火。 霍文涛笑了, “这个‘也’字，是不是代表你对这只玩具熊很有想法？” 桑绮跟着笑了, “汉堡薯条你吃, 玩具熊呢, 下周我回家时，希望能看见它坐在我的梳妆台上。” 于是挂了电话，霍文涛便细心地把玩具熊放在一旁, 谨防被番茄酱蹭到。其实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今天的这顿儿童套餐另有原因, 但其中缘由, 他并不打算让桑绮知道。 汉堡包吃到一半，楼下传来推门而入的风铃声, 随即是清脆的高跟鞋声拾阶而上。霍文涛愕然抬头, 竟是许久未见的何美慧风姿绰约地坐在了自己面前。 “好久不见。”何美慧撩拨下刘海，“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不过生了个孩子而已, 变化没大到让你认不出来吧。” “你若真是判若两人, 我就不会这么惊讶了。”霍文涛放下汉堡, 耸耸肩, “因为面对陌生客人, 我起码能轻松地说一句‘欢迎光临，随意落座’。” “……我兹当你是在夸我保养得当了。”何美慧看向桌上，“哇，肯德基，好久没吃了，可以请我吗？” 说罢，不待霍文涛回答，她就自顾自地拆开薯条，沾了番茄酱吃得津津有味。 “……我还以为，你们有钱人比较喜欢吃鱼子酱，帝王蟹，雪花和牛，法国红酒之类的。”霍文涛道。 “看上去的确如此。起码我在社交平台晒美食时，不外乎就是那几样。”她又拿了个鸡块，是真的乐在其中，“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其实对我来说，鸡块薯条比鱼子酱好吃多了。” “是嘛。” “但是这一点，我才没打算让她们知道。” “‘她们’是指谁？” 何美慧顿了顿，“……可以说是我的好姐妹们吧。自从我嫁了个有钱人，还生了孩子之后，她们对我的友情就更‘浓厚’了。所以哪怕我更喜欢吃薯条，但我只会在朋友圈晒鱼子酱。我今天是来早教机构缴费的。这附近有家高端早教机构，宣称采用国际上最先进的促脑发育幼儿早教理念，每节课的费用都在四位数。” 霍文涛微微挑眉，把‘智商税’三个字吞回肚子，他说，“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很好。” 何美慧勾勾嘴角，居然语带讽刺，“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智商税？但这就和我的红酒，鱼子酱，爱马仕包一样，它们统统构成了一个‘我’——我何美慧，是一个备受老公宠爱，吃喝不愁，纵情享受生活的阔太太——当然，这只是表面。而背后的真实，我完全不想让她们知道。” 霍文涛终于察觉到了，何美慧是来诉苦的。 她婚姻中的苦无法向家人朋友们倾诉，竟来找上他？霍文涛无意做她的情绪垃圾桶，正想随便找个借口离开，甚至人已经半站了起来，但何美慧幽幽的一句话又让他坐下了。 她说，“你与桑绮打算要孩子了吗，那你知道生育对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霍文涛愣了下，坐下了。 何美慧湿漉漉的双眸望向落地窗外，“怀孕时上吐下泻，腰酸背痛，面部浮肿，腰圆腿粗。你知道的，我丈夫相当渴望孩子，于是孕期我的补品便如同流水一般，怀胎十月不曾间断。虽然我也有努力控制，但最终胎儿还是不可避免地超重了。原本我计划剖腹产，但丈夫不知从哪儿听说，顺产对孩子有利，且更利于母体恢复生二胎，他便改口，鼓励我尝试顺产……” 她说着，眼神闪烁，“……我听说女性潜意识里会有自我保护机制，会让自己逐渐忘记生育时的痛苦……而我至今都记得这么清楚，想必，那一天实在是太痛苦了吧……” 第251章 霍文涛不知该说什么，索性沉默着。 “所幸母子平安。但孩子落地并不是一切痛苦的终点站，我要学会如何面对身材走形，大把脱发，精神恍惚的自己。有那么一阵子，只要孩子一哭，我也会跟着哭，哭得比孩子还伤心……”何美慧沉默片刻，“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产后抑郁症……” “……我看你与生孩子之前没多大变化。”霍文涛试图宽慰她。 何美慧却狡黠一笑，“因为我说过了，凡事不能光看表面啊。实则在化妆品，假发片，塑形衣修饰之下我的真实模样，是完完全全不想给外人看的样子。就比如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在我这条上万块的连衣裙之下，你一定无法想象那一道道妊娠纹有多么丑陋吧。” 霍文涛依旧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故作轻松道，“看来，你对我应该已经没什么想法了。” “的确，”何美慧展眉，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但凡我对你还有一丝一毫的眷恋，都不会如此坦诚相告了。” “这很好。”他陡然轻松了些，“其实你丈夫很有钱，相信他应该可以很好地弥补你。” “没错。生完之后的这些日子，我有育儿嫂帮衬，有大把时间做产后修复，锻炼健身，美容美发，用医疗手段改善妊娠纹。但这时候丈夫却忽然对我说——这些美容项目对备孕有害吗？你别忘了，我们的二胎计划应该提上日程了。 当时的我摸着自己松松垮垮，布满花纹的肚子，一想到这一切又要重来一遍，忽然觉得很害怕……很，害怕……” 何美慧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泪花，但很快用纸巾轻轻拭去了。 她的目光从落地窗又回到霍文涛脸上，无比专注，问他，“霍文涛，如果有一天，你的桑绮在生完孩子之后，变成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爱她吗？” 霍文涛皱眉，“……我非得回答这个问题吗？” “你可以不回答。” 于是霍文涛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时，他说了最后一句话，“谢谢你让我第一次庆幸自己比桑绮大了九岁，若有一天她变得又老又丑，想必那时候的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 霍文涛去银行办事了。 何美慧坐在落地窗边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老杨殷勤地过来收拾桌子。 他第一时间收起桌上的玩具熊，笑道，“刚刚文涛特意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忙收好这个玩具，说是桑绮想要的。” 何美慧淡淡一笑，“他今天是为了桑绮想要玩具，才特意吃儿童套餐？他们感情可真好。” “凡事不能光看表面，其实这儿童套餐另有原因……”老杨笑呵呵地娓娓道来—— 原来今天上午，霍文涛的妈妈——大霍太太来云间书店了，恰巧看见儿子在绘制儿童节主题的促销海报。 大霍太太双手环臂，“六一儿童节快到了啊。那我们家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儿童节呢？” 显然她意有所指，但霍文涛装聋作哑，“妈，你想过的话随时可以过。你可以约姐妹们去游乐场，吃儿童套餐，我全程报销。” 大霍太太一瞪眼，离开后竟真给儿子点了份儿童套餐送来，还附言道，“今年你吃，明年我希望可以亲自喂给孙儿吃。” 霍文涛哭笑不得——真是的，哪怕他今年快马加鞭，明年呱呱坠地的小娃娃也吃不了肯德基吧？ 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他打开汉堡包准备将就一餐。老杨看着，乐得哈哈直笑，但霍文涛却特意嘱咐，“这事儿别告诉桑绮。” ……………… 此时此刻，听着老杨叙述的何美慧眯了眯眼睛，却不说话。 而老杨边说边收拾完毕，“所以凡事不能光看表面，但儿童套餐背后的真相，文涛并不打算告诉桑绮。他们虽然有备孕计划，可桑绮的工作时不时需要出差，文涛不想给她太多压力。” “是嘛……”何美慧苦笑一声。 “你刚才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老杨道。 “哪句？” “你说‘他们感情可真好’——没错，文涛和桑绮的感情很好。”说到这儿，老杨郑重其事。 何美慧一愣，明白过来了，抿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霍文涛的……” “表舅。他们夫妻叫我——杨叔。” “所以你刚才的话是在下逐客令吗？你是想告诉我，他们夫妻感情很好，让我别来烦霍文涛了？可我今天只是书店的消费者而已。”她无辜地眨眨眼。 老杨看着桌上的肯德基，“那请问您消费了什么？” 何美慧扬眉，从香奈儿包里掏出一张书目，“这是早教机构推荐的绘本书目。我真的是来消费的，全要。” 老杨接过冗长的书目，这才切换到员工模式， “那……客官，这边请。” …………………… 这天晚上，桑绮打视频给霍文涛，才刚接通她就笑了，因为画面中霍文涛坐在她的梳妆台前，而熊宝宝则端坐在梳妆台上。 “还满意吗？”他问。 “非常满意。”她答。 他们漫无目的地聊了几句。霍文涛有些心不在焉，他心里始终装着何美慧的那番话，他想和桑绮聊聊，却又不知该从何聊起。 生育究竟带给女性什么，作为一个有常识的成年人，他当然知道。只是当这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一个认识的人身上，甚至在不久后的将来就要发生在所爱的女人身上——这种感觉截然不同。 第252章 “老公，老公……”桑绮喊他。 他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我在。” “所以你刚才听我说了吗？”视频那头的桑绮正撩拨着盒饭里的两根青菜，“这儿的饭菜真难吃，又点不到外卖。原本想着，忍几天就好，但刚刚收到消息，不仅得把《烙印玫瑰》修改定稿，还得把下个项目的大纲磨一磨。想想就累。” “下个项目已经定了吗？”他柔声问。 “聚焦女性生育主题，谈谈生育对女性的影响，例如加速衰老，身材变形，产后抑郁，熬夜带来的心理问题，以及丈夫公婆给的压力等等。” “哦？”霍文涛蹙眉。 “光看着企划书都觉得，女人生育真是太不容易来了。” “对……” “怪吓人的呢……” “所以桑绮，以后如果你……”霍文涛深吸一口气，正想说下去，桑绮却打断他，抢白道， “想想这些苦，以后为了我们的孩子，我都得吃一遍！念及于此，霍文涛你是不是该好好对我，百依百顺呢？” “……嗯，”霍文涛察觉出了不对劲儿，“直说吧，你想提什么要求。” “老公，这儿的饭菜太难吃了，我大脑缺乏养分都快死机了！你能不能来给我送饭呀？” 一招撒娇天下无敌，霍文涛哭笑不得地捂住脸，好半天才蹦出一个字，“好。” “那……从今天开始？” “……可你已经在吃晚饭了啊。” 桑绮立刻把那两根青菜丢在一旁，眉目含笑，“宵夜，宵夜也是可以的嘛！” “……我先准备一下。” “老公你真好！多弄点好吃的，再买点儿甜品，我要和同事们共享。” ……………… 挂断视频，桑绮长舒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笑了。手机上是小林姑娘发来的微信，“怎么样？” “大功告成！”她回复，“谢谢你告诉我。” 小林发来一个微笑，“不客气，咱俩谁和谁啊。” 没错，下午时分小林姑娘给桑绮通风报信，说今天何美慧来过了，与霍文涛聊了一阵儿， “他们聊得不算热络，我离得远，听不太清聊天内容，似乎是何美慧来附近报名早教班，估计这阵子都会来书店附近。老板听了一阵儿后，找借口开溜儿了。后来老杨去收拾桌子，还隐晦地告诉她，你俩感情好得很呢！” 于是谢过小林后，桑绮的小脑瓜开始高速运转。虽然她对老公持有百分百信任，但一想到自己不在的这个星期里，老公的前女友时不时会出现在书店里硬拉着他闲聊，是个女人都不会高兴的。 于是乎，她就想了个好办法。 看来每日忙着给桑绮做饭送菜的霍文涛，怕是没多少时间留在书店里了。 所以凡事不能光看表面，但这其中的真相，嘿嘿，桑绮才不打算告诉霍文涛呢。 ……………… -------------------- 参加征文，有营养液的来吧来吧投吧投吧，求营养液么么哒！ 第116章 一百十六 正如桑绮所预料, 多了送饭任务的霍文涛在书店的时间少了（其实霍老板也在刻意回避），于是之后每每何美慧光临书店，总也碰不到他。 早教图书买了一堆又一堆, 但无人诉苦的何美慧依旧寂寞难耐, 偶尔与老杨或小林聊几句, 但彼此半生不熟的，总也聊不出滋味来。 而当有一天, 百无聊赖的何美慧喝完红茶，正准备告辞, 一转身却撞见了前来找霍文涛谈事儿的——方力坤。 一时之间, 两人都有些尴尬。 毕竟他俩的关系可不仅仅是前任, 更像是红线被胡乱揉成一团的冤家。遥想之前，何美慧三番五次把方力坤当备胎，而方力坤更是把大着肚子的何美慧丢在路边（本文第102章）, 此时两人冷不丁地撞见, 方力坤下意识就想跑, 倒是何美慧巧笑倩兮, 心无芥蒂似地扬手道， “嗨, 好久不见！” …………………… “然后呢？”霍文涛问方力坤, “前两天你偶遇何美慧，她没事儿人似地向你打招呼, 你松了口气, 觉得多年来的恩恩怨怨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也好。” “对。” “那之后呢, ”霍文涛揉揉眼眶, “如果你们就此成为一对普通朋友, 寒暄几句, 甚至互相请喝一杯咖啡，都属于正常发展。但是……” “你是想问，剧情是怎么发展到她要介绍富婆来包养我的？”方力坤笑了，整了整身上的休闲西装，“很简单。正如你所说，我们彼此寒暄，她问我何时结婚，我说早就吹了，目前单身汉一个，工作也不顺心，不想奋斗了。我问她现在是不是认识很多富婆，能给我介绍一个吗？她一口答应。我还以为她是开玩笑，岂料真要给我介绍了！嘿嘿，我现在居然有点儿紧张。富婆比我大九岁，但人挺有情趣，说不需要先看照片，喜欢开盲盒似的相亲，届时她会提着个爱马仕包作为信物。” 他喋喋不休，见霍文涛始终目无表情，他便拍着老霍的肩膀，“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比桑绮大九岁就行，富婆比我大九岁就不行了？现在可是男女平等的时代。” “……我并不是在介意年龄差。”霍文涛硬邦邦道。 于是陡然，方力坤的神色也清冷了下来，“老霍，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他顿了顿，“但我也曾经为所谓的真爱努力争取过，手段还很不光彩，不是吗？而之后，我也曾尝试过婚姻，尝试过妥协将就，下场你也看到了……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我现在就想换一条跑道怎么了？” 第253章 霍文涛张了张嘴，但终究说，“祝你好运，富婆什么时候来？” “还没到时间，天呐，我紧张得想上厕所了，兴许今天是改变我命运的一天！”说着，他起身正想往盥洗室走去。 霍文涛提醒，“男厕所的水管有点儿问题，洗手时别被水溅到了。” 方力坤闻言，就脱下了深蓝色的西装外套，郑重地放在吧台上才离开。小林姑娘端了两杯满满当当的饮料过来，霍文涛下意识地拿起西装搭在手腕上，恰好此时响起一阵儿高跟鞋上楼的‘踏踏’声，一位女士挽着个爱马仕铂金包款款而来…… ……………… “我发誓，方力坤只告诉我富婆的信物是爱马仕包，他完全没提到他的信物就是深蓝色西装外套！”霍文涛对着刚从宾馆回来的桑绮，几乎要对天发誓了，“不然我是万万不会去碰那件衣服的！” 桑绮倒也不气，反而兴致勃勃地追问，“所以富婆以为是你，还第一时间表示了满意？” “……老婆，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当然啦！这不就证明，我的老公魅力十足吗？”她叽叽喳喳地搂住霍文涛，却又双眸一眯，“但前提是，你可不许心动，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我要是心动的话，就不会当场把方力坤从盥洗室拉出来，带到她面前了。”霍文涛叹气，而对于富婆当场表示不满意，转而继续与霍文涛搭讪的后续，只能说，场面一度尴尬，“我发誓，我当时绝对告诉对方，我已经结婚了！小林和老杨，还有方力坤都能为我作证。” “我相信你。”桑绮挑眉，也感慨道，“然而富婆执着到，时隔两天还要让何美慧来转达她对你的好感……老公，看来我的眼光真是好得不得了。” 没错，当场遭到拒绝的富婆并不死心，眼下又拜托何美慧来游说了。 此情此景，坐在书店夫妇面前的何美慧多少有点儿尴尬。 她清清嗓子，“事先申明，我也不想来跑这一趟的。只是姚小姐与我丈夫有生意往来，我不得不来做这个丑人。以下内容皆是姚小姐所说，我代为转述——” 言下之意就是，如有失礼之处，与我无关，不要打我…… “首先，”何美慧端正坐姿，“姚小姐是真心喜欢霍老板，愿意出高价与他交往。” “我能好奇地问下，所谓高价是多少钱吗？”桑绮问。 何美慧在手机上打了个数字，桑绮的嘴巴惊讶成了鸡蛋的形状，转头看向自家老公时，都觉得他好似镶了层金边，光芒万丈！ 霍文涛哭笑不得，“关于这点，两天前我已经明确拒绝了。” 何美慧叹气，“所以姚小姐说，不为金钱所打动的你，让她更心动了。” 霍文涛无语地扶额。 何美慧继续道，“于是她想要在事业上对你有所帮助。她听说书店是你本人在经营，就想问问你，想要把云间书店经营成连锁店吗？十间，二十间，都可以慢慢来。” “额……” “甚至搞成上市公司也不是没可能，她在商业上很有手腕，手下还有专业的操盘团队。” “等等……” “而关于你已经结婚这件事儿，姚小姐表示明白，其实她需要的也不是婚姻，而是爱情。”说白了，人家姚小姐也不会和你结婚的，放心，“但对于你的妻子，她多少会介意，所以她打算给你妻子一笔钱，这几年让她暂时远离你，你妻子完全可以拿钱包养一个帅哥。等过几年姚小姐玩腻了……啊不，是与霍老板你好聚好散了，她大可以再回到霍老板身边，夫妻团圆。” “等等，这也太离谱了吧！”这回说话的是桑绮。 何美慧宛如机器人般地继续念，“姚小姐说，根据她以往包养……啊不，是恋爱的经验，基本两年之内她就腻味了。男方技术好的话，可能维持到三年左右。” “喂喂……” “然后，这是姚小姐愿意支付给霍太太，也就是桑绮你的金额。”何美慧用手机打了个数字给桑绮，桑绮的嘴巴惊讶成了个大鹅蛋，甚至还隐隐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霍文涛脸都白了，狠狠揉了揉她的头顶心，“怎么，你心动了？” “没有没有！”桑绮连忙摇摇头，“我们夫妻情义无价，无价。” 何美慧于是笑了笑，“所以，你们的回答是，拒绝？” 在得到二人毫不犹豫的点头后，何美慧双手一摊，“这剧情，真是一点儿悬念也没有啊。” ……………… 临走之际，桑绮好奇地问了句，“……富婆……啊不，姚小姐，为什么对霍文涛这么执着？” 何美慧正准备离开，扬眉道，“因为她说，霍文涛很像她的前男友。” “哦，标准言情剧的剧情。”桑大编剧点点头。 “她前男友死了很多年了，她一直很怀念对方。” “哎？” “她说当初和前男友在一起时，没能百分百投入那段感情，一直很后悔。” “哦。” “因为当时她有老公，没办法。” “额……” “后来她老公也死了。” “哈？” “后来她又交往过两个男朋友，都分手了。” “哦。” “这回都是分手后隔两年才出意外死的。” 第254章 “什么？？？” “于是姚小姐莫名其妙被人说是克夫，不吉利。她很不甘心。” “额……” “所以她这次很认真地要再找个男朋友。” “是嘛……” “她想把这个男朋友好好地养在身边，养个两三年，以此来证明自己压根不克夫。” “天呐！”这一声惊呼不仅仅来自在场的众人，更是出自于半路插进来听八卦的方力坤。他拍着胸口庆幸道，“幸好没和富婆结缘。我要的是发财，可没想这么早升棺！” 何美慧抛了个白眼给他，“得了吧，人家姚小姐从头到尾都没看上你呢。” ………… 众人宛如听了个都市怪谈般，纷纷惊魂未定。而何美慧完成任务，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她不禁感慨一句，“虽说姚太太的‘择偶经历’很坎坷，但不得不说，像她这种经济独立的女强人，真让人羡慕……没丈夫也挺好，起码不用迫于无奈地备孕二胎……”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极轻，但偏偏就飘进了方力坤的耳朵里。 方力坤皱了皱眉，问她，“……你丈夫逼你生二胎？” “……不算‘逼’吧，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她故作潇洒地摆摆手。 方力坤看着她，一时之间思绪涌动。他下意识道，“他对你还好吗？” 何美慧正打算推门出去，闻言，回眸看着他。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钟，她率先把目光挪开了，轻笑道，“……嘿，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们好不容易才相处成普通朋友的模样，现在不是很好吗？” 方力坤立刻低头，“对，好极了。” “下次有合适的富婆，发财不用升棺的那种，我一定替你留心。” “最好不过了。作为回报，如果你需要找人诉苦的话，可以考虑我。毕竟霍文涛那个妻管严，才不会理睬你。” “那，再见。” “嗯，再见。” 这声‘再见’，他说得无比郑重，像是在认真和心底里的什么东西道别。 ……………… -------------------- 第117章 一百十七 方力坤原以为何美慧只是客套客套, 岂料对方倒是认真了起来。 几天后他俩在云间书店遇到，聊的话题依旧与富婆有关。 何美慧煞有介事，“上次的姚小姐比你大九岁, 你能接受的对吧？那这次有个比你大十九岁的, 你应该也能接受吧？” “十九岁……”方力坤掐指一算, “都，都五十几岁了？” “五十几岁就不能追求爱情了？你也未免太狭隘了吧。再说了, 生活无忧无虑的五十岁富婆，看着兴许比生活操劳的四十岁女子都年轻呢, 不试试吗？” “这……” “这次的刘太太保证不克夫, 跟过她的几位男士都蒸蒸日上, 她是旺夫体质才是！”何美慧掩嘴笑道，“当然，刘太太对男伴也有要求, 她对外貌要求不高, 所以看了你的照片, 表示勉强能接受。” “……你这话, 我都不知算贬还是夸……” “但她要求男伴必须听话，绝对的听话, 百依百顺的那种, 让往左就绝不能往右。” 方力坤皱皱眉头，“……你确定, 刘太太想要的是一位男伴, 而不是一条狗？” 霍文涛放下茶水, “恕我直言, 狗都尚且有闹脾气的时候, 哪有‘男伴’来得听话。” 方力坤无语地撇撇嘴, 觉得霍文涛说得……很有道理。看来吃软饭这条路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容易啊。 何美慧似是看穿他的心思，笑道，“所以方力坤，你还是算了吧。你呢，只是一时被生活打压，没有动力而已。真走上陪富婆这条路，你会过得比现在更辛苦。” “我算是看出来了，”方力坤抬眼，“无论是你还是老霍，都在拐弯抹角地劝我从良呢。” “趁你还没正式‘下海’前。”霍文涛补充。 何美慧也点头，“好好想想，回头是岸。” 方力坤叹气，“喂喂，你上次介绍姚小姐给我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何美慧就感慨道，“之前我的确认为，跟有钱女人在一起是一种生活捷径，没什么不好的。可最近身边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的想法被动摇了。” 见众人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何美慧边翘起二郎腿，具体说了说， “我最近认识了个姑娘，就叫她茹茹吧。她爸经营一家公司，与我丈夫有生意往来。她最近想咨询一些婚姻与财产上的问题，我便帮忙牵线，为她联系了最好的律师团队。” “她已婚？”方力坤问。 “对，她当初嫁了个父亲公司里的小员工，不是本市人，长相学历都只能算过得去。男方唯有一个优点特别突出，就是——特别听话，说千依百顺绝不为过，甚至……”她抿嘴，“正如霍文涛所言，她家的狗尚且有闹脾气的时候，但茹茹的丈夫从来没有过。” “哎呦呦。”方力坤佩服地扬眉。 “茹茹家境富裕，本就想找个听话的，能捧着自己一辈子。但人心善变，结婚没几年她就腻味了，开始觉得老公没男子气概，是个软骨头。于是她开始琢磨要不要离婚，但真离婚的话，又不想便宜了那个穷小子，所以她在咨询如何在婚姻存续期间，不动声色地把所有财产转移干净。” 第255章 “哦……”方力坤愕然，“真能做到？” “当然，专业的律师团队可不是吃闲饭的。穷小子能拿到多少财产，全凭茹茹对他还剩多少感情。目前看来，并不多。”何美慧不禁叹气，“当然，茹茹尚在犹豫中，还没正式踏出离婚这一步。对了，晚上她约我吃饭，等会儿她会过来与我汇合。你们见了本尊，可不许多嘴啊！” 书店的另一角，连正在与表姐闲聊的桑绮都不禁竖起耳朵——没办法，这八卦着实吸引人。 表姐阿萱难得来店里看她，笑着戳她额头，“桑大编剧，你脑袋上就快要长出天线了。” “你不觉得她说的内容很劲爆吗？”桑绮眉飞色舞，“多么好的素材啊……嘘，她又在说了，我们一起听。” 那厢，何美慧继续道，“其实当初茹茹答应他的求婚，就是一时冲动了，他俩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听说筹备婚礼时，茹茹就发过一次脾气：原本为了迁就男方的家境，房子车子都是茹茹家出的，只是象征性地让男方承担婚纱与婚宴的钱，但拍婚纱时男方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张优惠券，搞得茹茹很不开心，觉得丢人现眼。男方察觉后，立刻赔礼道歉，就差没跪地求饶了，茹茹这才勉强消了气……所以本质上，他俩的关系并不健康，男人拼命跪舔，好不容易傍上了白富美，但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桑绮与欧阳萱听着，表情由好奇渐渐变得沉默——婚纱店的剧情竟如此熟悉，甚至当初在罗马婚纱的一幕幕，桑绮都历历在目着。（本文第67章） “当时陈鹏喊他老婆，好像就是‘茹茹’这个名字……”桑绮扯扯嘴角，“不会这么巧吧？” 阿萱也愕然，“……真有这么巧？” 两人还半信半疑，但紧接着，何美慧接了个电话，“喂茹茹，你做完美容要过来了？我在一家书店里坐着，地址是……打车？你老公陈鹏不送你过来吗……好，我等你……” 桑绮与欧阳萱于是面面相觑：好吧，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呢。 ……………… 茹茹很快就过来了，娇声娇气，一身金光灿灿的名牌。 她往何美慧身边一坐，伸手扇着雪白的脖颈，“今天真热，从美容院出来打车，居然等了足足十分钟，我都快晒融化了。等来的网约车里也有一股怪味，讨厌死了，我闻得都快过敏了。” 何美慧笑笑，“怎么今天，你的二十四孝老公没做车夫，随时待命？他……怕是知道你的打算了？” “他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茹茹旁若无人地翻了个白眼，“我还在犹豫中，就……就先看他的表现吧……他早上被爸差遣去做事了，我已经发微信给他，让他务必开车来书店接我们。” “挺好，我也见见你的这位丈夫。” “普普通通，”茹茹嫌弃地托腮道，“也不知当年，我是怎么眼瞎答应他的求婚的。” “还不是因为他够听话，把你哄得够开心。” “其实我也明白，我想要的男人既要勇猛有男子气概，又要百依百顺听我的话，是挺难的。” “是很难很难。” “哎呦，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看他那副软骨头的样儿，心里就来气。我爸也一直说他是从小地方来的，身子一股小家子气始终改不掉。连拍婚纱照都要用优惠券这事儿，你也知道的吧！这类事情婚后比比皆是！” 茹茹越说越来气，保养姣好的脸蛋激动得粉嘟嘟的。 躲在一旁的阿萱却听不下去了，她僵硬地起身，悄声对桑绮道，“我还是先走了吧，也不知……茹茹老公何时会过来……我不太想和他碰面。” “表姐，你脸色好差，能一个人走吗？”桑绮担忧道，“陈鹏早就是过去式了，你别为了他伤神。” 阿萱眨眨眼，笑了，“当然，我早就对他没感觉了。你忘了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了吗？只是，就当他是个普通朋友吧，处于这种境地，我还是会替他惋惜的。” “……表姐，”桑绮看着她，“你该不会是在想，联系陈鹏，把茹茹正在偷偷转移资产的事儿告诉他？” 阿萱顿了顿，伸手戳她额头，“虽然我早就原谅了他过往的种种，甚至能理解他在爱情中的种种计较得失，但也仅仅是理解罢了。我才没这么‘善良’去提醒他，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跪着也得自己走下去。”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桑绮护着额头，放心了。 “我真得走了，若是等会儿真遇到他，我非得尴尬得脚趾抠地。啊对了……”阿萱说着，去翻随身包，“我妈让我带点腌肉给你，回家后让霍老板和米饭蒸在一起。超美味。” “为何一定是让他蒸？我也可以大展厨艺啊。”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被霍老板养得，比未婚时还要十指不沾阳春水。”阿萱笑着，但包里东西太多，她一时翻不到。 此刻不远处，茹茹恰好又接了电话，声音却尖利不少，“什么？”她杏眼圆瞪，“你不进来了？让我往前走一个路口找你的车？陈鹏你什么意思，书店的地址我连门牌号都发给你了，我让你把车停门口！进来接我！你听不懂吗？” 阿萱的动作顿了顿。 茹茹气得单手叉腰，“这么热的天，你让我自己走去路口找你的车？你有种再说一遍！你，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我不管，你必须过来，停到书店门口，进来接我！” 第256章 连何美慧都尴尬了，小声道，“没事儿，我们走几步呗。” “不行！”大小姐鲜有被小丈夫忤逆的时刻，咬牙切齿，“疯了吧他，不能惯着，书店里又没有魑魅魍魉，还能吃了他不成？” 阿萱和桑绮沉默不语，她们都隐隐明白陈鹏不愿意进来的原因。云间书店没有魑魅魍魉，但，有他的心结。 阿萱终于摸到了那包腌肉，递给桑绮时，手却抖了抖，碰倒了桌上的茶杯。清脆的一声响后，小林姑娘扬声道，“没事儿，阿萱你放着，我等会儿过来收拾。” 小林姑娘说得响亮，想必电话那头的陈鹏也听见了。 于是茹茹越发气了，握着手机大叫道，“陈鹏，你发什么神经？什么叫做你今天是绝不会进来的？你等着，你会后悔的！我今晚就能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莫及！” 说罢，她按断电话，径直拨通了离婚律师的电话。 …………………… -------------------- 第118章 一百十八 时间差不多了, 阿萱真得走了。 茹茹对着手机叽里呱啦的埋怨，她充耳不闻，推门走进店外暖暖的阳光中。她对着瓦蓝的天空长舒一口气, 走过街角时, 却冷不丁地撞见了那个男人—— 陈鹏。 她许久未见他了, 此刻才陡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了。若非眼前男人投来的目光过于炙热, 她一时都没意识到，这就是她曾经为之哭泣过的家伙啊。 “……陈, 鹏？”她迟疑地喊他, 见他与茹茹一样是满身灿烂的名牌, 但脸色用‘形容枯槁’来描述，一点儿也不为过。 陈鹏的眼角微微抽搐，“……阿萱, 好久不见。” 阿萱礼貌地笑了笑, 正打算离开, 陈鹏却依依不舍地叫住了她, “你，你刚才在店里？我听见有人在喊你的名字。” “对, 我来找桑绮。” “你们表姐妹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谢谢, 一贯如此。” “所以……你也见到我妻子了？” “茹茹对吗，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 “……让你见笑了。”他自嘲又难堪地别过头去, “其实, 我想象过很多次, 在城市的某处偶遇你的情景。每次回x大学看老师, 或者在大学附近转悠时, 我都会忍不住地想象……但今天, 当我明明白白知道你就在书店里时，我却不敢进去了——我，我怕被你看笑话。” 阿萱顿了顿，“别多想，我不会笑你的。” “我甚至能想象茹茹在书店里正和她的朋友聊什么，她是怎么形容我的，她背地里想做些什么，她还以为我全不知情。我并没有那么傻，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陈鹏吞了下口水，“我可能就快要离婚了……是被离婚……之后兴许会回老家，我不想在这座城市待下去了。” “……这座城市没有错。” “我明白，错的是我自己。阿萱，从我没能好好珍惜你，把你弄丢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错了。”陈鹏越说越激动了，似是折磨他几年的心魔终于挣扎而出，他双目泛红，眼神里满是某种可怖的渴求， “阿萱，其实我……我……” 阿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目光遥遥一望，打断他道，“陈鹏，你知道我今天来找桑绮做什么吗？我来给她送请柬。” “什，什么？” “我快要结婚了。而我未来的丈夫，就在那儿。” 她说着，指了指街对面——梁医生刚从牙科诊所走出来，赶着绿灯的尾巴匆匆过了马路，随后惊喜地越过陈鹏，走到阿萱身边。 “我可是快马加鞭看完所有病人，提前下班的。今晚想吃什么，”梁医生笑得露出一口标志白牙，这才注意到宛如石雕的陈鹏，错愕道，“这位先生是？” “他是我大学同学，”阿萱款款挽住梁医生的胳膊，“我们偶遇，我说我要结婚了，要不要派请柬给他？他说不用了，因为他快要回老家了。” 梁医生于是客气道，“你好，我是阿萱的男朋友。回老家也没关系，喜糖可以快递给你的。不用礼金，送个祝福就好。” “当然，当然，恭喜你们。”陈鹏僵硬地挤出一抹笑容，“我也该走了，该……去接我老婆了。拜拜。” “再见。”阿萱微笑，“再见。” ……………… 半个多月后，何美慧匆匆来书店露了个脸，“各位，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过来了。因为我找到一家更贵的早教机构，离这儿很远。” 对她而言，更贵就代表着更好。 正要走时，桑绮给霍文涛使了个眼色，霍文涛于是无奈地上前叫住她，“请留步。” “哎？”何美慧一愣：素来躲着自己的霍文涛竟主动让自己留步？ 霍文涛叹气道，“那个……上次提过的，茹茹和她老公的事儿，有后续吗？” 何美慧这才明白过来，“哦，是代你的编剧老婆，来向我打听八卦？” 霍文涛点头，桑绮翘首以盼。 何美慧笑了，倒也落落大方，“那天在书店，你们也看见了吧，穷小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硬是和茹茹对着干，茹茹大小姐脾气发了，当晚就向他提了离婚。茹茹家对穷小子本就不满意，于是一家三口齐齐对付穷小子一个，过程不必多说，结局意料之中——他们离婚，穷小子几乎净身出户，这个行业圈子也混不下去了，似乎是打算回老家了吧……也挺唏嘘的，听闻穷小子当初为了留在这座城市费尽心思，到头来就像做了一场梦。谁让他走了一条‘捷径’呢，很多捷径，走着走着才发现是条断头路。” 第257章 “你这话说得不错。”霍文涛道。 “那就拜托你原封不动地转述给方力坤听吧。我得走了，保姆和司机都在等我呢。”何美慧撩了下头发，风情万种地走了。 而就在那天下午，桑绮打理‘家长里短’留言板时，意外地收到了陈鹏的告别信， “此刻我正坐在回老家的飞机上，行李大包小包，恍惚间就像回到了大学报道的那一天。我正是在那天遇到阿萱的，在贴满社团海报的宣传栏前，不经意地与她对视了一眼。我后来才知道，那就是一见钟情。 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吧，我离婚了，净身出户。我没有挣扎，也没有争取，因为我知道面对茹茹背后的专业律师团队，我毫无胜算。 茹茹后来说，如果那天我不是发神经似地非得忤逆她，她兴许会手下留情，施舍我些青春损失费。 是啊，若那天我能一如既往地像条狗一样的捧着她，兴许我不会落得一无所有。 但我不后悔。是阿萱唤醒了我的尊严。我感谢她。 我知道她要结婚了，她看上去很幸福。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她过得不如意的话，不知我是否还能有一个候补的机会？ 希望看到留言的霍老板或者桑绮，能代我转达给阿萱。” 桑绮与霍文涛读完留言，彼此对视一番。 桑绮问他，“你觉得如何？” 霍文涛挑眉，“肉麻，做作，刻意煽情，且居心叵测。” 桑绮笑了，“老公，你总结得太到位了。” “他嘴上说不后悔，还感谢阿萱唤醒了他的尊严。其实不过是把自己净身出户的锅甩到阿萱头上，他在含沙射影地表示，他是为了阿萱才一无所有的，企图用这一点来道德绑架阿萱罢了。” “老公，你总结得真是太太太到位了！”桑绮忍不住搂住他，‘啪嗒’亲了一大口。 霍文涛不禁笑了，但还是绷着嘴角，“……老婆，周围有客人……你可以回家后继续。” “没问题。”桑绮咬唇浅笑，“那……你说，这段话要转述给阿萱听吗？” 霍文涛还未回答，楼下传来推门而入的风铃声，阿萱风风火火地上来了。桑绮下意识地合上笔记本电脑，阿萱还笑她， “哎呦呦桑大编剧，你是在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莫非是色 ~ 情小说？” “拜托，我老公就在身边，我能写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啊。”桑绮道。 “就因为老公在身边，才会迸发你写少儿不宜的灵感啊。”阿萱嘻嘻道。 “表姐，自从你答应梁医生的求婚后，越发不正经了。” “哦，那一定是因为梁以航是个不正经的家伙儿吧。”阿萱无辜地眨眨眼，“你也知道他是怎么向我求婚的。” 桑绮不禁笑了—— 那天阿萱去牙科诊所等梁以航下班，却反被拉进诊室做检查。 梁以航信誓旦旦，“之前帮你补蛀牙时就发现了，你牙缝有点儿大，更要注意清洁。我帮你看看。” “好了吗？”她平躺在椅子上，张大嘴的动作让她腮帮子有点儿酸。 “你牙缝里好像塞着什么东西，你没感觉吗？” “没呀，是什么？”莫非是昨晚吃的腌菜？阿萱顿时臊了。 “别动，我帮你弄出来。” “我自己来就行……” “别动，快出来了，等等……啊好大一个！” “什，什么？”阿萱脸红红地坐起身子，却见梁医生的手上凭空而出一枚亮闪闪的钻戒。 梁医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觉得这个，还是套在你手指上比较合适，你说呢？” 于是，指尖缓缓被套上一抹璀璨。阿萱的脸更红了。 ……………… 此时此刻在云间书店，回忆起当初被求婚的一幕时，阿萱尤然害臊，“我当时真以为是腌菜塞牙缝里了，哪知道他这么不正经。” “我能透露个小秘密吗？”桑绮道，“其实梁医生为求有一个别出心裁的求婚，他曾经求教过我老公哟。” “哎，是吗？” 霍文涛点头，“我给他出了主意，但他进行了改良。” “你原本的主意是什么？”阿萱好奇道。 “我让他把钻戒出其不意地挂在你虎牙上。” “……我现在很感谢梁以航改进了方案，不然我一个不小心吞下肚子，可能就得在急诊室里答应求婚了。”阿萱乐不可支，“我得走了。给，我妈做的腌菜，用来做菜饭超美味！” 桑绮正想接，但阿萱却稳稳地递给了霍文涛，还叮嘱道，“腌菜本身有咸味，不用多放盐。” 霍文涛点头，“明白。” “那我走了。”阿萱笑吟吟地起身。桑绮想起陈鹏的留言，一时不知该不该叫住她，她却忽而扭头道，“啊对了，如果哪天梁以航向你们打听陈鹏的信息，别理他。” “怎么了？”桑绮一愣。 “哎，那天在书店外，我撞见了陈鹏，顺势聊了两句，被梁以航看见了。他当时没说什么，可昨天我们定喜糖款式时，他忽然强调一定要寄一份给陈鹏——因为他当时就看出来，那是我前男友了。”阿萱苦笑，男人小心眼起来就像个孩子似的，“我哭笑不得，只能推说我不知道陈鹏老家的地址，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了。这是实话，那天遇到他之后，我就把他的电话号码彻底拉黑了。” 第258章 原来如此，怪不得陈鹏的煽情告别只能发到‘家长里短’上来了。 “都快结婚了，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如果梁以航来向你们打听……” “明白。”霍文涛点头，“完全明白。” 于是阿萱走后，桑绮打开笔记本电脑，与霍文涛对视一眼后，爽快地把陈鹏的留言删除了，了无痕迹。 就让他从阿萱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吧。 ……………… -------------------- 第119章 一百十九 今年夏天格外炎热, x大学放暑假后，云间书店的生意就清闲了些。近来上座率最高的熟客就是言情小说家蔡宏了。 自从《烙印玫瑰》的剧本敲定后，蔡宏轻松不少, 并带妻子出门旅游了半个月, 这阵子刚回来。 桑绮有默默追他的新小说, 起初还担心作者出游会影响连载，但显然蔡宏做了充分准备, 提前设定了存稿发布时间，两天一更, 绝无拖欠。 岂料蔡宏回来了, 连载却出了问题。 起初桑绮是从他的动作中看出端倪的——偌大的书店二楼只有他一位客人, 只见他忽而凝神地猛敲键盘，忽而生无可恋地一行行全部删除，忽而起身来回走动, 忽而站在落地窗边忧郁沉思。 甚至有一天, 当蔡宏站在落地窗边开始打太极拳, 动作还十分蹩脚时, 桑绮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这是……在寻找灵感吗？” 蔡宏停下动作, 半蹲马步地点点头。 霍文涛挑眉, “果然是你们文字人的惺惺相惜啊，我还以为他是久坐后腰腿盘突出了。” 蔡宏愁云惨淡地坐回电脑前, 只见今日份的文档上一片空白。 “明明旅游之前写得很顺畅, 捋了大纲, 细节也和编辑敲定过。可旅游回来后, 手感却完全不对了, 怎么都写不出感觉。这两天编辑又根据读者反馈, 给了我修改建议，于是雪上加霜，一个字也憋不出了。”蔡宏说着，抓抓头发，“果然，很多事情就不能被中途打断啊，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后遗症。” 这话倒让人深有感触。起码霍老板听了，一脸感同身受，随即在‘家长里短’发布了今日主题—— “各位，你认为有哪些事儿是不能被中途打断的呢？” 后台很快就塞满了留言—— “那当然是打牌啊，打牌最讲究手气了，有时候顺风顺水地正打着，忽然跑了次厕所，再回来手气就全跑了，兴许还会一路霉到底呢。不过没关系，根据我的经验，再打个十圈八圈的，手气总归会回来的，就是筹码可能会不够用，但没关系，先借点儿呗，总能还上的！” 霍文涛看着留言人的id，“……这名字有点眼熟，等等，他是不是之前赌博被抓过？”（本文92章） 于是霍老板语气严肃地回复他，“赌海无边，请你，回头是岸！” 又一条留言，来自许久未露面的m小姐，还以为纪念日狂魔的她会感慨相关内容，岂料她写道， “当然是睡意啦。有了宝宝后，我和老公就没睡过一个完整觉。前阵子本想为孩子办个‘开口叫爸妈’一周年纪念日，但气球还没吹几个，我就靠着沙发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好香，但没多久就被宝宝的哭声惊醒了。好不容易哄娃重新入睡，被打断的睡意却怎么也续不上了，翻来覆去到天亮，打着哈欠起床做早餐。 罢了，纪念日就不搞了，哪天我能睡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觉，那真是天大的纪念日了！” 桑绮感慨，“每一个母亲都好伟大啊。”又推了推霍文涛的肩膀，“以后m小姐来光顾，记得打折。” 之后的几条留言都颇为有趣， “不能被打断的事情，减肥一定榜上有名。之前靠着规律作息，节食和运动，体重硬生生下降了三斤，还以为身材管理走上正轨，岂料和闺蜜旅游几天，吃吃喝喝夜夜笙歌之后，体重反弹了整整六斤，而且怎么也减不回去了。之前的努力统统付之东流。” 对此，小林姑娘深有体会。同时她还贡献了一条，“有时相亲也得一气呵成。之前见过一位男士，我们都慢热，好不容易有了话题，正渐入佳境呢，介绍人一通电话打断了氛围。等他挂断电话，我们却怎么也聊不起来了。” 说罢，小林看向老杨，老杨略一思考，“我觉得，在我算账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断，账目这事儿是很精细的，也得讲究一气呵成。” 霍文涛就道，“可有时算到一半，到了下班时间，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先下班再说啊。” “……文涛，我这是为你好，我这是替你遵守劳动法呢。”老杨讪讪一笑，连忙把话题抛给桑绮，“你呢？” 桑绮双手托腮，“我想起上中学时，晚上窝在书房里，作业写完了就偷偷看小说，越看越入迷。这时候也是不能被打断的——有一次，我就被忽然站在我身后，伸长脖子偷看我的妈妈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下来，心砰砰直跳，都快留下心理阴影了！” 小林笑了，“哪个学生没偷偷看过小说漫画呀，不至于这么心惊肉跳吧？” 还是霍文涛了解她，“十有八九是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小说，才会如此心虚吧。” 桑绮嘀咕着，“才没有呢。”脸颊却笑得红通通的。 话题的绣球最后抛给霍文涛，桑绮问他，“那你呢？” 第259章 霍文涛的眼睛在镜片后闪了闪，但恰好此刻来了几笔生意，小林忙着做饮料，老杨忙着收银去了。众人陆续散开，只有霍文涛默默跟在了桑绮身后，弯腰，嘴唇徐徐贴上她的耳垂，叹气道， “不能被打断的事情，不就是昨晚吗？你几乎要把我吓出心理障碍了。” 桑绮的脸于是更红了—— 时间拨回到昨晚，夜深人静时分，霍文涛正拥着爱妻做最爱做的事情。 手指滑过腰间柔美的弧度，轻轻用力地握住，掐住，随后玩起两人跷跷板的心跳游戏。起起伏伏之间，床板微微颤动。这本该是最自然不过的律动，但…… 等等，床板颤动的幅度是不是太大了些？啊呀，原来是桑绮刚才随手丢在床沿的手机响了起来，震动个不停。 桑绮从身不由己中找回一丝理智，才看清楚是总编张清的视频通话邀请——这几天新项目启动，构思主题，列大纲，写人物小传的任务纷至沓来，时不时还夹杂着投资方的要求，闹得桑绮最近几乎随时待命。 但，此刻不行。春宵一刻，谁顾得上工作啊。 她原本不想理会铃声，但这铃声生生不息，着实烦人。她于是气恼地伸手去按挂断键，但心神荡漾间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是的，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是按到了接通键。这可是，视频通话…… “啊……”桑绮陡然一个机灵，尖叫一声，霍文涛也被吓得僵直不动，几乎灵魂出窍，出窍，出窍…… ……………… “幸好你一个甩手，手机飞出去老远，直接砸黑屏了。”此刻的霍文涛犹然惊魂未定。 “不然，我就没脸回公司了。”桑绮脸红得像柿子，“都怪你，我都说可能要来工作，你非让我劳逸结合。幸好张清也没发现端倪” 之后她重新开机再打过去，还忐忑了许久，但张清并没有起疑。 “所以……”桑绮伸手撑在他胸口，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昨晚被忽然打断，真的把你吓出心理障碍了？” “应该比你偷看色~ 情小说被妈妈发现，再严重十倍。” “讨厌，真的不是色 ，情小说，就是……有一点点床 。戏，就一点儿……”她坏心眼地抿嘴，嘴唇的质感绵绵软软，“既然你被吓出心理障碍了，那就好好休憩一阵儿吧，反正近来我忙得很……” “不行！”霍文涛的手落在她腰间，轻轻圈住，“你吓出的病，你得负责治好。就今晚。只是……” “只是？” “只是，手机给我放书房去！” ………… 两人的打情骂俏渐入佳境，旁若无人。 小林姑娘发现茶叶用完了，正想去问老板有没有库存，却被老杨拦下来了。 老杨乐呵呵的，用眼神指了指小两口，悄声道，“等会儿再过去，有些事儿啊可不能被打断。” …………………… -------------------- 第120章 一百二十 盛夏的天气如同少女的心情般, 说变就变。之前还热得连蝉鸣都有气无力，忽而就宣告台风将至。 于是云间书店的众人发生了以下对话—— 桑绮，“又是台风天, 和本文第14章和93章的开头一模一样。” 霍文涛, “连天气预报的说辞也一样：预测本次台风将与本市擦肩而过, 不会影响本市居民的正常出行与生活。”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异口同声道, “我信它个大头鬼。” 桑绮伸伸懒腰，“那今天应该就是走既定剧情, 与前两次一样, 天气预报会忽然改口, 随即狂风暴雨把我们堵在书店里，大家不得不临时加班。” “前两次我真的有算加班费给大家的。”霍文涛强调。 老杨附和道，“我证明, 是按劳动法标准的加班费来算的。” “那今天, 还是一样的流程？”虽然窗外此刻晴空万里, 但小林姑娘还是在准备大家被困时的茶点零食了。 然而霍老板却微微挑眉, 语出惊人道，“为什么非得走既定剧情呢？我们又不是生活在游戏或小说里的npc。” 桑绮眨眨眼, “你的意思是？” “想要脱离既定剧情, 很简单……”他玩味地笑了笑，“我宣布, 今天到此为止, 大家提前下班吧。” 老杨和小林愣了三秒有余, 随即麻利儿地一边欢呼万岁一边脚底抹油了。 ……………… 于是这天下午, 迎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和清爽拂面的微风, 生意甚好的云间书店在送走最后几位客人后, 提前打烊。门口的闭店通知是这样写的， “因为天气预报说台风不会影响本市，然而店主本人并不相信天气预报。” 而当夫妇俩开车回家后，霍文涛进厨房张罗晚餐，桑绮则悠闲地处理起‘家长里短’上的内容。没多久就乐得跑进厨房与老公分享， “这条留言有意思——看见书店的闭店公告，我笑得咖啡都喷出来。的确，过一过二不过三，这次的台风预警要是再出尔反尔，建议全市民众给气象台发个‘最佳狼来了’奖。” “这条也有意思——天气预报在台风方面就从来没准过！之前那次就杀了我个措手不及。说好与本市擦肩而过，我就约了客户在五星级酒店谈生意，结果狂风暴雨谁也走不了。没办法，公司拨款给我们订了套房，餐食饮酒，连按摩服务都全额报销。把我给美得哟。 第260章 而今天，我瞅准台风又约了客户在五星级酒店谈生意，龙虾红酒都上了，按摩服务也预约了……只是这雨怎么还没开始下？不得不说，有点心慌……” 霍文涛不由笑了，笑得手里的锅铲一滑，牛肉片都差点儿飞出来。 桑绮又念一条，“今年这台风预报竟然准了？竟然准了？之前哪一次不是播报晴天万日却陡然就天打雷劈的，今年是怎么回事？ 想来真是痛心疾首，暧昧许久的男神终于约我单独见面了，但我判断今天会狂风暴雨，生怕妆容全毁狼狈不堪，就对他说改天吧。 然而一直等到现在，连半滴雨也没下…… 天呢，男神会不会觉得我是矫情做作，以为我是在找借口婉拒他？我现在找他还来得及吗？” 桑绮读完，又兴致勃勃道， “哎，下面这条留言该不是与之配对的吧？” 下一条留言是这样的，“虽然预报台风不影响本市，但天气预报向来就没准过。根据我的经验，晚上必定会暴雨如注。 哎也怪我思想不单纯，趁机约心仪已久的姑娘出来约会。幻想着晚上咱俩被风雨困住，躲在哪儿避雨时，紧紧挨着，二人世界，耳鬓厮磨，加深了解…… 结果呢，被姑娘一口拒绝了。怕是自己的坏心眼儿被看穿了吧，太丢人了，再也没脸约她了。” 读完之后，桑绮与霍文涛对视一眼，把这两条留言都翻牌去了公共区域，还回复了一句，“有时自己的想法，对方不一定能精准感知到。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出口吧，或者多看看其他人的留言，找找灵感吧！” 希望他俩，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 三菜一汤热腾腾地端上桌，吃饱喝足后，窗外的天空染上了绚烂的云霞，却依旧没有风雨的影子。 “天气预报竟然真准了一回，”霍文涛感慨，“我开始有点心疼损失的营业额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来了消息，是老年大学的李教授发来的（本文相关103章）， “小伙子，xx限量版书法图册，我记得你店里有货的吧。我自己的丢失了，等会儿就来书店，麻烦你帮我找一下。” 霍文涛刚想告诉他，已经闭店了。但李老头补充一句，“明天老年大学的讲座要用，是我第一次主讲，对我来说很重要。谢谢你啦，小伙子。” 霍文涛抿了抿嘴角，终究回复道，“好，你可以稍晚点出门，我先帮你找一找。” 于是十多分钟后，霍文涛开车准备回书店，百无聊赖的桑绮也夫唱妇随。两人还商量着，既然天气好，回去后就干脆多营业一会儿。岂料车还在半途中，桑绮的手机就冷不丁弹出了紧急天气预报—— “台风突然转向，预计会影响本市。” 桑绮大吃一惊，连忙拍拍霍文涛的胳膊。 霍文涛目不转睛地正开车，“怎么了，是天气预报又改口了吗？” “你怎么知道？” 霍文涛无语地指了指车玻璃，见上面已密密麻麻地拍上了小雨珠儿，雨刮器也卖力地运作起来。 霍文涛道，“天气预告还说什么了？” “还说，请市民朋友们谨慎出行……” “哦……” “最好避免出行……” 霍文涛顿了顿，才苦笑一声“……我真是，谢谢它的关心哟……” ……………… 风雨来得迅速而猛烈，仿佛整个世界被丢在一个巨型花洒下，猛烈地被冲刷。掉头回家已然来不及，只得顺着越发拥堵的车流，缓慢地继续朝书店前进。 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勉强抵达。一下车，霍文涛便撑伞护着桑绮，一路歪歪扭扭地跑到屋檐下，直到开门进店里才松口气。 “幸好发消息让李老头别过来了。”霍文涛连忙翻出干毛巾给桑绮擦头发。 “毕竟连老年大学都发了闭校通知。”桑绮转身，用毛巾的另一面替他擦脸。 两人正说着，风雨声中竟又响起了推门而入的风铃声。老杨和小林几乎是一前一后地窜了进来。 众人面面相觑，桑绮愣道，“……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老杨苦笑，“给老婆买了份礼物，走得匆忙忘拿了，还以为没风没雨就回来拿，然后就……”他指了指落汤鸡似的自己。 小林无奈，“提前下班，我就答应了亲戚介绍的相亲，在对面西餐厅见面。哦……我不太想形容今晚糟糕的见面了，以至于虽然大风大雨，但我隔着落地窗一看见书店亮了灯，就立刻找借口要回来加班，逃之夭夭了。” “所以目前的情况是，我们又走回了被台风困在书店里的既定剧情？”桑绮哭笑不得。 霍文涛也笑了，“好吧，既然摆脱不了既定剧情，那么……” 迎着老杨和小林期待的目光，霍老板摆摆手，“那么就算加班吧，按劳动法规定的加班费，从现在开始计时。” ………… “如果我们所处的世界真是一部游戏或者小说，”待到众人都收拾完毕，围着热茶点心，带薪聊天时，桑大编剧的胡思乱想又开始发动了，“那么除了台风天必然被困之外，还有哪些预先设定好，不会轻易改变的既定剧情呢？” “例如……”霍文涛觉得有趣，率先打趣道，“我杨叔的倚老卖老，迟到早退？从本文第一章就没变过吧。” 第261章 老杨本想反驳，却噗嗤一下笑了，反倒举起茶杯道，“行，算一个！那我也就真倚老卖老了啊，你们几个小辈一人说自己一条，一个也不许少！不然就是欺负你们杨叔了！” 于是小林姑娘双手一摊，“我的既定剧情，应该就是永远在相亲的路上吧。” 桑绮凝眉思索，“那我的既定剧情……是不是永远在狗血言情网剧中摸爬打滚？” 众人期待的目光于是投向霍文涛，他清清嗓子，“我的既定剧情，就是用自己的智慧经营云间书店，让营业额稳中有升，打响品牌知名度，顺便给诸位提供稳妥的生活保证吧。” 老杨于是笑了，“那，这本小说听着就没啥意思。” 小林姑娘附和，“嗯嗯，多少有点儿枯燥吧。” 霍老板于是一头黑线，“那你们认为呢？” 一老一小于是看看他，又默契地看看桑绮，齐声道，“你的既定剧情，不就是天天和桑绮撒狗粮，做一个被爱情驯服的……” “等，等等等等，”仿佛预感到他俩要说什么，霍文涛忙不迭地喊了停，“你们快看窗外！” 众人纷纷往外望去，也不知何时风雨停了，台风过境，墨蓝色的夜空一片澄澈，清爽得让人心旷神怡。 ……………… 众人收拾杯碟，今天第二次准备闭店下班。 桑绮握着手机，忽而惊喜拍拍霍文涛，“之前留言的那对男女约见面了！” “哦？” “女孩儿又来留言：不出所料，他们出门后遭遇大雨，狼狈不堪。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并非妆容尽毁，而是几乎素颜……因为男神是突然上门来接她的，她猝不及防，压根儿来不及好好化妆……躲雨时两人靠得很近，她心里忐忑。岂料男神丝毫不介意，还笑说她开门时戴着大大的框架眼镜，头发乱糟糟，嘴角还沾着薯片碎的模样好可爱。于是她愉快地接受了男神的表白。” “很好的结局。” “男方也来留言了哟。他说鼓起勇气约女孩儿出门吃饭，如他所料，他俩被狂风暴雨困在半途，躲进一家便利店躲雨。原以为可以趁势二人世界，耳鬓厮磨，加深了解，岂料女孩儿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冷得都不说话了，他连忙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然后……女孩儿更沉默了……” “为什么？” “我估计……”桑绮笑了，“女孩儿身上穿着两层湿衣服，这份心意也太沉重了。” 霍文涛不禁也笑了，“然后呢？” “所以男方索性跳过加深了解，直接告白，并且成功了。”桑绮感叹，“他俩都偏离了自己预设的剧情，但最后都收获了好结局。所以有时候，偏离和改变，兴许还真是一件好事儿。”桑绮看得暖意融融，仰头问霍文涛，“喂，如果明年夏天，天气预报再次报告台风将会与本市擦肩而过，你会怎么做？” 还以为他会说‘提前下班，且绝不再回来’，但他却不假思索道，“留在书店里加班不好吗？” “哦？” “其实我觉得，走既定剧情也挺好。” 桑绮笑了，“你是说，台风天永远被困，老杨永远倚老卖老，而我永远和狗血剧本打交道，而你则……” 说着说着，她忽而明白了。 而他，霍文涛，愿意永远做一个被爱情驯服的…… “打住，”霍文涛脸红了，正想岔开话题说点儿别的，目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小林姑娘。他蹙眉，“……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小林姑娘正一脸幽怨地看着我？” “不是错觉，”桑绮笑得双手捂住肚子，“她的确正幽怨地看着你。因为你说走既定剧情就很好，岂不是意味着小林姑娘得永永远远……” “哦……”霍文涛尴尬地扬眉，好半天才憋出一句，“sorry……” ……………… 嘿嘿，至于那句两次都没被说完的，属于霍文涛的既定剧情，各位看官，详情请见本文第102章的标题。 ………… -------------------- 第121章 一百二十一 又是一个云间书店惬意的午后, 去附近驿站取快递的桑绮与小林姑娘，明显回来得特别晚。 “附近新开了一家算命店，”桑绮放下快递, 兴致勃勃, “全称叫做‘爱情的星空与命运的轨迹——沉浸式塔罗, 占卜，星座合盘, 改运体验店。’” 霍文涛目无表情，“简而言之, 就是神棍店。” 桑绮白了他一眼, “霍文涛, 对于神秘学，我们应该抱有一定的尊重。世界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被科学所解释。” “千年前的人类看到月食，还觉得是天狗吃月亮呢。有时候科学无法解释, 仅仅是因为目前的科学无法解释罢了。更何况这种开在大学附近的小铺子, 连高科技都谈不上, 无非是心理学的活学活用罢了。”霍文涛指了指店里的滞销区——啊不, 是打折促销区，“那儿有好几本心理学著作, 看完, 你们也可以去开一家……什么，爱情与命运的, 什么什么沉浸式体验馆了。” 桑绮闻言, 摇了摇食指, “不管你怎么说, 但这家店灵验的口碑已经远播了。你知道附近开奶茶店的菁菁姑娘吗？” “听方力坤提起过, 那女孩儿似乎和男友感情不顺, 一闹分手就关门闭店。有一次直接关门了近一个月，街道办生怕她想不开，还上门调解过。”霍文涛道。 第262章 “对，她男朋友出了名地爱劈腿，最近似乎还勾搭上她闺蜜。菁菁很痛苦，就去了算命店，也不知得到了什么建议，总之她照做后不出三天……”桑绮卖关子似地顿了顿，“他男朋友直接甩了闺蜜，还对她跪地求婚了！” “……真的吗？”霍文涛愕然。 “千真万确，菁菁感动得到处宣扬，店主宫小姐一战成名。听闻宫小姐在看姻缘和招桃花上真的很有一手，我们今天排了好久的队伍才进去的！” 霍文涛一听，重点顿时就歪了，也不管那宫小姐是不是神棍了，他眉头一蹙，“……人家算姻缘和招桃花运是一把好手，请问你排队进去凑什么热闹？怎么，你对目前的姻缘还不够满意吗？” 一旁的小林姑娘连忙举手道，“啊呀，其实桑绮是陪我进去的……真有点儿不好意思，封建迷信的是我啦。” …………………… 说起来，这一切是源于台风那晚的相亲。 “原本不想多说的，但那晚的确……”小林抿嘴一笑，“让我受了点儿刺激。” 男方相貌周正，听闻家境和工作也不错。见面前，小林与他在微信上聊了一个多星期，竟意外合拍，彼此满意。 “我听介绍人说，他被前女友伤得很深，那女孩儿当他是提款机，花了他很多钱后又劈腿跑了。我原本还有点儿心疼他，但台风那晚我们在西餐厅见面，我却意外地发现他是个……”小林姑娘深吸一口气，“抠搜男！” “哎？”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我们落座时，他就直言不讳地说选这家餐厅是因为有便宜的套餐券，他买了一套。” “……一套？” “是的，就一套！”小林端端正正伸出了一根手指，“连服务员都诧异地反问他，只需要一份套餐吗？他很认真地回答：‘是的，谁让你们店家没有搞第二套半价的活动呢。’” “哦……”众人发出赞叹。 “我本想自己掏钱再买一份，但他说不必了，因为他研究过，这儿的菜量挺大，两人完全够吃。然后沙拉，牛排，薯条陆续上桌，明显不够两人吃。他就又叫来了服务员，说……”小林叹气，“说让服务员添份米饭就好……” “……可，那不是西餐厅吗？有米饭？”老杨问。 小林摇头，“服务员也是这么说的，他就改口说添一份意大利面，而在得知一份意大利面单点要45块时，他眉毛都竖起来了，说‘为什么意大利面那么贵？那换其他国家的呢？有没有便宜一点的法国面，日本面，澳大利亚面之类的？’” “……你确定他不是在摆弄自己的幽默感？”霍文涛皱眉。 “应该不是……因为临走时，他想把沾薯条的肉酱打包带走，说是可以下面条时吃。但听闻打包盒要2块时就放弃了。”小林叹气，“我不知道是不是前女友伤他太深，让他钻了牛角尖，但我却因此备受刺激。父母和介绍人都宽慰我，说这次是妥妥的男方有问题。可我还是不由地想，自己未来是不是只能一次次地与奇形怪状的男人见面，从希望到失望，又鼓励自己不要绝望？所以……” 说着，小林环顾四周，苦笑一声，“心情不好的时候，格外需要封建迷信，于是我今天鬼使神差地就拉着桑绮进去了。” 霍文涛听完了，迟疑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怎么说呢……我觉得桑绮刚刚说得挺有道理的，我们应该对神秘学保持尊重。” “谢谢你，老板。” “那么，能问问那位宫小姐是怎么说的吗？”老杨问。 此话一出，桑绮的兴致又来了，眼睛都闪闪发亮，“非常有意思！宫小姐用塔罗牌算出了一个词语：改变！” “改变？”两个男人不明所以。 “宫小姐说，相亲失败对小林而言都快成家常便饭了，这很糟糕，必须及时改变。而只要在日常行为上做出明显改变，就能连带着改动自身的磁场波动。而磁场一改动，姻缘就有转机。” “……能解释得更通俗易懂一些吗？”老杨问。 “简而言之就是要：一反常态。只要和日常习惯反着来，就能改变命运，继而改变姻缘。”见男人们还是有点儿懵，桑绮进一步解释，“比如台风夜时，我们讨论过属于每个人的既定剧情，还记得吗？” “我记得，小林的既定剧情就是总是在相亲，又总是没结果吧。”老杨道。 “对，所以为了一反常态，今天小林断然拒绝了套餐男的第二次邀约，还拒绝了亲戚介绍的另一场相亲！”桑绮道。 “……为了改变相亲失败的命运，就先拒绝了相亲……这逻辑真是说不出的诡异。”霍文涛苦笑。 “啊呀宫小姐说了，相亲的目的是为了找到真命天子！只要小林的命运被打破，真命天子兴许就不请自来了！”桑绮的眼睛忽而瞪得铜铃大，“大家都想要帮小林的吧？” 两个男人迟疑地点头——她这如狼似虎的表情，葫芦里是卖什么药呢？ “那就好办了，”桑绮笑容灿烂，“不仅是小林，周遭人跟着一起改变，就能带动更强烈的磁场变化，绝对能帮到她。” “……你的意思？”霍文涛竟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大家都跟着一反常态就好。不用很久，宫小姐说两天足以。”桑绮道。 第263章 老杨想了想，“记得上次文涛说我，倚老卖老，迟到早退。那这两天我就要矜矜业业，准时上下班？” 霍文涛顾不住鼓掌，“恭喜你杨叔，你终于做到了一个合格员工所基本应该做到的。” 老杨讪笑地摆摆手，又问，“那桑绮呢？” “我的话……先从狗血言情的世界里跳出来？”桑绮琢磨，“这阵子新项目还没启动，那我就看些高深莫测的学究书籍，改变一下磁场好了！” 老杨又笑了，“那文涛呢？” 霍文涛清清嗓子，“是要我放弃对书店的英明经营，做两天摆烂店主吗？” “……不是，”老杨偷笑，“你的既定剧情不是和桑绮天天撒狗粮，做一个被爱情驯……” “等，等等等……”霍文涛忙不迭地打断。 而桑绮则跳起来一把按住他，“为了小林，我们就装不熟两天！” “这……”霍文涛哭笑不得，又忽而问，“对了，万一最后被改变了运势的人不是小林，成了你我怎么办？”他才不需要改运，他对目前的桃花运很是满意！ “不会的，”小林姑娘解释，“宫小姐对我念过魔咒了，改变的主体必然是我。” 霍文涛想笑，却又硬生生忍住了，“……那请问这位宫小姐说了这么多，还费尽心思对你下咒……啊不，是念魔咒，最后她收费多少呢？” 小林眨眨眼，“这些解释和魔咒都是免费的。” “什么？”两个男人都难以置信。 直到桑绮把一块硕大的粉晶摆上台面，“但是这块‘心诚则灵，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之魔法爱情粉晶缘分命定之石，宫小姐收了888元。’” “哦……” 看来为了不浪费这888元，众人的这出‘一反常态’的好戏，也得好好演足三天了呢 ………………………… 上午刚接到‘一反常态’的任务，老杨同志马上就入戏了。他矜矜业业地把近期的账目算得门儿清，还特意把账目端到粉晶旁给它过目， “喂888，我今天工作很认真，而且绝不早退，你可以拭目以待。”是的，为了小林姑娘的终身幸福，他决定在下班时间后的一分钟再离开。 桑绮哑然失笑，又打着哈欠把手里的心理学理论翻了一页——整个下午她统共看了三页。 至于霍文涛，每每想凑过来与桑绮亲昵几句，却总被她矜持地躲开。她还煞有介事地瞥了一眼粉晶，仿佛在用目光说， “你别过来啊，心诚则灵，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之魔法爱情粉晶缘分命定之石正看着我们呢！” 乖乖，这哪里是买了块爱情石啊，简直是买了个监控探头啊！ 小林姑娘对此颇为不好意思，但桑绮一百个支持她，还伸手对她比了个‘一起加油’的手势。而当桑绮装作不经意地路过霍文涛身边时，低头给他发了条微信， “老公。今天临走时，我问了宫小姐一个问题。” “什么？” “我问她，心诚则灵，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之魔法爱情粉晶缘分命定之石，吸收能量的距离范围是多少？她说千米之内都能吸收。” 霍文涛真是哭笑不得，心想这块破石头还挺灵敏的，他一时没明白老婆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桑绮于是掩嘴偷偷笑了。 而当这天书店关门后，小林毕恭毕敬地走了，老杨特意磨洋工后也走了，而故作矜持的桑绮跟着霍文涛走了两条马路后，忽而神色一变，笑颜如花地扑进霍文涛怀里，一个劲儿地蹭呀蹭。 霍文涛这才明白过来，“……这是超过破石头的接收范围了，你不用和我装不熟了，对吗？” “对！”桑绮笑嘻嘻地仰头，“真是憋死我了！” ……………… 这天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惯例地临睡前闲聊几句。 霍文涛恋恋不舍地抱着桑绮，“是不是明天到书店里，你又要开始对我横眉冷对了？” “不是……”桑绮咬他耳朵，“是在书店外的两条街上，就要开始了。” “……你们女人真是……” “你是想说我们无聊又幼稚，智商掉一地？” 霍文涛扬眉，“……我可没这么说。” 桑绮戳戳他的心窝子，“我都听见你的心声了！” “好吧……难道不是吗？你是真心觉得那个宫小姐说得有用，那个破石头能带给小林好姻缘？” “我……将信将疑……好吧，是90%的疑和10%的信。”桑绮叹气，“兴许小林也是一样的想法。但，你听过一句话叫‘病急乱投医’吗？许多重病患者在久医之后，往往会寄希望于求神拜佛，或者神秘玄学。最后也不乏有靠着玄学而痊愈的。” “……那不过是因为，玄学能带给他们心理上的慰藉，有时心态好了，身体也会跟着好转。说白了就是心理作用。” “对！但心理作用，也是作用啊！” 霍文涛愣了下。 桑绮继续，“起初我跟着小林进店里，也不过是听了菁菁姑娘的传闻，好奇心起罢了。但是在宫小姐占卜，解说，和下咒语的时候，小林的眼神相当认真……当宫小姐摆出888的粉晶时，我本也想说‘这是忽悠人的吧’，可我看着小林的眼神，我……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桑绮沉默片刻，才继续道，“我们都不是小林，没人能理解她一年一年认真相亲，却每况愈下的心情。有一次她开玩笑地说自己见证了杨叔的老夫老妻，老板的日久生情，还有阿萱的峰回路转，甚至连方力坤都差点儿二婚了。只有她，始终原地踏步……” 第264章 霍文涛于是默默点头，“我明白了。” “你真明白了？”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心理作用也是作用。” 桑绮笑了，“老公，所以明天的话……” “我得更正你一点。”霍文涛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心，“如果破石头……我是说，如果转运石的能量范围是一千米左右的话，其实在书店的三条街外，我们就得保持距离了。” “是吗……”桑绮眨眨眼，“收到！” …………………… -------------------- 本篇章与后一章剧情相连，周三更。 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 隔天, 又是云间书店一个稀疏平常的午后。但书店夫妇今日的状态，甚至让路过的方力坤都诧异不已。 他探头探脑地观察一番后，忍不住悄声问老杨, “……你们老板和老婆吵架了？” 老杨乐得放下了账目, “有这么明显吗？” 方力坤凝重, “……明显到，我甚至想打电话给何美慧, 让她来趁虚而入了。” “大可不必。他俩没吵架，就是……嗯……为了某种目的, 故意这样的。”老杨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方力坤顿了顿, 随即一脸嫌弃, “……哦，我懂了，夫妇俩是在玩情趣游戏吗？难道这是一种新型的撒狗粮方式吗？” 老杨于是更乐了。 霍文涛闲得无聊, 便坐了过来（老杨今天算账格外卖力, 桑绮也不搭理他, 他清闲得很）, “怎么，街道办又有奇奇怪怪的活动需要配合了吗？” 方力坤摆摆手, “哎呦, 论‘奇奇怪怪’，我们街道办甘拜下风。附近新开的什么爱情占卜店, 你们知道吗？那才是让人惊掉下巴呢！我今天一上午都在那店里帮忙协调, 这不, 累得一口午饭都没吃, 你们店里有啥吃的吗？” 此言一出, 众人纷纷侧目。 小林端了小吃过来, 方力坤一时之间众星捧月。 “快说说，到底怎么了？”霍文涛催促。 “那占卜店本就是神棍，被人闹了是迟早的事儿。”方力坤道，“去闹事儿的是附近开奶茶店的女孩儿，叫什么菁菁来着。估计现在还坐在店里哭呢。” “菁菁姑娘？”桑绮大吃一惊， “她不是听了店主的话，成功转运，出轨男友浪子回头，还直接对她求婚了吗？” “对，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但其实内有乾坤！”方力坤说着，严肃起来，“那店主当初为菁菁占卜，算出一个词语——‘改变’，说要菁菁对日常行为做出截然不同的改变，就能改变磁场，改变命运，改变姻缘什么的……反正这忽悠人的一套，听得我和现场民警脑瓜子疼……” 桑绮与小林交换了个眼神，又蹙眉道，“……怎，怎么连警察也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的确是大事儿，”方力坤也不卖关子了，“菁菁就想着，她以前面对男友出轨，总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歇斯底里得很。于是这回，她一反常态，面对出轨闺蜜的男友，她是千依百顺，真诚祝福，还请渣男渣女吃了顿饭，席间哭着说他俩一定要幸福啊，他俩如果结婚的话，她作为前女友一定送个大红包，甚至还要做他俩未来孩子的干妈。菁菁演得太真了，把渣男吓坏了，没多久就和闺蜜分手，重新回到菁菁身边。” “我知道，他还对菁菁求婚了。”小林补充道，“所以大家都说店主很灵验啊。” “那是那个神棍歪打正着，其实渣男暗地里伙同闺蜜……”方力坤惊骇地抿了抿嘴，“他俩计划要谋杀菁菁，夺取她的钱财。” “什么？”众人惊呼。 “而菁菁的一反常态，让渣男误以为计划败露。他还以为菁菁掌握了他与闺蜜的聊天记录之类的证据。于是渣男怂了，立刻回到菁菁身边，甚至向她求婚，想先稳住她。” “真……真是个可怕的误会。”桑绮后背发凉道。 “菁菁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她闺蜜不甘心被抛弃，把事儿都抖开了，菁菁才后怕得连忙报警。当然，渣男辩称自己只是口嗨，说说而已，绝不会真的杀人。”方力坤道，“也的确，除了聊天记录之外，没有其他证据能证明渣男真有杀人之心，所以民警到场后也只能口头警告。” “不管怎么说，菁菁姑娘逃过一劫，总算能擦亮眼睛了。”小林脸色煞白，“那她去占卜店哭闹，又是为什么？” “因为事实证明，渣男对她求婚是别有用心，并不是浪子回头。于是情场失意的菁菁觉得，起码在金钱上得挽回些损失。要知道当初占卜店主给她建议时，还顺带推销了她一块水晶石，号称能量巨大。” “是不是要888？”霍文涛皱眉。 “不。要了她8888。听说为了维持水晶能量，店主还要求菁菁定期带水晶回来保养，保养套餐又要她付了6666。”方力坤双手一摊，“所以菁菁觉得自己被骗了，就拉着街道办的人闹上门去，要求退款。我当时听得好奇心起，什么贵石头能卖一万多块，这起码得散发着七彩光芒吧。结果菁菁把石头端出来……哎呦妈呀，就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们形象这破水晶的平庸和寒酸，怎么说呢，就……就……哎呦呦，就和你们吧台摆的这块装饰品很像啊？你们这是从哪儿买的呀？” 众人一时不言，还是桑绮默默拍了拍小林的肩膀，悄声道，“……看来宫小姐对你手下留情了呢……”转而，她又问方力坤，“那个，你们调解的结果如何？真的能退款吗？” 第265章 ……………… 先别划走，本章故事还有一则重磅结局。 自从菁菁姑娘在占卜店一闹，宫小姐的形象就立刻从大神变神棍了。 受害者们一交流，发现她给所有人的说辞都差不多，塔罗牌得出的结果十个有九个是‘改变’。而至于她卖你的粉晶是888还是8888，主要区别可能在于—— 你看着是不是好骗罢了。 “我想了想，还是得感谢桑绮你，”小林感慨，“那天有你陪着我，兴许是你多少表现出了一丝怀疑，所以店主只卖了我888。现在回想，真像一场梦一样，这么幼稚的把戏，我怎么就信了呢？” 桑绮拍拍她的肩膀，“别想这么多了，今天若能真退款了，拿这钱好好吃一顿大餐，就当消灾了。” 只是这协商退款的队伍如此漫长，比当初慕名而来的队伍还要长。 她俩捧着888在人流中挪啊挪，好不容易挪进了店里，听宫小姐正与一位男性客人争辩着。 “小伙子，相亲不成功那是女方没看上你，是你个人魅力的问题。不能全怪我吧……拜托，我当时就随便一说，你就当真了？”宫小姐索性破罐破摔了，“你对待前女友花钱大方，最后人家当你提款机后跑路了。这回你遇到个心动的姑娘……没错，我是让你要做出改变，但你自己理解也有问题吧！你直接从提款机变成抠搜男，还演得有模有样的，结果人家姑娘被你吓跑了，你反倒怪我了？还怪我的水晶？不行不行……你这笔9999的费用，我顶多退你一半，人家姑娘只是拒绝见你第二次，你脸皮厚点再约一次，兴许还有希望呢！又没完全失败，我顶多退你一半！” “……不，人家早就把我微信删了。”男方郁闷道。 桑绮与小林听得面面相觑。 在占卜店故作昏暗的灯光下，小林姑娘眯眼看了好半天，才认出那据理力争的男人，还真是台风夜与她相亲的套餐男。 男人硬邦邦道，“真像做梦一样，我怎么就被你忽悠了？钱我也无所谓，但我真的很憋屈，我对那女孩儿很有好感，就是听了你的混账话才扮小气……真是百口莫辩。我要是和那姑娘说，我是听了个神棍的话故意小气的，估计人家姑娘得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吧……我都张不了口，我……” 他越说越激情，直到无意地一瞥，他竟与一旁的小林四目相对。 男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捧着他的9999手足无措，“……林小姐……你，你怎么在这儿？” 小林的脸隐隐红了，桑绮连忙把888塞进她手里，笑着代为回答道，“我们来退款。嗯，你俩手里的石头还挺像的呢。” 男人尴尬地咧嘴，“……怎么你也……” 小林默默点头，“嗯……” 两人尴尬地沉默了阵儿，男人慌里慌张地说，“那个……额，也不知道能不能退款成功……街道办说受害者可以互相加个微信，彼此商量。上次见面后，你就把我给删了，能……能再加一下吗？” “哦，好。”小林羞涩地应着。 桑绮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小林啊小林，属于你的春天来得如此意外啊。 而店主宫小姐显然看出了端倪，“等等，等等！这女孩儿就是你的相亲对象吧？你俩这不是发展得好好的嘛，那就是这石头，啊不对，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之心诚则灵魔法爱情粉晶缘分命定之石发挥作用了啊！” “……你自己好像都把这破石头的名字给念错了。”小林无语道。 而宫小姐则挽了挽袖子道，“这破名字这么长，谁记得住啊。我不管，你俩这是生效了，不符合退款标准，统统不予退款啊！赶紧约会去吧，下一位下一位！” ……………… -------------------- 本章节承接上一章节的剧情，请先看上一章哟。字数不多，今天更了，接下来会休息几天，大家国庆快乐！ 第123章 一百二十三 又是一个云间书店惬意的午后, 老杨清了账目，正坐在吧台边刷手机。他在浏览某短视频软件，刷着刷着, 居然还煞有介事地戴起了老花眼镜。 他那副眯眼蹙眉的模样, 比算账时还要认真几分, 让一旁的桑绮不禁侧目。而老杨看着看着，竟还自言自语道, “下周就是七夕节了啊……” 桑绮便笑了，“对呀。杨叔你在看什么呢, 这么专注？” 老杨闻言, 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把手机伸到桑绮面前。桑绮一看，诧异道，“这是女性护肤品的广告？” “对, 最近打开各种软件, 总是会被这一类广告刷屏。”老杨笑呵呵道, “我这才察觉, 原来下周就是七夕节了。” 霍文涛理完新书也过来了，附和道, “我也是, 经常被刷屏。” 小林姑娘端来了茶点，“哎, 男性也会刷到护肤品广告吗？” 霍文涛扬眉, “当然会。甚至可能, 那些品牌就是精准投放给男性用户的。男人对此都心照不宣了：这就是商家针对七夕节的消费陷阱——虚无缥缈, 但却要花上真金白银的所谓七夕节仪式感。” 小林听明白了, 不禁掩嘴偷笑。 而一旁的桑绮对此话题很有兴致, “所以说，大数据的精准投放就没出错过呢，能收到广告的都是潜在用户。对了，我还听说不同规格的用户还会收到不同消费水平的广告！” 第266章 “也就是说，收到的广告品类越贵，代表大数据越认可你的消费水平？”小林道。 老杨和霍文涛顿时都来劲了，两人纷纷掏出手机，同时刷了刷某软件。 经过辨认，老杨刷到的某均价五百元左右的护肤品牌，而霍文涛刷到的是均价上千元的雅诗品牌护肤品。 于是，霍文涛一边吐槽，“不过是消费陷阱罢了，大家心照不宣就行，太过在意反而是幼稚的表现。”一边却心情甚好地，一转身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桑绮哑然失笑：哟，她真是太喜欢自家老公这副偷偷得瑟的臭屁模样了。 于是十多分钟后，由老板娘桑绮在‘家长里短’发布了今天的主题—— “各位客官们，不如今天就来聊聊，生活中有哪些‘不用明说，却心照不宣’的事情吧。” ……………… 这话题由七夕节而起，桑绮本想看些甜甜蜜蜜的片段，却在打开留言后心情倍感沉重。 留言一，“不用明说，却心照不宣——这主题可太符合我此刻的心情了。 我自认进公司以来，始终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每年的业绩都名列前茅，连老板都要亲自夸赞几句的程度，还说下次的优秀员工奖很看好我。 结果年初，空降了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说是给我打下手，结果打了我个措手不及。她要啥啥不会，工作上的一堆纰漏还得我给她擦屁股。最后合同谈成了，功劳反而记在了她头上。 昨天公司周年庆，优秀员工奖的音乐一响起，她就踏着猫步上台领奖了，哭得梨花带雨地感谢父母，感谢老板，还感谢我这个师傅带得好。 呵呵，除了自灌三杯白酒，我还能干什么？ 有一句她倒是说得实在——感谢父母。 至于她为什么能拿优秀员工，不用明说，在场所有为她鼓掌的人都心照不宣了。” 桑绮念完，憋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老杨倒是自嘲地开了个玩笑，“其实我也算裙带关系进的书店吧，但我可不一样，当初书店开业时没什么利润，我有快一年没拿足额工资呢。算是与书店同甘共苦的。” 霍文涛扬眉，用眼神告诉桑绮：这就是我对他的倚老卖老，保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留言二，“在相亲的世界里，‘心照不宣’这四个字可太实用了。大家都是成年男女，话不用说得很明白。有时只需言片语，对方就懂你的意思了。” 关于这条留言，相亲大户小林姑娘很有发言权，由她进行了补充说明，“比如：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言下之意就是：我没看上你。比如：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言下之意就是：我想结婚，但不是和你。比如男方说：现在都是独立女性，男女也讲究平等。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想在恋爱结婚上多花钱，最好全都aa制。比如男方说：我是个很传统的男人，喜欢传统大家庭的温馨感。言下之意就是……” “言下之意就是女方婚后得二胎三胎地生，不仅得带好孩子，还得把公婆照顾得妥妥帖帖，做一个封建……啊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桑绮接口道，“当然，要求aa制的男性却对女性生育的损伤避而不提，毕竟这种疼痛他们aa不了，也不想aa。而喜欢传统女性的男人，却也会吐槽老婆没有收入只会做家务，怎么就渐渐变成了让人索然无味的黄脸婆……哦，你们别这么看着我，为了近期关于女性生育的新项目，我在网上看了不少案例。” 小林姑娘感伤地点头，“的确如此，以上这些潜台词，相亲中见得多了，也就心照不宣了。” 但桑绮却拍拍她的肩膀，“嗨，开心点儿。以前那些歪瓜裂枣的男人都是匆匆过客，这次这位假抠门先生，我有预感，一定与众不同！” 小林姑娘的双颊徐徐红了，近来她与假抠门先生联络频繁，感情稳步升温。 桑绮于是大大叹了口气，“本想看一些甜甜蜜蜜的片段，怎料留言一条比一条沉重？看这条——身体不适去医院就诊，医生看了报告后没怎么聊我的病情，反而关心我是否结婚了，有没有孩子，还说让我不要对未来失去希望。嗯我似乎懂了些什么，这算不算是一种心照不宣……” 桑绮回复完一段鼓励地话，顺着胸口地离开电脑，还是霍文涛坐过去，特意选了一条冒粉红泡泡的留言，宽慰老婆， “看这条吧，是老顾客m小姐的留言—— 孩子大了，越发调皮，每天忙完工作忙带娃，晕头转向，似乎早就不再是从前为了每一个纪念日而精心准备的自己了。这兴许是为人母亲，再正常不过的转变了吧。而就当，连我自己都开始默认这样的转变时，今天早上，我忽然接到了公婆的电话，才知道老公偷偷拜托他们在下周的某一天晚上帮忙照顾一下孩子。 看了眼日历，我瞬间就明白了。于是兴致勃勃地下单买了新裙子。正当我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研究最新色号的口红时，老公凑了过来，特意说了句——‘你要买口红吗？这个520色号就别买了吧，嗯，你买另一个色号，更适合你。’ 于是，我们对视了一眼。那一瞬间，心照不宣。 最终我没有下单买口红，因为我明白，下周的某个晚上，我就会拥有新口红了。” 幸好有m小姐的留言，才让今天的‘家长里短’有了几分温馨。 第267章 临下班之前，桑绮回复完毕，正准备关闭电脑，老杨举着手机走了过来，让她帮个忙。 “桑绮，之前你提过的雅诗品牌的护肤品，你了解吗？”老杨问，“我找到这牌子的官网，但上面的内容太复杂了。” 桑绮看了，笑了起来，“临近七夕，品牌有促销活动。你看啊，在官网充值能优惠，使用回购券也能便宜，还能凑单参加满300减30的优惠，还能与其他店铺参加跨店满减活动，近期直播间每天都有红包雨能打折，最后下单时备注直播间口号还能额外加赠小样套装。” 看老杨那副晕头转向的模样，现在的优惠制度啊，硬生生把财务都给绕晕了。 桑绮于是自告奋勇帮老杨下单，边操作边问，“杨叔，这是你准备给表舅妈的七夕节礼物吗？”一套护肤品怎么打折都得几千块，老杨这次是花心思了。 老杨点头，“我儿子阿杰不是大学毕业了吗，可接连几份工作都不太如意，现在辞职了准备再找。老婆为这事儿操碎了心，近来总愁眉苦脸的。于是我就打算搞点七夕节的仪式感。虽然文涛说得没错，这些都是消费主义的陷阱罢了，但……” 但这陷阱，自己跳一下就能换老婆开心，跳就跳呗。更何况…… 老杨笑了，“更何况文涛那小子，每年七夕节都会预订高级餐厅的晚餐，跳陷阱跳得比我麻利多了，他还好意思调侃我？” “啊呀……”桑绮淡淡脸红了，忙不迭地换话题，“杨叔，其实阿杰如果一时找不到工作的话，不如先来书店工作一阵儿？反正我时不时要离开的，每次公司有新项目，我都会消失好一阵儿呢。” 老杨却摆摆手，“不用不用，书店有我一个关系户就够了。再说了，书店的人手一直是够的，阿杰没必要过来。” 桑绮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老杨却展眉笑了，笑得很有一股长辈的慈爱劲儿，“书店从来就不缺人手。至于从前，他为什么要特意多开一份工资，聘用你来店里做兼职……嘿嘿……” 个中缘由，大家就心照不宣了吧！ ……………… -------------------- 每年双十一，我都会被各种优惠政策打败，看不懂……随意……你说优惠多少就多少吧 第124章 一百二十四 几天之后。 又是一个云间书店惬意的午后, 矜矜业业的街道办员工方力坤推门而入，“老霍，街道办要组织七夕节活动, 七夕当天你们书店也……” “打住。”霍文涛布置着橱窗, 淡定道, “七夕节当天，本店全员忙碌, 会提前关门。” “全员忙碌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我与桑绮预定了餐厅，老杨和太太要去看夜场电影。 ”霍老板这才回头瞥他一眼, “小林也……” “哦, 小林姑娘要去相亲。”方力坤理所当然道。 “不……”霍文涛笑了, 笑得像个老父亲似的，“本店的林志芳小姐已经正式脱单，七夕节那晚与男友有约。” “什么？”方力坤大吃一惊, 脸色一变, “小林姑娘, 脱单了？” “……喂喂, 你这是什么表情？”霍文涛蹙眉，“我警告你啊, 随便你折腾富婆还是什么的, 本店的员工你想都不要想。” “哎呦你想什么呢，我对小林姑娘没有任何特殊想法, ”方力坤连连摆手, “我只是感慨……这下, 本文的常驻人物里, 似乎只有我一个单身狗了。” 一旁的桑绮掐指一算, “……好像还真是！” 方力坤一时气馁, 一时又给自己打气道，“没事儿没事儿，我也有过人之处啊！” “是什么？”霍文涛调侃。 而方力坤的神色更为调侃，临走前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虽然单身，但是我有娃啊！老霍，你就和桑绮好好加油吧！” 哎呦，他这时候倒把与前妻的女儿拿出来为自己脸上贴金了？ 霍文涛嗤之以鼻。 不过生育问题近来的确困扰着桑绮，倒不是被催生，而是公司的新项目——关于女性生育的立项主题，很有可能要‘流产’了。 ………… “女性生育困境是近来的热点话题，新项目想展示女性的种种真实困难，博取观众共情，”桑绮道，“但公司常年做恋爱甜宠剧，又不想完全放弃这一特色。于是……” “于是这两点就形成了矛盾，”霍文涛听明白了，“既要展现生育困境又要甜宠……这难度简直上青天。” “所以项目暂停了，总编放我们几天假，各自思考一下。她建议我们找一些身边真实生育过的年轻女性聊一聊，看能否有启发。”桑绮道。 桑绮于是行动起来，可她放眼周遭，熟稔的同辈同学里，大部分都还没结婚呢，更别提孩子了。方力坤的前妻是她第一个能采访到的对象，而电话里的罗允心也十分热情。 “抱歉，孩子正闹腾，我找个安静地方和你聊，”电话那头，隐约是小女婴咿咿呀呀的玩闹声，罗允心似是喊来伴侣照顾孩子，轻轻关门出去后，才扬声道，“采访怀孕生育的感受？是为了新剧的素材吧……当然可以，我想想怎么说啊……” 罗允心的声音比印象中更温柔几分，“虽然生育是女人的天赋，但……真的实行起来，还是很艰难的。其实，我生女儿是难产的。” 第268章 “哎？” “可能在外人看来，我只是越来越近临产期，随后突然发了朋友圈报喜。但实则那几天在医院的经历，真是毕生难忘。 我是在临产期前的三天，忽然大出血的。半夜上厕所时，看到马桶里全是血，我吓得都快晕过去了。她连忙把我送去医院……对就是她，我的……嗯伴侣……”她抿嘴，害羞地笑了笑，“就叫她阿珠吧，幸好有阿珠在身旁，我心里好歹有根支柱。 医生给我做检查时，血依旧流个不停，医生说可能胎盘出了问题，也怕孩子呼吸窘迫，紧急就做了剖腹产手术。 我被推进手术室前，看见阿珠的脸上满是泪水，我本来想说‘别担心’，但其实我也怕啊，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别走好不好’。她于是很用力很用力地点头。” 罗允心沉默片刻，才继续道，“我的一颗心，直到孩子平安落地才放松下来。但那并不是终点，术后麻药退去的痛楚，开奶涨奶的痛楚，还有伤口还未养好，就必须下床走路让肠道尽快通气的痛楚，真是煎熬……”她想了想，“其实究竟有多痛，现在我也记不清了，但我至今记得当时我边哭边对阿珠说——‘太痛了，我再也不要生孩子了’。阿珠当时也哭了，但很快又笑了。” “哎？” “她说——‘傻瓜，你和我在一起，以后当然不用再生了啊！’” 话音落下，罗允心和桑绮都笑了。 “至今我剖腹产的伤疤都没养好，红红粗粗像一条蜈蚣，天气不好时还会发痒。也不知何时能好，兴许一辈子就这样了吧。”她顿了顿，“……其实孕后期，我父母已经知道我离婚的真相了，他们大为震惊，也很愤怒，甚至一度放话说不再管我，让我和孩子自生自灭…… 所以产后那阵子，我的经济情况不容乐观，虽然身体恢复得很慢，但也不够钱继续请月嫂。于是拖着虚弱的身体没日没夜地带孩子，脸色蜡黄，眼眶发黑，头发一把一把地掉……直熬到孩子半岁才好转。哦，至今我都头发稀疏，这大概就是生育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弊端吧。” “……谢谢。”桑绮闷声道，“……那，你觉得……生育有带给你什么快乐吗？” “当然，孩子非常可爱，我已然离不开她了。”罗允心忽而羞涩起来，“我以前总会偷偷胡思乱想：阿珠一直说爱我，也会爱我的孩子，但她真能做到吗？毕竟孩子是我与方力坤怀的啊，等孩子出生后，她真的能爱屋及乌吗？” “那，她是怎么做的？” 罗允心盈盈道，“其实出月子后，我妈就忍不住跑来看我了。她照顾了我几天，也观察了我们几天。最后她说：哎不知道的，还以为阿珠才是孩子的亲妈呢。” “哇！” “为了奶粉钱，阿珠不得不每天上班。但在家时，她几乎包揽所有家务——除了喂奶，这个没办法，她真做不到。”罗允心笑了，“有一天她抱着孩子在阳台晒太阳，一边逗孩子一边笑着说——‘啊呀你真可爱，鼻子眼睛都和允心一模一样，我现在有两个宝贝了’。我……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我感动得无以为复。” 罗允心说完，静默了几秒，直到那厢传来阿珠的声音，“允心，孩子应该是饿了。” “我来了！”罗允心扬声，又对桑绮道，“桑小姐，虽然我的情况其实挺特殊的，但希望可以帮到你。” “谢谢你，”桑绮答应着，“也真心祝你幸福。” “谢谢，我已经很幸福了。” …………………… 桑绮能找到的第二个采访对象是——何美慧。 没错，那天何美慧带孩子在附近参加早教活动，只浅浅来书店露了个脸，就被桑绮逮住了机会。当然，也多亏了霍文涛。 没办法，在爱妻的眼神威吓下，霍老板只得板着脸叫住前女友，“那个……嗯，要不要多坐一会儿，喝茶吃点心，顺便聊聊天？我请。” “哈，我没听错吧？”何美慧诧异得五官拧成一团。 “……茶点我请，至于聊天……”霍文涛指了指角落里殷殷期待的桑绮，“……拜托了。” 十分钟后。 何美慧与桑绮对面而坐，施施然地翘起二郎腿，“你们这些做编剧的也挺累啊，明明是自相矛盾的主题还要硬编。生育和甜宠，笑话，生育怎么可能甜得起来？” 桑绮端着笔记本，讪讪道，“你可以随便谈几句。” 何美慧眼眸一转，“我倒是想先采访你一句，为了工作不惜采访老公的前女友，是什么心情？” “没什么特殊的心情，”桑绮笑了，“因为我知道，你对霍文涛已经没感觉了。” “为什么？” “起码刚才霍文涛叫住你，说想和你聊天喝茶时，你脸上一点儿惊喜也没有，反而……”她莞尔，“反而露出一副见鬼似的神情。下意识的神情是最真实的。” “好吧，”何美慧也笑了，笑得眼角隐隐挤出一丝纹路，“看在你这么睿智的份上，我就随便聊几句吧。”她清清嗓子， “其实我的情况，你大概也了解。我丈夫渴望孩子，孕期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吃喝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想要什么，抬抬手下单就行。可生育对女性的损害并不是金钱可以弥补的—— 比如孕期，我用的是最昂贵的身体按摩油，号称欧洲皇室专用。可即使如此，我依旧长了一肚子的妊娠纹。 第269章 比如顺产时，我住的是私立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最有经验的医生护士全天候陪在我身边。可那又怎么样？他们又不能代替我开指，宫缩，不能代替我痛到撕裂。当他们用最科学的方法指导我如何呼吸如何用力时，我疼得精神恍惚，真想骂一句‘滚，哪有这么简单，有本事你们自己上啊’。当然，我没骂出口，毕竟我已经连呼吸都很费力了。 比如产后，我住的月子中心堪比顶级酒店，各种产后修复项目，管它是不是智商税，反正有我老公买单。但……” 她咬了咬嘴唇，声音压低了些，“但当我发现，自己甚至有些漏尿时……我觉得自己可能更需要心理医生来帮我摆脱产后抑郁。” “……你有产后抑郁？”桑绮讷讷。 “有一点。因为产后激素急速下降的原因，其实很多人都有。”何美慧点头，“月子里，我做的最多的事情，除了哺乳，就是反反复复地在网上查阅各种顺产后遗症，然后看着看着就开始掉眼泪。” “……那，后来好起来了吗？”桑绮问得小心翼翼。 “好了。” “怎么治好的？” “很简单。”何美慧的语气陡然明媚了，“花钱。” “哎？” “身体上的问题，各种产后修复多少起了作用。心理上的问题，在买了几个名牌包和一大把亮闪闪的首饰后，得到了显著改善！”说罢，她晃了晃手中闪瞎人眼的红宝石戒指。 “哦，那就好。”桑绮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 何美慧不禁笑了，竟觉得，这小姑娘的确有几分可爱，难怪能把霍文涛收得服服帖帖，“所以，我的回答对你有帮助吗？” “很有参考价值，感谢。”桑绮点头。 “那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呀，能把你老公叫过来和我聊几句吗？” “额……”桑绮顿时警惕地眨眨眼。 何美慧见状，更乐了，“我只是想吐槽他几句：说好了茶点他请，结果我们聊半天，他只端给我一杯价目表上最便宜的红茶？” 桑绮立马起身，“我这就把点心干果统统端过来！” ………… 何美慧摇曳生姿地走了，霍文涛这才走到落地窗边的座位旁，却见桑绮正双手环臂，忧郁地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聊得怎么样？”霍文涛在她面前坐下。 桑绮的目光缓缓移过来，“聊得挺好……她有一句话说得很有意思——生育怎么可能甜得起来。这也是项目被迫暂停的原因……其实无论是何美慧还是罗允心，她们都有十分幸运的地方：一个有钱，一个有爱。她们已经比许多女性都要幸运了，但还是不能抵消她们在生育中受到的损伤。” 霍文涛默默听着，不知该说什么。 桑绮叹了口气，“越采访就越觉得，每一个母亲都太不容易了。” 话音落下，彼此之间静默了许久，直到霍文涛默默地伸手，轻轻握住了桑绮的手。 “老婆，你是不是在想，将来你也会面临这些困难？”他问。 桑绮看着他，没有否认。 他们结婚一年多了，也已经达成了要孩子的共识，彼此有意识地健康饮食，锻炼身体。感情正浓的他们也早已把安全措施束之高阁，隔三差五的欢爱之后，也顺其自然地等待着缘分的到来。 这一切本该是顺理成章，静待花开的。但面临着由一个无忧无虑，备受宠爱的姑娘，不知何时竟要转变为一个责任重大的母亲，桑绮的心底深处还是会彷徨和不安。 尤其是在做了这些采访后，那些话语，不由自主地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一个有钱，一个有爱，尚且如此辛苦……”桑绮喃喃着低头。 “而你……”霍文涛的手却陡然握得更紧了，眼神里是一种温柔的坚定，“而你，老婆，桑绮——你既有钱，又有爱。” “哎？”桑绮一愣，抬眼看他，直把霍文涛看得不好意思。 但羞耻的话既然开了头，硬着头皮也得说下去，他道，“钱方面，我虽然比不上何美慧的丈夫，但这些年书店赚的也不少，我的统统是你的。至于……”他的脸都要红了，“至于爱……你，你自己明白的，我对你……” 我对你的感情，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因为附近的小林和老杨显然正八卦地侧耳倾听。 但桑绮心领神会。 她抿嘴一笑，眼眶微微湿润了。霍文涛的话，像一束光，柔柔地照进她的心底深处，驱散了她最后一丝迟疑。 霍文涛起身，揉揉她的头顶心，“今晚我们去吃顿好吃的吧，你上次说想尝试的那家餐厅……” “老公……” “嗯？” 她竟挺了挺背脊，坐姿端正地看着他，“……其实我，这个月的姨妈推迟了。” “我知道，”霍文涛的心颤了颤，“但你一向不太准。” “对，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她的睫毛颤了颤，“这次推迟得有点儿久，而且……” “而且？”霍文涛的心砰砰直跳。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很可爱的小孩儿朝我走来，扑进我怀里。我把孩子抱起来，她告诉我，她走了很久很久的路，才走到我面前，现在她要钻进我肚子里好好休息一下。这梦实在太逼真了……天呢，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你你该不是又想说封建迷信要不得了吧……” 第270章 “不，不……”霍文涛竟紧张得结巴了，“那孩子什么模样？” 桑绮凝神回想了下，笑了，“……形容不出来，但……那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 ……………… 由于家里的最后一支验孕棒已经用完了，于是霍文涛便急匆匆去了附近的药房购买。付款时他排在一对情侣身后，情侣犹豫不决，临付款还在讨论买什么款式的安全套。 他们注意到身后的霍文涛，“大叔，你着急你先付款吧。我们再商量一下。” 霍文涛脸上有点臊——他的心急竟如此明显？ 但也顾不上了——因为他的确心急如焚。 而当他匆匆赶回书店，把验孕棒交给桑绮后，又忍不住叫住她，“老婆，你，你别紧张。” “我不紧张，”桑绮闻言，狡黠一笑，“我一点儿也不紧张，谁让我有钱又有爱呢！那，我进去了。” “嗯。”霍文涛点头，“我在门口等你。” “你呀还是离女厕所远点儿吧，免得被女客们误会。”桑绮挥挥手，深呼吸一番后，进去了。 ………… 两天之后。 这天言情小说家蔡宏来书店写稿，顺便与桑绮闲聊，“听说你们正在捯饬一个新主题，讨论女性生育困境，但又要够甜宠？” “是不是很不协调？”桑绮苦笑，“所以项目被取消了。” 想起前阵子各种采访的后遗症，她甚至紧张到在书店里就验了个孕，而当结果显示一条杠，也就是没有怀孕时，她与霍文涛面面相觑，随即相视一笑。 霍文涛揉揉她的头顶心，“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偷在心里松口气？” 桑绮捧着脑袋笑个不停，却也说，“……其实还是有点失落的。因为梦里的孩子真的很可爱。” “她会来的。”霍文涛禁不住抱住了桑绮，“这条路有点儿长，容她的小短腿多走一阵儿吧。” 回到此刻，桑绮回答蔡宏，“总而言之，生育和甜宠无法兼容，项目取消。这阵子我能休息休息了，也欢迎常常来书店找我闲聊。” 蔡宏点头，待到桑绮走远，又自言自语地笑了，“其实也不是无法兼容。我觉得等琉璃你自己怀孕后就会发现，生育和甜宠，兴许是可以兼容的。”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 --------------------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 几天之后的某个午后。 霍文涛刚从银行出来, 在准备回书店的半路上接到了母亲大人的电话。 大霍太太的声音异常严肃，“儿子，如果这几天秦婶来找你帮忙, 直接拒绝掉就好。” “秦婶……”霍文涛蹙眉, 脑海里转了片刻, “哦，是不是那个……” “对, 就是那种隔了十七八层，连我自己都算不清辈分的远房亲戚。” “我依稀记得她的模样。”霍文涛问, “她来找我干什么？” 大霍太太叹气, “昨天我们几个亲戚难得聚一聚, 原本聊得客客气气的，秦婶非要扫兴。” “她怎么扫兴了？”霍文涛顿了顿，“我想起来了, 秦婶一家是不是特别迷信？” “对对对。她家但凡遇到点事儿, 永远走的歪门邪路。去年她生病, 不去医院, 反而买了一堆鱼和龟去放生。后来病好了，就到处吹嘘是放生的功德——其实她本就只是普通发烧, 再说她放生的量太大都破坏生态环境了, 居委甚至上门找她理论过，但她充耳不闻啊。 她老公去年做生意失败, 不找找自身原因, 却觉得是店铺风水不好, 找了个什么大师傅在店门口开坛做法, 黄纸撒了一天一夜, 又唱又跳还烧火盆, 居委又上门来让他们别扰民了。” “后来呢？”霍文涛听得有趣，想着之后告诉桑绮，让她积累素材。 “后来生意继续糟糕，但店铺却意外等来了市政府拆迁，他俩赚了一大笔。这下子，一家人更信邪了。”大霍太太叹气。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来找我干什么？”霍文涛笑了，“我又不会开坛做法。” 大霍太太抿着嘴角，“这事儿，得从头说起。一开始我们几个女人就聊聊家长里短，挺愉快的，可秦婶那张嘴越说越臭……她说……” “说什么？” “她说桑绮……” “说什么？？？”护短的霍文涛立刻蹙眉。 “……她说桑绮嫁过来都快两年了，怎么肚子还没动静？怕不是生不出吧，得找个大师傅好好瞧一瞧，免得断了香火。当然，她说的大师傅，就是那种又唱又跳，又画符又烧纸的。” 霍文涛顿时怒了，“她放什么狗屁！我和桑绮生不生，管她屁事！” “我也生气啊，”大霍太太也义愤填膺，“当场就让她闭嘴了。她呢，就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委屈模样，说她当年就是找大师瞧过，做了法之后很快就怀孕了，还一举得男呢。” “……哦，就她那个，都快三十岁还没找到工作，一直当啃老族的儿子？” “对，算起来也是你弟弟了。” “不用了，我承受不起。”霍文涛愠道。 “我当时也气啊，差点儿和她吵起来。还是其他亲戚劝着，才散开的。”大霍太太道，“我是真气不过，就坐在一旁喝茶，不搭理她。她就和其他亲戚聊天，聊她宝贝儿子开窍了，开始找工作了，去了某街道办事处应聘，还说很有希望呢。 第271章 我当时一听，那个街道办事处不就是云间书店所在地吗？ 我就插了个嘴，说文涛的书店就在那儿，文涛和街道办的人也很熟，是朋友。” “……我什么时候和街道办的人很熟？还是朋友？” “哎呦就是那个方什么……哦方力坤！”大霍太太道，“他不是你大学时的朋友吗？有几年你俩没联系了，但近两年听你说起过他几回，他不就是在街道办工作，还经常拉着你搞活动吗？” “……我们，很难称得上是朋友……”霍文涛吞了下口水：关于他与方力坤的恩怨，大霍太太其实不太了解。 “哎，当时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岂料秦婶立刻就上演变脸大法了。上一秒还一副可怜我霍家断子绝孙的悲天悯人样儿，下一秒就变得一百个殷勤周到，还屁颠颠跑来给我添茶水。接下来我怎么怼她臭她骂她，她都承着受着，话里话外还把桑绮夸成了一朵花。” 霍文涛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想干嘛？” “……她想托人走后门，街道办的招聘结果迟迟没出来，她想找内部人员打听一下，顺便托人给领导塞红包啥的。”大霍太太补充道，“当然，我明白之后立刻就拒绝她了。但看她的神情，估计她很快就会来直接找你。” “……妈，”一想要自己要被这般麻烦的怨鬼缠身，霍文涛一个头两个大，“下次你再给我惹麻烦之前，麻烦先通知我一声。” “啊呀，你直接拒绝就好啦！”大霍太太哈哈一笑，“反正我已经骂了个痛快了。” ………… 虽说已有心理准备，但当霍文涛刚推门走入书店，就瞧见桑绮被秦婶缠身时，还是吓得头皮一麻。 他连忙上前横在两人中间，目光看向桑绮，生怕秦婶对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所幸桑绮的一脸尴尬，仅仅是因为从天而降的秦婶对她过于热情。她求救似地拉住霍文涛的衣袖，“老公，这是秦婶，她是来找你的。” 秦婶也殷勤道，“我是顺路过来看看文涛的，也来看看文涛的老婆。哎呦桑绮真的如文涛妈描述的一样，既温柔又大方，一看面相就是有福之人，一看身段就知道好生养呢！” 类似这种热情洋溢，却又听着怪怪的吹捧，桑绮已然被迫听秦婶车轱辘似地说了好几轮了。她努力保持礼貌微笑，笑得连嘴角肌肉都开始僵硬。于是她狠狠对霍文涛使了个眼色，霍文涛则心领神会，他也想趁秦婶胡说八道之前，赶紧把这个麻烦精请出去。 于是他转向秦婶，“秦婶，我们出去聊。” 秦婶不禁一愣，叽里呱啦夸出花来的嘴也憋了下去。因为霍文涛脸上的冷漠显而易见，相对于桑绮硬撑的礼貌笑容，很明显，霍文涛是个不好商量的角色。 脑海里的算盘这么一打，秦婶哪儿肯离开啊，又挂上笑容道，“哎呦喂就在这儿聊吧。想必你妈也和你提过了吧，我就是想认识一下你那个街道办的朋友……” 桑绮闻言，下意识接口道，“你是说，方力坤？” 秦婶眼前一亮：原来文涛妈没吹牛啊，还真有这号人！于是她更来劲儿了，“对，对对，对对对，就是他！” “你想认识他干嘛？”桑绮不明所以，“他倒是常来店里的。” “那就帮忙介绍我认识一下呗。哎呦桑绮，你人真好，文涛娶了你真是好福气！”秦婶几乎越过霍文涛，黏在了桑绮身边，“你这么好心，以后一定有好报，将来生一个大胖小子，啊不，两个大胖小子，给霍家添丁进口！” “额……”眼见着秦婶都快贴到自己眼前了，桑绮下意识地倒退半步，躲在霍文涛身边。 霍文涛默默牵住她，一脸火山爆发前夕的平静，一字一顿，“秦婶，你是来找我的，我们出去聊。” 秦婶却不依不饶，又步步逼近桑绮，“你有那个方力坤的微信吗？现在就推给我吧，你也和他打个招呼，就说我是你们家亲戚，是那种关系很好的亲戚！好心有好报的，你将来一定能生俩大胖小子……” 于是霍文涛彻底怒了，一把护住身边的桑绮，对秦婶怒目道，“你离她远点儿，听见没！！！” 一声怒吼，让书店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 秦婶讪讪地离开了，霍文涛佯装无事地翻看账本，直到他再也无法忽视身边桑绮的目光。 没错，她正用错愕地看着他，问，“……老公，你和秦婶之间有恩怨吗？” 霍文涛扬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一般情况下，哪怕面对不喜欢的亲戚，你顶多就皮笑肉不笑罢了。”桑绮认真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吼别人。” “……皮，皮笑肉不笑？” “是啊。” “……好吧……”霍文涛揉揉眉心，“……是我妈和她之间有过节，你别多问了。以后她再来，别搭理便是。” “可她毕竟是亲戚。” “听我的，别搭理便是。” 霍文涛如是道，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就这一吼就把秦婶吓回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为了宝贝儿子的前途，秦婶才没这么容易放弃呢。 ……………… -------------------- 第126章 一百二十六 隔天下午, 当霍文涛从出版公司回书店，刚推门就瞧见桑绮又被怨鬼缠身时，不禁又是怒火中烧。 第272章 秦婶见他回来, 倒是识趣地立刻说, “我就和桑绮闲聊几句, 这就走了，走了。”随即就脚底抹油了。 待她走后, 霍文涛连忙问桑绮，“她又跑来和你说什么了？” 桑绮叹气, “看见她来, 我头皮都麻了, 跑都来不及，她就冲到我面前一顿叽里呱啦。我听半天才明白过来，哦, 原来她儿子应聘街道办, 她想认识下街道办的内部人员, 塞红包通路子。” “就是这事儿。” “我刚才直接对她说了, 我老公和方力坤的确认识，但这种忙万万帮不得。” “她怎么说？” “秦婶很执着啊, 说只要好处给到位, 天底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桑绮哭笑不得，“她还说, 只要我肯牵线搭桥, 也会好好酬谢我, 会给我一份厚礼, 是一份我梦寐以求的厚礼, 到时候我一定会感激她的。” 霍文涛不禁蹙眉, “……什么厚礼？” “她刚想说呢，你就凶神恶煞地进来了，她直接被你吓跑了。不过她说了立刻回去准备，我连连说不要，也不知她听进去没。” 霍文涛大感不妙，只得绷着脸再次叮嘱，“回头她要是再来找你，别搭理她！” “知道啦，我哪能收她什么厚礼呀。”桑绮笑了笑。 …………………… 这天晚上，霍文涛与妈妈通了个电话。 大霍太太啧啧，“还真来纠缠你们了啊？” “确切地说，是缠着桑绮。”这才是他最头疼的地方。 “因为桑绮看上去比你好说话吧。”大霍太太笑道，“让桑绮别理她，她有时真的很魔怔。你知道吗，她又花大价钱找师傅算过了，说他儿子稳稳地能应聘成功。结果那师傅礼金还没捂热乎呢，街道办就公布招聘结果了，他儿子落选了！” “那秦婶应该能看清事实了吧。” “才没呢，人家师傅又掐指一算，说这事儿会有转机，只要秦婶肯努力，就能逆转，街道办的人会主动联系她儿子。然后又是一通开坛做法，哗啦啦地撒纸烧符，秦婶又深信不疑地大把给钱了。” 霍文涛沉默片刻，才道，“……妈，以后这家人……” 随即母子俩异口同声道，“离他们远点儿。” ………… 霍文涛还以为招聘结果已出，起码秦婶不会再来叨扰他们夫妻了。 然而他的一颗心还没放松多久，隔天临下班前，当他看见去驿站取快递回来的桑绮，身边竟伴着殷勤的秦婶时，又心悬不已。 “怎么又是她？”霍文涛毫不客气。 桑绮说，“半路遇到的，”又压低声音道，“秦婶说结果出来了，儿子没应聘上，一家人都心情不好。她说得可怜兮兮的，我也不好拔腿就跑啊。” “她来找你干嘛？”霍文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秦婶说，上次答应了送份礼给我们，不能食言，就带来了。是……”桑绮说着，却被兴奋的秦婶打断了。 此刻的秦婶甚至是异常亢奋的，带着一脸莫名的自信，声音都拔高了八度，“文涛啊，秦婶给你俩送厚礼了。真的是厚礼，你俩之后肯定得谢谢我！” 霍文涛淡淡的，“……不必了，无论是什么都请你收回去。招聘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也帮不了你什么。” 秦婶却激动地摆手，“结果是出来了，但是人定胜天啊！你们肯帮我的话，还是能把我儿子加进名单里的。只要给的好处够多，天底下有什么事儿办不成啊？不管是你俩还是那个方力坤，还是什么别的领导，秦婶我就直说了，价钱好商量啊！” 霍文涛面色一沉，“这不是钱的问题……” 秦婶却插嘴道，“我知道，你们夫妻俩不缺钱，钱打动不了你们。所以我给桑绮准备了比钱还要贵重的厚礼，保你们霍家有后，桑绮立马就能怀上，还是个男娃！当然，如果还想三年抱俩的话，嘿嘿，那你们就得来求我了，毕竟大师傅的符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到的。” “什，什么符水？”桑绮愣道。 “就是开坛做法后，把符纸烧了放进水里，喝了有奇效。”秦婶还做起了科普。 霍文涛冷冰冰的，“我们不需要，如果你带来了，也请你带回去。” “我可带不回去了哟，”秦婶忽而狡黠地笑了，“因为已经在桑绮肚子里了啊。所以我才说，你们很快就会感谢我的！” 一番语出惊人，随即是一片死一般寂静。 桑绮讷讷道，“……你，你不是说，那是老家自酿的甜酒，请我尝一口吗？” 而待霍文涛回过神，眉毛都竖起来了，“你给她喝了什么？不行，我们现在立刻上医院！”又扬声喊一句，“杨叔！” 正躲在一旁听八卦听到惊呆的老杨忙不迭应声，“我在！” “帮我押着这个女人一起上医院，必要的话，我要报警。”霍文涛深呼吸一番，随即拽着桑绮往停车场跑去。 ………………………… “回想起来，我真的只喝了一小口，”坐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桑绮握着厚厚一叠检查单，叹气道，“而且味道有点儿奇怪，我趁着擦嘴，大半都吐在纸巾上了，入口的真没多少。” “没多少也得检查，谁知道她在里面放了什么。”霍文涛道，本还想斥责她几句，警惕性也太差了吧。但见桑绮一脸垂头丧气，他心疼地抿抿嘴角，也就作罢了。 第273章 而一旁被老杨押着的秦婶则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哭啼啼个不停，“什么人呀，你们简直暴殄天物，你们知道那符水有多贵吗，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搞到这么点儿的吗？你们还要检查，还要报警，哎呦喂我真是冤枉啊，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你们霍家后继无人，活该你娶个老婆生不出娃……” 霍文涛心烦意乱，压根不予理会，只宽慰地抚了抚桑绮的肩膀。 桑绮咬着嘴唇，“好吧……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对她这么凶了。她背地里一定没少吐槽我吧……” “不与傻瓜论短长，这句话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桑绮于是噗嗤一笑，点了点头。 见那厢的老杨都忍不住怒斥秦婶了，霍文涛的声音则放柔了些，“桑绮……” “嗯？”她仰头看他。 “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不必在意，你只管开心地做自己就好。” “啊……”桑绮眨眨眼睛，笑了，“嗯，收到！” 一系列的检查完毕，等待报告的时间略显漫长。秦婶被杨叔训了一通，收敛不少，但还是委屈吧啦地强调，“真的是好东西，我是想请你们帮忙的，怎么会害你们？” “这忙我们是真帮不了你。”霍文涛冷冷道。 “就问问那个方力坤，问问看呗，大师说了，人定胜天，我……” 秦婶的话还没说完，霍文涛的手机响起了来电提示，居然这么巧，屏幕上的三个字就是——方力坤。 于是在秦婶的殷殷期待下，霍文涛接通了，“喂。” “喂老霍，你们都不在书店？就小林一个人在啊。” “嗯，有点儿事。” “想找你聊聊合作活动，那我改天再来吧。”方力坤道，“咱们都是老朋友了，这回你肯定会帮我的吧。” “老朋友？我甚至不知道我们何时成了朋友。”霍文涛哼哼着，他瞥了一眼秦婶，“对了，昨天街道办的招聘结果出来了吧。” “你还关心这事儿？” “正好有认识的人应聘了，但似乎没成功。你们这是最终结果，不会再有变动了吧。”霍文涛想明明白白地让秦婶死心。 “不会，街道办招聘又不是儿戏，都公布了怎么可能再变？”方力坤笑着，“况且今年还出了点儿特殊情况，领导全程关注，抓得很严，生怕出差错呢。” “哦？” “有个小伙子在走廊排队等面试时，忽然跑到角落里拿出了打火机！同事见状，以为他要抽烟，正想告诉他办公区域不能抽烟。岂料小伙子一手打火机，一手拿出一叠奇奇怪怪的鬼画符，当场就烧成了灰，双手搓着灰，嘴巴一张全吃进去了！同事直接吓傻了，那小伙子倒像没事儿人似地，擦了擦嘴就进去面试了，结果一说话嘴里都扬尘，整个人都灰蒙蒙的，面试官都吓得动弹不得了。”方力坤说得绘声绘色，“出了这事儿，领导如临大敌，全程跟进招聘，生怕出差错。就是啊，怎么能让封建迷信蒙混进来？所以今年招聘晚了好几天出结果，也是这原因。” 霍文涛扬眉，“哦，竟还有这一出啊。” “是不是很精彩啊。结果公布后，领导还很担心呢，生怕那小伙子跑来街道办门口烧纸可怎么办啊？所以这几天门卫保安都在加班巡逻，怨声载道呢。” 挂断了电话，霍文涛看向秦婶，见她一张脸白如纸，哪还有之前的自信飞扬。 “不对啊，师傅说了会有转机的，师傅什么时候错过啊？”秦婶喃喃道。 “秦婶……”霍文涛叹气，想说什么，却也无从开口，只说，“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毕竟眼下，教化秦婶才不会他的首要任务，没有什么比桑绮的检查报告更重要的了。 报告说来就一起来了，打印机一张张地吐出来，桑绮一把拿在手里就连忙回医生办公室问诊。 医生接过检查单，一页页翻过，“这几分血检尿检都没什么问题。” “好的，”霍文涛松口气，“那其他方面还需要做检查吗？顺便做个全身体检也好。” “全身体检的话，她现在很多项目做不了啊。”医生取出其中一张报告道，“你老婆这个指标，应该是怀孕了啊。” “什，什么？”霍文涛和桑绮都错愕不已。 医生指着单子说，“我们医院很严谨的，许多检查项目不适合孕妇，所以我们会先建议做个孕检。你看，幸好做了吧。” 霍文涛有些难以置信，但一张口，又是无法形容的喜悦，“真的吗……我是说，准吗？其实我们前几天刚测过，用的验孕棒，当时并没有。” 医生笑了，“验血是最准的。本来还想多问一句你们要不要的，但看来，也不必问了。” 是啊，因为霍文涛脸上的喜悦已经昭然若揭了。 ……………… 这天晚上，众人都回家晚了。当桑绮终于洗漱完毕，刚想惬意地往床上狠狠一躺，又猛然想起自己孕妇的身份，才轻手轻脚地躺下去。 霍文涛不禁笑了，给她端来牛奶，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过午夜12点了。” “啊……”桑绮眨眨眼，“已经是七夕节了。” “我今晚预订了餐厅，但有些生冷的菜得换了。”霍文涛躺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地，摸了摸桑绮的小腹。 第274章 “当然，”桑绮笑着，把自己的手也徐徐盖了上去，“别把她给冷着了。” “老婆……” “嗯？” “谢谢你送给我，这么珍贵的七夕礼物。” “嗯……不客气……” 那个世界上最可爱最可爱的小孩儿，用她的小短腿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现在，终于，走到了妈妈的肚子里。 ……………… “对了，太意外了，还没告诉父母呢。”临睡前，桑绮迷迷糊糊地说。 霍文涛替她掖掖被角，“起码我爸妈，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在城市的另一角，老杨到家也晚了，杨太太牵挂得始终没睡，在客厅里等着。而老杨一进门就把今儿个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通， “所以桑绮怀孕了，咱们家要多个小娃娃了，多好。我回来的路上就打电话给文涛妈了，她笑得合不拢嘴，说明天一早就去给桑绮炖燕窝……” 他正喜气洋洋地说着，忽见儿子阿杰从卧室里探出了头，指了指挂钟。 老杨一瞧，恍然大悟，连忙从柜子的角落里掏出一份护肤品礼盒来，端到太太面前，与儿子齐声道， “老婆（妈），七夕节快乐。” ………… 本篇故事还有两则小小的结尾。 第一，几天之后，小林姑娘取快递回来，带来一则八卦，“附近那家药房门口吵起来了，有一对小情侣一直在那家买安全 ~套，却意外怀孕了。小情侣觉得安全 ~套有问题，一怒之下投诉了，市场监督局上门检查，发现那家药房好多商品都是假冒伪劣，比如不是‘杜蕾斯’而是‘土蕾斯’，其他很多商品也都是三无产品。” 于是霍文涛与桑绮互看了一眼：莫非，那天的验孕棒也是李鬼一枚？ 第二，还得和秦婶有关。 自从知道了桑绮怀孕后，秦婶又亢奋了起来，“我就说师傅什么时候出错过？桑绮喝了符水，立刻就测出怀孕了，这就是师傅灵验的铁证啊！所以我儿子的事儿肯定会有转机，街道办的人会主动联系他的，肯定会！” 而几天之后，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还真的找上门来了——当然不是为了聘用他，而是带着专业的反诈骗警员，来给执迷不悟的他们一家人做思想工作…… 哦，这么看来，这位幕后的大师傅，似乎还真有几分神算在身呢。 而我们的男女主角自此，就要开启人生的新篇章了。 …………………………………… -------------------- 本章节剧情承接上一章节。请先看125章 第127章 一百二十七 对于新晋孕妇桑绮而言, 温馨的一天从早晨的自然睡醒开始。 她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子，见身边的床榻空着，挂钟刚走过八点半。卧室静悄悄的, 窗帘紧闭的室内有一种让人松弛的柔和感。她穿上拖鞋, 推门而出, 门外的世界却意外地热闹。 确切地说，是厨房正热热闹闹着, 不大的空间里竟满满当当地站着三个人——霍文涛正给桑绮做早餐，桑妈妈正给女儿洗水果, 大霍太太正精益求精地给燕窝挑毛。 三人原本各司其职, 却在听见脚步声后齐齐回头道, “你醒啦！” 这一刻的隆重感，让桑绮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而下一秒，又有两个大男人有说有笑地进门来了。 桑爸爸提着袋子, 笑呵呵道, “还是多跑两条街的菜场, 鱼够新鲜啊。” 而霍爸爸则拎着个工具箱说, “我买了些浴室专用的防滑垫。上次文涛说浴室有点儿漏水？我今天一并给修了。” 五个人原本忙忙碌碌，各干各的, 却又异口同声地回头道, “老婆（女儿，小绮）, 你别站着, 快坐下休息啊。” …………………… “我知道大家对我怀孕的事儿都很激动, 但……”这天中午, 云间书店, 在经历了一早上的隆重待遇后, 桑绮讷讷道，“但是这样会给我造成压力的。大家能不能用平常心对待我的孕期呢……” 她话音未落，老杨就忙不迭地跑去她身后，把空调出风口掰了掰，以免吹着她；而小林姑娘则端来了热牛奶——天呐，自从桑绮怀孕后，小林就再也没端过其他饮品给她了。 霍文涛闻言，放下对货单，“所以，你希望大家怎么做？” 桑绮于是深呼吸，随即字正腔圆道，“就是三个字——平常心！” 甚至不多久，当霍文涛让她把处理留言板的工作转交给老杨，以免她‘过多’使用电脑，却被桑绮一口拒绝后，她还在‘家长里短’发布了一则主题， “很多事情用平常心去面对，反而会顺顺利利！各位客官，你们觉得呢？” ……………… 这天下午，当桑绮捧着一杯被拒绝加冰的橙汁，打开留言板后，却意外地收到了以下留言。 留言一：我最讨厌‘平常心’三个字了。每次有重要考试之前，班上的学霸就会开始他们的表演。他们一个劲儿地让我们放轻松，用平常心面对就好。然而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偷偷复习的人，不是他们又是谁呢？哼，虚伪的平常心！ 留言二：我觉得‘平常心’三个字压根就是伪命题。面对重要的事情，试问有谁不紧张呢？ 就像上次，公司为了一笔生意拼尽全力，因为这笔生意攸关公司的存亡。对方说还要再考虑一下，于是我们老板便让大家放松等待。 第275章 老板说：“前期工作我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平常心就好。” 接着他便回办公室刷手机打游戏，我们还真以为他能保持平常心呢。 岂料不久后，我们就发现他偷偷摸摸地在登陆某个网页——居然是在线拜佛的网页，还能电子烧香……而老板已经充了两次值了…… 幸好后来，对方来电话了。号称平常心的老板，连接电话的手都在发抖。 桑绮皱皱眉头，怎么以上留言都在与她唱反调呢？ 她不死心地又翻了一条，总算舒心地笑了，因为第一句话就是：“我觉得很对，很多事情就是要用平常心面对，才能顺顺利利！” 桑绮不禁得意地扬眉，但越往下读就越觉得不对劲儿，“……就好比我以前吧，十赌九输，每每在牌桌上输得就差脱裤子，就是因为每把开牌时我都很激动，激动得心跳加速，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后来我才发现，越紧张越输，反而抱着平常心，心平气和地去开牌，总会有意外惊喜！嘿嘿，凭着我的经验之谈，今晚再战，用平常心一局定输赢！” 桑绮咋舌，在回复一连串劝他迷途知返的话后，自己个儿也泄气地往椅背上一靠：好吧，茫茫留言，居然没有一条完全赞同她的观点。她拧着眉头翻了又翻，双颊都快鼓成河豚鱼了，惹得霍文涛忍俊不禁，反倒宽慰起她来， “老婆，别在意……嗯，你自己说的，要保持平常心……” 桑绮横他一眼，不甘心地又往下翻，忽而眼前一亮道，“来了来了，与我志同道合的人终于出现了！” 这条留言倒真与桑绮的境遇有几分相似，留言的id叫潇洒小姐： “我从小性格独立，不喜欢被人过分照顾的感觉。 去年刚怀孕时，整个家都沸腾了，不仅我老公，连爸妈公婆都加入了轮流照顾我的行列，把我照顾得都快透不过气了。 举个例子，每天的果盘起码有八种水果，都切成漂亮的小块儿，垒得像座小山似的，只看一眼我就饱了。出门更别提了，下楼取个快递老公都得跟着，生怕我摔着，反而让我感觉像坐牢。 于是我强烈要求所有人用平常心对待我，不然，反而会导致我出现心理问题。由于我态度坚决，家人只好同意，他们真的像从前那般平常地对待我，于是我终于松了口气，倍感自由……” “然后呢？”一旁的霍文涛和老杨正听着。 “她写到这儿就没有了，说是先忙工作，回头再写下去。”好不容易碰到个知音却戛然而止，惹得桑绮心痒难耐。 于是接下来，她时不时刷新后台，望眼欲穿，甚至主动发大额优惠券给潇洒小姐，却始终没有等到对方的更新。 直到这天临近关门时分，店里来了位步履匆匆的女客，她选了几册时尚杂志拿去收银台，结账时出示了那张优惠券。于是老杨一眼认出了她，连忙给桑绮使眼色，桑绮忙不迭地就过来了。 “对，我就是潇洒小姐。”女客闻言，笑容灿烂，“我虽然也是书店的常客，但不太在‘家长里短’上留言，今天是头一遭。因为‘平常心’的话题，让我太有感触了。” 桑绮目光炯炯，“能问一下后续吗？怀孕后的你，要求家人用平常心对待你，然后呢？” “然后……”潇洒小姐噗嗤一笑，“啊呀，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哎？” “因为后来，是我自己反悔了啊。” “哈？” “起初，家人的过度关心的确让我不自在，但后来我发现，孕期是人生中最特殊的一段时期，我不可避免地，一点点变得潇洒不起来了。 我记得孕初期时还在上班，和同事一起打拼，从不把自己当孕妇。直到有一天，忙着忙着忽然一阵恶心袭来，让我从脚指头一直麻到天灵盖，胃里翻江倒海。幸好从包里翻出一包话梅糖，简直救我一命——那是老公怕我反胃，给我备着的。 就在那天加班结束后，我特别疲倦，走路都打漂儿。 其实我从来不喜欢让老公开车接送，生怕被旁人叫成娇妻。哪怕怀孕也义正严词地拒绝他的接送，觉得这样的自己才够独立够潇洒。 然而那晚，我刚走出公司，一场大雨就突如其来。于是湿了的鞋袜，怎么也叫不到的出租车，疲倦的身体，让我禁不住站在屋檐下就开始掉眼泪……哦真的，我从前真不是个爱哭的人。” “后来呢？”桑绮问。 “后来，我老公的车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撑着伞跑到我面前，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潇洒小姐抿嘴，“他结结巴巴地辩解，说他只是很平常地恰好路过，才顺道来接我的，绝非刻意。” “哦，天呢！”桑绮也笑了。 “虽然事后他说漏了嘴，说是看了天气预报，一早就把车停在附近了。”她顿了顿，“从那以后，我似乎明白了，对女人而言，孕期是一辈子最特殊的时期。既然如此特殊，那怎么可能用平常心来对待？于是之后，我一反常态，巴不得他们越隆重地待我越好。尤其是老公……哈哈，不怕你笑话，孕期享受他的捏腰捶腿服务时，我心里就想着——天呢，老娘才不要什么平常心呢，再给本女王来点儿更尊贵更给力的服务才好呢！” ……………… 潇洒小姐走了，桑绮静静地坐了片刻，走上二楼去找霍文涛。 第276章 霍文涛坐在落地窗边的位子上，原本正专心致志地浏览着什么网页，却在桑绮靠近时，佯装不经意，实则略带慌张地把网页最小化了。 “你在看什么网页？”桑绮眯眼，又压低嗓音玩笑道，“哟哟哟，老婆刚怀孕，你该不会就憋不住要浏览某些特殊网页来排解吧。” 霍文涛蹙眉，“……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桑绮笑了，指了指电脑，“那你就自证清白呀。” 霍文涛顿了顿，为了自身清白，只好把网页重新打开。 桑绮轻轻靠在他身边，一看，竟是一家卖小婴儿服装的店铺，而他正在浏览的，是几件粉红印花的婴儿服。 桑绮好气又好笑，锤了下他的胸口道，“看这个干嘛紧张兮兮的？” 霍文涛轻手轻脚地环住她，“……我怕给你造成压力。” 桑绮眨眨眼，眼眶竟微微一热。她仰头望向霍文涛，想到他眼底满溢的温柔全是因为她，她的心里顿时一片温暖。 “老公……” “嗯？” “你看的这几件，全是女孩儿的婴儿服啊。” “……嗯。” “万一是个男孩儿呢，让他出生后就光屁股吗？” “……那我也顺便看几件男孩儿的吧。” “看吧看吧，我陪你一起看。” 霍文涛于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放心吧，虽然的确会有压力，但……但我会努力调节的。”桑绮展眉笑了，“今天有人对我说，孕期本就是一辈子最特殊的时期，非要用平常心对待，反而自欺欺人。索性要多隆重有多隆重吧，心安理得地接受周遭人的关心就好，反正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特殊时期。” 霍文涛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是谁的口才这么好？是老杨还是小林？我要给他发奖金。” “是留言板上的那位潇洒小姐，刚才她来买书了。” “那我必须再给她发一叠优惠券。” “好好好，你是老板，都听你的。”桑绮笑得频频点头。 霍文涛却顿了顿，“……只是有一点，我想更正一下。” “哦？” “你确定，一辈子只有一次吗？” “哎呦，你……”桑绮哭笑不得，伸手锤他，“那就先看这一次过得舒不舒心吧！” “竭尽全力，包您满意。”霍文涛说着，捉住她的手指，轻轻吻了一下。 ……………… 于是自那之后，桑绮‘女王’的地位简直昭然若揭。 当她见到桌上摆着用十多种水果拼成的果盘，另有燕窝，椰子水，黑芝麻和现磨豆浆等，纷纷等待她品尝时，那句‘平常心’刚挂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苦笑着迎向大霍太太期待的目光，说，“我尽量多吃点儿……尽量，尽量……” 实则一扭头就对霍文涛猛使眼色，“都吃了我会胖死的！你必须帮我一起消灭它们，明白没？” 霍文涛于是凝重地点点头。 于是整个孕期，桑绮不可避免地丰满了一圈儿，而霍文涛也没好到哪儿去。当然，这是后话了。 ……………………………… 本篇故事还有一则小小后续。 在桑绮孕期的某个晚上，窗帘紧闭的室内有一种让人松弛的柔和感。 桑绮正随着霍文涛的律动而摇摇晃晃，起起伏伏。 身心愉悦的她不禁从喉咙 深处发出一阵儿低吟“啊…… 舒服……” “如何？” “继续……别停啊……” 桑绮的赞美让霍文涛越发卖力了，但又说，“这个力道如何，会伤到你吗？” “不会，正好……啊不，老公你再用力一点更好。” “真的不会伤到你，也不会伤到宝宝吗？”霍文涛边默默使劲儿，边问。 桑绮于是哭笑不得地回眸，“霍师傅，你给我按摩的是肩颈，而你的宝宝在我的肚子里。这两个地方相去甚远。所以，不必担心，放心大胆地继续使劲儿吧！来来来，腿肚子也按一下。”说罢，就大大方方地把一条腿伸了过去。 闻言，一号技师霍师傅甩了甩酸软的十指，继续卖力中！没办法，谁让自己答应了老婆人，整个孕期要包她满意呢！ 于是桑绮一脸惬意地半闭上眼，不禁感慨道，“潇洒小姐说得对，捏腰捶腿果然享受，给本女王再来一轮！” ………………。 --------------------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八 又是云间书店惬意的一天, 已经是早晨十点多了，老杨同志才姗姗来迟。只见他大摇大摆地推门进来，而霍老板则从他身后路过, 轻飘飘地道一句, “迟到的话, 根据本店员工守则……” “等等，本店有员工守则这个东西吗？”老杨道, “再说了，我今天的迟到是情有可原的。听完之后, 你还得谢谢我呢。” “哦？”霍文涛停住脚步, “愿闻其详。” 老杨于是清清嗓子, 陡然摆出长辈般的慈爱表情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儿，郑重其事地叫来桑绮, “这个, 是你杨叔诚心诚意, 一大早去最灵验的庙里给你求来安胎的护身符。光是来回路上就花了两个多小时, 哎呦，杨叔我可是天不亮就起床了啊, 披星戴月地赶着庙门一开就进去了, 这份心意哟……” “杨叔，杨叔, 我不算你迟到。”霍文涛连忙道。 第277章 “这还差不多！”老杨得意一笑, 把护身符交到桑绮手上, “好好收着啊, 我和你表舅妈一起替你求的。” 桑绮受宠若惊, 捧着护身符还愣了片刻。霍文涛揉了揉她的头顶心, “发什么呆呀，就贴身戴着吧。” 小林姑娘端来养生茶，悄声对老杨说，“还以为老板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原来也信这个啊。” “当然，这又不是封建迷信，这是一种能让人安心的信仰。”老杨笑了笑，也压低声音道，“其实文涛信得很哟。前阵子，那位潇洒小姐忽然发现账户里多了一叠优惠券，诧异地留言给文涛，问他是不是发错了。文涛刚想回复说没发错，是感谢她开导了自己刚怀孕的妻子。但字打到一半，他又删了去，改成了这是对老顾客的答谢。” “这事儿我知道……”小林抿嘴偷笑，“因为老板忽然想起一种民间说法——刚在肚里扎根的小孩儿娇气得很，如果太早说出去了，小孩儿可能会离开的。” 于是关于桑绮的孕事，直到近期她检查顺利，在社区医院建档后，霍文涛才喜气洋洋地对外公开了。书店的熟人们对此喜讯的反应是这样的—— 陆博大神闻言，忙道，“恭喜，其实我早就猜到几分了。之前光顾时，见桑绮不是喝冰气泡水就是跟着霍老板喝红茶，近来就只喝牛奶果汁了。上次楼梯被小孩儿洒了水，霍老板还如临大敌地擦个干干净净后，才让老婆下脚——以上线索，简直昭然若揭啊。” 霍文涛有些不好意思，“能有个像你家那般可爱的女儿就最好了。” 此言一出，陆博顿时乐了，得意洋洋地伸出两根手指道，“更正一下，可可爱爱的小公主，我家有两个哦！” 方力坤闻言，先是惊讶了一秒，随后恭喜了一句，最后叹气一声道，“哎，可怜……” “可怜？”霍文涛蹙眉。 “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现在连唯一能向你炫耀的优势也没有了。” 霍文涛听了，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起来。 何美慧闻言，一时之间神色复杂，好似倒翻了厨房里所有的调料瓶，好半天才调整出一抹最‘诚挚’的笑容说，“的确，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体验一下被孩子吵闹的人生了。恭喜。” 说罢，她摆摆手，转身就想走，却意外地被霍文涛叫住了。 “还有什么事儿？”何美慧回眸，“拜托，我已经竭尽全力地真心恭喜你了，再多待几分钟，我脸上的真诚可能就演不下去了。” 霍文涛对她话中的酸意充耳不闻，反而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劲儿，“留步，我有事儿想问你。” “……你说。” “你产后住的那家月子中心，服务怎么样？还有你之前提过的那些产后修复项目，能具体地聊一聊吗？” 何美慧一怔，“我住的那家中心很贵的，修复项目也都不便宜呢。” “服务好的话，价格贵些也无妨。我不太懂这些，所以想多了解了解。” 霍文涛诚恳得就差端个笔记本了，何美慧一时竟有些恍惚，随即才一脸嫌弃地摆摆手，“拜托，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宠妻狂魔’黏答答的表情好不好，我好歹也算你前女友，给点尊重行不行……好吧好吧，我下次列个清单给你！” 说罢，就受不了地先走一步了。 而难得来一次店里的纪念日狂魔m小姐，在得知好消息后，惊喜地连连拍手，“太好了，你们很快也能体会孩子带来的烦恼和幸福了。” 一句话说得霍文涛喜气更甚，他帮m小姐结账，“承你贵言，今天的书给你打折。” “是三折优惠吗？”m小姐脱口而出，随即看着众人不解的眼神，她忙解释，“啊呀不好意思，我依稀记得霍老板刚结婚时，搞过书店全场半价的活动。那次我也买了不少，当时听见你们说，等老板有孩子了会打三折。” 等等，有这回事儿吗？ 众人于是纷纷进入了剧情回忆模式之中，随即回想起了，在本文第75章时的确有这样的场景。 老杨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当时m小姐预祝你俩早生贵子，我就起哄地说了一句——到时候全场三折，指日可待，记得来光顾啊——但这话是我说的。” 小林道，“可老板当时听见了，也没反驳啊。算是……默认？” 霍文涛一时不言语：的确，他当时听见了老杨的那句话，没往心里去，也就没反驳。可眼下，桑绮真的怀孕了，说过的话如果不去兑现，会不会是一种对老天爷的……失约？ 可能在遇到桑绮之前，他的确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一切奇妙的民间说法皆冠以‘封建迷信要不得’的定义。但眼下，有了老婆孩子，仿佛一下子有了软肋一般。 于是霍文涛只迟疑了片刻，就抬头对m小姐道，“这些书要不你明天再来买？因为明天全场三折，更划算。” …………………… 于是第二天书店开门后，端坐在收银台旁的霍老板第一次觉得——原来‘客似云来’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儿啊。他甚至耐心地当起了‘劝退’使者， “你要买这套系列小说吗？其实可以先买第一册 看看，作者还没完结呢，万一后面烂尾了呢。” “你想买推理大神陆博的全套作品？但我不得不提醒一下，哪怕是大神，也有两本口碑滑铁卢的，还有一本短篇集是炒冷饭，内容和之前的合集差不多……” 第278章 “这位客人，上层书架都是绝版书！额……你问我，难道不是全场三折吗……嗯……好吧……的确……是全场三折……你拿吧……” “哦，你要的这套书和那套书，本店都没货了（窃喜）……额，你问我能不能预订？今天预订是不是也打三折？嗯……好，好，好吧……” 楼上吧台处的小林姑娘也爆单了，甚至有人打包了三折的小吃回家当晚饭。吧台上的食材很快一扫而空，小林连忙从库房里又搬了些出来，见客人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座上，扬手问道， “喂喂，这沙发座很舒服，卖不卖啊？起码三折再算个折旧费吧。” 霍文涛一脸黑线（那可是当初给桑绮特意买的专座），而老杨则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惊讶，没问你这栋楼今天是不是打三折就很好了。” ‘红红火火’的一天总算要过去了，连顺路进来的方力坤都大吃一惊道，“你们店今天怎么了？全场三折大甩卖？这是要关门大吉了吗？” 关门大吉不至于，倒是亏了一整天后的霍文涛，心头的那扇门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关上了。 …………………… 这天晚上临睡前，霍文涛正翻看今天的账目，桑绮轻轻靠过来，笑吟吟道，“瞧你眉头紧锁，是不是亏了很多？” 霍文涛看着她， “小本经营，亏也亏不了多少。” “其实老杨当时只是随口一句玩笑罢了，不必当真的。” “言语有灵性。言出必行，说到做到，我才能心安。”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他温柔地看向她的小腹。 “好吧……”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月上柳梢头，时间不早了。霍文涛刚熄了灯，昏暗中，就感觉身边人一点点儿地靠了过来，挪了过来，随即小心翼翼地整个人贴了上来。 “老公……”桑绮的声音轻柔得如同今晚的月光。 “老婆？” “嗯……你说一句‘我会永永远远地爱你’给我听，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她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伸手挽住他，语气充满期待，“因为你说言语有灵性，说出口的话，就必须要做到呀。” “哦……”霍文涛回应一声，但随即却陷入了沉默。 桑绮静静等待了片刻，心下不禁失落。 她嘴角一沉，赌气地背过身去，“好吧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我早就知道你这人是什么脾性，哼，结婚前就知道，什么‘永恒的爱情’是你最嗤之以鼻的东西吧，因为你觉得爱情迟早会变质，只有幼稚无聊的女人才会信这个，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脾性了，真是的，我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呀……” “等等，等等……”霍文涛哭笑不得，忙不迭地喊停，伸手摸索着，轻手轻脚地又把她给揽了过来，不顾她小打小闹的挣扎，柔柔抱在怀里，“怪不得人家都说孕妇的情绪最敏感，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我哪有变脸，”桑绮咬牙，“居然想让霍大老板你说这么幼稚的话，是我自己幼稚了……” 霍文涛忙道，“刚才我逗你呢。我现在说还不行嘛。” 桑绮在他怀里仰头，“哼，别勉强哟！你要想清楚再说，毕竟言语有灵性，食言的话可不好！” 闻言，霍文涛竟又是沉默。 幸好这回，总算赶在桑绮龇牙咧嘴之前，他徐徐开口，“我说，但是我想了想，还需要补充一点。” “什么？”桑绮蹙眉。 霍文涛深深呼吸，在昏暗中努力看清妻子秀丽的脸庞。虽然因为没戴眼镜而模糊不清，但哪怕只是依稀的轮廓，落在他眼里，依旧是无法形容的美好。 多年之前，在初次遇到她时，他一定万万没想到，正是眼前这个女孩儿的出现，会彻彻底底地改变他，改变了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从来都不相信会有永恒爱情的他。 “我想补充一点——”霍文涛的声音，郑重得甚至有些庄严，“桑绮，我会永永远远地爱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桑绮一怔，愣了许久，才下意识地摸着小腹道，“天呢……霍思绮，你爸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甜言蜜语了？” 霍文涛于是深深地笑了。 ……………… 这天晚上，小孕妇睡得特别踏实。 临睡前，她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嗯，言出必行？” 他点点头，替她盖好毯子，“嗯，说到做到。” ……………… -------------------- 第129章 一百二十九 桑绮孕期二三事。 一 霍文涛在恶补孕妇知识时, 曾看到过这么一则趣闻：某些孕妇在孕期会突然对某种奇怪的气味儿，例如汽油味，粉笔味, 烂水果味, 还有喜欢追着汽车尾气猛吸的。 当时他只当是一则趣谈, 岂料却很快在桑绮身上应验了。 孕初期的桑绮开始出现孕吐反应，有阵子尤为剧烈, 甚至到了抱着马桶干呕的境况，着实让霍文涛心疼, 却也无能为力。几天吐下来, 胃口不济, 精神萎靡，桑绮看着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儿。 这天，她原本正有气无力地窝在沙发座上翻书, 鼻尖轻轻一吸, 忽而闻到一阵儿让她心旷神怡的味道来。香气幽然, 却让她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她连忙寻着味道张望, 竟瞧见是方力坤从她身边路过，与她浅浅打了个招呼后, 径直去吧台找霍文涛了。 第279章 ………… 于是这天午后, 当方力坤又来书店谈事儿时，霍文涛一改上午的敷衍态度, 对他提的要求满口答应, 趁势也提出自己的请求来, “你……身上是不是有股味儿？” “什么味儿？”方力坤不明所以, 却也骚气地挺了挺胸口道, “你是指, 男人味儿吗？” 霍文涛一脸黑线，但为了桑绮，还是得硬着头皮问下去——没办法，谁让老婆发话说了，闻了那股味儿后简直念念不忘，精神也好了，孕吐也止了，连胃口也开了，中午竟然多吃了半碗饭！ “你正经点儿，”霍文涛清清嗓子，“桑绮这阵子不舒服，上午闻到你身上的味道，觉得很好闻。所以派我打听一下。” “……你老婆被我的男人味儿给吸引了？”方力坤闻言，哑然失笑。但迎着霍文涛要吃人的表情，他连忙摆摆手，“哎呦哎呦，如果眼神能杀人，我大概已经倒地不起，血流成河了。” “……所以我拜托你，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啊。”方力坤耸耸肩，“孕妇的嗅觉还真是厉害。我只抹了一点儿她也闻到了？我抹的这款男士香水，名称就叫——男人味。”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 廉价感十足的塑料瓶身和上面印着的只穿内裤的肌肉猛男图案，无一不彰显着——这该不是某款特殊用途的，三无产品吧？ 果不其然，霍文涛在各大电商平台搜了一圈儿，都没找到这款男士香水。 “那你是从哪儿得来的？”他追问。 “嗯……”方力坤意味深长地挑眉，“我是拿的免费赠品……喂喂别这么看着我，我在街道办矜矜业业地工作，商户们认可我的辛苦付出，给点儿小礼品怎么啦？” “理解理解，你也经常在书店喝饮料不给钱。” “喂，你……” “请你直接告诉我，是哪家商户送你的吧。”霍文涛补充，“我保证不举报你。” “就……”方力坤抓了抓脑袋，忽而压低嗓音道，“就是拐角那家成人情趣用品店呗……哎呦你怎么又用这种眼神看我！情趣用品怎么啦，人家也是正经有营业执照的商户……虽然，刘老板偶尔混卖一些三无产品，但这点我已经很严肃地警告过他了……” ………… 桑绮曾经形容霍文涛这人，假正经得很——也就是表面一本正经，但是一关灯的私底下就…… 但无论如何，像他这种自诩是正经人的家伙儿，对开在马路边的‘成人情趣用品店’还是避之不及的。之前因为一张广告单闹了误会（本文第111章），他还郁闷了许久，觉得自己‘清白受损’。 于是这天晚些，当他这个妥妥的大清朝残余保守派在经历了一番做贼心虚和东张西望后，迅速闪身进了成人情趣用品店，着实把正打算打烊的刘老板吓了一跳。 “哟，稀客啊……你是，是书店的霍老板吧？”毕竟是同一片商区，抬头不见低头见，刘老板眯了眯眼睛，总算认出他来了。 头戴鸭舌帽，口罩半遮脸的霍文涛清清嗓子，故作轻松，“我来买点儿东西。” “哦，需要什么？”刘老板懵了片刻，随即露出一脸恍然大悟，“哦哦哦，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霍文涛紧张地蹙眉。 “我懂了呀，”刘老板笑呵呵地一拍大腿，明明店内无人，他非要压低声音，营造神秘的氛围，“我听说你老婆怀孕了吧，恭喜恭喜……嘿嘿，对男人而言，老婆的孕期的确是挺难熬的，漫漫九个月怎么忍得住，懂的懂的。”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来找一款……” “找一款能排解寂寞的玩具，对吧！霍老板你不必多说，是男人的都懂！”刘老板热情洋溢，频频点头，“今天你能主动踏进我店里，就是对我的信任，我老刘绝不辜负，争取把你发展成回头客！” 说罢，刘老板不由分说，不容拒绝地溜溜儿摆出一堆奇奇妙妙的玩意儿来，看得霍文涛大开眼界，眼花缭乱，面红耳赤，脚跟子都要发软了。 他忙不迭地打断——再不打断，刘老板怕是要把整间仓库的奇珍异宝都端他面前了。 “我只是想找一款香水，就这个……”他翻出手机照片，把‘男人味’的图片伸到刘老板面前。 刘老板一愣，“这个啊，这有一整套系列呢！里头有按摩的油，有吃的药丸儿，嘿嘿，还有个特别猛的……” “我不需要大全套，我只需要这瓶香水！”霍文涛都冒汗了。 “这不行，不单卖呢。”刘老板双手一摊，一脸无辜，“之前有零散的一两瓶，我当赠品送光了。剩下的都在大套盒里，没办法单卖呢。” 随即他探头探脑地把大套盒摆上柜面，“这个，是纯印度进口的高档货，一整套用下来，保证你回味无穷，百分百上瘾，用了还想用！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看在咱俩都在一个片儿做生意，才悄悄露给你的。” 隔着透明的外包装，霍文涛已然开始尴尬地吞口水。然而精明的刘老板一口咬死不拆卖，哪怕开高价也不拆卖，甚至还感慨道， “我这些货都是精品，就是呢……来路有点儿不能明说。街道办也警告过我了，你今天不买，说不定哪天，这批货统统被查封，你就只能买机票去印度买咯……” 第280章 ……………… “啊，好好闻啊……”这天晚上，桑绮捧着塑料瓶闻啊闻（上门的内裤猛男早就被霍文涛嫌弃地撕掉了），神清气爽道，“好神奇，刚才还有点儿想吐，闻几下就好多了。” 霍文涛一脸苦笑，罢了罢了，喜欢闻印度神油味儿，总好过喜欢闻汽车尾气味儿吧。 于是他揉了揉老婆的头顶心，叹气道，“喜欢就好……知道我为了这几瓶东西，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吗？” 桑绮仰头，好奇地眨眨眼。 想到晚上的那一幕，霍文涛就禁不住地唉声叹气—— 那时他从老刘的店里走出来，双手提满了神秘大套盒。老刘还在身后扬声道， “对了霍老板，里面的有些玩具太猛了，第一次用要量力而行啊！听见了没啊，霍老板，要循序渐进哟……霍老板？霍老板你跑什么啊？” 霍老板臊得耳朵都快冒烟了，能不跑吗？他闷头疾步，只想赶紧躲回书店，却不巧在书店门口与一位步履匆匆的客人撞了个满怀。 霍文涛抬眼，竟是许久没来的推理大神，陆博。 陆博大神笑道，“路过，忽然想喝杯橙色天空，书店还没打烊吧？” “还没，请进！”霍文涛忙道，下意识地抬手做了个‘请进’的动作。随后…… “随后怎么样？”此时此刻，边闻‘男人味’边惬意地靠在老公怀里的小孕妇，好奇地追问。 “……刘老板店里的纸袋，质量实在太差了，我明天一定要向他投诉。” “哈？你的意思是？” “纸袋破了，套盒都掉在了地上。于是套盒也摔破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一地……陆博大神还好心帮我捡起来了，然后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啊呀呀！”桑绮掩嘴道，“你又一次被大神误会了？”真是似曾相识的剧情。 “老婆……” “嗯？” “……套盒里的很多东西，都是男女共用的……” “什么？？？”桑绮一边护着肚子一边挺起身子，“那你还不赶紧解释清楚？” 哎呦呦，还真是，似曾相识的剧情呢！ ……………… 至于大套盒里的其他东西，统统被霍文涛嫌弃地丢在库房的某个角落里。 而之后的某天，当老杨为了找东西而在库房里到处摸索时，无意中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随即眼睛瞪得铜铃大，喃喃道， “这都什么和什么呀……文涛那小子，原来玩得这么开啊……” 于是许久许久之后的某一天，当霍文涛因为搬孩子的玩具箱而闪了腰，在书店忙碌也得扶着腰时，他忽而注意到老杨欲言又止的眼神。 “……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问。 老杨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年轻人真是活力十足啊……” ……………… -------------------- 第130章 一百三十 桑绮的孕期二三事 二 所幸到了孕中期, 桑绮的孕吐渐渐停了，不再依赖于印度神油的气味。只是胃口却忽而大开，尤其嗜甜, 特别是对奶茶, 简直到了前所未有的钟情程度。 起初面对撒娇的爱妻, 霍文涛总是百般纵容的，于是小孕妇便成了附近菁菁奶茶店的常客, 但随即产检医生的一番话却给了桑绮当头棒喝， “再健康的奶茶也是高糖分的吧, 茶中的咖啡, 因过量也会导致胎动频繁。之后如果糖耐受不过关的话, 你可能连正常饮食都会受影响。” 而后，连偶尔露面的何美慧也说，“你这喝奶茶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我理解, 我在孕期也有一阵子发了疯似地想吃巧克力, 想得胃里火烧火燎的。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她妩媚地笑了笑, “哪怕是孕期, 我也不想胖死。” 胖死……胖死……胖死…… 于是在以上双重打击下，桑绮开始了可怜兮兮的忌口, 在每一个疯狂想喝奶茶的日子, 她只能调动坚强的意志力来抵抗最原始的食欲。 “有时候，你瞧她正在刷手机, 其实是在看珍珠奶茶的图片解馋；有时候在望着窗外发呆, 其实是在思念奶茶店的香气；有时候在瘪嘴, 其实是在幻想嘴里咬珍珠的口感……”霍文涛对方力坤解释, “所以, 刚才桑绮一直盯着你看……绝不是被你的什么该死的魅力吸引了, 仅仅是因为你手里拿着一杯珍珠奶茶，仅此而已。” 方力坤哈哈一笑，“我知道，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老婆要真是被我的魅力吸引了，我大概早就死在你刀子般的眼神下了……哎呦哎呦，赶紧收起你那过于凌冽的目光，奶茶我喝光了，杯子也丢了……话说她怀个孕而已，真有这么辛苦？” 霍文涛不悦地拧了眉头，“当然，这几天桑绮连梦里都在喝奶茶，说梦话都是‘小杯常温不加糖’。不加糖的奶茶怎么会好喝？但好歹显得健康一些。” “……你的意思是，她哪怕在梦里喝奶茶，都下意识地为了孩子在克制自己？”方力坤道。 “醒来之后还掉了眼泪，说自己怎么只喝了一口就醒了……”霍文涛叹气道，“孕妇真的很辛苦。因为孕激素的原因，她们会有难以克制的脾气，食欲，还有种种身体和心理上的不适。我们不该仅仅因为她们是女性，就理所当然地觉得，那些都是她们应该承受的。” 第281章 “……霍文涛，我怎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你教育了一通？”方力坤蹙眉，但转而沉默片刻后，他又闷声道，“所以，每一个孕妇都是这么艰难地一路走来的？” 霍文涛一愣，一瞬间，他在对方脸上看见某种微妙的神情。 好半天，他才拍了拍方力坤的肩膀，淡淡道，“喂……让我猜猜，你在说刚才那句话时，心里头到底在默默地心疼谁呢？” 方力坤的嘴角绷成一线，不再说话了。 ……………… 很快，每周一和周五被定为‘奶茶日’，是桑绮可以光明正大喝上一杯的日子。 于是她盼星星盼月亮，天天盼着那两天快快到来。 这天，天还蒙蒙亮着。半梦半醒的霍文涛翻了个身，忽而注意到桑绮已然坐起身来了，还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霍文涛连忙也起身，“怎么了，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 桑绮微笑着摇摇头，眉眼弯弯道，“没不舒服。一觉醒来已经是星期五了，你说，我们几点去奶茶店呀？” 惹得霍文涛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头顶心道，“一开门就去，好不好。” 于是菁菁姑娘刚开门，就瞧见书店夫妇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了。菁菁姑娘笑吟吟道，“书店老板娘，你到得可真早。店里搞活动呢，免费升杯要不要？” 桑绮的嘴巴于是张成了鸡蛋状，这泼天的富贵来得如此突然，天知道她说的那句‘不用’花了她多大的理智。哦对了，还得追加一句， “常温，不放糖，谢谢。” 这天，可能是因为奶茶店搞活动而外卖爆单，菁菁姑娘忙得大失水准，桑绮的这杯奶茶寡淡无味，几近白水，喝得她欲哭无泪，整个儿心情也跌落谷底。一杯还没喝完，眼眶已然一红，差点儿又要掉小珍珠了。 孕妇的脾气说来就说，霍文涛忙道，“那就再买一杯。” “……不要了，今天的份额已经到了。”她当然想再来一杯，但顾忌医嘱，迟疑再三，只得放下杯子，摸摸肚子，硬生生地忍下欲 ~ 望来。 于是整个上午，被奶茶伤透了心的桑绮始终无精打采。可能落在某些人眼里，比如方力坤，他会惊诧地说，“至于吗？不就是一杯奶茶吗？” 但霍文涛全然理解。 “发什么呆呢，走吧，该送你去影视公司了。”霍文涛走过去，轻拍她的肩膀。 自从桑绮怀孕后，影视公司就适当减轻了她的工作量，连正式开拍的《烙印玫瑰》也派了别人去跟组。大部分时间，桑绮只需在电脑上处理工作就好，偶尔，比如今天下午，她要回公司开个会，便由霍文涛开车送过去。 一路把心情低落的小孕妇送到目的地，见她连走进公司的背影都是灰色调的。霍文涛把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等她散会。手机上忽而进来几条微信，是早就被霍老板收买的总编张清发来的， “今天的会议时间不长，我已经提前对男同事们都说了，有孕妇在场，不许抽烟，憋不住就出去抽完了再进来！” “谢谢你！”霍文涛回复。 “不客气，”张清乐了，以前大家伙儿与桑绮闭关时，谁没吃过霍老板送来的美味佳肴啊，“还有，本来大家想点些奶茶咖啡之类的，我也说不了。之前听你说，桑绮特别馋奶茶，又不能多喝，所以今天大家都只喝矿泉水。” 霍文涛本想道谢，但转念一想，把‘谢谢’删了去，改口道，“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你说。” “我给大家点一些奶茶，到时候你就顺势分给桑绮，可以说是你们老板给大家点的。” “哎，为什么？” “今早她喝了一杯难喝的奶茶，但为了孩子又强迫自己不再喝第二杯，心里纠结得难受。所以我想，如果是来自老板的犒劳，她兴许会顺应氛围而接受的吧。” “霍老板，你可真是！” “孩子重要，但老婆的心情更重要。”霍文涛苦笑，“麻烦你了。到时候你帮忙留心下，把常温不加糖……啊不，是常温三分甜的那杯递给她。” “没问题！” ……………… 正如张清所言，今天的会议时间不长，一个小时后桑绮的身影就出现在公司门口了。霍文涛连忙把车开过去，见老婆春风拂面，步履轻盈，轻巧地坐上副驾驶，连说话都脆生生的， “霍大老板，久等啦！” 见她心情转换得如此明显，霍文涛总算松了口气。他发动车子，“先回家吧，我妈说炖了汤，得趁热喝。” 桑绮笑颜如花，“那肯定不能错过，幸好没喝你点的奶茶。” “……额……”霍文涛一愣。 桑绮把手里的纸袋子轻轻摆在座位下，“我一口没喝，但不能浪费。等会儿我喝汤，你喝奶茶。” “……你怎么知道是我点的？” “很简单，”桑绮笑得更欢了，“当张清大大咧咧地提着奶茶进来，一边说这是大老板犒劳大家的，一边却被我看见包装袋上的电话和名字都属于我亲爱的老公时，一切都昭然若揭。” “……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 “我明白。”桑绮笑得眉眼弯弯，“但我还是忍住了——或者应该这么说，为了孩子好，我忍得很辛苦。但当这杯奶茶递到我手里时，我忽然觉得，忍得没那么辛苦了。老公，谢谢你。” 第282章 “嗯，”霍文涛也跟着笑了，“不客气。” ……………… 几天之后的某个清晨。 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霍文涛翻了个身，随即发现桑绮醒得好早，已经坐起身来，笑眯眯地正看着自己。 他打了个哈欠也坐起来，自以为与老婆心有灵犀，“我明白——一觉醒来已经是周五了，你又想问我，几点带你去奶茶店了吧。还是那句话，一开门就去……哦对了，我今天会看着菁菁姑娘做的！” 桑绮却摇头，“谁说我在想奶茶呢？” “哦？那你在想什么？”霍文涛从床头柜摸到眼镜，戴在鼻梁上，于是身边，桑绮那张温柔如水的脸庞顿时清晰起来。 她笑得何其幸福，轻声道，“我刚才只是在想……啊呀呀，霍思绮的爸爸，怎么可以这么帅呀……” ……………… 本篇故事还有一则小小的后续。 那之后的某天，方力坤看着霍文涛，蹙眉道，“桑绮喝奶茶喝得笑哈哈，这我能理解。可为什么你默默地看着她喝，也笑得这么开心？你究竟在笑什么？” 霍文涛于是收敛了目光，但脸上依旧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没什么……我只是听说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如果孕妇特别喜欢吃甜食，很有可能怀的是女儿……”说罢，霍文涛的嘴巴简直要咧到耳朵根了。 ……………… -------------------- 第131章 一百三十一 又是云间书店一个惬意的午后, 真难得，书店的两大重磅熟客在吧台旁偶遇了，还愉快地聊了起来。 于是知名言情小说家蔡宏与著名推理小说家陆博, 两人在友好握手之后, 开启了今日的话题。 蔡宏语气感慨, “前阵子《烙印玫瑰》开拍，我这个原作者受邀去剧组探班。老实说, 明知道那是个用售楼处平替欧洲古堡的穷酸剧组，我本就对拍摄不抱希望。但去过之后, 才发现比想象中的更糟糕, 我现在就指望这剧能扑街得无声无息。” 陆博感同身受地点头——可能世上没有一位名作者能逃过作品被烂拍魔改的命运吧。 蔡宏继续, “但导演和制片热情得过分，拉着我光是合影就拍到手机没电。他们口口声声说付出了多少心血，‘祝《烙印玫瑰》大卖’……哎, 能不能大卖, 看这草台班子, 大家不都心知肚明吗？但面对探班的媒体记者, 大家还是得脸红脖子粗地说着违心话，成年人的世界也挺艰辛的……啊当然, 最后碍于情面, 我也说了几句‘感谢剧组，期待热播’ 之类的违心话。” 对于‘违心话’这个话题, 陆博也深有感触, 他接口道, “的确, ‘违心话’是成年人世界独有的语言。有些话谁也不当真, 但又不得不这么说。比如上次在我的签售会上, 主持人问我坚持写作的意义是什么？我就说，是为了继续在推理小说领域探索，为了让更多年轻人领略推理小说的魅力，为了让这门古典又经典的小说门类在当今社会焕发出新的生命力——这些都是责编为我准备的稿子，我背课文似地侃侃而谈，而在座的读者也都听得左耳进右耳出的。” 的确，身为陆博的书迷谁不知道啊，大神还愿意继续摇笔杆子，不就是因为‘家有二女，需要养家糊口’ 嘛！ 于是相谈甚欢的两人以茶代酒，轻轻碰杯。而在一旁默默听着，顺势给他俩添水的老杨则哑然失笑。 老杨心想：哎呦呦，刚才你俩互相客套，一个说—— “陆博老师，我很喜欢《暗夜中的星星》，那是我读过的最棒的推理小说。” 另一个琢磨着自己的出道作分明是叫《暗夜中的眼睛》吧，嘴上却也客气道，“蔡先生，我也读过你的《烙印蔷薇》，是很棒的作品。” 两人沉默片刻，随即相视一笑。 果然，‘违心话’是成年人世界独有的语言啊。 而在书店的另一角，我们的男女主角也正上映着一幕‘违心话’。 只见桑绮双手环臂，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在日渐圆润的脸庞上，活脱脱像一对葡萄，“霍文涛，你必须实话实说，我真的没有变丑吗？一丁点儿也没有吗？” 霍文涛好气又好笑，但还是正色道，“没有，一丁点儿也没有。” 桑绮沉默片刻，却嘴角一翘，“哼！我拜托你，在说这种‘违心话’时，不要摆出这么诚恳的表情好不好！” “……”对此，霍老板无言以对。 …………………… 好吧，近来的桑绮在熬过了孕吐和嗜甜的折磨期后，状态趋于平稳。可心宽的她，不可避免地体胖了起来。 其实对于孕妇而言，隆起的肚子，圆溜溜的脸庞和圆滚滚的四肢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她偏偏总在网上刷到一群精致优雅的孕期辣妈，那些纤细的身段和姣好的面容，无一不让桑绮陷入自我怀疑中。 她看看‘网络辣妈’，又照照镜子，“……我是不是胖了太多？脸上还多了不少痘痘！为什么同样是怀孕，人家的手脚还能瘦得和竹竿儿一样？” 霍文涛就说，“那是因为人家开了美颜和滤镜。” 桑绮一时被逗笑了，但一时又陷入焦虑之中。 而霍文涛见语言开导无效，索性直接行动起来。他做了功课，甚至不惜去讨教了何美慧（毕竟这是他所能接触到的，过得最奢侈的孕妇了），在网上一通儿下单。趁着快递没到，又带着她去商场逛街，无论是身上穿的还是脸上抹的，只要号称能让孕妇变美，管那是不是智商税，统统先买了再说。 第283章 不得不说，shopping的快乐可以治疗世间十有八九的不快乐。 只见桑绮如同一只轻盈的云雀，从孕妇装专卖店转悠到护肤品店，拿起一瓶精华霜，咋舌道， “这么贵？” 导购小姐瞥了眼桑绮的肚子，还有她身后双手提得满满当当的护花使者，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我们的产品的确不便宜，因为原料都选用了最天然最纯粹的，才能让孕妇安心使用！” 好吧，‘孕妇安心使用’六个字宛如金字招牌，霍文涛已然准备为此买单。桑绮于是选得兴致勃勃，从爽肤水到眼霜统统试了个遍儿，在导购小姐的一句‘成套使用，效果最佳’后，霍文涛直接拍板道， “那就买全套吧。” 这一套价格不菲，导购小姐笑得越发殷勤，边包装边道，“我们的产品虽然温和无刺激，但效果是绝佳的。这位太太，你只要每天早晚定时涂抹，你脸上的这些痘痘和斑点都能改善！” 额…… 一句话，顿时让愉快购物的桑绮，心情瞬间又跌落谷底。 偏偏霍文涛付款时还随口接了句，“哦，挺好。” 于是当他付完款，一转身，诧异地发现快乐的老婆不见了，那个总拧着眉头，不知在胡思乱想啥的小孕妇，又回来了。 霍文涛一怔，“怎么了？” 桑绮闷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一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严肃劲儿，甚至还扶了扶眼镜道，“霍文涛，你……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我变丑了，才买这么多新衣服，和这么贵的护肤品给我？” 霍文涛闻言，眼前顿觉一黑，几乎要晕过去了。 好吧，他能理解桑绮的种种奇思怪想是源于孕激素作祟，但他万万没想到小孕妇的脑回路竟然能如此清奇！他花了这么多时间和钞票，只为哄她开心，最后反而却成了嫌弃她的证据？ 于是，满手提着‘证物’的霍文涛哭笑不得，“这个问题，我们上次在书店里就讨论过了。老婆，我没有。” “没有？” “没有。” “一丁点儿都没有？” “一丁点儿都没有，”虽然被冤枉令人气恼，但霍文涛明白，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认认真真地告诉她，“我完完全全，从头到尾都不曾觉得，你变丑了。” 他语气中的诚恳让人动容，饶是孕激素爆棚的小孕妇也为之感动。她咬了咬嘴唇，“真的？” “真的。” “……哼，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你。”她口气渐软——其实她不是不信他，只是连她自己都不信罢了。 霍文涛叹了口气，想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心，无奈挂满购物袋的胳膊着实抬不高，“你要怎么才能相信呢？需要买一台测谎仪吗？” “哼……万一测出来你，你真的是在说违心话哄我，就惨了……” “好吧……” “喂喂，你真的在搜测谎仪？” “网上好像没得卖。” “那当然。” “那，请问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所说的并不是违心话？”这一句，他问得很认真。 桑绮抿着嘴角不言语，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两人之间静默片刻，直到桑绮的手机响起，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对象打来的。 是何美慧，语气轻快，“嗨，是桑绮吗……对，之前你给我发过短信，所以我有你的电话……你没搞错，我是在联系你，因为……”她苦笑一声，“因为十多分钟前，我打过你老公的电话，连打了两个，可他压根儿就不接。” “额，是吗……”桑绮瞥一眼霍文涛，霍文涛无辜地抬了抬手，用眼神说：我满手的购物袋，腾不出手接电话。 何美慧叹气，“这点我必须吐槽一下。之前他主动联系我，请教我时，态度还挺热情的。怎么一转眼就不接我电话了，这算不算过河拆桥？” “……他，主动联系你？”眼见着桑绮敏感的神经又要爆发了，所幸何美慧主动解释道， “对啊，他问我上次怀孕时用了哪些护肤品和按摩油，什么品牌，哪里能买，效果如何。罗里吧嗦问了一堆，我都耐心回答了，还把海外购物的网站都分享给他。现在呢，照样忽视我的电话！” 桑绮一愣，想起今天出门时恰好收到几个快递，瞧着像是海外转运来的。 何美慧继续道，“我打来呢，就想问问你俩在不在书店。我之前囤货太多了，还有好几瓶全新的孕妇按摩油，不嫌弃的话我拿来给你。” “不必了。” 但何美慧却说，“……还有，我想找个地方说说话……你们在吗，我……我能过来聊几句吗？就几句而已……” ……………… 桑绮万万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老公的前女友居然把自家书店当成了倾诉的港湾。开车回去时，连霍文涛自己都蒙圈儿， “……她到底想说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对自己的家人，朋友说？” “我也不知道，但……兴许有些话，说了怕家人担心，又怕被所谓的‘朋友’看笑话？”桑绮道。 “……所以，就来找前前男友和他老婆说？”霍文涛板着脸，生怕何美慧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敏感的小孕妇不痛快。他本想一口拒绝，但无奈桑绮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第284章 “再说了，”桑绮道，“书店是我们自己家，哪有为了躲人，我们有家不能回的？” 于是霍文涛只得同意，心里也想：罢了罢了，被何美慧一搅局，起码桑绮的注意力从‘违心话’上被拉开了，也是好事儿。 他俩对何美慧想说什么有诸多猜测，一进书店，见方力坤恰好为了谈工作也过来了。 方力坤一时摸不着头脑，左右打量道，“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神情严肃的，要谈什么大事儿吗？” 只见书店夫妇摆出洗耳恭听之色，而此刻的何美慧神情异常严肃。 她竟用一种严肃得几乎可怕的表情，来宣布一件喜讯，“嗨，恭喜我吧，我又怀孕了。我老公期待许久的二胎，终于在我肚子里扎根了。” 那一瞬间，全场寂静。 好一阵儿，还是方力坤第一个反应过来，干笑着拍了拍手掌，“哦，恭喜恭喜。真是的，你干嘛用这种表情宣布，把大家都吓傻了……总而言之，嗯……恭喜，恭喜，恭喜你如愿以偿。” 何美慧目无表情，半分喜色都无。 而桑绮则默默地凑到霍文涛身边，低声耳语道，“老公，我开始相信，在商场时你说的那番话，的确不是违心话了。” “为什么？”霍文涛问。 “因为……”她感慨地用眼神指了指方力坤，淡淡道，“原来说违心话时的表情，是那样的啊……” ……………… 方力坤干巴巴地鼓完掌之后，转身就想走，似乎忘了他特意跑来是有工作在身的。然而他逃似的脚步却在何美慧的下一句话后，戛然而停了。 依旧是那种冷漠到麻木的口吻，何美慧的手，下意识地盖在小腹上。 她说，“在确认我顺利怀上二胎之后，我老公正式通知我：他出轨了。确切地说，他已经物色好了人选，即将出轨。” “什么？”桑绮错愕地叫了一声。 “他说，请我谅解，我在短时间内连续怀孕，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得住不偷腥。他很感谢我的付出，所以他决定不对我隐瞒。同时，他会在其他方面竭尽全力地弥补我，比如金钱……并且他向我保证，在我二胎出月子之后，他一定会和情人彻底分手。”说到这里，何美慧终于忍不住从齿缝间憋出一丝冷笑，“他说，他此生最爱的，永远只有我和孩子们。” 桑绮错愕万分，无言以对。 她与霍文涛互望一眼，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不能对父母说，也不能对所谓的‘朋友’说的话吧。 …………………… 终究，霍文涛与桑绮并没有对她说什么——毕竟他们都明白，何美慧心中自有决定，她只是，需要一次倾诉罢了。 于是说出口后的何美慧，脸上终于掠过一丝轻松，“是不是很惊讶？我自己也被震惊到了，震惊到必须找个人说一说……我现在轻松多了……你们不劝劝我，或者给我点意见吗……好吧，我会自己想清楚的……啊对了，桑绮，这些是给你的按摩油……” “不必了，你怀二胎也用得到吧。” “我老公整整买了一箱，正在从海外转运来的路上。这是欧洲皇室专用的牌子，霍文涛也知道的，他为你查了很多资料……”她说罢，放下袋子，转身准备离开。 方力坤却憋不住了，一股冲动在他胸腔里肆意冲撞，他在她身后怒吼，“你为什么要忍受这些？为什么？就为了他的几个臭钱？什么叫做‘有哪个男人能忍住不偷腥’，放他妈的狗屁，他做不到不代表别的男人做不到！是我的话，我……我……”他顿了顿，这才仿佛找回了半分理智，声音克制了些，“你就看霍文涛吧，你看看霍文涛是怎么对待桑绮的！” 何美慧的背影晃了晃，她苦笑一声，自嘲道，“我看见了，羡慕得要命。的确，这个世界上兴许真的有不偷腥的好男人，我眼前就有……但那又怎么样……”她的声音低了低，“但那又怎么样，一个不爱我，一个我不爱……” 于是方力坤整个人都僵住了，冻住了，宛如被挖了心般，一动不动。 见何美慧摇摇晃晃地推门出去，桑绮下意识地追了几步，待追到她身边，却依旧不知该说什么，只讷讷地道了句， “额……再，再见……” 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何美慧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抹笑容。 何美慧把碎发夹在耳后，“我又一次感受到了，霍文涛为什么被你收得服服帖帖的，有时候我都忍不住喜欢你。” “额……” “我开个玩笑。我毕竟是你老公的前女友，所以那几瓶按摩油，如果你嫌弃的话，直接丢掉就好。” “不会。”桑绮摆摆手。 “我就知道你不会嫌弃的，”何美慧苦笑，“毕竟，我在你面前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我没这个意思。” “我明白。其实我羡慕的早已不是‘你的丈夫是霍文涛’这件事了，我羡慕是的：桑绮，你真的有一个好老公。这可能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梦想了。”她沉默片刻，故作轻松地转换话题，“对了，那几瓶按摩油上都是外语，毕竟是欧洲皇室专用的，我呢已经帮你贴了小标签，有一瓶是按摩肚子的，有一瓶是按摩四肢的，还有一瓶是专门擦脚后跟的。” 第285章 “哎，脚后跟还有专门的按摩油？”桑绮诧异，“你们有钱人，可真究竟。” “嗯……”何美慧抿嘴又是笑，“谢谢你。” “哎？” “‘你们有钱人’这五个字，大概是我目前唯一的宽慰了。”何美慧挥了挥手，恢复了她以往的风姿绰约，“我走了，兴许之后有阵子不会再来了。祝你俩幸福。” “再见。” “再见。” 有那么一瞬间，桑绮很想辨认一下她的表情，也不知她说的是不是违心话。 但看不清晰，因为何美慧很快转身于茫茫夜色之中，离开了。 …………………… 那之后，何美慧的确许久未露面了。 某天午后，当方力坤在书店的吧台旁一杯杯地以茶代酒灌自己后，他冷不丁地又提到了那个名字， “那次之后，何美慧还来过吗？” 桑绮摇头，“也没在‘家长里短’留言过，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方力坤冷笑，“她还能怎么样？还不是一边埋怨着上天的不公平，一边为了她老公的几个臭钱忍辱负重罢了……我有说错吗？你们觉得她会舍得离开她的提款机老公？这么多年了，除了靠男人，她还有什么本事？我们这些普通人替她这个富婆操心，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干！” 霍文涛本想说：其实在场的除了你之外，没人替她操心吧。 但，看着方力坤的眼神，他终究把这番话吞回了肚子，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喝点儿什么？我请。” “有酒吗？” “……我这里是书店。” “那我走了。”他起身，推门离开，随即在书店门口重重地摔了一跤。 “霍文涛！”他骂骂咧咧地喊着，“你店门口怎么会有个土坑？必须整改，听见没！你得赔我医药费啊，看把我摔的，疼，疼死我了……” 霍文涛于是一个头两个大，生怕被讹上，他连忙跑到门口查看，却见方力坤坐在一个浅浅的小坑旁，失魂落魄，满面泪水。 他说，“疼，真他妈的疼……疼死老子了……” ……………… -------------------- 第132章 一百三十二 年末时分, 隆冬季节。 肚皮已然高高隆起的桑绮被裹在毛茸茸的大衣里，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远看就像只圆滚滚的小企鹅般。 就这样, 霍文涛还担心她着凉, 一出酒店就皱眉道, “怎么还飘雪了？车停得有些远，我们走快点儿, 别冻着了。” 桑绮哭笑不得，“拜托, 我都差没裹着被子出门了。这点小雪哪里会着凉呀？” 但霍文涛还是一手撑伞, 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肩膀, 直到护她坐上了副驾驶座才安心。 车子发动，往回家的方向驶去。 虽是夜深了，但今晚的桑绮兴致勃勃, 哪有半分困意？她甚至掏出手机想给表姐发微信, “对了, 我们送的那份结婚礼物, 礼盒下面还压着红包呢。得提醒下阿萱，不然她没看到, 把包装盒丢了怎么办？” 霍文涛哭笑不得, 及时阻止道，“喂喂, 今天是阿萱和梁医生的婚礼, 此时宾客散尽, 他俩回套房, 正是春宵一刻的大好时光, 应该没空去研究礼物和红包吧。想想咱俩新婚的那一晚……” “啊……对哟……”桑绮回忆片刻, 脸色微红，“那我还是不打扰他们了。嘿嘿……” 没错，今晚是阿萱和梁以航的婚礼。在浪漫，喜庆，热闹的一天过后，此时的桑绮坐在副驾驶座上，很有一种喧嚣之后，宁静又温馨的感觉。 她半眯着眼睛，忽而笑了笑，“老公……” “嗯？”夜深了，雪夜路滑，霍文涛开车格外仔细。 “今天的阿萱好美啊，她一直在笑，笑得好幸福。” “的确……”这句话，霍文涛说得有点儿敷衍——纵然新娘璀璨夺目，但其实，全场他最留心的还是自己孕晚期的老婆。 “你说，我们结婚的那晚，我看起来也是这么开心，这么幸福的吗？”她问。 “嗯……”霍文涛愣了下。车子停在红灯前，他得以扭头，看着她，“好像是吧，但我记不清楚了。” “哎？” “因为婚礼那天的流程很繁琐，一环扣一环，其实……那天我有点儿紧张。” 桑绮眨眨眼，噗嗤一笑，“好吧，回想起来，其实那天我也挺紧张的。” “但从婚礼当天的视频和照片来看，你应该是很开心的吧。”很多照片，霍文涛之后反复翻看过，因为那天的桑绮留下了很多很美的笑容。 “是嘛。” “嗯。”霍文涛点头，红灯转绿，他发动车子，“所以，你觉得幸福吗？” “嗯？” “婚姻，家庭，还有……我……让你觉得幸福吗？”霍文涛目视前方，问她。 “嗯……”桑绮的双颊浮起一抹微红，点头笑了，“所以今天，表姐在与我们敬酒时不是说了吗？” 今晚，身着鲜红晚装的阿萱挽着梁以航过来敬酒。新娘妆衬得阿萱娇艳欲滴，容色绯然——也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被亲戚们给起哄的。 “哎，之前那群催着我相亲结婚的三姑六婶们，现在齐齐催我早点生孩子了。桑绮，她们又拿你当榜样激励我了！”阿萱苦笑，与梁以航互望一眼，“我就只能说——啊呀呀，先等桑绮的宝宝落地，我向她多讨教些经验再说吧。” 第286章 梁以航也诚恳道，“等以后阿萱怀孕了，的确得好好讨教下桑绮。” 说到这儿，桑绮顿时话匣子大开，“怀孕的辛酸经验，我有一大把呢，统统记着。比如最近，肚子越来越大，睡觉时经常压得我喘不过气，夜里翻来覆去地失眠，觉得每一个睡姿都不舒服。有时辗转到凌晨才睡着，结果忽然脚抽筋了，硬生生把我疼醒……” 阿萱诧异道，“然后呢，该怎么办？” 桑绮道，“没办法，近来睡不着觉，经常大晚上坐着霍文涛的车出去溜达。神奇得很，在副驾驶座上调整个后仰的角度，车子开着开着，我就能睡着了！这绝对是经验之谈！” 霍文涛苦笑，“的确如此。” “至于脚抽筋嘛，”桑绮道，“很多孕妇都会有，霍文涛从网上查了一种按摩手法，坚持按摩一周，现在好多了。那手法我留着啊，以后统统传授给你！” 阿萱于是掩嘴笑了，她拍了拍梁以航的肩膀，“喂，听见了没？” 梁以航心领神会，“听见了，以后让霍老板统统传授给我。” 一杯薄酒之后，新人准备去下一桌了。桑绮诚恳地送上祝福，“表姐，祝你们天长地久，白头到老！” 阿萱回眸看着她，却说，“‘天长地久’什么的，太缥缈了。我呢，只希望和你一样，每天和老公开开心心的，就心满意足了。” 是啊。 在桑绮眼里再寻常不过的每一天，兴许对许多人而言，已经是能让人心满意足的幸福了吧。 ………… 不得不说，霍文涛的驾驶技术越发成熟了，这种平稳中带着轻微颠簸，如同摇篮般的感觉，让副驾驶座上的桑绮开始有困意了。 她淡淡地打了个哈欠，婚礼带来的温馨感似乎能给她带来一场好梦。 “对了，今天在婚宴上遇到不少熟人，比如以前话剧社团的高竞和邱莉媛。突然听见他俩提到一个名字……”桑绮道。 “他们提到了陈鹏，对吗？我也听见了。”幸福的新娘被提起前男友，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霍文涛道，“他们偷偷在说，阿萱看上去光彩照人，也不知陈鹏会不会后悔。有人在说陈鹏好像也结婚了，还娶了个富家千金。” “他们七嘴八舌，也不知有没有被阿萱听见。但就算听见了也无妨。”看着阿萱今晚的模样，桑绮能百分百确定，阿萱早已忘记前尘往事，心无旁骛地奔赴前方了，多好。 也不知为何，桑绮的眼前忽而闪过另一张面孔。她与那张娇美的面孔，甚至算不上是朋友，却是在今晚，在一个所有人都对未来满是憧憬的夜晚，桑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 她讷讷道，“也不知道……何美慧现在怎么样了……” ……………… 那几瓶何美慧送的按摩油，桑绮终究没用上。她倒不嫌弃，心存芥蒂的反倒是霍文涛——他自己买给老婆的一箱没用完呢，哪里轮得到前女友送的呀。 于是那些按摩油被堆在了库房的角落里，直到隔天，小林的手上因洗洗弄弄而干裂了个小口子，霍文涛便从库房里找出来，送给小林抹上。 小林正在拆外包装，来谈公事的方力坤在一旁默默看着。瓶身上有一张手写的标签‘这瓶用来按摩四肢手脚’，他便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字迹，忽而冷笑一声， “哼，这字可真丑……外包装还要吗？” 小林一愣，摇了摇头。 他便一脸嫌弃地抓起包装盒，丢进了垃圾桶了。 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落地窗外大雪纷飞，街上的行人都缩着肩膀，步履匆匆。 霍文涛看着雪越落越密，本想着早点儿打烊，早些带桑绮回家的，楼下却忽然传来一阵风铃声，一位穿着毛呢大衣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他收起长柄伞，微微抖落袖子上的落雪，随即仰头张望了一番。 他不像是来买书或喝饮料的，因为他目光从容却目标明确，一一观察了书店里的每一张面孔。他的不同寻常同时也引起了霍文涛的注意，霍文涛便也仔细打量了他，四十左右的年纪，面容虽普通，但无论是衣裤还是手腕上的表，甚至是那把长柄伞的质地，都显露着他的不普通。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在方力坤的身上略略停留，最后落在了霍文涛身上。他走上前，微笑着伸手，语气一派绅士， “你好，请问你是书店的店主，霍文涛先生吗？” “我是。”霍文涛下意识地蹙眉，但对方如此礼貌，他便也伸手与之浅握，“你是？” 绅士笑了下，随即语出惊人，“我姓沈。我是何美慧的丈夫。” ……………… 沈先生低头喝一口红茶，盛赞这茶叶的香气。 当然，霍文涛明白这只是客套话罢了，他更想知道对方特意登门拜访，还如此客气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先生也不卖关子，寒暄几句便切入话题，“我就直说了，我已经有快一个月联系不上美慧了。电话，微信，统统不回。我狠心停了她的信用卡，她也无动于衷。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我承认我有点慌了，于是拜访了她的一些朋友，希望你们如果见到她，能帮忙转达……”他顿了顿，才道， “就说：孩子很想她，我也是。” 桑绮说，“她许久没来过书店了，上次过来，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第287章 沈先生道，“她所有来往的朋友，我都问过了，都没有她的消息。为了找她，我翻遍了她留下的电脑和平板……当然，不瞒你们说，我曾经让私家侦探跟踪过她，了解她的生活。所以我知道，云间书店对她而言是个特别的地方……我知道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来诉苦，所以我想拜托大家，如果之后她来了，能帮我劝劝她。” 一旁的方力坤忍不住了，怒道，“劝她什么？你也知道她心里有苦说不出对吧，那你知道她最后一次来云间书店，向大家倾诉了什么吗？” 一瞬间，鸦雀无声。 沈先生看向方力坤，却波澜不惊道，“你是方力坤吧，是美慧的前男友，对吗？” “对。看来，你雇佣的私家侦探很用心啊，帮你调查得清清楚楚。”方力坤冷笑，“但恕我孤陋寡闻了，世界上居然有丈夫想要了解妻子，却需要动用到私家侦探的！” 沈先生依旧平静，“你是想说我没有好好陪伴美慧，没有真心实意地去爱她，对吧。但是方先生，既然你身为美慧的前男友，想必你一定也很了解她。所以我认为，若你处在我的境地，你也会和我做一样的事情。”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明明知道她并非真心爱我，但是我却很爱她，想要和她组建家庭的情况下；在她怀孕之后，我甚至都无法判断孩子是不是我的情况下；在即使如此，我依旧无法彻底割舍她的情况下——我相信你也会和我一样，不安，焦虑，失望，愤怒，然后雇佣私家侦探，起码确保自己的妻子不会随随便便出现在另一张陌生的床上。” “你……”方力坤瞪大双眼，眼中的红丝若隐若现，“别把自己包装得太伟大了！你只不过是一个有几个臭钱就把老婆逼成生育工具的男人罢了！” “方先生，你无需太过激动。因为在这件事中，你根本没有资格激动。” “你……” “我的确喜欢孩子，我的人生规划中必须有孩子。然而这点与我深爱美慧毫无冲突。婚前，她就知道我的想法，她可以拒绝，我也绝不勉强她嫁给我。但她接受了……”说到这儿，沈先生的语气终于波动了些许，“可在她接受之后，我甚至需要用亲子鉴定来判断孩子是不是我的！当她拿到鉴定报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时，我……”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终究不愿意太过诋毁自己所爱的女人。 方力坤的眼神空了空，但依旧挣扎道，“所以……所以你就当着她的面宣布要出轨？还是在她为你怀了二胎的情况下？这么刺激她能让你心里好受些吗？” 沈先生的目光偏了偏，出神地看向窗外纷扬的雪，不知何时已落得这么大了。 他淡淡道，“……这，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桑绮禁不住问。 “……因为……当她告诉我，她怀上二胎时，我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狂喜，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担忧与恐惧……我的眼前闪过一份又一份私家侦探送来的报告，我忍不住地想，这一次，我是不是还得靠亲子鉴定才能判断孩子是不是我的……” 他没有把话说完——当他眼前又一次浮现出何美慧当初收到报告时，那如释重负的笑容时，多来年来的愤怒和恨意终于压倒了爱，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编了一番瞎话。 “我没有出轨，也没有即将要出轨，我说的那些话纯粹是……”出于对她从来没有真心爱过自己的报复罢了，“当然以上真相，我已经通过微信无数次地传达给她了。但她没有回复过我。流产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很糟糕。” “她流产了？”桑绮愕然。 “医生说胚胎本身质量不好，没有能发育起来，是自然胎停。” 沈先生道，但他依旧对她充满愧疚，可惜还没能好好弥补她，在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在他出门上班之后，何美慧简单收拾了行李，悄然离开了。 雪越来越大，窗外白茫茫一片，好似要淹没世间的悲欢离合。 临走之前，沈先生再次诚恳道，“如果她之后出现在书店，请务必帮我转达——我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我可以不要二胎，如果她愿意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地过下去——这些话，我在微信上统统发过。但她可能已经不相信我了。然而，我觉得她应该是相信你们的……”他说着，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霍文涛， “我通过私家侦探了解过你们之间的关系，也看过她给书店的所有留言……我觉得，她会信你，信你们。所以，如果你们见到她，烦请帮我劝劝她。先谢过。” 说罢，他甚为绅士地又握了握霍文涛的手，随即推门而出，撑着伞，消失在鹅毛大雪之中。 ……………… 桑绮的心里不由记挂着这件事，但那之后，何美慧依旧久久没有露面。 …………… -------------------- 本篇剧情承接上一章，请先看上一章节 第133章 一百三十三 桑绮的孕期终于快要走向终点了。 各项产检都顺利通过, 只是有一次当霍文涛耐不住好奇，问了医生一句宝宝是男是女时，医生当场一本正经道, “这位先生, 不要逼我犯错误。是男是女都一样。重男轻女和重女轻男都是不对的！” 霍文涛只得附和, “男女都行，健康就行。” 第288章 桑绮在一旁哑然失笑——嘴上说着男女都行的这位霍先生, 实则连男孩儿的名字都没起呢。 于是在某个云间书店的惬意午后，她正儿八经地问他, “老公, 我都快生了, 但孩子的名字还没定呢。” 霍文涛回头，“不是早就定了吗？” 桑绮笑了，“是啊, 定了叫霍思绮。但那是女孩儿名吧, 如果是个男孩儿呢？” “额……”霍文涛不禁抿了抿嘴, “……不是我不起, 但是你的种种症状都像是怀女孩儿的特征。” “……比如，什么症状？”桑绮好奇道。 霍文涛顿时话匣子大开——关于这点, 他早就在网上做过功课了, “我在网上看了不少孕期经验贴，比如爱吃甜的, 偏向怀女孩儿——有阵子你想喝奶茶简直魔怔。” “可后来我又转而想吃酸辣粉了啊。” “……还有孕期妊娠反应大的, 怀女孩儿概率高——记得吗, 孕初期你吐得很厉害, 得闻印度神油味儿才能缓解。” “但也就一阵儿而已, 后来就神清气爽, 健步如飞了啊。” “……还有，胎心偏快的是女孩儿。上周的产检报告里，胎心频率就挺高的。” “但是上上周的胎心数值就不高啊。” “……我还看到一种说法，”霍文涛尤然不死心，倒像是与她辩论上了，脱口而出道，“说怀孕之后妈妈变漂亮的，十有八九是怀女孩儿！” 桑绮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双颊不由浮起了红云。 她抿嘴偷笑，却也正色道，“……虽然听见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你忘了？有一阵儿我脸上又有痘痘又有斑，后来是擦了不少孕妇护肤品才好起来的。” “……等等，还有……”霍文涛不死心地还想继续列举，桑绮已然乐不可支道， “好啦好啦，你就非定和我论个输赢不可？总而言之，你今天必须把男孩儿名也一并取了！是你自己当着医生的面信誓旦旦地说，你绝没有‘性别歧视’的。” 于是霍文涛只得坐在吧台边苦思冥想，憋了足足半个小时也毫无收获。最后还是杨叔出了主意， “既然想不出，那干脆起个同音的，如果是男孩儿，就叫‘霍思奇’如何？去掉绞丝旁，就没那么女性化。” 霍文涛与桑绮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 于是，时间滴答快步流转，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又幸福的家长里短之间，终于来到了桑绮的预产期。 由于胎位问题，桑绮终究选择了剖腹产。 在准备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她遵医嘱脱下了结婚戒指，还一并把眼镜也摘下了。眼前顿时模糊一片，让她本就不安的心越发紊乱。 “霍文涛……”她紧张地伸出手。 “我在！”她的手很快就被稳稳握住了，霍文涛柔声道，“放心，等会儿我和爸妈们都会在手术室门口候着。老杨和小林会在病房这儿等着。” “嗯……”她眨眨眼，怦怦直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长舒一口气道，“老公，终于到了开盲盒的时候了。” “男女都行。” “哼，别欺负我看不清你此刻的表情！” “是真心话。”霍文涛捉着她的手，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只要母女平安，是男是女都可以！” 于是乎，一旁的老杨和小林简直要笑趴下了。 ……………… 桑绮被推进手术室了，于是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其实手术很顺利，时间并不久，但对霍文涛而言还是很煎熬），门终于开了，护士抱着个襁褓走了出来，扬声道， “桑绮，桑绮的家属在哪里？” 霍文涛第一个冲上前，“我是她丈夫！手术如何，产妇情况怎么样？” “产妇一切都好，还在缝合中。等会儿就会出来了。”护士把怀里的肉团团往他面前送了送，“孩子在这儿呢。” 一瞬间，熙熙攘攘的世界仿佛也宁静了片刻。此生他第一次与自己的孩子见面，见襁褓里的娃娃紧闭双眼，稚嫩得让人不敢伸手去接，却又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于是，霍文涛紧张得脱口而出，“有没有绞丝旁？” “什么？”护士不明所以。 “不，我的意思是……” 护士笑了笑，轻轻把孩子递进他僵硬的怀抱里，“恭喜你，是个女孩儿。” 恭喜恭喜，霍文涛梦想中的霍思绮，终于呱呱坠地了。 ……………… 十多分钟后，半麻醉状态的桑绮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她，还是第一时间就扭头瞧见了候在门外的霍文涛。 “喂，做爸爸的感觉怎么样？”她略带虚弱地朝他笑。 “好极了。”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床边，俯身得意道，“最终还是我赢了。” “哎？” “哼，我就说，是女孩儿吧！” 霍文涛说罢，温柔地伸手，轻轻拨开她额角上被汗水微湿的刘海儿。于是，桑绮看着他指间戴着的两枚结婚戒指，一枚大些，一枚小些，紧紧挨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似的。 她不禁笑了起来，“你这人还真是，幼稚得很……” …………………… -------------------- 这一路从男女主相识写到孩子出生，忽然好感慨~~ 第289章 第134章 一百三十四 顺利生产之后, 桑绮和孩子便入住了月子中心。日子过得惬意又充实，小思绮养得白白胖胖，桑绮的气色也一日更比一日好。 只是偶尔看着怀里的小娃娃, 她不免感叹一句, “婆婆说思绮像我老公, 说和老公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婆婆还兴冲冲地翻出霍文涛满月时的照片，一对比, 还真是！鼻子眼睛嘴巴，活脱脱就是女版霍文涛。我这么辛苦, 到头来女儿半分不像我, 我倒像是个快递员, 把他的小公主快递到他手里似地。” 霍文涛闻言，哑然失笑，一边向护士学习着抱孩子技巧一边说, “也有像你的地方。” “比如？” “比如……嗯……比如……就……就是……” “好啦好啦, ”桑绮看着他努力端详女儿的脸庞却答不上来的模样, 哭笑不得, “你就好好地抱着自己的缩小版吧！” 没错，近来的霍文涛心有牵挂, 常常往月子中心跑, 连云间书店也来得少了。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当老板缺席成为常态时, 两位员工——尤其是老杨自然是乐得清闲。 霍文涛大概也能想象出他迟到早退的快乐生活, 但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此时此刻, 正在恢复期的桑绮和粉雕玉琢如同洋娃娃般的女儿才是他生活的重心——尤其是后者。 只是某天晚上, 当霍文涛匆匆赶回云间书店, 正想掏大门钥匙, 却错愕地发现书店依旧灯火通明着，而当他走进去，与收银台后的老杨四目相对时，他越发惊讶道， “你怎么还在？” 老杨放下茶杯，愣了下，“……我难道不应该在吗？” 霍文涛望了望墙上的钟，“现在离打烊时间只有十分钟了。” 老杨哭笑不得，“你说得很对，现在离书店打烊还有十分钟呢，我难道不应该在吗？” 霍文涛微微挑眉，不说话。 老杨就佯装生气道，“喂喂表外甥，你这是对你杨叔有偏见啊！你今晚突然回来，是不是想抓我提前开溜儿的把柄啊？现在是不是很失望？” 霍文涛忙道，“杨叔，你误会了。” “误会就好。” “我不需要抓你迟到早退的把柄，事实上我早就习惯了。所以我很惊讶你现在居然还在店里。”霍文涛正色道，“是桑绮忽然想喝橙色天空，所以我临时回店里拿材料。马上就得回去了。” 说罢，他往吧台走去。老杨在他身后喊了句， “小林姑娘约会去了啊，别怪我自作主张，人家好不容易脱单的，我就让她早点儿下班，回家打扮打扮。” 霍文涛点点头，取了橙色天空的材料。 老杨说，“我也正要收拾收拾打烊，一起吧。” 于是难得的，今晚是两个大男人一起收拾货品，关灯关电闸，锁门离开。 春日的夜晚暖风习习，霍文涛想起方才对老杨的‘偏见’，忽而有些不好意思，就清清嗓子道，“……杨叔，刚才很抱歉。” 老杨愣下了，明白了，随即开怀而笑，眼角的纹路都深深折叠起来。他拍了拍霍文涛的肩膀，“文涛，自从你结婚之后……啊不，自从你和桑绮好上之后，你的性格真的好了很多。” “……以前很糟糕吗？” “啊……不……应该说是，很特别，哈哈哈……”老杨又是笑，“果然，娶个好老婆能改变男人的一生啊。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呢，就是在好好陪伴桑绮，女人生孩子不容易，想当年我老婆生阿杰时，也是吃了好大的苦头。从那天起我就发誓，以后的日子一定得宠着她让着她。” “我明白。”霍文涛感同身受地点头。 “所以，书店的事情就放心交给我吧。虽然可能在你眼里，有时候我也挺不靠谱的，但别忘了……”老杨说着，忽而傲然地挺了挺背脊，“我可是从你开店以来，一直跟着你的老员工了。这么多店，书店起起落落，或亏或赚，我一直都在。” 是的，老杨他，一直都在。 那一瞬间，霍文涛竟觉得鼻尖一酸，他张了张嘴，好半天也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老杨则接受了他的谢意，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两人走到路口，彼此道别后，分开了。 ……………… “然后呢？”月子中心的套房内，小思绮睡着了，桑绮正靠在沙发上与霍文涛兴致勃勃地闲聊着，“然后你是怎么发现的？” 霍文涛揽着她的肩膀，“很简单，他向我道别之后，径直往另一条路拐去。而那并不是他回家的路线，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今早他和表舅妈一起来看你，走廊上，我听见他俩聊天，聊起他俩那晚去参加的夜游美术馆活动很有趣，表舅妈还想再去一次。所以……” “所以杨叔那晚一直坚守阵地，只不过是因为要参加夜场活动，所以留在书店里打发时间罢了。”桑绮乐不可支，又压低笑声，生怕吵着摇篮里的小公主，“你这个做老板的，倒也没揭穿他？” “毕竟我不仅仅是他老板，还是他的表外甥。”霍文涛苦笑，用目光指了指桌上的保温汤桶，“已经喝完了？” “嗯！”桑绮点头，“杨叔诚不欺我，表舅妈炖的土鸡汤，真的比月子中心的还要好喝！” “杨叔说是特意托人买的正宗土鸡。你若是喜欢，他会再给你送的。”霍文涛揉揉桑绮的小脑袋。 第290章 “那小林姑娘呢，她最近怎么样？”月子中心的生活虽然惬意，但桑绮还是会时不时惦念书店的大家。 “小林啊……”霍文涛忽而扬眉笑了，“前几天中午，我临时回书店签收一批货，走到附近小巷时，突然就瞥见了她。她和男朋友正亲亲热热地道别——正因为太亲热了，道了好久都没道成功。” “怎么，你居然还兴致勃勃地守在一旁偷看了？万一打扰他们了怎么办？”桑绮哑然失笑。 “喂喂，身为云间书店的老板娘，难道你关心的重点不应该落在——员工居然在上班时间，带薪谈恋爱吗？” 桑绮于是歪头想了想，“我觉得重点应该落在，那时是中午吧，你这个做老板的，应该把午休时间落实给员工们吧！” “……我知道你和小林姑娘关系好，但不知道你可以护短到这个程度。” “你还不是一样，”桑绮掩嘴，“你会躲在一旁偷偷观察，也不是想要抓她把柄，扣她薪水吧。” 的确，霍文涛偷偷观察的心态，约等于一位哥哥想知道妹妹的男友是不是靠谱。 霍文涛于是深深地笑了，的确，无论是老杨还是小林，书店里的每一位员工对他们而言，都不仅仅是员工了。 “对了，知道小林中途从店里溜出来，与男友约会的地点是哪里吗？”霍文涛说。 “哪儿？” “是书店附近的金饰店。我看见她手里红彤彤的小袋子了。”霍文涛的目光望向摇篮里睡得香甜的小公主，“看来等摆满月酒的那天，思绮大概能收到戴也戴不完的小金锁，小金链，小金镯了。” 正说着，备受宠爱的小思绮打着哈欠地醒来了。于是霍文涛亲亲热热地抱起她，爱不释手地陪玩了一下午。小思绮养得极好，才半个多月就胖乎乎的，摇摆着藕节般的手手脚脚，让霍文涛忍不住握住她的小脚丫就亲了一口。 一旁的桑绮笑了，却又说，“大人不可以亲小婴儿的，不卫生。” 但小思绮却好似能听懂一般，还非要和妈妈对着干地把另一只小脚丫伸给了爸爸，嘴里咿咿呀呀的。 霍文涛于是又‘啪嗒’地亲了一口，小思绮便咯咯直笑，一副得意又傲娇的可爱劲儿。 “瞧瞧，还说孩子不像你呢。”霍文涛回眸望向桑绮，“瞧瞧她，和你孕期时让我按摩，按摩完左腿又伸来右腿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本文127章） …………………… -------------------- 第135章 一百三十五 书店夫妇带娃二三事 1 小思绮一天天长大了, 大眼睛高鼻梁，圆头圆脑甚是可爱，让霍文涛简直爱不释手。 于是, 如何把公主殿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便成了新晋奶爸近期的乐趣所在。漂亮衣服买了一套又一套, 小袜子小手套一律粉粉嫩嫩，只恨小公主的脑袋上还没几根毛儿, 不然他在网上偷学的‘一百种扎辫子技巧’就可以活学活用了！ 只是某天，当小公主被桑绮换上了一件蓝色的婴儿服时, 霍文涛一愣, “干嘛穿这件？” 桑绮抱着女儿回眸, “刚才她喝奶打湿了衣服，我就给换了。这件买了好久也没穿过，多浪费。放心, 昨天已经洗晒过了。” 霍文涛皱了皱眉, 其实这件婴儿服是他自己买的, 在桑绮孕期时, 为了彰显他霍文涛绝不是个‘重女轻男’的爸爸，他顺手就买了这件打折款的蓝色带足球图案婴儿服。 “这是男孩儿穿的婴儿服。”霍文涛强调。 桑绮哭笑不得, “哪有这么讲究, 思绮穿着也很好看呀！” “好看是好看，”在他眼里, 思绮穿啥都好看, 可是, “可是穿着就像个男孩儿一样, 还是换粉色的吧。” 桑绮却犯了懒, 就扬眉道, “老公，你这是刻板印象，是一种偏见，我必须纠正你。每个人生而自由，凭什么规定男孩就要穿蓝色踢足球，女孩儿就要爱粉色玩娃娃？” “额……” “兴许思绮长大后，就是个爱蓝色爱踢球的潇洒女孩儿呢。打破你的偏见，还给孩子自由的人生吧！” “嗯……” “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 “……我只是觉得，你为了懒得再换衣服，居然可以说出这么棒的歪理。” 桑绮于是抱着女儿，咯咯直笑。 ……………… 太阳出来了，金灿灿，软绵绵地撒向人间。 阳光果然让人心情愉悦，抱着女儿晒太阳的霍文涛，只觉怀里便是他的全世界。小公主也特别粘爸爸，笑成一朵向日葵似地，咿咿呀呀和爸爸说着话。 一旁的一位大婶被思绮的可爱吸引住了，忍不住凑上来多瞧几眼，“啊呀呀，这孩子真白净，真可爱。” 此言一出，霍文涛的嘴角就忍不住地上翘，但大婶随即的一句话又让他开心不起来了。 大婶逗弄着小思绮，“小弟弟乖乖，你多大了啊？” ……小弟弟…… 于是整个下午，虎头虎脑，穿着蓝色足球婴儿服的小思绮，迎来了好几句‘小弟弟多大了’‘小弟弟真可爱啊’‘小弟弟长得和爸爸很像啊’。而霍文涛也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强调， “我们家是女孩儿，是女孩儿！” 于是那天晚上洗澡时，霍文涛麻利儿地给女儿脱去了衣服。而那之后过了好一阵子，桑绮忽然意识到—— 第291章 哎？那件蓝色足球图案的婴儿服，怎么好像许久没看到了？ 念及于此，她在阳台与衣柜里翻了又翻，果真找不到了。她随之转念一想，径直去问霍文涛， “老公，那件足球婴儿服，你藏哪儿了？” 霍文涛正在哄女儿玩，闻言，随口答道，“不知道啊。” “不是你收起来的吗？”桑绮问。 霍文涛不置可否，但嘴角不经意的一抹笑意还是让桑绮捕捉到了。 桑绮哭笑不得，顿了顿才道，“……我之前向同事学化妆时买的口红和眼影，抹出来的效果你并不喜欢，后来那些化妆品就都不见了。我现在严重怀疑是被你……” “喂喂，天地良心，”霍文涛为自证清白，脱口而出道，“那些化妆品可真不是我藏起来的，是你自己用了不合适，后来转送给小林姑娘了。你忘了？” 桑绮双手环臂，笑吟吟道，“我没忘，我只是套套你的话罢了——那些化妆品可真不是你藏起来的，那，什么真是你藏起来的呢？” “……额……” “老公，”桑绮循循善诱，“做一个控制欲太强的爸爸，对女儿的成长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儿哟。从小你就控制她必须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再长大些呢？” “……哪有这么严重？” “我都开始同情她未来的男朋友了。” “……男朋友什么的，本来就不是必须要有的吧……好吧好吧，”霍文涛举手投降了，“那件婴儿服我的确藏起来了，但绝不是为了什么控制欲，只是因为那的确很不适合思绮！” “我觉得挺可爱的呀，蓝色衬得她白白嫩嫩。” “她穿什么颜色都白嫩，可那件衣服让大家误会她是男生了啊。” “误会也没什么，每个人生而自由，兴许她长大后就爱做男孩儿打扮呢……” 夫妻俩你来我往地抬杠了几个回合，小思绮的大眼睛便好奇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夫妻俩回眸看她，顿时心生一计—— 对哟，他俩谁说的都不算数，不如让小思绮自己来决定？ 于是这天洗澡之后，光溜溜的小思绮便被轻轻放在床上。在她的面前，一边是妈妈晃着手里的蓝色足球婴儿服，另一边是爸爸拿着粉色花朵婴儿服正对她笑。 起初还懵懵懂懂的小思绮在张望一番之后，随即毫不犹豫地——爬向了那件粉色婴儿服。 霍文涛得意非凡，用婴儿服裹住女儿，一把搂进怀里亲个没完，还不忘对老婆炫耀道，“看见没，连女儿自己都知道，她穿粉色的更可爱！” 桑绮的脸上是一副‘真拿你们父女没办法’的表情，她看着女儿在霍文涛怀里又笑成了一朵向日葵，便苦笑道， “喂喂，她喜欢的哪里是粉色婴儿服啊，她喜欢的分明是……” 思绮喜欢的，分明是爸爸呀！ ……………………………… -------------------- 第136章 一百三十六 书店夫妇带娃二三事 2 虽然霍文涛当奶爸当得乐不思蜀, 恨不得全天候和乖女儿黏在一起，但毕竟他还有偌大一间书店需要打理（要赚奶粉钱）。这阵子，连桑绮都开始重新投入工作, 又开始为各种霸总娇妻的故事抓破脑袋, 而霍文涛也不得不多多回书店照看。 小思绮倒也不愁没人照顾, 双方父母有商有量，轮流照看。 于是近来的云间书店, 我们常常能看到犯了相思病的霍老板。 只见他一边翻着账本，一边喃喃自语, “也不知道思绮现在在干吗？” 又一边整理书架, 一边自言自语, “这些绘本，思绮再大一些就能看了吧。” 而当老杨兴冲冲地吃着黄豆糕时，一旁的霍文涛却若有所思地说, “也不知道思绮今天拉臭臭了没, 前几天的臭臭有点稀……” 老杨便一脸嫌弃地放下糕点, 哭笑不得道, “这么想女儿，打个视频电话回家呗？” 小林姑娘端来茶水, 笑了, “你有所不知，这周是桑绮的父母在带孩子, 老板不好意思总叨扰岳父母。” 没错, 在大霍太太照顾孩子的日子里, 霍文涛时不时就发去微信, “妈, 思绮在干嘛？” “妈, 思绮醒了吗？” “妈，拍点照片看看。” “再拍个视频看看。” “太阳好，带思绮出去晒晒，记得戴那顶粉红帽子遮下眼睛。” 惹得大霍太太终于忍不住道，“儿子，你有没有发现，你和我这一个礼拜的聊天记录，比我俩以前一年的记录都要长。” 而正如小林所言，今天是桑妈妈带娃的日子，做女婿的自然不敢多叨扰岳母，但心里又实在想得慌。于是他便在桑绮身边转悠来转悠去的，此时的桑绮正坐在电脑前与总编商量改剧本，改得她狂抓头发，呲牙咧嘴之际，这才注意到身边如小蜜蜂般转来转去的霍文涛。 “什么事儿？”桑绮愣道。 霍文涛清清嗓子，“你忙完了吗？” “还没——确切地说，一筹莫展，进度停摆中。”桑绮长叹一口气。 “那不如先休息下？” “……你的意思是？” “不如，让你妈拍点思绮的视频来看看？” 桑绮挑眉，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我还要继续忙呢，你自己去问我妈呗。” 第292章 “……这怎么好意思！”霍文涛绷着嘴角，义正言辞道。 于是十分钟后，桑绮进了网络会议室，继续与同事们头脑风暴。而霍文涛则拿了桑绮的手机，用她的微信，以她的名义去问岳母， “妈，思绮午睡醒了吗？拍个视频看看？” 而那之后的某天，桑绮回娘家，躺在沙发上边伸懒腰边说，“最近真是太忙太忙了，没日没夜地开会改剧本，我都累趴了。” 桑妈妈就狐疑道，“这么忙？那你还隔俩小时就要看看女儿？” 桑绮闻言，哑然失笑，而一旁正抱着女儿的霍文涛则讪讪地别过头去。 ……………… 难得有那么几天，双方父母都有事儿，夫妇俩一商量，便把小思绮带来书店。霍文涛特意在二楼围了个儿童区，铺上厚厚的爬爬垫，装上围栏，摆好玩具——天呐，能边工作边欣赏女儿的小圆脸，对他而言可谓是享受。 来来往往的客人也都很喜欢珠圆玉润的小思绮，而当小公主收获了一波又一波赞美后，桑绮忽而发现， “老公，你刚才给m小姐打折了？” 霍文涛理所当然道，“m小姐是老客人了。” “可之前有两位新客人，你也给打折了。” “用优惠吸引新客人，很正常啊。” “还有一位才光顾过两次，半新不旧的客人，你也打折了。” “用优惠争取把对方巩固成老客人，没错吧。” “嗯……”桑绮抿嘴笑了，“我发现了，你的标准其实是——谁夸你女儿漂亮可爱了，你一准就给他打折。” 霍文涛闻言，嘴角一扬，大有一副‘书店是我开，我想怎么就怎么’的愉悦感。 于是，在吧台边喝完橙色天空，正准备离开的推理大神陆博也跟着笑起来，“桑绮，你的观察力很强，很有推理天赋啊……我先走了，得回家写稿去……啊对了，”他路过霍文涛身边，忽而语气真诚道，“你女儿非常可爱！” 霍文涛一听，笑得合不拢嘴，“免单免单，欢迎常来！” ………… 而在一众夸赞思绮的客人中，唯有方力坤的神情带了几分忧郁。 他在围栏边半蹲身子，喃喃道，“你女儿还真挺可爱的……哎，也不知道我女儿现在长成什么样了，会不会也长得像我……” 说罢，他似是忽然父爱泛滥，伸手想要抱抱小思绮。倒是霍文涛眼明手快，一把就把女儿抱走了，还一脸嫌弃道， “要抱去找自己的抱。” 毕竟，这可是他霍文涛的公主殿下，才不给旁人做替代品呢。 ………… 这天，天空晴得万里无云，阳光和煦，正是遛娃的好时候。 于是书店夫妇便抱着孩子去街对面的x大学散步——确切地说，是小公主黏在霍文涛怀里，而桑绮则自由自在地漫步在后。 桑绮许久没来母校了，四下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让她心生怀念。 她恍然怀念起曾经的青葱岁月，怀念起课堂上总是打瞌睡的自己，怀念起临考试前挑灯奋斗的夜晚，怀念食堂的烤肠与奶茶，怀念被表姐硬拉去话剧社团的日子，还有…… 随即，她不禁目光温柔地望向前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怀念起曾经怀着懵懂的情愫，窝在云间书店与那个男人互相拌嘴，家长里短，琐碎又快乐的每一天…… 似是感应到老婆投来的目光，霍文涛忽而停下了脚步，抱着女儿回头等她。她连忙快几步追上去，“怎么了？” 霍文涛笑了，“我刚才对思绮说，这里是妈妈读大学的地方。她就答应我，说长大后会好好学习，也要在这里念大学。” 桑绮也笑了，“你确定，她是这么对你说的？” 于是迎着女儿稚嫩的咿咿呀呀，霍文涛笃定地点头，“我们父女有心电感应，她就是这么说的！” “好吧……”桑绮抿嘴，乐不可支。她迈开步子继续走，走在树影婆娑的林荫道下，却又忽而心生感慨， “只可惜，妈妈虽然努力考上了大学，努力实现梦想做了编剧，但终究也没能变成一个了不起的人——看吧，最近的新项目，又是霸总与娇妻的你逃我追。兴许我这一辈子，就只能在三流网络剧的片尾留名了。” 见她眼角爬上一抹伤感，霍文涛便把孩子抱在左手臂弯里，腾出右手，轻轻牵住了她，“喂喂，别胡思乱想。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嗯？” “我是说，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这句话，他重复得无比温柔，又无比认真。 从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人动容，桑绮抬头，看着身边正盈盈对自己微笑的一大一小。 于是，她深深地笑了起来，紧紧回握住霍文涛的手，点头道，“嗯，对。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 某个宁静的夜晚，老杨与杨太太正躺在床上聊天。儿子阿杰又换了份工作，兜兜转转始终没个定性，杨太太越想越着急，急得伸手就捶了下老杨的肩膀， “怎么办啊，阿杰以后不会成为那种‘啃老族’吧。” “不会的，再给儿子点时间，他会想清楚自己想做什么的。”老杨宽慰。 “你说得轻巧，我这个做妈的都快急死了。” “放松，过两天的印象派艺术展，我陪你去看……没事儿，和文涛说一声，提前下班陪你去。” 第293章 “好吧……”杨太太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开来。 老杨又笑道，“老婆，你得这么想，现在阿杰到处闯荡，我俩反而有时间能二人世界。将来等阿杰结婚有了孩子，我俩指不定就被小孙子绑住了，成天忙着带娃呢。” “这倒是哟。”想起文涛家的现状，杨太太不禁笑了。 于是老杨侧过身子，轻轻抱住妻子，柔声道，“所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 城市的另一处，原本正打算欢度结婚纪念日的m小姐和丈夫，在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把孩子送去父母家后，却累得一不小心，双双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错过了预约餐厅的时间，两人只好叫了一份无比丰盛的——外卖。 m小姐苦笑着掰开一次性筷子，“若是以前，在纪念日吃外卖，真是想都不敢想。” “以前的你会提前两个小时换衣服化妆，还要搭配高跟鞋和皮包。”丈夫道。 “别提了，我的高跟鞋堆在角落里，估计都发霉了。”她瞥了一眼鞋柜上满满的运动鞋，“好多漂亮衣服也都穿不上了，包包大概也成过气款了吧。哦对了，我的妈咪包倒是最新款。” “这些年我们都变了很多，但……”m先生说着，忽而站起身，“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m小姐眨眨眼，看着他变戏法似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条项链，替她戴上。 他拉着她站在穿衣镜前，她看着自己脖颈间的闪烁，笑了， “嗯也对，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好啦，抓紧吃完收拾干净，明天一早接孩子回来吧！” ……………… 镜头再次切换，在推理大神陆博的家中，见他长叹一口气地仰躺在沙发椅上，语气悲壮道， “实在写不出了，一个字也写不出了。” 刚哄完两个女儿入睡，他的责编妻子——封铃从卧室走出来，“写不出就写不出吧，早点休息。” 陆博回眸，“如果我交不出稿子，梁总会不会为难你？” 封铃笑了，“你又不是第一次交不出稿子，梁总那儿，我知道该怎么应付。” 陆博于是起身，轻轻抱住她，“总觉得这些年，年纪大了，脑袋没以前好使了，写小说这事儿对我而言越来越难了。” “你是在为你的拖稿行为找借口吗？” “……我是实话实说，所以，如果有一天，我……” “喂，你又来了，”封铃仰头，伸出手指封住他的嘴唇，嗔道，“你是不是又想说，若是有一天你写不出推理小说了，不再是推理大神了，我还会不会爱你？拜托，女儿都生两个了，我早就被你吃得死死的了！” 不得不说，这正是陆博最爱听的话，尤其是那句‘被你吃得死死的’，他真是百听不厌。 封铃又说，“其实，你已经写了那么多作品，名声和钱都盆满钵满，我们一家不愁吃喝。所以哪怕就此封笔，也挺好的，不是吗？” “哦？” 封铃笑得眉眼弯弯，“你可以多点时间陪陪我和女儿们，不必再为了找素材到处跑，也不必为了截稿日而抓狂了。” “啊，的确，”陆博遥想着和妻女一起悠闲度假的日子，不禁也笑了，“这样也挺好的。” 啊当然，隔两天，陆博的新作——描述一位灵感枯竭的作家是如何在与妻女度假的过程中，顺便侦破连环凶杀案的故事，又初具雏形。 只能说大作家的灵感宛若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又有了。而推理大神的退休计划，怕是又要延后了。 ………… 画面一转，来到阿萱与梁医生的新婚之家。 只见阿萱凑上前，把红艳艳的双唇送到梁以航面前，半闭双眸，眉宇间是一抹淡淡的忧愁，随即——长大了嘴巴。 “啊——”她下意识道。 梁以航用工具检查，哭笑不得道，“阿萱，你不用特意发出声音，我也能看清楚。” 阿萱连忙收声，许久后才怯生生道，“……怎么样？” 梁以航收起工具，“不容乐观。”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没有，”涉及专业领域，他斩钉截铁，“你的蛀牙已经到了需要根管治疗的地步，明天和我去诊所吧。” “……就没有保守治疗的方法吗？” “没有。并且，我发现你的蛀牙不止一颗。明天需要拍个x片具体确诊。” “天呐……”光是想象，阿萱已经开始牙酸了，“为什么我要嫁给一个牙科医生！” “哦，”梁以航扬眉，一把揽住妻子的腰道，“你说什么？” 阿萱的脸微微红了，“……算了算了……我的意思，牙齿健康很重要……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嗯……话说，根管治疗疼吗？” …………………… 在城市另一角的某座公寓里。 潘晓娇哀叹连连，“虽然知道公开恋情对我的影响会很大，但万万没想到，我现在几乎接不到影视剧的工作了，连网络剧都没了！都怪你！” 孟泽轩搂着她，“我倒是还能接一些影视剧，所以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演技实在是太……” “闭嘴！” “遵命！”孟泽轩哈哈一笑，又柔声道，“但起码，我们现在能光明正大地一起出去吃饭了。还能正式会见彼此的父母。” 第294章 “……嗯。” “所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 在另一座城镇的某处办公室里。 领导正给新人分配工作，他把一叠文件交给刚入职的陈鹏，又瞥了眼陈鹏的腰带，挑眉道，“哟哟哟，这么大的h，贵价名牌货啊。” 陈鹏愣了下。 这天下班到家后，他就把所有名牌衣服，皮带，鞋包手表，统统堆进了一个大箱子里。这些几乎是从他与富家女茹茹的婚姻中得到的所有东西了，虽然都是价格不菲的，但在家乡小镇的小企业里，多少显得格格不入。 就好似当初的陈鹏，在那段婚姻里，也始终是格格不入的。 他收拾完毕，锁上了箱子，随即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好似彻底与那段失败的婚姻，那座曾经向往的城市，和某个藏在心底里的挂念切断了联系。 于是他走出房间，走进院子里，深深地呼吸一口，自言自语，“起码家乡的空气特别清新，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 而在某个暖意融融的午后，方力坤从街道办翘班出来，抽时间相了个亲。 女方是亲戚介绍的，相貌家境都很不错，于是方力坤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哪怕彼此聊得并不投机，也努力地找找话题。 两人坐在西餐厅的落地窗边，当他竭尽所能但还是冷场了时，他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却诧异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何美慧，依旧是那么摇曳生姿，手里牵着个小小的孩子，走到一辆保时捷旁。而驾驶座上的沈先生立刻下来，殷勤地替她和孩子拉开车门。随后，一家三口驾车离开了。 车子开走许久，方力坤尤然在愣神。 直到面前的女郎不悦地蹙眉，“方先生？” 方力坤依旧望着窗外，忽而自嘲地笑了，喃喃自语，“哎，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你说什么？”女郎眉头更深。 “啊……”他回眸，如大梦初醒般，却也连忙跟上现实的节奏，扬起笑容道，“……我是说……嗯，刚才你不是在说升职困难吗？我就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女性不用在工作上太费心，婚后还是把时间放在家庭上更好……” ……………… 而在城市的另一处，秦雅玲双手一摊，“虽然作为故事开篇就登场的老人物，作为女主角的大学舍友，我也曾经算有名有姓。但估计现在读者们不回顾前篇都不记得我了吧！不过没关系……” 她回眸看一眼自己堆得满满当当的工作台，低头看一眼指尖刚戴上没几天的求婚戒指，微笑道，“现在这样就挺好，不是吗？” 现在这样就挺好，不是吗？ ……………… 从x大学散步回来的那天晚上，小思绮格外兴奋，躺在婴儿床上滚来滚去，夫妇俩哄了许久才让她入梦。 待到桑绮与霍文涛梳洗后，蹑手蹑脚地上床休息时，已经是夜里快十二点了。 虽然疲累，但一时之间却又睡不着。桑绮翻了个身，见霍文涛竟也醒着，昏暗中正握着手机，专心地看着什么。 她凑过去一瞧——老公正在翻今天为思绮拍的照片呢！ “你呀……”她哭笑不得，忽而竟有些吃醋了，“霍文涛，我总觉得，你现在爱思绮多过爱桑绮了！” “哪有？”霍文涛下意识道。 “没有吗？那我问你，我和女儿，你更爱哪一个？” “额……”霍文涛一时之间没有答话。 其实桑绮的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幼稚——啊呀呀，她一个当妈的，怎么还吃起女儿的醋了？ 于是她又羞又恼地翻了个身，背对霍文涛，嘟囔道，“哎呦，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幼稚，你不用回答，睡吧睡吧！” 见她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了个小粽子，这下子，倒是霍文涛来劲儿了，他凑过去，“怎么，你不想知道答案了？” “不想不想。” “我真的不用回答了？” “不用不用。” “其实，我可以回答的。”他抛诱饵似地说。 桑绮闻言，果真从‘小粽子’里探出一截脑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期待，“……那，你说呀。” “可你刚才不是不让我回答嘛。” “霍文涛，你……你爱说不说！” 眼见着‘小粽子’又要把自己从头到尾裹回去了，霍文涛笑得更欢了，连忙伸手扯住她的毯子，正色道，“老婆，我当然是……” 只可惜，回答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突如其来的婴儿啼哭声给打断了。这下子，桑绮也没兴致听甜言蜜语了，夫妇俩麻利儿地起身凑到婴儿床边，霍文涛轻手轻脚地把思绮给抱了起来。 “兴许是今天在x大学玩得太开心了。”霍文涛轻拍着孩子的背。 桑绮点头，又抿嘴笑道，“她今天很兴奋，小嘴巴一直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你还说你俩有心电感应，能互相交流呢。” “怎么不能，我和思绮就是有心电感应。”霍文涛扬眉。 “哦？” “你看着……”霍文涛俯身轻轻吻了下孩子的额头，“好了……知道我刚才在和她交流什么吗？” “什么？”桑绮问。 霍文涛于是含笑看着她，“我在告诉她，为什么她的名字叫做——霍思绮。” 第295章 桑绮愣了许久，才徐徐明白过来—— 霍，思绮。 而这，就是方才那句，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回答吧。 …………………… -------------------- 再次宣传下，陆博大神的故事指路《总能猜中凶手的她》，这阵子自己重温了那篇故事，想起了很多那时候创作时的心路历程~~~~感慨万千，时间过得真快。 写到这里，很有很有结尾的感觉了。但是还想再写一写夫妻俩带娃的故事，我们继续。 第137章 一百三十七 几年之后。 桑绮的嘴角冷凝, 神色漠然地看着丈夫霍文涛，“你和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霍文涛的脸色亦是冰凉凉的，“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我和那个女人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关系, 你不要这么疑神疑鬼好不好！” “普通朋友, 你们做出的这些行为是普通朋友？霍文涛，我对你太失望了！” “桑绮, 你别逼我！我是一个男人，我是做生意的, 我需要正常的社交生活！我不可能如你所愿, 真空似地生活在只有你一个女人的地方！” “我明白啊, 我曾经也很信赖你，大度地给你自由！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桑绮的胸口剧烈起伏, “我受不了了, 我们离婚吧, 女儿归我, 而你要的自由我给你。这一次，彻彻底底地给你。” 于是, 霍文涛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 嘴角紧绷，良久没有说话。 直到桑绮悄悄踢了他一下, 撇着嘴小声道, “喂喂, 你怎么死机了？下一句台词呢, 你忘了？” 霍文涛便把手里的剧本扔到一边。剧本上, 他所扮演的丈夫下一句台词是——那我们就离婚吧。 好吧, 纵然此刻他只是依着剧本，帮忙对台词，但面对桑绮，他还是不想念这句话（实在不太吉利，霍文涛的心里还是有点儿小迷信的）。 “下次找我对台词时，能不能别把我俩的名字代入进去？”霍文涛抗议道。 “这样更有代入感啊。”桑绮理所当然道，“所以现在，你有什么灵感吗？接下来这段要怎么接，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剧情走到这一步，接着，无非就是离婚或者和好。” “大纲要求和好，女主角要再给丈夫一次机会。” “那就让男方求饶，说好话，甜言蜜语，发毒誓，连哄带骗，怎么写都行。但……”霍文涛叹气，“你们要求把猪肉脯的广告融合进剧情里，这难度也太大了。” “就是啊！”桑绮频频叹气，拍着大腿，“昨天大家伙儿开了一晚上的会议，投资方送来的猪肉脯吃了一包又一包，想到头秃都没想到合适的方法。我还带了一袋子回来，今晚还要继续视频会议呢！” 霍文涛思忖片刻，“……要不这样？妻子悲痛欲绝，把桌子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发泄情绪。镜头一转，给掉在地板上的猪肉脯一个大特写，怎么样？” “昨天张清就是这么说的，但投资方觉得有点生硬，让我们再想。” “那……妻子伤心欲绝，与丈夫分开后，狂吃猪肉脯，宣泄情绪。这么写如何？” “老公，你挺厉害啊！不过昨天王瑶就是这么建议的，投资方仍然觉得不够自然，让我们继续想。” 于是夫妇俩一人占了沙发一角，苦思冥想之余，忽而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卧室里闪身而出。 “思绮，”桑绮连忙叫住女儿，这才注意到小丫头的嘴巴里鼓鼓囊囊的，“你在偷吃什么呢？” “没什么呀。”小丫头一开口，一股猪肉脯的香味儿就飘了出来。别说，这家的味道是真不错！ “你怎么又偷吃猪肉脯啦，才三岁多的孩子，不能多吃腌制零食的！”桑绮脸色一板，摆出妈妈的威严来。 小思绮见势不对，立刻跳到霍文涛身边，嘴巴里咽得干干净净的，娇声娇气道，“爸爸，爸爸，妈妈凶我！” 从小到大，小丫头一撒娇，霍文涛这个当爸的基本就缴械投降了。他连忙把女儿搂进怀里，与她统一阵线，“小孩儿的确不能吃太多零食……啊当然，难得吃一点儿也是可以的。” “就是就是，吃一点儿也是可以的！爸爸真好！”思绮不禁笑了，手脚并用地直接爬到爸爸身上，稳准狠地在爸爸脸颊上亲了一大口，霍文涛的嘴都要笑歪了。 而当桑绮进卧室转了一圈，随即拿出了个已经快见底的包装袋后，挑眉道，“霍文涛，麻烦你问问自己的宝贝女儿，到底偷吃了多少袋？” 霍文涛见状，也严肃起来，“思绮，你吃了多少？” “嗯……”小思绮眨巴着眼睛，还想使用撒娇招数，但适时桑绮又提醒道， “上次她在小朋友那儿聚会，贪吃薯条，回家就吐了，吐了一床，还积食发烧，折腾了好几天！医生也嘱咐让她少吃零食。忘了？” 没忘。这惨痛的教训怎么会忘？ 这不，霍文涛顿时板正了脸色，摆出一副爸爸的威严，眉宇都拧出个‘川’字，“臭丫头，还敢偷偷吃零食，今天非打你小屁股不可！” “爸爸，爸爸……”思绮小嘴一瘪，可人在爸爸怀里坐着，想跑也来不及咯。 很多年后，长大后的思绮是这么对朋友形容她爸爸的，“嘿嘿的确，我爸从小就很宠我……但也不是百依百顺……我就这么说吧，只要我妈提出反对意见，他每次都会立刻调转枪头和我妈统一战线，不管我怎么对老爸撒娇卖萌，都敌不过我妈瞥来的一个眼神……” 第296章 回到这天晚上，在狠狠教育了小思绮的偷吃行为之后，桑绮倒也有了灵感，在晚上的视频会议中侃侃而谈，提出了以下方案—— 可以这么写：妻子与丈夫正激烈争论，忽然瞧见他们的女儿偷吃了狠多猪肉脯——这里可以顺理成章给猪肉脯大特写了——由于女儿之前因为积食而发烧过，夫妻俩很着急，就放下争执，齐齐教育女儿。 事后，夫妇俩又谈了一次心。 丈夫感慨，“你很爱孩子，我知道。但你爱的方式是不对的。就好比猪肉脯，女儿爱吃，你就买了好多好多。可她一旦吃多了你又开始着急。” 妻子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其实你想说的是，我对你也一样吧。你爱自由，我就给你很多很多自由。但是你自由过了头，我又急火攻心。你是想说，我爱你的方式也是不对的吧！” 丈夫闷声道，“……所以，你依旧爱我对吗？像爱女儿一样地爱？” 妻子哭了，“你明明就知道答案。” 丈夫叹气，“我和那个女人真的没什么，我发誓！我可以向你证明。” “怎么证明？” “证明的过程会很长，我们边吃猪肉脯边聊吧。” 妻子好气又好笑，“为什么要吃猪肉脯？” 丈夫故作轻松地开起了玩笑，“毕竟我们全吃了，女儿就不会心心念念想着偷吃了。” 妻子擦干眼泪，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那，我只给你三包猪肉脯的时间。” ……………… 几天之后，桑绮从影视公司回来。 霍文涛问她，“怎么样，上次的方案通过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是说那个方案被同事们一致好评，是所有方案里融合得最自然的吗？”因为自己有份一起思考，所以霍文涛格外在意。 “投资方一开始也觉得好，可后来也否决了。因为他们觉得，这么改会让看剧的家长们觉得，猪肉脯是对孩子健康不利的零食。” “……本来就是啊……好吧，所以最后敲定的方案是什么？” 许久之后，当这部网络剧上线之后，霍文涛还特意去看了这一集。 当他看见痛苦的妻子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统统扫在地上，镜头上一秒还是女主角伤心的脸庞，下一秒就把大特写久久地切给了地板上的猪肉脯时，他立刻就点击右上角的x 退出了。 果然，甲方爸爸的一贯风格就是，千改万改，最后还是回到第一稿啊。 ……………… -------------------- 第138章 一百三十八 当小思绮上幼儿园后, 活泼开朗，成天如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的她，很快就收获了众多好友。也不知是不是随了霍文涛做生意的天赋, 小丫头竟很快就把朋友们招揽到自家书店来了。 “老师上次给我们讲的绘本故事, 我家书店就有哟！”小丫头站在书架前, 傲然地拍着小胸脯道，“还有教室里的那些图画书, 你们经常抢来抢去的，其实我家书店里统统有！” 于是一众孩子纷纷艳羡地在书店里流连忘返, 毕竟在他们眼里, 就仿佛霍思绮从小就拥有了一座图书馆一般, 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儿啊！ 有个孩子好奇地问，“那，这些书可以买吗？” 思绮就说, “当然可以买！”还学着爸爸的模样, 装模作样地扶了扶眼镜（其实她鼻梁上啥也没有）说, “我还可以给你们打折！” “怎么打折呀？”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问。 “这个嘛……”思绮闻言, 陷入了思考，随即转向一旁笑眯眯的霍文涛, “爸爸, 可以给我的朋友们打折吗？” 霍文涛点头，“当然可以！” 思绮于是煞有介事, “我爸爸经常给店里的老客人打七折, 八折, 我都听到的！可是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要给你们更厉害的折扣——我给你们打九折！” 哦, 一众小朋友们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因为九比七和八都大啊！果然是友情万岁！ 有个小朋友举起了手, “思绮，我昨天还送你小饼干了，我们俩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吧！” 于是思绮想起了昨天小饼干的美味，立刻拍着大腿，决定涌泉相报，“是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给你打十折！” 惹得一旁等候着的爸爸妈妈们纷纷笑弯了腰。 ……………… 幼儿园的第一次家长开放日来临，身为妈妈的桑绮为此做足了准备。 她特意换上了新买的连衣裙，还化了淡妆。在轻轻扣上钻石耳环时，连小思绮都不禁感叹，“哇，妈妈今天好漂亮呀！” 起初也是一切顺利，桑绮还兴奋地发微信给霍文涛，“老公，教室墙上贴着女儿的画耶。” “老公老公，照片栏里有女儿和朋友的合影！” “哇塞，刚才老师和我聊了几句，夸思绮这学期进步很大！这简直比发奖金还令人快乐！” 正在书店里忙碌的霍文涛收到了，笑着回复，“一切都很顺利，对吗？” “只有一点意外的小插曲，”桑绮发来一个苦笑的表情，“刚才我们几个家长落座，彼此攀谈，东拉西扯。她们聊到前阵子在追的网络剧，说那部剧的情节狗血又无聊，追了几集就看不下去了，还齐齐说编剧脑子有坑吧，好端端地拍着男女主角谈离婚呢，怎么镜头就给了掉在地上的猪肉脯？我听得一脑门儿的汗啊，一边随声附和一边心想：拜托，这和编剧有什么关系啊！我们编剧心里也很苦好不好！” 第297章 霍文涛哑然失笑。 桑绮又发来一句，“不聊了，孩子们开始上课了。我可得好好听听！” 对于今天的开放日，桑绮期待许久，因为今天的主题是——我的妈妈！ 桑绮有替女儿提前做过准备，此刻见轮到思绮站起来介绍妈妈，更是兴奋地挺直了背脊，还举着手机录给霍文涛看。 于是，远在书店的霍文涛就收到了这么一段课堂实录。 老师问，“霍思绮，接下来由你介绍一下自己的妈妈吧。你的妈妈有什么本领呢？” 小思绮站起身，傲然地挺着胸膛，一脸以妈妈为荣，“我妈妈很了不起，她是个编剧呢！编剧的工作就是给电视剧写剧情，有了妈妈的辛苦工作，我们才能在网上看到好看的电视剧哟！” 桑绮骄傲的画外音，“好极了。”嘿嘿，这段台词，是她提前教过女儿的。 然而接下来的画风就有点儿突变了…… 老师认为她说得好，鼓励她多讲几句，“那你妈妈写过哪些电视剧呀？” “嗯……”思绮愣了下，这个问题显然妈妈没有事先为她排练过，但小麻雀思绮即兴发挥道，“妈妈写的网络剧，爸爸说不适合小孩儿看，所以我一部也没看过。但我经常听爸爸和妈妈聊里面的剧情，我记得有一部电视剧和猪肉脯有关，妈妈写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边吵架一边吃猪肉脯！” “额……”此刻传来桑绮大感不妙的画外音。周围家长错愕又复杂的目光已然把她团团包围，她脸上一红，恨不得打手势让女儿赶紧收尾。 然而思绮话匣子大开，哪里刹得住车，她侃侃而谈，“有一次在书店里，我还偷偷听妈妈和蔡叔叔聊天（恭喜蔡宏荣升叔叔）。妈妈说她写了好多年，写来写去总是在写‘一个男人追着一个女人跑’的故事。我不太明白，等妈妈走了，我就偷偷问蔡叔叔，什么是‘一个男人追着一个女人跑’的故事……” 救，救命啊……桑绮握手机的手都哆嗦了。 然而思绮说得格外认真，“蔡叔叔和我说了一堆，我还是听不明白。后来蔡叔叔就给我举了个例子，他说‘一个男人追着一个女人跑’的故事，就是我爸爸和妈妈的故事！哦！蔡叔叔这么一说，我就有点明白了！我爸爸就是成天和妈妈黏在一起的！” 这个‘黏’字，小丫头居然还加了重音。 这下子，连老师都忍俊不禁了， “是嘛。” “对啊！”思绮点头，“后来我还问蔡叔叔了，写这种故事是不好的事情吗？因为妈妈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桑绮一怔：的确，那次与蔡宏聊天时，她又忍不住感慨自己混迹多年，始终跳不出网络言情剧的圈子。 “但是，”思绮的眼睛亮晶晶的，“蔡叔叔告诉我说，当然不是！蔡叔叔说，在我妈妈写的故事里，有着世界上最最最美好的情感。而正因为妈妈拥有这种美好的情感，她才能写出这样的故事！哇塞，我一下子就觉得，妈妈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所以我超级喜欢妈妈，这些就是我对妈妈的介绍啦！” 思绮正儿八经地坐下了，两只小手端端正正地摆在膝盖上。 老师忍不住鼓起掌来，周围的家长也都纷纷拍手称赞（顺便好奇地张望一下，思绮的妈妈是哪一位。） 于是远在书店的霍文涛看完视频，也不禁感叹：扯成这样都能圆回来，还能切回正题！这小丫头，莫非真得到她妈的几分真传？ …………………… 当然，隔天，当桑绮在书店遇到蔡宏，还是郑重地与之发生了以下对话。 “话说那天，思绮问你，什么是‘一个男人追着一个女人跑’的故事，你一开始是怎么对她解释的？”桑绮问得眉头紧蹙——毕竟言情小说家蔡宏可是出了名的‘床 。戏大王’，桑绮生怕他教坏了小丫头。 “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蔡宏抗议道，“你女儿才上幼儿园，我是那种对小孩子胡说八道的人嘛？就连她想看看我写的小说，我都赶紧把书藏起来不给她看呢。” 没办法，‘床 。。戏大王’的作品热情奔放，的确有那么一点儿少儿不宜。 桑绮于是笑了，“不怕不怕，她还小，不认识几个字呢。” “哦，是吗？”蔡宏扬眉，“你也未免太小看你的女儿了。她聪明得很，记性又好。” “怎么？” “上次我坐在这儿写稿，她在我附近喝热可可。她忽然指着我的屏幕问，为什么这个人要乔喘车车……” “……乔喘车车？”桑绮怔了片刻，随即无语地扶额道，“……你屏幕上的词语是‘娇 ~ 喘连连’吗？” “是的！”蔡宏凝重地点头，“当然，我给糊弄过去了，说因为车子上坐了一位胖胖的乔先生，让老爷车跑得都喘粗气了……琉璃啊琉璃，你女儿已经认识很多字了。你没发现，我最近在书店里写作，都不敢让小丫头靠近了吗？” 桑绮憋了半天，“谢……谢谢你……” 哦天呢，遥想未来的某一天，当识字后的女儿能看懂自己笔下的‘霸道总裁爱上我’时……桑绮光是想象，都开始臊得呲牙…… ……………… -------------------- 第139章 一百三十九 又是云间书店一个惬意的午会, 小思绮正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座上翻绘本——确切地说，是趁着爸爸外出工作，她就‘嗖’地一下把写字本一丢, 津津有味地看起最爱的童话故事了。 第298章 意犹未尽地翻到最后一页, 一抬眼, 见方力坤正走上二楼。 小思绮便合上书，礼貌地道一句, “方叔叔好。” “哟，小思绮在看书呢。” “对了, 爸爸说如果你来书店的话, 让我转告你——他拒绝。” “……拒绝什么？” “爸爸说, 无论你提什么要求，都拒绝。”思绮奶声奶气地学着霍文涛的模样，还伸手推了推空无一物的鼻梁。 眼前这个小小霍老板让方力坤哭笑不得, 他说, “……那你转告他, 我不是来找他谈合作的。我约了人, 等会儿在这见面。” “哦……”小思绮扬眉，“相亲？” 方力坤诧异, “你一个幼儿园小朋友, 还知道‘相亲’？” “知道啊，”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思绮越发认真道, “听妈妈说, 以前小林姐姐就总是相亲。我就问妈妈, 什么是‘相亲’。” “那你说说, 什么是‘相亲’？” “‘相亲’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坐在一起聊天, 聊得开心了，就可以谈结婚生孩子了。” “嗯……”不得不说，她描述得还挺精辟的。方力坤想了想，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不多久，女方到场了。 懂事的思绮就捧着书本坐到角落里，待到那两人聊完，女方离开，她才又坐回来。 方力坤正平静地喝茶，好奇宝宝思绮就单刀直入道，“方叔叔，你们聊得怎么样，能结婚生孩子吗？” 方力坤差点儿一口茶水喷出来，他擦擦嘴角，“……刚才我和那位阿姨聊天时，你一直在偷偷看着。那你觉得呢？” 桑绮嘟着嘴，“妈妈说过，叫年轻女士为‘阿姨’是不礼貌的行为。” “哦，抱歉抱歉。” “我上次想喊你‘方伯伯’，妈妈就说我不礼貌了呢。” “……额……” “我刚才的确偷偷看了，”思绮沉吟，“……我觉得……你们好像不能结婚生孩子……” “为什么？” “嗯……”其实是一种感觉。那种如她父母般亲昵的感觉，在方力坤和女士之间，全然没有。但思绮太小，不知该如何描述。 她思忖半天，才一拍脑门道，“因为，你没有追着她跑呀！” “什么意思？” “我妈妈是编剧，她写的故事都是‘一个男人追着一个女人跑’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男女主角都结婚生孩子了！”思绮振振有词，“刚才那位姐姐是一个人离开书店的，你一点儿也没有要追上她的意思，所以我觉得你们不会结婚生孩子的。” 方力坤一时想笑，一时又陡然觉得，孩子天真的言语中竟带着几分刺骨的真实。 他如鲠在喉，好半天才干笑道，“你说得很对。我的确没有想追上她的意思。” 思绮于是得意地笑了，又顺势道，“那方叔叔，你以前有过想要追着她跑的人吗？” 时间宛如凝固了一般。 而在思绮眼里，她只觉得方叔叔莫名其妙地沉默了好久，好半天他才嗓子哑哑地说，“有的。以前也是有过的。” “哇噻，那你追上她了吗？” “没有，”方力坤绵长地叹了口气，“我没有追上她，她……跑进了别人的怀里。” “为什么？”思绮蹙眉，仿佛读到了不喜欢的童话故事一般，“那你为什么不跑得快一点儿呢？” “我努力跑得很快，也没用啊。” “不可能，我妈妈说过，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能有回报的。一定是你不够努力！” 到底是个小孩子，如此天真烂漫。 方力坤苦笑一声，喝光了最后一口冷茶，语重心长道，“小丫头，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你付出努力就会有回报的。有时候，正因为你努力过，反而会更失望。” 思绮于是错愕地微微张嘴，好似心底受到了触动般。 她眨眨眼，良久才道，“方叔叔，你说的这番话好像很有道理，你能再说一次吗？” ……………… 隔天下午，方力坤为了街道办的活动又来书店找霍文涛，却反被霍文涛一把抓住。 霍老板一脸凝重，“老实交代，昨天你对我女儿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方力坤一怔，片刻后才想起来，“哦……对，是说了一些，可能小孩子听不太懂的，属于大人的人生哲理。” 霍文涛叹气，“她哪里听不懂啊，她还活学活用了。” 原来今天上午，夫妇俩惯例拿出写字帖让女儿练习。 思绮却撇撇嘴，抱着积木不肯撒手，“我还没玩够呢，不想写字。” 桑绮循循善诱，“你就快上小学了，得努力做些准备呀。” 岂料思绮振振有词，也不知是学谁的模样，一脸语重心长道，“爸爸你不懂，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你付出努力就会有回报的。有时你努力了，反而会更失望的……妈妈，你拿扫把干嘛……啊呀你打我小屁股干嘛……啊！爸爸救我……” ……………… -------------------- 第140章 一百四十 小思绮上幼儿园中班时, 班上新来了一位转学生。这个叫要莹莹的小姑娘与思绮学号相近，又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画画，彼此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两个孩子好到连放学了都难分难受, 常常手牵手地一起向父母撒娇, 不是去附近的街心公园玩滑梯, 就是去超市买零食吃。而那阵子，恰逢桑绮接了个新项目, 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焦头烂额和无休无止的开会，于是接送思绮的任务便常常落到了霍文涛身上。 第299章 偶尔, 比如今天, 连霍文涛都为了书展而去邻市出差了, 便由小林姑娘代为效劳。 岂料小林姑娘从幼儿园接了思绮回来，见思绮抱了图画书去窗边看了，她忽而忧心忡忡地凑到桑绮身边, 欲言又止。 桑绮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 揉了揉鼻梁, “怎么了？幼儿园老师向你告状了？” “那倒不是……”小林姑娘叹口气, “可能是比老师告状，更麻烦的事情。” “……怎么了？”桑绮察觉了不对劲儿, 便合上电脑, 认真听她说。 小林清清嗓子，“今天我去接思绮, 在大门外等候时, 排在我前面的一位妈妈突然朝我看了好几眼。她盯着我挂在胸前的姓名牌看, 于是我也看了她胸前的, 才知道她是‘姚莹莹’的家长。” 桑绮道, “哦, 莹莹我知道，思绮这阵子经常提起她，两人是好朋友。” “起初我也以为，姚妈妈盯着我看，是因为思绮与她女儿是朋友。所以我还热情地对她笑了笑……”小林面色凝重，“但她的神色很古怪，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她冷不丁地问我——‘你是霍思绮的……’我就点了点头。然后她的表情就更古怪了。她转过身，背对我时，我分明听见她说了一句——‘呵，也不过如此’……” “什么意思？”比桑绮反应得更快的，是凑在一起听八卦的潘晓娇。 自从与孟泽轩公开情侣关系后，她原本在影视圈只浅浅伸了下脚，这下也彻底打回原形了。不过她心态平和——反正自己也演技平平，现在回归老本行做网红模特，倒也清闲不少。近来又做了一番医美微调，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娇艳欲滴，当真配得上自己的名字。 只见潘晓娇杏眼一瞪，“那女人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误会了小林姑娘是思绮的妈妈，然后竟然吐槽了一句‘也不过如此’？她包藏着什么祸心呢！” 对方包藏什么祸心，是个女人都心知肚明。 桑绮当下也白了脸，咬着嘴唇开始胡思乱想。当然，她与霍文涛结婚多年，感情如何是有目共睹的。但她手里的新项目偏偏是—— 婚姻中的七年之痒。 于是剧本中的种种台词与剧情，禁不住地在她脑海里走马观花。直到潘晓娇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喂喂，桑绮，你在发什么愣呢？”潘晓娇道，“你有疑虑，就直接问问你老公呗？” “他去邻市参加书展了，期间还要开会，领奖——书店从业者的最高奖项。我……不想破坏他的心情。”桑绮讷讷道，“而且，只凭着莹莹妈的只字片语就去兴师问罪……” “的确，显得我们怪小鸡肚肠的。”小林姑娘点头。 “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怕是你都要失眠了。”潘晓娇打趣道。 “最近本来就为了新项目在熬夜。”桑绮苦笑，黑眼圈显得她越发无精打采。 “那……这样吧！”潘晓娇双手托腮，娇俏一笑，“明天的这个时间，你不是也要开会吗？那就换我去会会那个姚妈妈吧！” ………… 于是第二天放学后，便由摇曳生姿的潘晓娇把思绮从幼儿园接回来了。 思绮惯例抱着图画书去窗边看，而桑绮一结束视频会议，就迫不及待地与小林一起凑了过去。 乖乖，今天的潘晓娇还特意化了妆，肤如凝脂，前凸后翘，睫毛浓密的大眼睛好像滴得出水一般。 “别看了，我戴了美瞳。”潘晓娇笑道，“我就不卖关子了，简而言之，那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迎着桑绮的倒吸一口凉气，潘晓娇是这么描述的—— 今天放学前，她在幼儿园大门外排队等候，往身边的几位家长间张望一番，很快就锁定了胸前挂着‘姚莹莹’名牌的妈妈。 “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脸蛋倒还可以，妆不太自然，粉底擦得太白了，眼影又抹得太黑了点儿，失败失败。”潘晓娇道，“我一个劲儿地冲着她笑，还晃着胸前的牌子。她显然很诧异，问我——‘你是来接霍思绮的？昨天好像不是你啊。’于是我就大大方方地告诉她——‘昨天来接的是孩子小姨，而我是思绮的妈！’” 小林和桑绮闻言，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 潘晓娇得意洋洋道，“你们真该看看那女人当时的表情，当她听说我是思绮的妈妈时，从头到底地打量了我好一会儿。我可没在怕的，大大方方，抬头挺胸地让她看个够。”要知道以潘晓娇的身材，抬头挺胸后可是很有看点的，“哎呦呦，当时她眼里的羡慕妒忌恨哟，真是藏也藏不住！只可惜……” “可惜什么？”桑绮问。 “可惜幼儿园大门一开，思绮出来就喊了我一句‘晓娇阿姨’，我立刻对小丫头说，‘叫干妈’！那个女人听见了，哼，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潘晓娇双手环臂，“所以我断定——那个姚莹莹的妈一定大有问题！” 结论是如此显而易见。 桑绮迟疑片刻，还是把小思绮叫来了，字字斟酌地问她，“思绮，妈妈问你啊，你和姚莹莹是不是好朋友？” “是啊，”提到好朋友，思绮笑得灿烂，“我们天天在一起玩，是最好的朋友。” “你们是不是……是不是放学后还常常一起玩儿啊？” “对啊。去街心公园滑滑梯，去超市买奶酪棒！” 第300章 “那……你们玩儿的时候，你爸爸和她妈妈，是不是也一起陪着你们？” “对啊。”思绮点头。 见桑绮问得扭扭捏捏，潘晓娇单刀直入，“那你爸和她妈，他们在一旁都干什么呢？” “他们就看手机，说话，等我们玩好了，再带我们回家。”小思绮道，“哦有一次，我看见莹莹妈买了奶茶送给爸爸喝。” “然后呢？”潘晓娇忙追问。 “我就问莹莹，她妈妈为什么要买奶茶给我爸爸喝？莹莹说，是因为她妈妈很喜欢我爸爸。她说，曾经听见她妈妈亲口说过的！” 此言一出，在场人员纷纷面露震惊。 唯独天真烂漫的小思绮不以为然，还得意道，“嘿嘿，我爸爸果然受欢迎，上次老师也说喜欢爸爸，方叔叔也说喜欢我爸爸，小林阿姨也说喜欢我爸爸，我妈妈也喜欢我爸爸，我也喜欢我爸爸，人人都喜欢我爸爸！” 在小孩儿的眼里，压根儿分不清这几种喜欢的不一样。 老师所说的喜欢是——谢谢霍爸爸送给班级的这批图书，我和孩子们都很喜欢！ 方力坤说的喜欢是——老霍，这次的活动书店会鼎力支持的吧！咱俩这么多年的友情了，我们情深义重啊！ 小林姑娘说的喜欢是——老板，我想请个婚假。哎，这红包好厚啊。谢谢老板，我会一辈子热爱书店这份事业的！ 而至于姚妈妈所说的喜欢究竟是何意味，也未免太引人遐想了吧。 于是桑绮思忖许久，眼睛瞥向写着‘七年之痒’的剧本封面，一声叹息。 “你是不是该和霍老板好好谈一谈？”潘晓娇道。 “我会的，但是在这之前……”桑绮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明天放学，我想自己去见一见莹莹妈妈。” ……………… 这天晚上，桑绮过得忙碌不堪。 突如其来的修改意见，突如其来的视频会议，截止凌晨就要上交的修改稿，让她没时间胡思乱想，没时间与霍文涛好好聊一聊，甚至没时间好好照看思绮。 当她合上笔记本电脑，才发现小丫头不知何时偷偷拿走了自己的手机，她哭笑不得，“不许再偷看动画片了。快睡觉，妈妈忙完了就来陪你。” 思绮的脑袋半埋在被子里，眼睛竟有些湿漉漉的，“妈妈你总是在忙，我要爸爸陪我。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想来，自从思绮出生之后，霍文涛陪伴女儿的时间的确更多，女儿自然也更黏他。一想到霍文涛，桑绮的心便又纷乱起来，竟也鼻尖一酸，连忙忍住委屈， “很快很快，爸爸就要回来了。” “那明天放学，爸爸能来接我吗？”思绮目露期待。 “不，明天妈妈来接你放学。” “哎，妈妈不开会了吗？” “嗯……”桑绮苦笑一声，她竭力提前完成工作，就是为了明天放学好好地去幼儿园接她呀。 ……………… 然而隔天下午，已然准备出门的桑绮还是被一通临时电话给牵绊住了。修改意见如雪片般纷至沓来，待她好不容易挂断电话，急匆匆地就要往幼儿园赶。 潘晓娇还叫住她，“喂喂，你就这么去了？不换件衣服化个妆吗？” 她摇摇头，往幼儿园的方向跑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见着还是快要迟到了，她掏出手机正想给老师发条微信，却在拐角处冷不丁地与一个女人撞在了一起。 “啊呀……”桑绮被撞得脚步踉跄，见那女人掉了一张名牌在地上，桑绮连忙捡起来还给她，“不好意思，我……” 随即一愣，因为名牌上的姓名是——姚莹莹。 眼前的女人不胖不瘦，身材中等，雪白的脸蛋和黑黢黢的眼影，手里牵着的小女孩儿倒是清秀可爱。 女人接过名牌，随意点了个头，牵着女儿就要往前走。桑绮下意识地喊住了她，“你是姚莹莹的妈妈吗？” 姚妈妈一愣，回眸，“你是谁？” 桑绮平复了紊乱的呼吸，扬了扬自己胸口的名牌。她今天没化妆，衣着朴素，黑框眼镜后是熬夜后浓重的黑眼圈。每每照镜子，桑绮都不得不承认，青春的小鸟儿一去不复返啊。但此时此刻，她依旧能平静却骄傲地道一句， “你好，我是霍思绮的妈妈。不是干妈，是亲妈。” 姚妈妈更愣，几乎脱口而出道，“就你？” “对，就我。”桑绮落落大方，笑语盈盈，甚至半蹲下身对姚莹莹笑道，“听说你和思绮是好朋友，下次欢迎来我们家的书店玩！” 小姑娘笑着点头，而她妈妈自觉失态，板着脸拉着她离开了。 桑绮深深吸了口气，随即继续往幼儿园的方向跑去。拐过街角，却诧异地渐渐停住了脚步。 幼儿园大门口，孩子们都散得差不多了，于是一大一小两个手牵手的身影显得格外惹眼。那男人外表斯文，不得不说年逾四十依旧有几分魅力，怪不得他老婆当年会一点点栽进他怀里；而那小女孩儿则一脸伶俐可爱，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一看就继承了她妈的满脑子奇思妙想。 桑绮于是笑了，快步过去，“老公，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今晚还有会议吗？” “晚上的会议，无非是让我这个优秀从业者分享成功经验罢了。事实是——”霍文涛顿了顿，坏笑道，“我压根儿不想分享成功经验，于是就找了个借口溜回来了。” 第301章 “什么借口？”桑绮哑然失笑。 “是个很正经的借口——我女儿想我了，想我想得，昨晚特意给我发了微信语音呢。” “是吗？”桑绮一愣。 思绮调皮地吐吐舌头，“妈妈，我要主动承认错误，我昨天偷偷拿你手机给爸爸发语音了。发了之后又怕被你发现，所以删除了。” “你这小丫头，手机用得很溜儿啊！不行，以后不能再给你玩手机了！”桑绮故作板着脸道。 “啊呀呀，妈妈，我都认错了！你以前说过的，只要我主动承认错误，你都会原谅我的！”思绮咿咿呀呀地叫着，还摇着霍文涛的手臂道，“爸爸，爸爸，你说对不对呀！” 霍文涛哪里禁得住女儿的撒娇啊，当下还掏出十块钱给她，“去超市买个奶酪棒吧，我和妈妈说一会儿话。” 于是思绮如小麻雀般，欢快地飞进了小超市里，在五颜六色的奶酪棒中犹豫不决。 桑绮仰头问他，“你想说什么？” 霍文涛笑得意味深长，“其实，我不光是为了思绮才提前回来的。” “哦？” “想知道，思绮昨晚发了什么语音给我吗？” “什么？”桑绮眨眨眼，接过霍文涛的手机，按下了播放键，思绮奶声奶气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昨晚，趁着桑绮在电脑上开会忙碌，小丫头是这么对爸爸说的， “爸爸，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妈妈说，让我不要打扰你工作，再等一等爸爸就会回来的。可要等到什么时候？今天我和妈妈都很想你，我说我爸爸是个很棒的爸爸，人人都喜欢我的爸爸，老师喜欢，方叔叔喜欢，小林阿姨喜欢，莹莹的妈妈也说喜欢爸爸！然后妈妈的表情就很难过，眼睛都红红的，我觉得，她一定是和我一样，很想很想你吧！爸爸你早点回来吧！” 桑绮听完，顿了顿，把手机还给霍文涛。 霍文涛含笑接过，“女儿的这番话，让我不得不猜想，在我出差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老婆会不会对此产生了错误的联想？毕竟编剧的脑回路可是特别丰富的。我可不想等回来之后，莫名其妙遭遇一场冷战。” 桑绮也笑了，扬眉道，“对，在你出差的这段时间，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你现在能不能解释一下，姚莹莹的妈妈说喜欢你这件事？” “无可奉告。她又没当着我的面说。我并不知情。”他无辜地举起双手。 “我听说，她请你喝奶茶？” “我记得。那次是买一送一，她把赠送的给了我。我也没喝，带回书店，最后被方力坤拿走了。” “那……你认为姚莹莹的妈妈对你是不是……” “其实今天，我事先与小林通了气，大概知道了一些。”霍文涛耸耸肩，见不远处思绮终于选好了红色与蓝色的奶酪棒，“我不敢断言对方的想法，而我力所能及的是——” 今天，霍文涛放弃了交流会，提前出发，赶在了幼儿园的放学时间。时隔多日，姚妈妈又见到了霍文涛，不禁喜形于色。 她雪白的脸上甚至浮现了两朵红晕，与霍文涛攀谈道，“思绮爸爸，几天没见你了，你去哪儿忙了呀？” “出差，眼下总算忙完能回来了。”霍文涛客气道。 “是啊，好几天不见，怪想你的……嗯，我是说，思绮一定很想你吧。” “我也是。”霍文涛笑着，“出差这几天，特别想念女儿，还有老婆。特别特别想她们，所以提前回来了。” ‘老婆’这两个字，他说得格外温柔。 ……………… 这天晚上，连吃了两根奶酪棒的小思绮心满意足，睡得也特别早。 桑绮刚给她掖好被角，就被霍文涛从身后环住了。 “我还有工作呢……”她轻手轻脚地想推开他，却推不动。 “我看见电脑上的文档了，婚姻中的七年之痒，对吗？”他的鼻息痒痒地钻进她的耳朵。 她整个人一酥，“对，还有好多要修改的地方。” “我们结婚也快七年了吧” “嗯，快了。” “那……痒吗？” 她于是回眸，仰头，凝视他的脸庞。好半天才噗嗤一下，求饶似地想推开他的手，“啊呀，别……痒……真的很痒……” 霍文涛于是哈哈大笑，又顾忌儿童床上的女儿，压低声音道，“喂，思绮睡着了吧。” “睡着了……你想干嘛？” “我还能想干嘛……”霍文涛笑了，“出差这几天，特别想念女儿，还有你。特别特别想……”这，是一句真心话。 说罢，他便俯身，柔柔吻住了桑绮。 ……………… -------------------- 第141章 一百四十一 这一年年末, 在霍家亲戚的聚餐上。 小思绮正被奶奶抱着喂饭饭，耳朵里飘进老杨叔叔与爸爸妈妈的对话。 老杨喝多了几杯，心情甚好, “文涛啊, 思绮现在也大了, 你们的二胎计划什么时候提上日程？” 霍文涛和桑绮均是一愣。 老杨就道，“刚怀思绮那时候, 桑绮还说要不要二胎，得看文涛表现呢。我这个做长辈的可以笃定一句, 文涛的表现绝对没话说吧！” 还真是, 想当年桑绮怀孕时, 霍文涛的确憧憬过二胎，也保证让桑绮的孕期无忧无虑（也的确尽力做到了），可回到眼下, 如今天天与小丫头斗智斗勇的霍文涛, 对此提议, 只回复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第302章 倒是“二胎”这个词语飘进了小思绮的耳朵里, 她边啃牛排边琢磨：这个词语，好像听好友莹莹提到过啊！ ………… 没错, 姚莹莹的妈自从在霍老板这儿吃瘪之后, 心灰意冷地倒是回归家庭了。这阵子居然开始备孕二胎，也时不时与女儿提及。 隔天在幼儿园, 莹莹就对思绮说, “我妈妈最近很忙, 她要准备生二胎, 给我生小弟弟了, 所以她最近要去医院, 没空来接我放学。” 思绮眨巴着大眼睛，“我昨天吃饭的时候，也听见爸爸妈妈在说‘二胎’。难道他们也打算给我生小弟弟？我不要小弟弟，我想要小妹妹。” 莹莹叹气，“弟弟妹妹我都不想要。有了弟弟，我就要把爸爸妈妈分给他，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分给他。妈妈一直对我说，如果有了弟弟，我也要帮忙照顾弟弟的！” “怎么照顾？”思绮皱眉，发挥着孩子特有的想象力，“要……喂他吃饭？哄他睡觉？给他喂奶？给他换尿布？” “还要陪着他玩儿，我自己就不能出门玩了。还要给他讲故事，我自己就不能看喜欢的书了。妈妈还说，我是姐姐，以后要教弟弟写作业。” “什么？”一提到作业，思绮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想到那些练字帖她就犯晕，“有了弟弟，我还要教他写作业？不行！绝对不能让弟弟来！” 莹莹又是叹气，“可我也没办法。最近晚上，爸爸妈妈经常把我送到外婆的房间里睡。他们俩要睡在一起，睡在一起就能怀上弟弟。有一次我偷偷看了一眼，他们抱得可紧了，我觉得妈妈可能就快怀上弟弟了！” “晚上抱在一起就会有弟弟吗？”思绮大惊失色。 “是的，”莹莹点头，“思绮，如果你不想要弟弟妹妹的话，就不能让爸爸妈妈晚上抱在一起哟！” ……………… 于是小思绮如临大敌，为了不要成为姐姐，为了以后不用做双份作业，她铆足了劲开始了自己的破坏计划。 原本夜里，她是独立睡在一张小床上的，反正小床紧挨着爸妈的大床，她睡得很安心。可从今晚开始，她又是耍赖又是撒娇，非要睡在爸妈之间，随即四平八仰地撑开手脚，仿佛这样就能让爸妈保持距离。 她犹然记得上午与莹莹的讨论：种子要埋进泥土里很长时间才能长出小芽芽，爸爸妈妈也要抱在一起很久很久，才能怀上小弟弟吧！ 于是思绮便铁了心地，把手脚撑得更开，不惜把妈妈爸爸都挤去床边边。 霍文涛哭笑不得，捉着她的小拳头亲一口，“我的思绮今晚变成螃蟹了吗？” 思绮就眼睛一闭，“爸爸，妈妈，我要做好久好久时间的螃蟹呢！” 书店夫妇自然不知道女儿小脑瓜里的奇思妙想，霍文涛以为女儿是黏爸爸，还乐在其中呢。于是思绮这只小螃蟹就在父母床上横行霸道了好几天，直到某天晚上…… 那天半夜里，“小螃蟹”早就酣然入梦了。 睡在里侧的桑绮忽而接了个电话，就下床跑出卧室去打。等她聊完工作，蹑手蹑脚地回床上，原本想轻手轻脚地越过老公，越过女儿，回到床里侧去，却在越过霍文涛时，陡然被他伸出的手臂给捉住了。 “哎呦……”她轻呼一声，幸好没吵醒女儿，只是整个人正正好好跌落在霍文涛怀里，“你干嘛呀？” “抱一会儿。”霍文涛有几分睡意，半闭着眼睛，但手却一点儿也不松劲儿。 “地方太挤了。”她道。 霍文涛便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女儿往另一边推了推，“现在不挤了。” “……好吧。”桑绮抿嘴一笑，躺在他身旁，蹭进他臂弯里，“你胳膊会酸吗？” “会。” “那我还是睡回去吧。” “不要。”他快睡着了，像个孩子般嘟囔着，“就抱一会儿。” “好吧……”桑绮于是也闭上了眼睛，“就一会儿啊，等下我就睡回去。” “嗯……”他心满意足地应一声。 然而这个‘一会儿’不知不觉就持续到了天亮。等小思绮打着哈欠醒过来，随即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一侧空了，而另一侧，爸爸与妈妈抱在一起睡得很香。 ……………… “他们昨晚好像抱了很久，”幼儿园里，思绮咬着嘴唇与莹莹聊天，“我太大意了。前几天晚上，我还会硬撑着不睡，多看看他俩有没有偷偷抱一起。昨晚是我太大意了！” 莹莹说，“那你很可能已经有弟弟妹妹，就在你妈妈肚子里哟！因为我妈妈已经怀上弟弟了，昨天晚上她带我去吃了肯德基，告诉我的！” “哎！”思绮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我妈妈没有告诉我啊。” “因为刚怀孕的时候是不能告诉很多人的，”莹莹说，“是我妈妈说的。她只告诉了我，而我也告诉你，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思绮一时为伟大的友情感动，一时又为莹莹的未来而忧愁，“那你以后怎么办啊，你要给弟弟换尿布，喂奶，还要陪他玩，还要给他写作业！” 天呐，想想就可怕。 然而莹莹却一脸轻松，“我妈妈昨天和我说了，有了弟弟是好事情，以后弟弟要买什么好吃好玩的，妈妈也一定会给我买一份！弟弟长大了能陪我玩，说不定以后……” 第303章 “说不定以后，是弟弟妹妹帮我写作业呢！”思绮忽而茅塞顿开，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眼睛亮晶晶的，“对哟，只要我好好地教育弟弟妹妹，他就能成为我的好帮手！我想买啥想吃啥，他能帮着我一起向爸妈要。我爸妈总说我一个小孩子，自己出门玩不安全，以后有了弟弟妹妹，就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是两个了，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玩了！” “思绮，你说得真好！”莹莹也被她的激动感染了，“所以妈妈有了小弟弟是好事啊，我们都要努力做一个好姐姐！” “是的！我们一起做个好姐姐！”思绮感动地握住了莹莹的手。 ……………… 于是一夕之间，思绮的‘破坏计划’就变成了‘好姐姐’计划。 桑绮惊喜地发现女儿近来便乖巧了，吃饭不挑食了，不爱吃的蔬菜居然自己捏着下巴吞了好几口；写练字帖也自觉了，虽然认真书写的永远只有第一行，到了第二行就成了一堆小蚯蚓了；睡觉居然也不钻他们夫妇中间了，又乖乖回小床睡了。 临睡前还要翻个身，特地背对着他俩说一句，“爸爸妈妈，我睡了，你们也快点睡吧！” 把桑绮感动得无以为复。（其实小丫头是想创造机会，让爸妈夜里多抱一会儿。） 当然，对于妈妈肚里到底有没有怀上小妹妹，小思绮还是有点儿疑惑的——是的，她坚定地认为，只要妈妈怀上了，就一定一定是妹妹！她才不要小弟弟呢。 对此，莹莹是如此解答的，“我妈妈怀孕了有很多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我妈妈不往脸上擦粉粉了，她说那些白色的粉粉对肚子里的小弟弟不好；妈妈也不喝冰饮料，不吃辣条了，因为肚子里的小弟弟会冷会辣。思绮，你回家看看你妈妈是不是也一样，就知道她有没有怀小妹妹了！” 于是思绮便认认真真，宛若个小侦探似地观察了。恰逢桑绮买了一瓶色号不合的粉底液，转送给了小林姑娘。 桑绮道，“我最近还是不擦粉底了，等手头的工作完成，能作息规律些，气色自然会好。” 小林姑娘笑纳，“不如我请你喝奶茶？” “行啊，”桑绮笑道，“哦对了，我要去冰。最近不能喝冰的。” 一旁正竖起耳朵的思绮不禁眼前一亮，心想：稳了稳了啊！ 她完全忽略了桑绮的后半句，“天天熬夜，姨妈疼得很，还是不喝冰的了。” 当然，小丫头就算听了也未必听得明白。总而言之，在她奇思妙想的世界里，她已经当上骄傲的小姐姐了！ ……………… 这一年元旦，桑家亲戚聚在一起吃饭。 小思绮坐在外婆身边被喂着饭饭，还要操心一旁的妈妈，真是小小年纪也不容易啊。 “我妈妈不能喝冰的，”她主动帮妈妈挡去冰可乐，“妈妈也不能吃辣的，”遇到红彤彤的毛血旺，她也主动把台面转过去。 桑绮受宠若惊之余，不禁也小小疑惑：小丫头什么时候如此关心她了？ 直到众人酒足饭饱，一众亲戚们在饭店门口告别。桑绮正与表姐阿萱有说有笑，脚下一个踉跄，居然在台阶上摔了一跤。 “老婆……”霍文涛立刻上前想扶她，岂料另一个小小的身影却冲得比他还要快。 “妈妈，”思绮连忙挣脱外婆的手，跑到妈妈身边，脱口而出道，“妈妈摔疼了吗？妹妹摔疼了吗？” “妹妹？”众人疑惑不解。 思绮还有模有样地摸了摸妈妈的肚子，忧愁得都红了眼圈儿，“妹妹妹妹，你摔疼了吗？” 惹得亲戚们先是一愣，随即雪片般的恭喜之声便涌向了一脸懵逼的书店夫妇。 …………………… 好吧，经过夫妻俩仔仔细细地询问，这件乌龙事儿终于真相大白。 桑绮好气又好笑，“思绮，妈妈没有怀妹妹。真的，虽然妈妈现在不喝冰的，不吃辣的，也不擦粉粉了，但妈妈真的没有怀妹妹。” “真的吗？” “是真的！” “好吧……”思绮撇撇嘴，努力做了许久的好姐姐，此刻她不禁有些失望，还不甘心地拉着爸妈的手，“真的没有吗？你们那天晚上抱了一个晚上呢，居然没有怀上？” 霍文涛和桑绮被闹了个大红脸，纷纷咳嗽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那你们什么时候怀妹妹呢？”思绮道。 “思绮想要妹妹？”霍文涛忍俊不禁。他蹲下身，怜爱地看着女儿圆嘟嘟的脸庞。 “嗯……”这么一问，反而把思绮问倒了。她思忖片刻，问一句，“如果以后有妹妹，到底是我帮她写作业，还是她帮我写作业呢？” 霍文涛与桑绮于是对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 “傻丫头，”霍文涛揉揉她的头顶心，“你俩各写各的，谁也跑不了。” …………… 至于这个‘二胎’到底要不要嘛…… 之后的某天，难得思绮去奶奶家住一晚，小夫妇回归二人世界，情到浓时，霍文涛便从抽屉的隐秘处拿出了精心准备的“小雨伞”。 桑绮咯咯直笑，调侃道，“怎么，不给思绮添妹妹了？” 霍文涛苦笑一声，揉揉老婆的头顶心道，“算了算了，有你们一大一小，已经够我受的了。” 第304章 说罢便拆开了“小雨伞”，又抱住了桑绮，深深地吻下去。 ………………………… -------------------- 临近结尾了，自己也有诸多不舍，近来在忙事儿，结尾我好好想一想，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 第142章 一百四十二 关于霍思绮的成长历程, 大致可以如下描述。 小学一年级时，刚学会几个常用字的小丫头，一板一眼又无比得意地在练习本上写道, “妈妈爱我, 爸爸也爱我, 他们都爱我。” 想了想，还特意把句号改成了感叹号, 嘿嘿！ 而上中学之后，这位初长成的霍家大姑娘就龙飞凤舞地在日记本上写着, “我妈爱我爸, 我爸爱我妈。哇塞, 天呢，救命啊。他俩怎么可以都一把年纪了还成天贰贰歪歪。” 看了看，随即把错别字‘贰’改成了‘腻’。 小学时期的思绮, 曾满怀骄傲地在作文课上激情演讲, “我爸爸是开书店的, 好大好大的一家书店, 欢迎同学们来玩。我妈妈是编剧，是为电视剧写故事的, 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就可以看她写的电视剧了。我真想快点长大啊。” 而上了中学后的思绮, 则一头黑线地与同学聊天，“额……我爸的确是开书店的, 别去别去, 小心我爸送全套《一课一练》给你, 他真做得出来……额, 我妈的确是编剧……别看别看, 她写的那些言情网剧, 通篇撒狗血，酸得我门牙都要掉了……哎呦是朋友的就别看，看了我们就友尽！友尽！” 小学时代的思绮，有一天在课堂上听见老师问了个问题——同学们，你们觉得，爱是什么？ 她想了又想，笑吟吟地举手，“爱就是，就是……爱我就要每天给我买很多很多玩具，很多很多零食，爱我就要每天带我去游乐场，每天给我看动画片。还有，每天都不许让我写作业！”当然最后这句，她是偷偷在心里说的。 而当中学时，有一天她又面临了这个作文题——爱是什么？ 彼时的思绮转着手中的蓝黑水笔，闭上眼静静勾勒着画面。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爸爸和妈妈的身影，没有精致的礼物，没有烛光摇曳的大餐，没有浪漫的环球旅行，有的只是那两人静静地坐在书店二楼的落地窗边。 爸爸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查阅账目；妈妈正坐在那把略显陈旧却很舒服的沙发椅上，绞尽脑汁地写剧本。偶然间的一个抬头，他俩对视片刻，随即默契地笑了起来。 没有过多语言，他俩低头，继续各自工作。 但这一幕落进旁观的思绮眼帘，莫名地就印进了她的脑海深处。 于是思绮睁开眼，深呼吸一番，在作文纸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我觉得爱就是，只想和你家长里短地度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 “然后呢？”桑绮握着女儿的作文纸，哭笑不得。 “然后……这篇作文就被老师批了个‘重写’……”思绮讪讪地吐了吐舌头。 桑绮虽然维持着妈妈的威严，脸颊却心虚地红了又红，因为语文老师私下给她发了微信，“思绮妈妈，孩子的作文虽然文通句顺，但怎么读着有一股言情小说的味道？她最近是不是看了太多闲书？就快考试了，妈妈要管一管哟！” 桑绮不禁一头黑线——孩子怕不是被自己这个三流言情编剧给带偏了吧？于是此刻她越发严肃，“是得重写，认真地写，写完给我过目！” 可素来宠女儿的霍文涛接过作文纸，细细一读，却扬眉道，“写得还挺优美的，有一种平淡的幸福感。我觉得不错。”又低声道，“老师懂什么，家国大义的大爱虽好，但普通人的小情小爱哪里登不上台面了？平凡人的一生不就是由小情小爱，家长里短组成的嘛。” 思绮听见了，歪头，“那我可以不重写吗？下个月的模拟大考，我可以照着这份作文写？” “等，等等……”一听到‘模拟大考’几个字，霍文涛忙不迭道，“那个……我们还是好好重写吧，家国大义，千古情怀，人文关爱，爸爸帮你一起想素材啊……” ……………… 而那之后，在家国大义，千古情怀，人文关爱的熏陶下，思绮顺利考上了x大学，并在临近毕业的某一天，带着男朋友穿过满是落叶的校园，走向街对面的云间书店。 男朋友很紧张，进门前不断地整理外套，又问思绮，“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你爸妈喜欢我？” 思绮笑了，“放轻松，我妈特别温柔，很好相处。至于我爸……”她挽住他，抿嘴道，“至于我爸，你可以更加放心。因为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你的啦！” ……………… 大学毕业后两年，思绮就与男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礼上，霍文涛挽着女儿的手，虽瞧着并不怎么高兴，却还是郑而重之地把思绮交到了女婿的手里。 父母发言的环节，霍文涛站在麦克风前，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文稿。这篇文稿他写了又写，删了又删，怎么都觉得不够满意。直到昨晚，他整理女儿上学时的物品，从一堆保存完好的作业本里掉出了当年的作文纸…… 于是此时此刻，站在台上的霍文涛清清嗓子，感慨万千道， “思绮曾经写过这么一篇作文：爱就是，只想和你家长里短地度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而今天，我珍爱的女儿，终于也找到了可以与之家长里短的那个他了……” 第305章 漫漫的发言结束，伴随着亲朋好友祝福的掌声，思绮化着眼妆的大眼睛也不禁弥漫上水汽。 而霍文涛的目光却越过女儿，久久地驻留在身边的那个她身上。 音乐声响起，思绮牵着新郎的手。 而霍文涛则紧紧握住了桑绮，好似这辈子都不想放开一般。 ………………………… -------------------- 结尾了。之后还有一个番外，之后会申请完结v，喜欢的小伙伴可以支持下晋江正版，感谢。 写这个故事的初衷是挑战自己到底能写一个多长的故事（最短的六万字哈哈哈）所以当这次达到了五十多万字之后，真想给自己点个赞。这本故事写了一年，伴随了我很多开心不开心的事情，现在完结了，真的有一种好舍不得的感觉。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看完番外之后，我们下个故事见吧（预收预收，尽快开）看完的小伙伴如果可以打分的话，给个五星支持吧！喜欢本文的话，也留言撒个花吧。 第143章 一百四十三 话说欧阳萱和梁医生结婚之后, 因为牙科诊所业务拓展，夫妇俩便搬去了邻市生活，并在那儿孕育了个可爱的女儿— 佳佳。 这一年, 佳佳考上了x大学, 于是便欢天喜地地前来投奔思绮。 思绮这个做姐姐的也颇有长辈风范, 临开学前拉着佳佳疯玩儿了好几天，最后那晚还带着她回了云间书店。 佳佳站在店门口, 推门的风铃声似乎牵动了她的记忆，她东张西望道, “哇塞, 小时候每次和爸妈来书店, 总觉得这里好大好大，像个游乐场似的。” 思绮乐了，催着她的肩膀进门, “是不是现在觉得也不过尔尔？这几年生意虽好, 但装修布置不可避免地陈旧了, 我爸成天琢磨着要翻新呢。” 她俩叽叽喳喳地进门, 却惊动了收银台旁一对正低头耳语的年轻男女。那对男孩女孩立刻就分开了，彼此装模作样地隔开两米远, 随即一前一后地向思绮打招呼。 思绮抿嘴偷笑, 随即扭头对佳佳悄声道，“那是小林阿姨的女儿和老杨叔叔的孙子, 从小一起长大, 就是那种最传统的‘青梅竹马’。杨叔和林阿姨表面上都不许他俩交往过密——毕竟还都是学生呢。但私底下都觉得, 等他俩考上大学后, 自由发展, 开花结果, 让大家亲上加亲，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橱窗边，刚张贴完街道办活动海报的方力坤活动着肩颈，向思绮打了个招呼后，接了个电话，“喂……老婆，我真的在加班……对，对，还有一大堆活儿没干完呢！我今晚不一定能回来吃饭，也不一定能回来睡觉……你烦不烦啊，我工作多得很，挂了啊！” 随即叹了口气，他又慢条斯理地调整起那张海报来，左挪一点，右挪一点，摆明了宁可在书店耗着也不想回家面对老婆。 思绮又对佳佳小声道，“那是方叔叔，也是个特有意思的人。我小时候就记得他一直在相亲，总算赶在年满五十岁的前一个月再婚了。听闻他是催着女方特意赶早的，不然‘年过半百’的二婚更不好听。” “他是二婚呀。”佳佳好奇。 “对，”思绮点头，“他第一任妻子怀孕时与他离婚了，听说很久之后方叔叔才知道，原来前妻爱上了一个女人……你没听错，女人！前妻带着他的女儿，组建了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当然，三个全是女人。但方叔叔好像也不是很介意这事儿，只是偶尔会忧心忡忡，担心女儿的性 ~取向问题。毕竟有一次，他好不容易见了一次女儿，见女儿白净漂亮，还很欣慰。但聊着聊着，女儿就说了一句——‘你要我相亲？结婚？和谁？和那些臭男人们？’把方叔叔堵得哑口无言。” 她拉着佳佳在吧台边坐下，小林阿姨不在，她熟门熟路地翻找着小吃和饮料。见吧台下放着好几瓶贵价进口护肤品，思绮自言自语道， “哎，何阿姨来过了吗？” “何阿姨？”佳佳随口问。 “嗯，她是我爸妈的一位朋友，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令人印象深刻。”思绮道，“她一看就很有钱，浑身珠光宝气，从围巾到袜子都是名牌。人也很漂亮，可就是这几年吧，不知道是不是医疗美容做多了，感觉美得不太自然了，脸硬邦邦的。笑起来有点儿……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她有时候会送我妈一些她觉得好用的贵价护肤品，但老实说，我妈从来都不用——因为我爸不让她用，宁可一模一样再给我妈买一份……所以我曾经偷偷猜想过，何阿姨莫非是我爸前女友？哈哈哈，若是真的，那我妈可真了不起，要知道何阿姨前几年真的非常漂亮，女明星既视感！” 姐妹俩就着瓜子汽水，有说有笑了好一阵儿。 窗外天色渐暗，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可聊到未来的大学生活，佳佳还是热火朝天的，“我妈妈说，让我一定一定要选一个社团报名，她说自己当年是话剧社团的团长，虽然劳心劳力，但充实了整个大学生活。她还说，你妈妈当时也是话剧社团的呢。” “是呀，听说就是被你妈硬拉进去的。” “我妈还说，你爸妈相识，就是因为话剧社团呢！” “的确的确！”思绮笑吟吟地伸出戳了戳佳佳的额头，“所以你也好好选个社团，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吧，说不定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在不远处哟。” 第306章 “啊呀，思绮姐，我还是先好好读书吧……” “哈哈，别和姐姐假正经……” 姐妹俩笑着闹着，直到楼下的风铃声响起。 一对中年夫妻躲在同一把伞下，快步走了进来。丈夫一手抖落伞上的雨珠，一手依旧揽着妻子的肩膀，而妻子则仰头，朝着二楼那两只探出的小脑袋热情一笑。 思绮于是笑了，扬声道，“等你们好久了。老爸老妈，你们终于回来了啊。” …………………… -------------------- 故事完结了，但生活继续，我们下个故事见。预收《想和你不止七分糖》已经在存稿了，《让我想一想》后开。（想一想是以前的一个小坑，写女主的男友隐瞒自己已婚有娃，然后身为老师的女主家访时踏进了他的家门……当时没写完，前两天重读，忽然很有填坑重写的冲动。也欢迎收一下。） 诸多不舍~~~ 与相处了一年的桑绮霍文涛说再见吧 写太长了，担心没有全订的小伙伴呢，如果有的话，给个五星好评吧！ 推一下新鲜完结的《一起来开家长会》，看过文案的可以翻页啦 梁韵怡和董晟的缘分起源于——一次小学家长会。 传闻中一年级一班有两大调皮王，他们各自捣蛋，最后忍无可忍的班主任竟让他俩坐了同桌。 于是家长会的前一晚，女调皮王的亲姐姐梁韵怡无语道，“爸，妈，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代替你们去参加妹妹的家长会？” “是的！”老来得女的梁家夫妇说，“你也不想看见我们一把年纪还被班主任批评得老脸一红吧，那也是你的亲妹妹！” 而男调皮王的亲叔叔董晟无语道，“哥，你的意思是，让我代替你去参加侄子的家长会？” “是的！”董家大哥说，“我这几天生意上实在太忙了，再说，那也是你亲侄子！” 于是家长会的当晚，梁韵怡与董晟坐在一起，忐忑不安地互望一眼，随即礼貌一笑。 “你好。” “你好。” 那时谁也不知，这就是他们缘分的开始。 而后，梁韵怡无语地问妹妹，“你这不写作业还骗家长的本事，是向谁学的？” 妹妹，“……我同桌。” 董晟无语地问侄子，“你这偷大人印章，给自己不及格的考卷签名的本事，是向谁学的？” 侄子，“……我同桌。” 班主任说，“为了防止两个孩子以后再串供，我觉得你俩最好加个微信。” 千里姻缘一线牵，缘分到了，一起来去家长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