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千金大小姐的旅行》 旅游咯 在一面潮湿而爬满青苔的高墙后,是森林般密密麻麻的木塔,和灌木丛似的大巴群。 长着兽耳和尾巴的半人们正盯着从大巴上下来的人类游客,用通用语带着他们挤进高塔,或是对同类抛出几句粗俗的半人语。 而在塔群中心,那栋最大的木塔,自然聚集着最多的半人,也是最吵的一栋。里面充满了吼叫和狂野的音乐,和不少被震得皱眉的游客。 不过这些半人又因意外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因为在木塔外,有一辆价格不菲的黑色豪车停了下来,里面还只有两个人影。 这里不缺由导游保护着的人类游客,但脱离旅游机构前来的人类少之又少。毕竟半人的城市对于人类来讲,就是危险的,尽管这里是相对安全的地区。 他们好奇地看着车里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类,和紧跟着她的一条龙女。龙女张着黑色双翼,拢着女人类的肩膀,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半人。普通的兽半人因此闭着嘴离开,可龙半人瞪了回去,还有些极其强壮的兽半人在轻蔑的大笑。 “墨阑,你别这么紧张。”女人类昂首提胸,拍了拍龙女的肩膀。“血心城外围是相对安全的。” “相对安全就可以放松警惕吗?”墨阑把翅膀拢得更紧了。“半人没几个好的。” “你对半人评价这么低啊,别忘了你就是半人。” “对,所以我比小荟更了解半人。” 如此理直气壮的发言让被称作小荟的女人耸了耸肩,不过她能理解墨阑的偏见。至于原因,得追溯到她们小学。 刚升上三年级的孩子们为了证明自己长大了,就开始流行徒步回家。结果每当小荟不愿意让司机接送,墨阑就会在放学后被路边拉帮结派的半人混混吼叫着挑衅。 龙半人身体里流着远古真龙的血脉,因此即便有不服气的兽半人试图羞辱她,种族天赋也能让墨阑轻易地掐住他们的脖子,并摔在地上。 不过小混混到处都是,墨阑无论打趴了多少个都能在隔天见到新的,让不堪其扰的小荟只能叫回了司机接送。自那之后,每当坐在车上,路过那些蹲守街道的半人时,她总会啧着舌在心里感慨—— ——比人类更强壮的躯体,更敏锐的器官,可这些半人不像是拥有了这些条件,更像是被死死栓住了。肉体的强韧是他们所剩无几的价值。 “别担心啦,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类游客呢。”小荟告诉墨阑,虽然她不清楚里面的人类具体有多少。“再说了我记得你和半人打架没输过,当时整个学校都有‘凝峥荟养了恶魔’的传言。” “那是因为咱家那块没有龙半人。”墨阑小声反驳着。 她嘀咕着推开门,湿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发霉的味道。潮湿的大木门挡住了不少声音,因此在推开的那瞬间,噪音和音乐导弹似的冲出木塔,给凝峥荟震得身子一歪。 座位上确实坐了不少人类,但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服饰,围着手拿红旗的导游,只有凝峥荟是双人行。这里是间饭馆,她们的位置旁都坐着半人,凝峥荟带着墨阑找了两个位置坐下,两边陌生的半人立马眯起了眼,侧过头瞄着她们。墨阑警惕地展开翅膀,甩着尾巴,而小荟注意到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了。 坐下来的是个有着灿烂金银色头发的女人,木塔里的光线不够亮,以至于她的卷发和白色的衬衣很显眼。她领口上的纽扣被制成漩涡状,胸口有六片对称的黑色菱形图案。她托着下巴,慵懒地笑着,在和凝峥荟对视时,点了点头:“下午好。” “哎?下午好。”陌生人突然的搭话让小荟一愣,也让墨阑瞥了眼金银发女人。 “难得见到人类和龙半人在一块。” “她是我发小,也可以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 “那你们一定去过了被抛弃之地。”金银发女人推测道,她的口吻虽然轻佻,可有种吸引凝峥荟的魅力。 “不,其实没有。”凝峥荟告诉对方。“我们来时只经过了外围,那里的建筑群很壮观。” “抱歉是我没说清楚。”女人回答。“外围朝人类城市一侧的被半人们称为被抛弃之地,因为半人们都是百兽王的信徒,他们曾坚信外围的建筑群是神迹,想要从中找到神意和文物。不过残酷的神明终究是一点信息都没留下,这里便被半人们称之为被抛弃之地。” 半人的经济条件远不如人类,外加上狂野和落后的生活环境,极少有人类居住在半人的城市,或是被半人抚养。与之相反,人类会为了展示财富和地位而抚养半人,还常有半人去人类的城市工作赚钱,生儿育女。会出现在半人城市的人类,就像凝峥荟在这看到的,一群人跟着导游,搭乘着大巴,从人类的城市前来旅游。 “原来是这样。”凝峥荟点着头呢喃,随即朝女人倾过身。“那你是跟着旅游团过来的吧?” “不是哦。”女人告诉她,声音不小。“我是自己来的。” 凝峥荟睁大了眼,发出声感叹,周围包括墨阑在内的半人也全都看了过来。凝峥荟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夸赞道:“那你挺厉害的。” “不要紧张。”女人从容地摆摆手,笑出声来。“我独自前往半人的城市很多次了,你看我不还好好的吗。”她张开双臂,衣服跟着她的动作一晃,胸口的碎片图案仿佛也成了漩涡。 “那你不是一般人啊。”凝峥荟挤出一个笑容。“我的话肯定要带上龙的。” “龙半人确实能让旅途安全不少,但别忘了,世界各地都存在龙半人,虽然数量稀少,却比别的半人都要蛮横、自大、好战。” “我们不走小路就好了。” “这是个好办法。”女人站起身,亲切地赞同道,随即绕过长桌,走到凝峥荟的身边挥挥手。“我先走了。” 和她道完别,凝峥荟注视着她的身影离开木塔,松了口气。可她一转过头,就对上了墨阑不悦的黑色双眼。 板着脸的墨阑把凝峥荟吓了个哆嗦,她在心里猜着墨阑的情绪从哪来,或许是因为强拉着墨阑进了木塔,还有周围虎视眈眈的半人,那个女人的话也可能冒犯到了墨阑。凝峥荟移开了视线,半晌,她挽住了墨阑的手臂,倚在她的肩膀上。 “要不,咱们点杯喝的就走了呗。” “啊?噢……”墨阑身子一僵,但随后脸色也温和了不少。“行。” 菜单被凝峥荟推到了她面前,墨阑扫了一眼,点了杯什锦果汁,这是唯一不掺酒精的饮品。果汁被送上来时,凝峥荟还没有放下手,凝峥荟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墨阑只觉得加了冰的饮料也带着热意,嘴里什么味也尝不出来。 终于果汁见了底,凝峥荟拉着墨阑离开了木塔,松开了她。凝峥荟的温暖很快从墨阑的身体上散去,这让墨阑有些失落,却也平静了下来。 墨阑载着凝峥荟朝血心城中心开去,车窗紧闭,里面播放着音乐,香氛随着空调飘在车中。通向中心的路长满了榆树,一片绿意也挡不住中心的城墙。墨阑驶进入口,树木不减反增,但叶片下是街道与马路,这是座森林中的城市。 马路上只有她们的车,凝峥荟能清楚地看到街道上的半人。“墨阑,我们会不会遇到龙半人啊?” “应该会,龙半人的数量没大众想的那么少。”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凝峥荟清清嗓子,问她。“你和龙半人起了冲突,还打输了该怎么办。” “我不会和龙半人打架。”墨阑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果断得让她一愣。 “所以说是如果,如果你和龙半人打架,而且没打过,那该怎么办?” “没有如果。”墨阑皱起眉,急促地加快了语速。“我绝不会被控制住,你一个人类面对半人有多危险知道吗?”她叹了口气,翅膀耷拉下来。“也不知道咱妈怎么想的。” 此次旅行是凝母安排的,她嘴上说的是让刚大学毕业的凝峥荟出去见世面。然而没有提前告知,也没给时间准备,陪同的人只有墨阑,要求中却包含了半人的城市。对此,墨阑曾无数次地敲响凝母房间的门,唯唯诺诺地请她改变旅程、增加人手,甚至是取消。可凝母的态度无比坚决:必须去半人的城市,也必须只有她们俩。 “我就说说。”看到墨阑的态度,凝峥荟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翅膀,翅膀上的鳞片锋利如刀,凝峥荟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片片摸。“我们怎么安全怎么来。” 等凝峥荟拿开手,墨阑便轻轻扇动龙翼,拂动她披在背后的黑色长发。凝峥荟挪到中间,双手搭着椅背,望向远处盖住酒店的树荫。 那里,像是拢了一层金光。 血心城的翠心树海 凝峥荟听到了空灵的水流声,虽然轻微,但足以让她睡意全无。她从床上爬起,揉了揉脑袋,被子从她身上滑落,透着光线的浴室告诉她水声来自在洗漱的墨阑。 仍有一丝困倦停留在凝峥荟身上,她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爬下床,拉开了窗帘,扑面而来的光线让她眯起了眼。她走去床头找手机,却瞥见墨阑的枕头破了个大口,口子的边缘参差不齐,是被锐物撕扯的痕迹。 “做噩梦了?”凝峥荟拿起手机嘟囔,随即不可置信地盯着枕头。“这梦得有多可怕啊。” 枕头旁还放着墨阑的手机,凝峥荟瞄了眼浴室,又坐回了床上,坏笑着打开了墨阑的手机。锁屏是系统默认的一片蔚蓝,她们是同一天出生,凝峥荟输入了她们的生日,却没能打开。她疑惑地皱起眉,手指犹豫地停在手机上,可此时墨阑推开了浴室的门,凝峥荟只能匆忙把手机放回去。 “昨晚没睡好?”凝峥荟托着下巴,朝她强装镇定地一笑。她能看到墨阑轻微发黑的眼眶,刘海上挂着的水珠,和脸上的困倦。 “嗯……嗯。”墨阑别过头,莫名其妙地红了脸。“你快去洗漱吧。” “好咧。”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凝峥荟立马跑了进去,墨阑注视着她的背影,片刻后捏了捏眉心,走上了阳台。酒店阳台的一侧没有种树,阳光毫无阻拦地洒下,照得大理石护栏像是在发光,棕色的摇椅给染成了黄。墨阑躺了上去,沐浴着日光,闭上了眼。 日光的温暖让墨阑记起了昨晚的凝峥荟,墨阑在床上背对着她,睡着的凝峥荟却一个翻身抱住了墨阑。她的拥抱让被窝更暖和了,但墨阑分不清是凝峥荟身上散发的热量,还是自己上升的体温。凝峥荟的腿还压住了她的尾巴,但凡墨阑动一下,耻感便爬上脊背,引得她全身颤抖,连抽出尾巴都做不到。 尾巴本是龙展示力量的杀器之一,藏起尾巴的龙会被当做懦夫引来嘲笑,因此墨阑从不收着她的尾巴。可青春期后,只要凝峥荟碰到她的尾巴,就会产生耻感,且唯有凝峥荟会让墨阑有这种感觉。 一整个夜晚,她咬紧枕头,身体沁出细汗,尾巴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可每当她快要逃出去时,凝峥荟又不安分地压了上来,直到晨曦穿过窗帘的缝隙,墨阑才得以解脱。 不过墨阑的生物钟已经固定了,她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起了床,还洗了个澡。现在便趁着凝峥荟洗漱,晒着太阳小憩。 开门声和短暂的脚步声从室内传来,墨阑起身看去,发现凝峥荟拿着梳子又往浴室里钻。墨阑连忙清了清嗓子,叫住了她:“不要我给你梳头吗?” “我看你在睡觉。”凝峥荟扶着门板转身。“累的话就再休息会呗。” “不要小瞧龙半人。”墨阑扇动翅膀,刮起的风表示她现在精力十足。她走到书桌前,台灯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披在她的身侧,这让她的脸色舒缓了些。“过来吧。” 凝峥荟点头应着,坐在了书桌前,乌黑油亮的长卷发搭上椅背,如同夜下的瀑布。墨阑托起她的头发,探入指尖,发丝从掌心划过,挠得她屏住了呼吸。自中学开始,墨阑每天便早凝峥荟一刻钟起床,为了给她梳头。那一头波浪般的秀发铺上墨阑的手臂,她用梳子抚过,质感犹如轻纱,浓密的头发中充满了女性的气息。 “小荟。”梳子插入密发,墨阑梳平翘起的发丝。“我们今天换成双床房吧。” “为……好吧。”到嘴边的问话又咽了下去,大床房是凝峥荟软磨硬泡订的,当墨阑进入青春期避嫌后,凝峥荟总渴望着找回以前的亲密。可记起那块被烂掉的枕头,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青梅,是条能轻易将人类撕成碎片的龙。 黑龙松了口气,细细地将凝峥荟的头发打理整齐,和她下楼去了餐厅。餐厅金碧辉煌,入口珠帘高挂,凝峥荟装模作样地打了个不存在的领带,让墨阑发出声轻笑。她们选在最角落的位置,凝峥荟在这可以望见珠帘上一副百兽王的画像。 画像上的百兽王是一只虎女,她的虎耳、双目、尾巴,还有蓬松的长卷发,都是堪比日辉的金色。她赤色的披风盖住了王座,手上戴着形似利爪的金甲,肩甲上刻有两只咆哮虎头,膝上横着的长剑画上了虎纹。 “我以前有段时间以为百兽王的形象是龙。”凝峥荟指指画像。“毕竟龙半人有种族优势。” “但其实因为和现实的种族差异不符,所以某些半人认为百兽王确实存在。”墨阑告诉她。“如果百兽王是龙的话,那更可能是因为恐惧而把龙当成了神。” “好的墨老师。” 坏笑着的凝峥荟让墨阑脸上一热,她正了正色,却还没来得及反击,服务员就推来了餐车,摆上了两人份的早餐。墨阑拖过凝峥荟的面包片,熟稔地拿起餐刀,给焦黄的面包片涂上黄油,放回了凝峥荟的餐盘。 烤面包上的余热让黄油有些融化,凝峥荟咬着面包,环视了一圈餐厅。食客多数为人类,也有几个半人,他们在边喝牛奶边看报纸,和木塔里的截然不同。 “看来半人还是要看地区的。”凝峥荟咽下嘴里的面包,告诉墨阑。“你看这里的半人就挺文明的。” “文明不是看出来的,再说了半人的治安也没差到五星酒店都不安全。”墨阑的注意从未落到别的半人身上,她只顾着往凝峥荟的盘子里拨培根。“翠心树海面积很大,多吃点才能走得远。” “咱妈都没你觉得我饿。”凝峥荟看着堆起来的培根一愣,随即挥了挥手。“我的意思是,我没觉得半人很文明,但翠心树海应该属于安全的区域。” 虽然来的匆忙,可凝峥荟不会毫无准备。昨天在放下行李后,墨阑出去熟悉地形,凝峥荟则待在房间里查攻略。 评分最高的是翠心树海,她在历史课上听到过,这片树海种植于诸王纷争时期,那时半人还没统一,血心国的女王“罪狮”莫殷晖割开手腕,用鲜血浇灌翠心树海。自此,树海无论受到什么破坏都会瞬间复原,这里也成了新的王室校场,用于锻炼士兵的林中作战能力。 “那里确实比较安全。”墨阑点头赞同,冲她挑起了眉。“所以我才昨晚才同意了。” “毕竟那么多血卫兵。”凝峥荟笑道,低下头往嘴里扒着食物。“那里好大的,咱们得快点吃完,早点去。” 被戳断的面包片很快就被扒光了,可直到她吃撑,都没办法吃完那一堆油腻的培根,最后还是要墨阑帮忙。 早餐吃得让凝峥荟有些反胃,不过她们要动身前往翠心树海,这让她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在车上跟着音乐唱出声来。 一首歌放完,她便能望见紧密茂盛的树海,两旁的灰色高塔,和整齐的大巴车。墨阑在高塔前停了车,便有血卫兵出来递给她们一张卡片,然后挥手放她们进去。 林中一片深绿,树海太大太暗,以至于她们看不到游客的身影,仿佛这里只有她们。高大的树木遮挡了光线,没有养分的地面长不出花和蘑菇,交错潮湿的树根倒屡次卡住了凝峥荟的脚。她扶着墨阑的肩膀,奋力拔出了脚,墨阑蹲下身,用湿巾给她擦去腿上的泥。 “我貌似知道为什么这里不收钱了。”凝峥荟站原地休息,后悔地喘着气。“真不知道为什么评分这么高。” “不收钱是罪狮定的规矩,她不允许她的士兵像马戏团一样收钱给人参观。”墨阑从挎包中抽出一个塑料袋,将用过的湿巾放了进去。“至于好评,应该是对于诸王传说的。” “那可能是我不解风情吧,我反正不太理解,又不是诸王复活亲自在他们眼前施展奇迹。” “这我要纠正下,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诸王死了。作为唯一被证实的传说,她们的战马都还活着,保护着各个城市。我们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罪狮的战马。” “不愧是文科生。”凝峥荟再次露出笑容,她牵住墨阑的手,继续前进,不过这次放慢了脚步。“搞得我都有点感兴趣了。” “嗯……”树荫掩去了墨阑脸上的绯红,她注视着地面,结巴着开口。“回,回去继续和你说。” 凝峥荟点头应允,拉着墨阑向森林深处走去,里面更为昏暗湿冷,甚至起了雾气,而熟悉了地形的凝峥荟已能轻巧的避开树根。墨阑却截然相反,她因为视野的受限,需要紧盯着身前的土地,以免被绊倒。 即便在雾中,仍有道朝她们走来的金白色身影显眼无比。随着靠近,那人的面容逐渐清晰,凝峥荟认出了那头灿烂的金银发——是木塔里搭话的女人。 “早上好。”金银发女人轻笑着,先问候道。“又见面了。” “早上好,看来我们还挺有缘的。”凝峥荟附和着,扫了一眼她全身。她能观察到,那女人呼吸很平稳,身上没有泥,脸上毫无倦意。凝峥荟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双金眼,意识到这女人确实有本事,而不是运气。“不愧是敢单枪匹马闯半人城市的人,都走这么深了。” “来得早而已。”女人谦虚道。“既然有缘,那愿意互相认识下吗?我叫科瑞.芭尼斯。” “我叫凝峥荟。” “凝墨阑。”黑龙的声音里透着怨气,却还是告诉了科瑞。凝峥荟连忙用拇指摩挲着墨阑的手背,安抚着她。 “你们还要往里走吗?”科瑞问。“里面是不变的密林,和更浓的迷雾。” “那还是算了,我怀疑就连现在的血卫兵也没几个进去过的。”凝峥荟耸耸肩,带着墨阑转身。“要一起回去吗?” “荣幸之至。” 回去的路上远比来时沉闷,墨阑像战败的士兵般低垂着头,凝峥荟则屏息凝神,观察着科瑞的脚步。科瑞的步伐很轻盈,她不同凝峥荟那样避开障碍,或是小心地寻找落脚点,她会直接踩上湿滑的树根,在上面如履平地。 距离很快就被科瑞拉开了,凝峥荟小跑着追上,主动打破这气氛:“科瑞,你还有什么行程吗?” “我还打算在血心城待一阵,你们呢?” “我们再休息一天,就要走了,目的地……呃,应该是离这最近的城市。” “锋刃城,这是最近的,那可是个狂暴的城市,也是去往其他城市的必经之地。”科瑞告诉她,随即话锋一转。“你知道你家墨阑是什么龙种了吗?” “还不知道。” 科瑞的言下之意,是问墨阑能不能变成龙型。这是个强大的增益能力,且唯有变成龙型,才能判断出具体的龙种。但变龙的能力,和年龄无关,也和实力无关,世上只有少数学者知道化龙的方法,可他们从不愿告诉别人。 “那你们就要小心了,锋刃城是龙半人最多的城市,而无能的城主管不住这些好战的龙半人,让那里比血心城混乱得多。”科瑞关心着,脸上却毫无担忧。“不过如果你们喜欢追求刺激,那可以去锋刃城碰碰运气,指不定墨阑就能化龙了。” “锋刃城和化龙有什么关系吗?”凝峥荟不理解。“如果要说数量,那也是因为锋刃城龙半人本来就多。” “和锋刃城没关系,和好战的龙半人有关系。龙半人的龙型由鲜血浇筑,她们的鳞片是无数个疤痕塑成,龙焰来源于沸腾的鲜血,爪牙用骨肉磨利,能治愈一切伤口的龙涎是为了舔舐伤口而生……” 她们在科瑞的解说中走出浓雾,此时凝峥荟发觉全身都是汗,腿也又酸又涨。她努力不让语气因疲惫而显得敷衍,毕竟她仍感到科瑞的话里有漏洞:“可能吧,或许要等那些研究龙半人的学者们愿意,我们才知道关系。” “说得对。”科瑞点点头,笑意不减。“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呢?” 锋刃城 处处是黄色的地砖与房屋,如果不是街道上瘦小的树,和路边低矮的围栏,凝峥荟真觉得锋刃城建在了沙漠里。这里的街道宽阔得像是她高中的体育场,马路却窄得只能容纳一辆车,好在她放眼望去,整条街上的车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锋刃城面积极大,就算昼夜不停地开车,也至少需要三天,她们只能放慢行程,开半天休半天。作为锋刃城少见的名贵车,在去酒店的路上,不断有半人指着她们喊叫,就连车窗都拦不住他们的喧闹。她只能让墨阑把音乐调到最大,在震天响的歌声中抵达了酒店。 和外面不同,酒店的地砖是黑色大理石制成,凝峥荟能从上面看到阴郁的倒影。她对着地板摆出更灿烂的笑容,全被扭曲成了不堪入目的模样。 “你干什么呢。”在前台登记完的墨阑缓步而来,为眼前的一幕发笑。“研究自己的影子?” “我不是很喜欢这里的地板。”兴许是被倒影的情绪感染,凝峥荟开不出玩笑来,直白地告诉了她。 “但我们还要和这里的地板相处一会。”墨阑晃晃手里的门卡,转身催促她。“快走吧。” 在等电梯时,有人走了过来。刷着手机的凝峥荟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墨阑用翅膀拢住,推离那个人的身旁。凝峥荟警觉地探出头,瞄了过去,随即明白了墨阑紧张的原因—— ——那是个龙半人。 可是……凝峥荟一看清陌生龙半人的容貌,便移不开目光,连感叹都发不出来。陌生龙半人的体格比墨阑瘦些,尖锐的冰晶组成了她的翅膀,色若梨花的白发盖住了她的肩膀,仿佛披了件头纱。她蓝色的双目不耐烦地瞪着墨阑,坏情绪却没能让她脸上有一丝戾气,清冷得不像是龙。 “我不想挑事,事实上这个酒店就是为了安分的人准备的。”白龙叹了口气,语气中含着轻蔑。“如果你提防的是锋刃城的龙半人,那么很遗憾,你现在看上去和他们挺像的。” “我看你也挺像的。”墨阑收起双翼,仍保持着距离。“我们等下一趟。” 电梯恰好在此时打开,凝峥荟的视线紧跟着进电梯的白龙,直到电梯门关上,她才意犹未尽地深吸一口气。但她还没缓过神,墨阑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吓得她打了个哆嗦。 “在看什么。”墨阑盯着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我这不是第一次看到白龙就多看了两眼嘛……” “这叫两眼?”墨阑一甩尾巴。“你眼睛都快黏上去了!” “以后不看了不看了。”凝峥荟心虚地摇着头,刚好电梯又下来,她急忙转移话题。“先上电梯吧。” 密闭的空间内弥漫着寒气和沉默,墨阑不耐烦地扇着翅膀,更增冷寂。凝峥荟低头看着手机,却只是在主界面划来划去,短短几楼的距离,让她觉得是熬过了漫漫长夜。 不过一进房间,墨阑帮她放好行李后,便忙于从阳台上拍照,汇报给凝母。房间宽阔温暖,凝峥荟有些犯懒,却还是忍着没躺到柔软的床铺上,在浴室里清洗了下,就站到了落地窗边,眺望远处的建筑。 即便在锋刃城外围,她也能形似鹿角王冠的红刃大剧场。红刃大剧场也诞生于诸王纷争时期,由“铁骑”玉琢锋下令施工的建筑,是让臣民决斗以换取金钱和名声,并在她的传说下成为锋刃城最有名的景点。可作为景点的红刃大剧场,里面的人类游客寥寥无几,因为这里太危险,沿途全是被大剧场吸引来的龙半人,和随处可见的街头斗兽,而玉琢锋消失后再没有城主能管住他们。 落地窗的角落还有鹿角王冠木雕,凝峥荟蹲下身查看,发觉里面放着一枚锋刃纪念币。她捏起来,抚摸着纪念币的边缘,但只是稍稍用力,她便被划伤了指尖,渗出了血珠。她记起了铁骑的弯刀,在传说中,铁骑的弯刀能劈开时间和空间,有着神明的力量。 阳台门又被推开了,她抬起头,看到汇报完的墨阑走了进来。凝峥荟刚准备展示纪念币,就给墨阑摁住了肩膀,墨阑盯着她,半晌才开口:“你身上怎么有血味?” “小伤,你再晚点来就要愈合了的那种。”凝峥荟明抬起手,在她面前晃晃。“如果不是小伤的话,你应该就不只是闻到了。” “炎症也会有血味。” “吃点药,小事。” 凝峥荟嬉皮笑脸地摇了摇指头,这让她不经意地又瞥到那点红。虽然只是个小口子,但让科瑞的一句话出现在了脑中——能治愈一切的龙涎。 鬼使神差地,凝峥荟将指尖迅速地插进了墨阑的唇间。湿润温暖的触感只在凝峥荟指上存在了一瞬,墨阑便像挨了一拳般直直地跳开,还踩着地毯滑倒。 凝峥荟匆忙伸手去拉墨阑,却被她推开,墨阑不可置信地捂着嘴,瞪着凝峥荟,撑着床尾起身。她翅膀上的黑鳞随着呼吸张合,先前的怒意又添了几分急。 “你干什么!” “这不是实践出真知嘛。”凝峥荟装作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却掩饰不住她额头沁出的冷汗。“就是,不是说龙涎可以治疗一切吗?” “也不是你这样啊!” “我知道我知道,下次不这样了。”凝峥荟点着头答应,随即将手臂搭上她的肩膀。“现在没有血味了吧?” “没有……” “那看来我没有炎症,翻篇吧。”凝峥荟凝视着墨阑,语气又强硬起来。她顺着黑龙的肩膀摸到手掌,挤开合起的手指,在掌心放上了纪念币。“送你了。” 抚摸让墨阑的翅膀舒展开来,她偏头的角度对着凝峥荟塞东西的手,刚好能看到那对闪着银光的迷你弯刀:“锋刃币。” “是的,所以现在你可以去红刃大剧场下注,用龙半人的犀利目光给我赢的盆满钵满。” “只是纪念币。” “我也只是在开玩笑。”凝峥荟笑道。“还生气吗?” “没有,但是我能原谅你了。”墨阑轻笑着收起纪念币。“不过红刃大剧场我还是不会去的。” “因为路途危险,对吧?我胆子还没这么大。” 凝峥荟点点头,躺到床上悠闲地托着下巴,向墨阑保证着。不过闷在房间里太久会让凝峥荟记起高中备考时的压抑,她拉着墨阑下楼,去找夹层里的商铺。这是家有人类股东的酒店,金钱和技术让这里还原了市集的热闹,又不会杂乱。 商铺大多卖的是铁骑的画像或玩偶,不过她们也找到了一家什么都做的手工艺品店,里面摆着所有传奇人物的模型,还有神话生物的。凝峥荟对手工艺品向来不感兴趣,她只是跟着墨阑晃悠,绕过一排排货架,最后看着墨阑拿起一个真龙模型。 尽管真龙早已灭绝,可人们还是根据真龙的化石,想象着她们的模样。和普通龙不同,真龙四足双翼,翅膀和前肢分离,且只能是女性。凝峥荟知道墨阑对真龙有着执念,神话里真龙是百兽王创造的最完美之物,她们的火焰点燃太阳,利爪劈开宇宙,她们即为神迹;可普通龙虽有神血,却没有真龙的神性,在人类社会里依旧会受到歧视。 在中学前,墨阑就像每个孩子一样做着绮梦,想象她是真龙,尤其是在遭受歧视之后。虽然传说中世上还存在五条真龙,但从没人见到,只有化石还能证明她们存在过。 “看来做工不错。”凝峥荟搭上墨阑的肩膀,看着她的侧脸。“你的收藏又要多一个咯。” “嗯。”墨阑抚摸着模型的鳞片,露出一个苦涩又带着遗憾的笑。凝峥荟能猜出更深层的情绪,墨阑对半人的偏见和厌恶,其实是她的倒影。 “别露出这种表情,说实话我觉得,你的龙型能比真龙更帅。” “那也先等我能变了才行。”墨阑放回模型,手指开开合合。“我听别人说,能变的龙半人都一定能感知到,因为这就像驱动肢体……” 一阵密集而尖锐的声音犹如一串鞭炮,连环炸响,截断了墨阑的话。她们惊讶地看向声源,却发现墨阑的衣袖被锋利的黑色龙鳞撕裂了,细鳞和利爪覆盖了双手,晃荡的破布上,已是狰狞的龙爪。 凝峥荟目瞪口呆地愣住了。墨阑也颤抖着瞳孔,无措地盯着手。 肢体龙化,是拥有龙型的第一步。 奔鹿博物馆 手臂龙化只是初步,不过也让凝峥荟给墨阑庆祝了一顿,而当兴奋散去,凝峥荟躺上床后,疑惑便出现了。在离开锋刃城的路上,凝峥荟没再看手机或者窗外,她一直低着头,思考着墨阑变龙的原因。 刚开始凝峥荟以为是模型的刺激,可类似的对话不是第一次发生;凝峥荟试图和科瑞说的方法联系在一起,然而墨阑只接触过一小滴血,跟灌溉不是一个概念。 等到晚上到了新的酒店,她才缓过神,把精力用于提防周遭的半人。她们休整了一晚,又开了一天的车后,抵达了城堡般的中心区域。由于城主的存在,这里比外围安全些,虽然也安全不到哪去,但也能让她们不再躲酒店里,甚至去附近的小吃街逛了一圈。 当橘红爬上穹宇,她们便带着打包的晚餐,回到了酒店。房间里的空调吹走了凝峥荟的浮躁,简单的洗漱彻底放松了神经,于是那个问题又挤进了大脑—— 龙。 龙龙龙龙龙…… 这又让她焦虑起来,为了放松,凝峥荟从背后抱住墨阑,嘴唇紧贴着她的后背,恶作剧地吹着气。墨阑立马打了个激灵,挺直了尾巴,而凝峥荟得意地哼着小曲儿,趴了上去。 “哈……小,小荟?!”墨阑颤抖着呻吟一声,僵着腰转过头。“快,快下来。” “我累了,休息一下。” “别在尾巴上休息!” “为什么?”凝峥荟坏笑着撑起上身,她披在肩膀上的长发滑至胸前,让墨阑挪不开眼。“你初中后就不让我摸了,我还委屈呢。” “我,我……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想碰我尾巴!” “我好妹妹的尾巴还不给姐姐碰啦?”妹妹两字让墨阑红了耳尖,凝峥荟看在眼里,却只是耸耸肩,抱着枕头躺到了床的另一边。“算啦,放你一马。” 墨阑松了口气,立马缩回了尾巴。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问:“那明天去奔鹿博物馆吧?” 王立博物馆收藏着最多的半人族文物和珍品,或许能找到些龙化的原因。考虑到这点,凝峥荟托着下巴,点了点头,墨阑便逃跑似的钻进了浴室里。 求知欲让凝峥荟起床后没什么胃口,于是她们带着几块面包就出发了。酒店外随处可见半人卫兵,凝峥荟能猜到,是懦弱的城主处理不了所有龙半人,于是把大部分卫兵调到中心区域保护自己。她打量了下周围的卫兵规模,带着墨阑往视野里数量最多的走,仅是拐过几个路口,就能望见博物馆顶上那尊昂首挺立的雌鹿像。 奔鹿博物馆与城主府相邻,却能遮挡住城主府,就连博物馆门前的两尊雄鹿石像都比城主府的气派。不过可能是铁骑的魔法在作用着,凝峥荟觉得雌鹿像远比雄的更有压迫感,她就算匆匆走进博物馆,后背也仿佛在被铁骑盯着。 展厅内陈列着用龙半人的鳞片和角制成的藏品,但都是普通龙的素材,只能依靠铁骑的魔法维持着崭新的状态。凝峥荟拉住墨阑,眯着眼对比藏品和墨阑的龙角。她能隐约察觉到两者的区别,只是没等她找出其中的规律,墨阑就退开了。 “我觉得我们该去看那些壁画或者石刻啥的。”墨阑边告诉她,边走向别处。“这些东西已经不会有任何变化了。” “不,不,我有别的感觉,怎么说呢……”凝峥荟跟上墨阑,犹豫地皱起眉。“不太好形容,就是感觉它们是死的但你的龙角是活的。” “那是因为我还活着。”墨阑哭笑不得。“死人跟活人也有差距好不好。” “所以说不好形容嘛。” 凝峥荟转过身,拍了张照,低下头盯着照片,继续纠结着用词。而在去找石刻的路上,一阵突然降临的心悸让她打起了寒战,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发觉已经走到了铁骑厅。这里展示的是铁骑的盔甲,还有她那雷霆般的弯刀。 习惯性回头的墨阑发现了凝峥荟的异样,也停了下来,随着凝峥荟的目光看去。在瞧见铁骑的盔甲后,墨阑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铁骑的盔甲,我记得有书说是用真龙鳞制成的。” “呃……”还没缓过来的凝峥荟擦着额间的冷汗,只能敷衍道。“你学历史你说得对。” “但实际上我并不相信那本书,这种说法太荒谬了。小荟……?”一丝恐惧的气息被龙的嗅觉捕捉到,墨阑侧过身,抓住凝峥荟的肩膀。“怎么了?” “我没啥事,呃……也不能说是一点事都没有,至少不需要扶着。”凝峥荟摆摆手,挣脱开来,但脸色仍不太好。“不对劲,我昨晚睡了这么久总不可能被阎王带走吧?不对劲不对劲……” “去医务室吧。” “屁大点事去医务室干啥,我只是需要时间继续观察。” “你还能再待吗?”墨阑展开翅膀,包住凝峥荟的肩膀。“先去休息会吧。” 被墨阑的龙翼推着,凝峥荟也没力气反抗,只能给带到了餐食区坐下来休息。她去商店里买了个纪念品,是一副眼镜,店员说戴上就能有鹿的视力。 铁骑的盔甲作为镇馆之宝,在馆中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凝峥荟戴上眼镜,找了个外围的位置坐下,望向那副盔甲。 在薄纱般的灯光下,漆黑如夜的盔甲像是晕开的颜料,将光线化作了一层黑雾。但黑雾没能爬升太高,而是盘旋在那把弯刀下,像是被驱散的鬼魂。 凝峥荟前倾着身子,盯着那把弯刀。弯刀的外壳是透明的。一种莹绿色的物质填满其中,在里面自上往下地流动着,如同生化污染下的河流。 “这个东西……!”凝峥荟惊叹一声,猛拍墨阑的手臂。“和你的角很像!” “啊?”墨阑一愣。“哪方面的?” 尽管墨阑没有观察过那对假角,但只要没有太过分的错误,墨阑都不会质疑凝峥荟的结论。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次凝峥荟那无与伦比的观察和推算能力,以点见面、以小见大、以外见内,她如同一台精准的计算机,从未有错。 “那对角和你的一样,都是有透明外壳和流动的填充物。” “很多工艺都能达到这种效果,这里是会有定期维护的,而且还有铁骑残存的魔法。” “我知道,但是呢……”凝峥荟瘫在椅背上仰起头,长出一口气。“我还需要想想。” “嗯,那你现在怎么样了?”墨阑关心道。“你要是感觉好点了的话,我们可以去其他区域转转想想。” “什么话,我是被你硬推过来的好吧。” 凝峥荟站起身,示意了身体没问题后,便拉着墨阑找到了壁画和石刻。墨阑进去就挨个读着有龙半人信息的石刻,而凝峥荟站在原地沉思半晌,选择了去看关于铁骑的壁画。 铁骑的壁画在区域的中心,挡板般隔开了其它藏品,凝峥荟在壁画前抬起头,缓步走过。作为普通的人类,她是不懂那个时代半人的文字,但对于壁画,她用膝盖都能猜出来意思。 壁画讲的是铁骑的一生:一个被王族遗弃在风雪里的公主,被一个绿发雌龙捡回去,在18岁那年穿上盔甲,只身打下整个锋刃国,扯下父王的脑袋夺走王位。 这是个令人热血沸腾的复仇故事,不过—— “还是跟化龙没半毛钱关系……”凝峥荟苦笑着喃喃自语。“该不会找错目标了吧。” “纠结化龙做什么?” 一道清冷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凝峥荟转过头,发觉身旁站着个鬼魂般瘦削的白色身影,和她平静地对视着。她打了声招呼,立马认出了那是前天遇到的白龙,毕竟那仿佛山巅之雪的气质确实令人难忘:“又见面啦,是自家黑龙的事。” 白龙轻轻地点了下头:“她要变龙了?” “其实才刚开头。”凝峥荟告诉她,随即敏锐地眯起眼。没了墨阑的遮挡,凝峥荟这才能看清白龙的角也有一层透明的外壳,里面是形似云雾的白色物质,看上去犹如琉璃工艺品。“你的角也……” “怎么了?” “和我家那只的很像,当然,不是颜色和形状上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方面。”白龙告诉她。“所以你没必要太纠结,这种角的龙半人是最容易龙化的。” “啊……谢谢。”凝峥荟顿了顿,权当她是在安慰,便礼貌性地道了谢。“对了,前天的事,抱歉。” “没事,我能理解。” “那就好,我也不想被你这样的大美人讨厌。” “既然你不想被我讨厌,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白龙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看得出来,你没把我说的当真。” “这个嘛。”凝峥荟犹豫地开口。“我知道你们龙半人都是有本事的,但是呢,我们也才刚认识,这又无凭无据的。” 白龙沉默地移开视线,随后闭上眼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凝峥荟看着她的后背,直到她的人影消失在拐角,凝峥荟才耸了耸肩,跑进了石刻那的人堆。 墨阑的大黑翅膀在人群里一眼就能发现,凝峥荟在她身边停下,手环上她的肩膀。墨阑直起身,扭头看向凝峥荟,拍了拍她的手背。 而凝峥荟接下来一句话让她皱起了眉:“我刚刚碰到上次那只白龙了。” “她在哪?”墨阑一甩尾巴,抓住凝峥荟的手腕。“她看到你了吗?” “那倒是看到了,是她跟我搭话的。” “你没应吧?一个人类被龙半人搭话可不是好事。” “其实应了,你这也太敏感了。”凝峥荟抽出手。“奔鹿博物馆能出什么事啊?” “龙半人不会只出现在奔鹿博物馆里。” “但我现在在奔鹿博物馆里。” “那是只龙半人。”墨阑强调道。 “我不太清楚怎么和你们的种族有关系了,她就算是真龙现世我现在也是安全的。”凝峥荟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但她又低下了头,托着下巴,神情既认真又无奈。“不过龙可能真的有什么通病吧,我感觉她也挺怪的。” 墨阑抱起双臂,露出一个微笑:“我就知道。” “你在得意个啥啊,你也是只龙哎。” “这不重要,比起所谓的种族,我更想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这种龙很容易化龙,不过龙还有靠化龙难易度来分种类吗?”凝峥荟摊开一只手,对墨阑昂了昂下巴。“你觉得咧。” “有些荒谬,我都没化龙她就知道我是哪种了?” “她说的是角的种类。” “那更不可能了。”墨阑摇头。“龙从不靠角分类,化龙更是连原理都还不清楚。” “那就不管她了。”凝峥荟抻了抻腰,长舒一口气宣布道。“把想看的看完就回去!” 黑龙点头同意,边给凝峥荟讲解着文物,边和她逛了一圈。墨阑提到了锋刃国一项被废弃的传统,在铁骑上任前的锋刃国,王后的第一胎如果是女儿,那么就会把女儿煲汤给帝王喝,除非王后愿意代替女儿成汤;可就算王后愿意,大女儿也得被抛弃在荒野,等待死亡。 这个习俗解释了铁骑的仇,不过那只绿头发龙半人的身份,还有铁骑变强的过程,都尚未知晓。可惜墨阑表示了这些都是未解之谜,凝峥荟只能作罢。 在回去的路上,凝峥荟又提议去铁骑和绿发雌龙的故居走走。她倒不是为了解开铁骑身上的谜团,毕竟她的智力和热血在大学时期就消耗了大半,她只是觉得可以从和铁骑有关的事物下手。而虽然原计划是尽快离开锋刃城,但墨阑见锋刃城的中心区域还算安全,便同意了。 相比起千篇一律的普通龙半人记录来讲,铁骑的弯刀,才让凝峥荟意识到了一个特殊的突破口…… 铁骑旧居 湿热的密林之外,排成一列的木制小屋之间,是铁骑旧居的入口。 凝峥荟身旁的墨阑见每个窗口下都写着售票处,便松了口气,买了两张票进去。墨阑并没有集票的爱好,但一点门槛,足以拦下不少危险。 铁骑的旧居藏于密林深处,她们顺着长了青苔的石路走到底,便能望见傍着水潭的矮小石屋。 在水潭周围是没除干净的杂草,喜欢潮湿的小生物在庭院里跳来跳去,频频在凝峥荟的鞋上落脚。凝峥荟黑着脸,拉着墨阑几个跨步冲到门口,扑开了布满细小划痕的木门。 然而在开门的瞬间,里面的寒气就冲得凝峥荟起了鸡皮疙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挽住了墨阑的手臂。 “这里空调多少度啊?”凝峥荟紧紧贴着墨阑,龙半人偏高的体温给了她一丝安慰。 “嗯?这里其实没装空调。”墨阑张开翅膀,拢住凝峥荟。“旧居冬暖夏凉,是铁骑残留的魔法。” “那她还挺周到的,给后代省电了还。” “我看你平时在家开的空调不比这高啊。” “这能一样吗!” 屋内虽然狭小简陋,但干燥整洁,几句话的时间,她们就走到了铁骑的卧室。 卧室中只有一张床、一组桌椅,她们转了一圈,可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墨阑摇了摇头,和凝峥荟转向隔壁的房间,两室一厅的构造,剩下的只能是绿发雌龙的。 结果当她们走到门口,却发现里面连床都没有,仅有的装饰是在墙上刻下的一把弯刀,和写在弯刀上的三个符号。 “锋与血……”凝峥荟听到了墨阑的自言自语。 “啥锋与血?” “上面的字。”墨阑托着手肘,一指那三个符号。“写的是锋与血。” 这三字让凝峥荟沉默了,她仰头凝视着弯刀的轮廓,脑子里却在回忆着抵达血心城后发生的一切。 她有了解过诸王纷争时期各国的传说,十位兽王,要么手持利剑夺权,要么沐浴鲜血长大。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脖颈发酸,墨阑的翅膀也开始轻轻推她。此时她突然意识到,既然诸王证实了神力与魔法,那她为何要坚持逻辑与科学? 黑龙对旧居没耐心了,但是—— ——凝峥荟脱离开翅膀,朝龙翼满是黑鳞的背面伸出手。墨阑侧过身,疑惑地看着她,而她对着墨阑眨了眨眼:“记得帮我舔好伤口。” 随即,她没给墨阑反应的机会,用力划了下去。 锋利的黑鳞轻易破开了人类的皮肉,血腥味在龙半人的鼻尖弥漫,碎肉和血珠挂在了黑鳞上,鲜血顺着凝峥荟的手臂流下。 墨阑着急地大喊着,凝峥荟不胜痛叫,但她立马咬紧了下唇,赶在张开双翼的墨阑扑上来之前,忍着疼痛,把手摁上了弯刀的轮廓。 墨阑最终还是抓住了她,不过她已不在意墨阑在耳边的斥责和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了,因为她清楚地看见这面墙,将她拍上去的血手印吸收、消失了。 血红色逐渐填充着剑的内部,墨阑的声音停了下来,她也注意到了墙上那把散发幽光的血色雷霆。 凝峥荟目瞪口呆地退后一步,片刻后她的视野天旋地转,是墨阑把她抗在肩上,往外面狂奔着。 然而她们刚跑出故居,一道血光就罩住了凝峥荟的视野,墨阑的脚步和喘息声变得模糊,在腰上的束缚感也在逐渐消失。 “快放我下来!”预感不妙的凝峥荟,喊出了她在旧居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她感到自己张开四肢,在飞速下坠。 她放声尖叫,尽管眼前只有一片血红,身体连风都感受不到,可那股失重感真切地压着她的心脏。她认为不是墨阑松了手,因为失重感存在了太久,以至于她都习惯了。 当她彻底平静下来,便感到一丝力量流入了四肢,随即身下狠狠撞上了湿黏的物体。虽然不痛,却将她眼中的一片血红震出了裂痕,也震去了失重感。 她爬起身,揉了揉眼睛,那一层血红瞬间墙灰般脱落。青草和泥土映入眼帘,四周是高耸到望不见顶的粗壮树木,以及——墨阑。 “墨墨墨墨阑?!我天你怎么也在这?”她一跃而起,手脚并用地冲过去,抱住趴在地上的黑龙。“你没事吧?醒醒,醒醒!” 在她怀里的墨阑坐起了身,捂住了额头:“小荟,我没什么事……”她摇摇晃晃地站起,努力地看清凝峥荟。“你怎样了?你的手……” “一点外伤能怎……”凝峥荟满不在乎地一摆手,却发现手上的皮肤愈合如初,连道红痕都没留下。“你啥时候舔了我。”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我没什么感觉,我看你摔得比我严重多了。”凝峥荟扶住墨阑,哭笑不得。“而且我们不能先入为主地认为我们是高空坠落。” “真是奇了怪了,那这里是哪?” “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可以好好转转。”凝峥荟举起双臂。“我现在活力十足,这地方好像很欢迎我。” “先用行动欢迎再说吧,还有。”缓过来的墨阑摁住凝峥荟的肩膀,怒气冲冲。“你这个家伙,怎么突然伤害自己?” “哎哟,皮外伤。” “刮到蹭到我也不管你了,你这算是自残!你要是发现了什么应该先和我商量商量。” “我其实什么都没发现,只是久违地突然中二一下,然后觉得万一,万一有什么线索呢?”凝峥荟快步走着。“然后嘛,你一条龙又在这,啥伤不是你舔一口就好的事。” “你真的是……要真有什么线索不早有人报道了?” “但是你看看。”凝峥荟摊开手,倒过来面对着墨阑。“有人报道过把血泼上去就会传送这件事吗?” 墨阑闭上嘴,沉默了半晌,声音颤抖着开口道:“万一,是没人能回去报道呢?” “那样的话。”凝峥荟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平静。“除非你丧失求生欲望,不然我们只能打破不可能。” 无言降临在她们之间,她们放轻了脚步,不停地四处张望着。凝峥荟戴上了在锋刃城买的眼镜,虽然她不会指望一个纪念品,但聊胜于无。 等到天色转橙,她们的四周都是一成不变的森林,更糟的是,凝峥荟在被黄昏笼罩的森林间,望见了一只探出来的雄狮头。墨阑也发现了,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凝峥荟后退,死死地盯着狮子。 普通的狮子见到龙半人早远远跑开了,并根据狮头的高度来看,这完全是头巨狮。 她们的防备让那狮子咧嘴一笑,从树木后走了出来。而看清它模样的凝峥荟没忍住骂了句脏话,因为那颗狂野的狮头下,长的是人类的身体,还被浓密的毛发覆盖着。 墨阑立马抱起了凝峥荟,变出龙爪,展开双翼冲上空中。黑龙的翅膀猎猎作响,风刮得凝峥荟脸生疼,但那狮人双腿一蹬,就跳到了墨阑面前,在墨阑震惊的眼神中,咆哮着高抬利爪。 凝峥荟被吓得抡出一拳,砸在了狮人的腹部。这看似羸弱的一击,却打得狮人面目扭曲,身体凹陷,振起了一阵风。 “啊?”凝峥荟缩回手,膛目结舌地盯着飞出去的狮人。“这是我做的?”她一感叹完,便意识到,这是此地给她的馈赠。也正是她还没落地时,那一股流入她四肢的力量。 黑龙没有接话,她只顾着追上狮人,再一爪贯穿它的脖颈,随后将尸体撕成了碎片。 血溅了她们一身,凝峥荟被腥臭味熏得睁不开眼,赶忙抹掉脸上的血,连吐带呸。墨阑倒没什么反应,凝峥荟稍稍侧头,甚至能瞄到墨阑的黑眼里带着意犹未尽的戾气。 “女人的龙性展现出来啦?”凝峥荟随口调侃一句,墨阑就如梦初醒般一怔,又变回了严肃却无害的眼神。 “……我跟你说过龙都很危险。”墨阑低着头,不情愿地强调着。“连我也不例外。” “看来拳头打到身上就知道疼了,不过我们可没这么多时间去回顾你的思想,我们要尽快走远点。”凝峥荟告诉她。“这头狮子肯定不是大boss,但它的动静也会吸引来别的小怪。好在我们不算孤苦无援,这里确实很欢迎我。” “你那一拳……” “是的这就是证据。” 正如凝峥荟所预料的,墨阑才振了两下翅膀,她们便能瞰到和狮人类似的生物从四面八方赶来。 它们不一定顶着狮头,但都是兽头人身的构造,像是兽化程度更高的半人。 其中也有零星的人类,但那些人类眼里在射着白光,跟电灯泡似的,差点让凝峥荟恐怖谷犯了。 较机灵的灯泡人在仰着头搜寻空中,墨阑灵活地躲避着白光,却把怀里的凝峥荟摇得四肢脱力。 兽人找不到她们,便用着她们听不懂的语言,纷纷叫嚷起来。很快,一声声回应从更远的位置响起,声音震耳欲聋,犹如被吹响的号角。 墨阑停了下来,感到不安的凝峥荟一掐大腿,强撑着没晕过去。她摇晃着脑袋,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却发现—— ——树林间,是乌云般大片的鸟类兽人。 陨神 幸运的是,那群兽人没有发动攻击,在墨阑低吼着露出龙爪后,它们用通用语表明了来意:请墨阑和凝峥荟去见这里的王。 在巨大的人数差面前,凝峥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而墨阑沉思着,直到兽人们不耐烦地缩小了包围圈,她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黑龙在天上盘旋了一阵,再随着鸟兽人们降落。即便落地了,她也弓着身,大张双翼,把被晃得腿软的凝峥荟挡在身后。 不过一路上,前面的兽人只是拖着狮子的尸体,偶尔会回头确认她们有跟上来,就没什么动作了。尸体在草地上划出一条鲜红的血线,回头望去,仿佛一道森林的伤疤。 她们跟着这条血线,树木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细变矮着。除此之外,草地褪去,泥土减少,金光透过林间,石砖从地下露出。 当一条完整的完整的石砖道路展现在她们眼前,她们便也能望见一个建满了别墅的城镇。这些别墅整齐地围绕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的金光则福祉般笼罩着城镇,如同群臣簇拥着国王。 凝峥荟情不自禁地抽了口气,惊叹起来:“这是什么,远古文明?不不不,未知的文明?话说这是不是有点太闪亮了?” “呃……我不认为这是好事,我不相信它们的王。”墨阑压低了声音,双爪互相摩擦着。“我们应该杀出去。” “你清醒点,我们可没有选择相信与否的权力。”凝峥荟避开黑鳞的尖端,按下墨阑的龙臂。“我们两个人,在面对一整个文明,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们的生死都由这里的人决定。” 黑龙放下龙爪,呼吸颤抖着。凝峥荟猛然发觉,她刚刚所有举动,都是出于对未知感到的无助:“你在割伤自己的手时怎么没这么理智呢?” “我知道,所以我……”凝峥荟低下头,叹了口气。“我很抱歉。”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唉……算了。”墨阑的翅膀又拢了上来,她们的肩膀贴在一起,凝峥荟能感受到龙半人的体温。“我不怪你。” “我……”可是,和墨阑的话里的平静相反,在金光下,凝峥荟能看到墨阑脸上的眼泪,和她攥紧的龙爪。 这是凝峥荟第一次见到墨阑流泪。先前墨阑因被激发的嗜血基因而兴奋,现在却因凝峥荟指出的实际情况而恐惧。 凝峥荟只能紧紧抱住墨阑,擦去她的泪水,瞪回每一个投来探寻目光的兽人。凝峥荟咬紧了牙,她怀里的墨阑作为龙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就可能要结束了。 进入城镇后,墨阑便停止了哭泣。她昂首挺胸,又站回了凝峥荟身前,轻蔑地瞟过路上的所有兽人。 有身着坚甲的兽人卫兵从宫殿里出来迎接,它们领完路,拉开厚重的金色大门,把她们送到了王座厅的门口。王座厅被一片纹有白色雌狼的金色门帘遮挡着,凝峥荟掀开门帘,和墨阑一起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随即为眼前的景象惊讶地睁大了眼。 在王座上,坐着的不是兽人,而是一只身着轻纱长裙的白狼半人。她的身材高挑纤细,却不与头上那雕满咆哮雌狼的王冠相违和;她虽是一身白,却不会淡化她眼中的威严。 见凝峥荟愣在门口,白狼半人一拍王座,怒喝一声。狼吟震耳欲聋,措不及防的凝峥荟弯下腰,捂住耳朵,跌进王座厅。 不受吼叫影响的墨阑匆匆扶住凝峥荟,可这让白狼更凶猛的咆哮了一声:“两个凡物,见到吾怎敢不跪下!” “嘶……啊……”凝峥荟皱着眉松手,连忙低头屈膝,还拉了拉身旁的墨阑。“抱歉啊陛下,我看到这群兽人的王居然是半人有些惊讶。再加上陛下的威武美丽让我沉浸其中,一时忘了。” “我也有同感。”墨阑跟了一句。 “两个凡物懂什么!”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白狼一撩银色的长卷发,神色温和了不少。“吾乃源初兽族的忠义之神,银之狼!” 像是响应她的话,伴随着骤然增强的灯光,整个地面开始了一阵震动。对此,跪在地上的两人都身躯一僵,不是因为震动,而是因为在半人的神话中,确实存在一位叫银之狼的神明。 根据神话,银之狼曾贵为源初兽族,是年轻又极为强大的神明,审判天下与忠义有关的事和人。但她因傲慢和贪婪,欲图征服百兽王,成为众神的新王,并让百兽王做她的妻子。 然而,百兽王只用了一爪,就撕碎银之狼的盔甲与身体,还有她的自负。 尔后,银之狼被驱逐了。她带着过去的所有荣光,和一道纵贯身体的伤疤,永远不能再踏上源初兽族的领地。 “原来是忠义之神冕下,是我们太无知了。”凝峥荟乖巧地应道,不过她只是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并不相信。如果一只好看的白狼就是忠义之神,那她装扮成白狼半人也能骗得那些不太聪明的原住民团团转。 白狼银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凝峥荟:“汝在质疑吾。” “不……”凝峥荟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便看到白狼抬起了手。一瞬间,她喉间的震动消失了。她张大了嘴,耸动着肩膀吹气,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喉咙中都只有气流声,仿佛被麻痹了声带。 “小荟!”墨阑抓住了凝峥荟的肩膀,拍着她的后背。不过凝峥荟摆了摆手,挣开了墨阑,又淡定地一笑,示意她没事。墨阑只能退回去,抬头幽怨地瞪着银之狼。 “吾能听到汝等的心声,吾也展示了神的力量,所以说,别在吾面前隐瞒内心所想。”白狼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而吾也不想再废话了,此次抓汝等来,是有几个问题要问。” 白狼再次抬手,凝峥荟心领神会地咳了咳,发现声音恢复后,赶忙低头应道:“多谢冕下,我们一定如实回答。” “汝等不无实回答也没用。”银之狼哼了一声。“首先,吾要知道汝等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把血涂抹在铁骑旧居中的弯刀轮廓上,就进来了。” “不错,没有说谎,不过这只是考验,吾还有一个问题。” “那能让在下问您一个问题吗?”凝峥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眼见白狼皱起了眉,她又补充道。“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只是在下作为人类,对此地完全不了解,如果了解不够充分怕是说的地方有误会。” “吾也不是心胸狭隘之神。”银之狼点头。“问吧。” “多谢冕下,我想问,来到这里的其他半人和人类呢?”凝峥荟问。“旧居的谜题很简单,甚至连谜题都算不上,只是绝大多数人不会往这方面想而已。所以不会只有我发现了答案,除此之外,还有不小心磕到碰到,以及带伤前来的人,他们都在哪?” 白狼仰头大笑,再次看向凝峥荟时,她眼中充满了怜悯和满足:“吾可怜可爱又愚蠢的孩子啊,汝等一路上遇到的,都是曾经的凡人。” “啊?!”墨阑和凝峥荟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汝等如果表现得好,吾也会放你们一命,给你们赐福,让汝等成为半神。”白狼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些无关紧要,但有一个半人没接受吾的赐福就离开了,她就是铁骑。她不仅没接受我的赐福,还用妖邪异术杀了吾的子民。汝等也杀害了吾的子民,所以吾要汝等交代,汝等是怎么杀害他的!” “这个……呃……在下很抱歉。”凝峥荟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开始流起冷汗。“我们就只是,我踢了一脚,我家龙跟了一爪,它就死了。” 白狼瞪大双目,一掌猛拍王座的扶手,怒吼道:“汝竟敢撒谎!” “我哪敢啊!冕下不是有辨识真假的能力吗?” “所以吾才会说汝等撒谎!”白狼俯视着凝峥荟。“因为唯有神与真龙才能伤到半神!” 这话比神明现身还要有冲击力,墨阑仿佛忘了先前的处境,惊叫一声后就愣住了。和墨阑不同,凝峥荟一跃而起,躲到了墨阑身后,反应了过来。虽然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真龙,但银之狼都这么说了,凝峥荟可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震惊上。 更何况银之狼已告诉了她们留在这所有的下场,所以相信银之狼是件连豪赌都算不上的事,因为降伏神明是她们唯一的出路。 于是凝峥荟指向银之狼,嘴巴机关枪似的飞速命令:“墨阑,把她给我撕碎。” 龙对于战斗的指令无比敏感,墨阑被这句话唤醒,在银之狼反应过来之前,墨阑已冲了上去,吼叫着挥出一爪。银之狼赶忙后跳,可来不及了,锋利的龙爪撕开了她的衣服和小腹,猩红的液体溅了墨阑一身。 银之狼痛苦地嚎叫着,不可置信地瞪着伸展利爪的墨阑,托住肠/子后撤。尽管凝峥荟是理科生,可多亏了墨阑,所以凝峥荟也知道真龙是百兽王最完美的造物,她们的实力足以比肩高等级神明,更何况离开百兽王庇护的神会逐渐衰弱。 不过衰弱的神也是神,不是一招就能制伏的。银之狼边回复着伤口,边咆哮着扬起手,朝墨阑发射着银色的光球。 接触到神血的墨阑迷了心智,毫不躲闪地直直追赶着银之狼。尽管墨阑身上被光球炸了一次又一次,但银之狼还是很快就被逼到了角落,她只能破开墙壁,眼睁睁看着沙石落下,天花板崩塌。 随后一道黑焰震开废墟,宫殿的残骸和赶来的护卫在黑焰下瞬间成灰。凝峥荟被包在墨阑的翅膀里,真龙的鳞片为她隔绝了能焚毁一切的火焰。 此时银之狼也完成了蓄力,比人还宽的激光扑来,又掀起了一阵风沙与碎石。墨阑硬生生吃下这招,她的鳞片被激光打落,白烟在翅膀上升起,但疼痛和伤口让她兴奋地仰头长啸。 最终,墨阑追上了银之狼,龙爪插进她的肩膀,把她摁倒在地,骨头的断裂声清晰可闻。墨阑高抬利爪,阴影投在银之狼脖颈上,杀意和兴奋汇聚在黑龙的眼中。 “别杀她。”凝峥荟又出了声。 听到指令的墨阑爪子一歪,插进了银之狼的小腹,把她钉在地上。墨阑在银之狼的惨叫中回头,不解地眨着眼。 “你有什么火焰牢笼之类的吗?”凝峥荟摸着下巴问。 回答她的是一挥利爪的墨阑,下一秒梦魇般黑色的火焰旋风便围住了银之狼。银之狼还躺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喘着气。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最好别耍花招,每次不回答或者回答错误我就让墨阑杀你一个子民。”攻守之势异也,凝峥荟轻描淡写地说着残忍的话,在火焰牢笼外俯视着银之狼。“我们要怎么出去?” “一根吾的头发丢到地上,就会出现一个出口。” “墨阑,拔一根试试。” 黑龙能在火焰中自由穿梭,她进去拔下一根头发,握在手心里。出来后,她松开抓,脱离白狼的毛发一接触到地面,便散发出耀眼的银光,随即一个犹如银河的漩涡出现在她们面前。 “很好。”凝峥荟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个问题,龙半人要怎么化龙?” “血。” “什么?” “水灌溉树木,正如血灌溉龙。”银之狼咬着牙解释。“龙为战而生,也只有血能让她们化龙。” “这个一时半会还验证不了,不过没关系。”凝峥荟淡淡一笑。“墨阑,把她带着一起走。” 火笼消散,墨阑听话地把银之狼抗在肩上,银之狼无力挣扎,只能发出一声悲鸣:“不……” 可惜,战败之王的叹息,无人会聆听…… 没有父亲的女人 她们回到凡间时,已是深夜。 黑暗中,银之狼散发着白色幽光,如同破碎的月亮。墨阑借着光,把她放在了地上,在凝峥荟的命令下,和银之狼一起治愈着伤口。 等银之狼能站起来,墨阑就收回了爪子,眼中的戾气也随之消失。她们走出旧居,墨阑仍迷茫地皱着眉,盯着脚下。 “所以,我是条真龙?” “如果这位真是银之狼的话。”凝峥荟瞄了眼白狼。“那你就是真龙。” “吾当然是银之狼!”银之狼对凝峥荟怒目而视。“吾乃忠义之神!” 凝峥荟嗤笑一声:“你不用强调,你的神明身份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我们验证事实。” 碍于她们还在景点内,周围有巡逻的半人,银之狼只能干瞪眼,不敢闹出大动静。直至回到车上,劫后余生的惊险和杀意才慢慢消散,于是她们才再次意识到了自己不过是两个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 “我们活了下来!”墨阑如梦初醒般抱住凝峥荟,欢呼雀跃。“而且我是条真龙!” “我的龙是条真龙!”凝峥荟摇着她的肩膀。“真龙啊!一条真龙!!” 她们忘记了后座的银之狼,叫了老一会,才勉强平静下来,墨阑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还兴奋地颤抖着。真龙的降世便代表着神迹,墨阑从小就一遍遍读着真龙的传说,憧憬地做着梦。 可她知道,真龙灭绝了,因为书上是这么说的,老师是这么说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所以,她也无数次合上书,自言自语道,真龙不存在了。 但她现在又面临另一个现实,神话是真的,世界上有真龙,她甚至就是那条真龙。 “冷静点,先别声张。”凝峥荟拍拍墨阑的手背。“我们回去慢慢庆祝。” 黑龙点点头,启动车子。即便回到了酒店,凝峥荟也感受不到疲倦,她把白狼安排在了墨阑的房间,就去自动售货机买了一大把啤酒和果汁。 买的太多,她又让白狼用魔法帮她搬进去。银之狼瞥了眼亮出利爪的墨阑,只能板着脸,抬手把一地的易拉罐运进房间。 “我们太强了!”凝峥荟开了罐啤酒,高高举起。“打破不可能,创造奇迹!” “你比我还兴奋。”墨阑拿了罐橙汁,和凝峥荟碰了碰罐子。“我现在其实没什么感觉,就好像我和别的龙没什么区别。” “那是因为汝和凡人生活太久了。”银之狼抱住双臂。“汝不知道真龙应该是什么模样,不知道怎么去俯视凡物。” “这样挺好的。”墨阑微笑道,随即目光犀利起来。“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痛快地告诉我们出去的方法。” “我想到了。”凝峥荟喝了口啤酒,冷笑一声。“你太在乎荣誉,在乎你的名声,在乎这座你统治的文明。所以你不会用任何半神的生命来赌,尽管祂们还是死了不少。”见银之狼不置可否地沉默着,她又补充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静静地等着墨阑杀光所有子民,然后烧光每一根头发,再自我了断。拜托,你可是神,我们既然能打过你那肯定也要带你走的。” “小荟……”墨阑盯着凝峥荟,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但凝峥荟意犹未尽地继续道:“所以说啊,如果我是你,既然我的统治崩塌了,那干脆闹个鱼死网破,毁掉整个文明,并让你们永远别想离开。” “恶魔!”银之狼抬起头怒斥。“吾才不会做此等邪恶之事!” “小荟,这种想法确实……”墨阑小心翼翼地反对道。“这不像你了。” “不,这就是我。”凝峥荟吐了吐舌,淡定地一笑。“只是我以前生活的环境让我没必要这样,你想想咱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是她的女儿。” “嗯……” 她们的母亲叫凝万华,是人类文明的首相,也是个雌鹰般威武凶狠的女人。她在继承了财产后,立马发兵掀起叛乱,给现任女王夺取了王位。只需她一个眼神,再吵闹的人群都会安静下来;但凡出现她的身影,再位高权重的贵族甚至是女王都会害怕地移开目光。 不过她对于凝峥荟的培养,在大学毕业前倒是相当宽松。以至于凝峥荟只在贵族中有点知名度,她出门都不需要伪装,也不会有路人认出她是凝万华的女儿。 当然,大学一毕业,她们就被赶出来两个人游历世界了。不仅如此,凝万华还联系了所有的保镖和旅游公司,禁止她们寻求庇护。 “话说咱妈态度变化这么大,不会是要我们去找咱爸吧?”凝峥荟一脸无害地喝着酒。“我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像是在托付什么。” 虽然凝万华是名震天下的女人,可她的丈夫却像是不存在的,凝万华从未见过他,也没听母亲提起过。就算去问亲戚,他们也毫不知情。 直到凝峥荟长大,她才意识到,母亲的身边总是被年轻漂亮的女仆或者女侍卫环绕。凝峥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她以为是母亲骗了婚,再赶走了她爸。 而不等墨阑回应,沙发上的银之狼先抢着否认道:“不可能,汝根本没有父亲。”这话让凝峥荟被啤酒一呛,于是银之狼清了清嗓子,连忙解释道。“吾是说你的出生,没有男性的参与。” “停一下,停一下……或许你们神有什么孤雌繁殖或双雌繁殖的功能。”凝峥荟边咳边拍着胸口。“但你们不要觉得人类也是这样。” “吾虽力量日益衰弱,但神力尚存,这种小事吾一眼就能看透。”银之狼也急了。“第一次见面吾就心存疑惑,怎么汝的长辈只见雌不见雄?只是吾没提罢了,当时有更重要的事要问汝。” “那我到底是孤雌还是双雌生下来的?如果是双雌,那我另一个妈又是谁?” “这吾就不知道了。”银之狼摇头。“吾只能看到性别,但是人数和形象无法看到。” “我上辈子是给女人当形努了吗这辈子遇到这么炸裂的事。”凝峥荟捂住脸,五指插进头发中,长叹一声。“墨阑化龙的事刚解决,就又是我的身世。我能庆幸的就是我妈不是骗婚拉,她也没被渣男伤害过。” “但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你的身世。”墨阑放下果汁,轻抚上凝峥荟的手背,翅膀拢住她的肩膀。“我是条真龙,我能保护好你,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可以大胆很多。” “不,不,并不是这样的。”凝峥荟皱着眉。“在我们发现银之狼真实存在的那一刻,我们和绝大多数普通人就不再是同一个世界了,我们以后要面对的也不会全是普通人。” “这就不对了。”墨阑也皱起了眉。“你有点发散了。” “确实有点,但你如果把这些和我妈联系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啊。” “你这都发散发到冥王星去了。”墨阑无奈的叹了口气。“那等我能化龙再出发?” “化龙只能让情况好点,但不能解决问题。不过总比没有好。”凝峥荟仰起头,将啤酒一饮而尽。“决定了,从现在开始起每天吃鸭血猪血直到你化龙为止。” 然而银之狼又幽幽冒出一句:“没用的,畜牲的血太低劣了,人血和半人血才有用,而且越高贵的血效果越好。” “那用你的来?”笑嘻嘻地提议道,见银之狼瞬间白了脸,又耸了耸肩。“开玩笑的啦,像你这种嘴巴藏不住话的我可不舍得玩死。”她站起身,从行李箱里抽出衣服,走向浴室。“赶紧休息吧,明天折返回去。” “啥?去哪?” “去红刃大剧场。” 玉阿姨 计划总会被现实阻拦,例如带着强大真龙的凝峥荟,因不能直说墨阑是条真龙,不被允许参赛。 这倒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红刃大剧场最不缺的,就是龙半人。因此,当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两没什么凶相的半人出现时,她们看起来不像是去斗兽的,像是去送死的。 不过来都来了,凝峥荟还是悻悻地买了票,决定看场比赛。和第一次路过时不同,这次每有半人冲她们嘶吼、嘲讽、喝倒彩或是不怀好意地打量,都会被一振双翼的墨阑吼回去。 能掀起热浪的咆哮让那些半人夹着尾巴离开了,而虽然被工作人员警告了,可凝峥荟在找座位的路上还是心情舒畅了不少。 她们的位置在鹿席,说直白点就是vip房。鹿席的门口有一只狮女在看守,里面干净宽敞,座位是柔软的沙发,桌上摆满了果汁和零食。虽然比不上人类的设施,但对于半人是高档区域。 在凝峥荟位置旁的,是个棕发鹿女。她朝凝峥荟点了点头,凝峥荟便轻快地打了声招呼。 她能看到那鹿女脸上已有了皱纹,发间也有几丝白发。可即便鹿女看上去过了壮年,她的肩膀也依旧直挺,目光犀利如刀,让凝峥荟坐下时打了个哆嗦。 “好久不见,峥荟。” 鹿女突然叫出了凝峥荟的名字,凝峥荟顿时绷紧了背,惊讶地看向鹿女。她们四目相对,凝峥荟愣了一会,才做出个勉强的笑容开了口:“好久不见?” “看你这样子,估计不记得我了。”鹿女托起下巴,微微勾起嘴角。“也罢,我只在你三岁时见过你。我是你母亲的朋友玉炎凪,你应该叫我玉阿姨。” “噢!好的玉阿姨!”凝峥荟喜滋滋地一拍手,拉着墨阑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哎呀,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玉阿姨,玉阿姨也喜欢看斗兽?” 玉炎凪轻笑着点点头,看向了大剧场:“当然,我是大剧场的主人。” “哎?”两人一怔,随即异口同声地感慨道。“原来是场主!” “孩子,不必太惊讶,要知道你贵为人类首相之女。” “咳,这个我知道。” “你确实有一些首相的威风在身上。”玉炎凪道。“刚刚那些咆哮声,是你们发出来的吧?” “啊……是的。”凝峥荟心虚地别过脸。“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这里人多数吃硬不吃软。”玉炎凪一摆手。“而且我更喜欢一个凶猛的女人而非温柔娇弱的。” “嚯。”一直沉默的银之狼突然幽幽开口道。“那汝放心,她跟温柔娇弱不沾边的。” “你果然和我侄女是认识的。”没等黑了脸的凝峥荟教训,玉炎凪先道。“刚才看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是我猜错了。” 银之狼又闭了嘴,凝峥荟连忙快马加编:“她是我朋友,但我们刚刚吵架了。” “我不在乎这些。”玉炎凪摇摇头,平静地说道。“不过我有些在乎你对温柔娇弱这个词的态度。” “这个啊,呃……”虽然不理解,但凝峥荟还是老实回答了。“我会努力做个温柔的人,但我不会娇弱。” 给凝峥荟的回答是玉炎凪皱起的眉,觉得不妙的凝峥荟试图重新回答,可玉炎凪抬起手止住了她,指了指准备开始的大剧场。 看得出来玉炎凪是那种不给面子的半人了。凝峥荟只能作罢,转去拿了饮料和薯片,观摩着这场比赛。 选手是一只龙女和熊男,比赛并没有凝峥荟想象里的惊心动魄,龙女轻松撕碎了熊男的盔甲,咆哮着将他开膛破肚。 第一场比赛在狂野的欢呼中结束,急救人员匆匆把熊抬上了担架,只有凝峥荟白着脸感到一阵反胃。 她用饮料冲了冲喉咙,玉炎凪瞥了她一眼,笑道:“这就受不了了?” “对我来讲……确实有些冲击力。” “你已经比大部分人类要好了,你就算现在尖叫着呕吐我都不奇怪。”玉炎凪告诉她。“不过比起你母亲,就差远了。” “我知道我母亲会是个什么反应……” 学校的历史课有讲过凝万华的事迹,那是个能手刃前任国王的人,这种不死斗的比赛在她看来,就是小动物间的打闹。 “看来你母亲还没忙到让你对她一无所知。”玉炎凪满意地点了点头。“所以说你不能成为一个温柔的人,或者说你可以装得温柔,但你不能真的温柔。” “嗯?”这回轮到凝峥荟皱眉了。“为什么?” “因为你是凝万华的女儿。”玉炎凪收起了笑容,盯着凝峥荟。和见面时不同,这次的目光凶狠而锋利,仿佛一场审判。“普通人可以温柔,你不行。温柔是形容绵羊的,但你是雌鹰的女儿,雌鹰的女儿怎能是绵羊?” “啊……我明白了。”凝峥荟舒展了眉毛,告诉玉炎凪。“不过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需要时间去适应。” “没事,我不是个心急的人。不像你母亲,二十多年没怎么管你,却突然把你们丢出去了。” “小事情啦,只要活着就有办法。” 有一条真龙保驾护航,半人文明瞬间变成了儿童公园。不过这倒提醒她了,都找到玉炎凪了,总得问出点东西。 “玉阿姨。”凝峥荟问。“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吧。” “我妈是和谁生的我?” 玉炎凪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何必在意一个未曾谋面之人!”她长叹一声。“你根本没有父亲,你多半是凝万华做试管生的。” “可是做试管也会有生物意义上的父亲吧?”凝峥荟摇摇头。“我认为我不仅没有监护意义上的父亲,就连生物意义上的父亲都没有。” “大胆的设想。”玉炎凪赞许地瞄了她一眼。“但无论人类还是半人都无法离开有性生殖。” “那玉阿姨就假设有孤雌生育或双雌生育的话,我妈最有可能和谁生下我。” “你母亲会选择孤雌生育。” “好吧。” 这是个正确到无法反驳,却没什么用的回答,当然,这有些解答得太轻易了。可凝峥荟也不好继续追问,她又开了瓶饮料,等着第二场比赛开始。 第二场的选手是豹女和牛女,水牛有着更强的种族优势,好在她们是半人,可以用后天的训练弥补差距。 最后,满身是血的水牛被花豹骑在身上,瘫软在地。她伤的没那只熊重,因此没有急救人员,只是被人拖走了。 有了第一场的洗礼,凝峥荟已经能吃下薯片了。等两名选手退场,墨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玉阿姨,我想问……” “嗯?” “我可以参赛吗?我指的是也参加斗兽。” “不行。”玉炎凪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甚至没看墨阑一眼。“你别以为你是龙就可以在大剧场畅通无阻了,先天的差距并非完全不能弥补。” “可是……”凝峥荟小心翼翼地帮墨阑反驳。“玉阿姨不是说要我们变得凶猛吗?” “你倒跟你母亲一个样,凝万华养你二十多年里没怎么锻炼你,却突然把你们踹出来了;你们也是,二十多年里没想过要变凶猛,却想要直接上大剧场。”玉炎凪叹了口气。“我是要你们成长,但前提是你们安全。你家龙看起来就没打过多少架,真上场怕是会像那只熊一样被开膛破肚。” “那有没有什么,测试的东西啥的。”凝峥荟不甘心。“什么测试力量啊,爆发力啊,之类的。” “没有,我们的选手都是从各地经过比赛选拔出来的。” “这样的话!”凝峥荟一拍双手,激动起来。“是不是有什么地区的比赛可以报名啊!” “呃……确实是有,不过只有本地人可以参加。”墨阑小心翼翼地替玉炎凪回答。“因为斗兽给的钱非常多,所以为了保护当地人的利益,只允许在锋刃城居住三年以上的参加。” “噢……”凝峥荟冷静了片刻,又精神了。“那我们不要钱,就去体验一下各级比赛,可以吗?” 玉炎凪摸了摸下巴,思考道:“可以,但是,如果输了,你就不能参加下级比赛。” “没问题!”凝峥荟打了个响指,随即眼巴巴地追问。“那如果我们通过了最终比赛,能让我们来大剧场试试吗?” “如果到了那时,你们还想要参加的话。”玉炎凪闭上眼,轻笑一声。“那就可以。” 一张卡片被玉炎凪递到了凝峥荟面前,她道着谢收下,而玉炎凪继续说道:“这上面是我所有的联系方式,你们决定好地区就告诉我。” “好咧!” “还有一件事。”玉炎凪抬起手,凝峥荟立马合上了嘴。玉炎凪招来了一只半人,凝峥荟抬头一看,那只在门口守着的狮女正站在她身旁,低头死死盯着她。“这是我给你们安排的护卫,你们三看着就是外地的,容易被不怀好意的半人盯上。还有,别告诉你母亲。” “那……那我就多谢玉阿姨的好意了……” 眼见墨阑面露不服,凝峥荟连忙拉着她道谢。这鹿女就连母亲不允许她们寻求帮助这点都知道,要是冒犯到了她,难免要在母亲那挨骂。 不过凝峥荟还是露出了一个从心的微笑。因为在这异邦中,仍有母亲的友人带给她长辈特有的安心感。 弑延曦和溯利武 既然凝峥荟都有真龙了,那要打就要打最难的。 最好的斗兽资源无疑在中心区域,凝峥荟把选址发给玉炎凪后,立马收到了时间——三天后下午两点。 如果是别人,这个时候已赶去中心区域狂练三天,为斗兽做准备了。可是,墨阑不是普通人,她是条真龙。 于是,凝峥荟不仅房没退,还给狮女新开了间房,顺便让银之狼搬进去。不过狮女倒懂事地没有直接进房间休息,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凝峥荟。 凝峥荟也迷茫地和她对视着,被她盯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哎哟,忘走流程了。你的名字是?” “溯利武。” “好,一听就是狮子的名字。”凝峥荟鼓鼓掌,转身趴回床上。“那你去休息吧,记得看住银……银大狼。” 银大狼是凝峥荟临时起的名字,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能叫银之狼,凝峥荟也不是个会费心取名的人,改一个字能用就凑合。 作为训练有素的护卫,溯利武对这个名字只是说一声收到,就离开了。 “银大狼……”等门关上,墨阑没忍住笑出声。“真有你的。” “一个字,化腐朽为神奇。” “那可算了。”墨阑张开一只翅膀,用翼膜轻轻拍了拍凝峥荟的脑袋。“不过……让她看着银之狼能行吗?再怎么说那也是神。” “不要高看神了哦。”凝峥荟得意道。“待会让溯利武打个电话过来,就可以当廉价版监听器用了。” “大半夜没听到动静怎么办。” “那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们自己看着她也有这个风险。”凝峥荟坐起身。“我看你就是想太多,走,吃宵夜去?” “这不刚回来吗。” “我这也是给你转移一下注意力嘛。” 拗不过凝峥荟的墨阑还是同意了,尽管凝峥荟并不是个精力旺盛的人,但墨阑能理解凝峥荟现在的活跃。 由于凝万华是个有雌鹰之称的女人,她无比痛恨那些让女性展现服从的礼仪,因此凝峥荟除了男女通用的礼仪素养,母亲便不会再要求她多学什么。 可社会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哪怕她是雌鹰的女儿也会无形中受到限制。可半人不同,诸王的影响年代深远,使得半人们深知试图驯化女性终会遭到反噬。 出了酒店,她们选了一家鹰女开的夜宵店进去。这家店看起来干净宽敞,墨阑能看出是很昂贵的材料搭建的,在一众亚人路边摊中显眼无比。 而虽然里面的装饰是淡色调的轻奢风,但菜单和别的半人路边摊是大同小异的,量大管撑重口味,还每张桌子上有个接地气的大灶台,老板也永远摆着个烂脸。 于是在她们选了最小份的炖肉时,那个肩宽体阔的鹰女不可置信地瞪了她们一眼,随后一挥手,让员工搬了口大锅,还有堆成小山的食材出来。 这就不能忍了。凝峥荟一撩衣袖,露出她瘦小的手臂斥道:“你还强买强卖?” “去去去。”鹰女不耐烦地摆摆手,棕色的皮夹克跟着羽翼一起晃动着。“谁跟你个小人类强买强卖了?多出来的算我的。” “啊?噢……”凝峥荟尴尬地别过脸。“那,那你这,你这这多,我们也吃不下啊。” “谁要你吃完了。”鹰女嗤了一声。“我要你旁边那条龙吃。” “什么……?我?”墨阑指了指自己,愣住了。 “难不成你吃不完?”鹰女皱着眉抬高了声音,又摇了摇头。“唉,又一个被人类祸害的亚人。” “这关小荟什么事?”墨阑迈出一步,对鹰女怒目而视。 “你就别搁这护主了,不关她事关谁事?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人类会不给女孩饭吃。” “我澄清一下。”凝峥荟清了清嗓子,插嘴道。“我是正常的人类饭量,我妈对我有求必应,我家龙是摄入量需求不高。” “我可没听说过不爱吃的龙,但我听过不少人类会为了把女人塞进又小又难受的衣服里就让她少吃。”鹰女趴在柜台上,俯视着凝峥荟,凝峥荟这才发现鹰女的小臂都比她的脖子粗上一倍。“你家龙像因为出生在你家也被迫吃不饱的。” “她说的是真的。”墨阑和鹰女对峙着。“你难道没听过凝万华?她改变了人类社会!” “那这当然是知道的啊,她是我妈同学!”鹰女嘴角挂着得意,也不怕墨阑。“不过她是个清醒的真女人不代表所有女人都清醒,孤军奋战很难的啦。” “等一下!”墨阑和凝峥荟异口同声地叫出声来,她们对视一眼,最后墨阑闭了嘴,凝峥荟开口道。“你刚刚,说我……说凝万华和你……?” “和我妈是同学。”鹰女随意地答道。“我妈是征日城城主,和人类首相认识不奇怪吧?” “也真亏你就这么说出来了哈……” “干嘛,有必要遮遮掩掩的吗?还是说你们不相信?” “那倒不……” 然而突兀的衣物撕裂声打断了凝峥荟。鹰女的皮夹克下本就只有一件薄衣,现在被她轻易地撕开,露出外观类似绷带的内衣,和遍布全身的伤疤。在腹部上,一只咆哮的三头雌鹰张翼伸爪,牢牢抓着一把长剑。 “看到没。”鹰女一锤腹肌,眼神凶狠起来。“弑家家徽。” “哇,哇哦……”凝峥荟盯着她的腹肌,咽了咽口水,比了个大拇指。“你太棒了。” 听到凝峥荟的夸赞,鹰女满意地穿回了皮夹克:“我就不奢求你一个人类能这样啦。”她扣上扣子。“但你瞧你那龙,哎哟喂,瘦的。” 此时菜也做好了,她们这才坐到了位置上。只是一锅炖肉,上面却还铺了芝士、烤饼,底下还有米饭。 凝峥荟抖了抖眉,还是决定朝鹰女招了招手:“反正我们也吃不完,要不一起来吃呗。” “和我套近乎?”鹰女盯了她们一会,便大笑几声,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但我就吃这套。” “酷,不愧是弑家的雌鹰。”凝峥荟抬起手,停在空中。“来!” “好咧!”鹰女干脆利落地击了个掌。 她收了不少力,因此打得不疼。反倒是墨阑先没忍住:“弑家唯一的女儿居然这么接地气,从征日城跑过来开饭店?还做前台?” “哎?弑家只有一个女儿?” 由鹰半人统治的征日城,从古至今,都是女尊社会。因此征日城素来只生女,男胎会还在蛋里时就被砸得粉碎。因此这种只有一个女儿的家族,尤其是城主,可以说是比真龙还稀有。 “女人就是要在年轻时出去,练出一身雌风才行的嘛。所以我妈让我赶紧出去创业,怕我没法成为一个真雌鹰。”鹰女不以为然。“至于你说的嘛,咱家也没什么办法,我妈都砸了五个蛋了。” “育女屠男……我明白了。”墨阑点头。“那这样说来,你就是弑延曦吧?” “哎哟,看来弑家的信息还挺好查。” “只是名字的话,确实如此。” 毕竟,全世界只有征日城的王族血脉敢冠以弑姓。 姓氏是有力量的,弑字杀气太重,其他姓弑的家族早因大大小小的纷争而灭亡,唯有征日城这一族留存至今。 “只有名字?那你还得从我身上多学学。”弑延曦得意地大笑。“我觉得你需要我监督你变更强壮。” “练出腹肌来就行了,太壮就算了。”凝峥荟补充。“太壮的我就不是很喜欢了。” “那看来我还在你的可接受范围内?” “不,超出了。”凝峥荟比划了一下弑延曦的肩膀。“我喜欢你的腹肌,但你宽得有两个我了。” “切。” 与此同时,墨阑夹起一块烤饼,包住几块炖肉淡淡开口道:“腹肌的话,我有哦。” “啥!”凝峥荟坐不住了。“给我看看。” “不行!” “你们居然对对方的身材都不了解?”弑延曦眯起眼。“看你们的样子还以为你们认识很久了。” “确实很久了,但是!”凝峥荟盯着墨阑控诉道。“她从初中开始就不给我看了!” “什么啊!”墨阑被她盯得脸红了,可还是怒声反驳着。“这能随便看的吗!” “确实但是我不管!” 在她们吵闹时,弑延曦抱着手臂,频频打量着墨阑的肩膀。等到她们歇息,才不紧不慢地指出:“肩膀和脖子还有手臂没什么肌肉,就算你有腹肌,也不代表你强壮。” “哎呀。”凝峥荟瘫在椅背上,懒洋洋地一摆手,抢在墨阑开口前道。“龙不可貌相,她可是要参加斗兽比赛的。” 这让墨阑一愣,而弑延曦兴奋地嚷起来:“真的?在哪!” “就在中心区域。” “那我知道在哪了。”弑延曦一拍手,对着墨阑比了个大拇指。“行啊老妹,真女人!这我一定得来看袄。” “那还真是……”墨阑强颜欢笑着挤出话来。“谢谢你啊。” 虽然墨阑知道凝峥荟的判断不会有错,但是就这么简单地把行程说了出去,还是让她深感无语。 这搞得她也没什么胃口了,不过为了照顾弑延曦的感受,她们最终选择了打包带回去给另外两个半人当夜宵。 看到夜宵的溯利武深深鞠了一躬,认为没有跟着她们出去是失职;银之狼则一直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催促她们快离开。 而回到房间,墨阑就跟断弦的弓一样趴在沙发上,深深地长叹一声呢。她的声音穿过枕头,闷闷地但仍能让凝峥荟听出埋怨:“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啊……” “我说啥了?” “参赛的事。” “就这,这有啥说不得的。”凝峥荟抱着衣服,在浴室门口轻笑着耸耸肩。“你跟她说再多也没用,还不如让她亲自看看你的实力。” “没必要,又不熟。” “但和弑家的女儿打好关系就挺有必要的了。” 母亲? 初级赛结束得很快,或者说,怀着一肚子气的真龙很恐怖。 凝峥荟只觉得啥都没看清,所有选手就突然飞了起来,甚至还有血滴甩出场外。 当满身是血的墨阑再次举起龙爪时,裁判连忙吹哨制止了她,并宣布了她的胜利。在她的脚边,躺满了被破开小腹的半人,而他们还能哭嚎着呻吟就代表着——墨阑依旧有收敛。 不过这只是对于墨阑来讲,冲上台的医护人员、寂静的观众席,都在告诉凝峥荟,初级赛不该出现这样的伤势。 半人的颁奖仪式很简短,也可能是因为所有选手只剩墨阑还能站着。等仪式结束,凝峥荟领走墨阑时,周围投来的目光都消去了对人类的轻蔑,还带着敬畏,反倒让凝峥荟无所适从了起来。 一回到车上,凝峥荟就深吸了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墨阑的兴奋还没缓解,凝峥荟看了眼紧绷双翼的她,抓着她的肩膀摇了摇,还轻轻拍了下她的额头。 “你清醒点没?” “我很清醒。”墨阑语气平静,可凝峥荟能看出她眼中的戾气。 “你清醒个鬼。”即便墨阑还没恢复,凝峥荟也不怕她。“你也不收点力,要是有人没救过来死了怎么办?” 墨阑冷笑一声:“那是他自己废物。” “你神经。” 虽然墨阑没再反驳,不过凝峥荟能从她皱起的眉头上看出她的不满。直到下车,墨阑的眼神才恢复正常。这次的时间比上次长多了,凝峥荟一脸忧愁地捏了捏墨阑的脸,被墨阑推开了手。 “你又干嘛?” “你这次,战后兴奋的时间比上次长哦。”凝峥荟叹了口气,愁容不减。“不会越来越长直到一直都无法恢复吧?” “虽然我很想说一两次看不出来什么,但确实有可能。”墨阑摇摇头,果断承认了。“但我们也没办法,我总得化龙的。” “嗯……那你下次动手得收敛点。”凝峥荟再次强调。“我是真不想闹出人命。” 不过由于初级赛结束得太快,现在甚至没过中午饭点。凝峥荟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银之狼和溯利武,又看了看墨阑,决定带她们去弑延曦的店里。 午时的街边半人很多,可即便她们身在人群里,凝峥荟还是望见弑延曦推开了门,朝她们挥着手。凝峥荟也抬手回应,与此同时,一道冷风骤然刮过她的身侧。她眨了眨眼,发觉溯利武已冲到了弑延曦面前,深深鞠了个躬。 作为高级护卫的溯利武果然能认出弑延曦,在半人的社会里,遇到其她贵族时,护卫需要立刻上前代主人行礼。不过这速度也太快了,凝峥荟只能耸了耸肩,在墨阑推出的一条道中,赶了上去。 她们人才刚到,弑延曦就仰头笑着,一掌重重地拍到墨阑的肩膀上:“你这家伙,可以啊。” 墨阑不明所以地愣住了,而凝峥荟反应过来,兴奋地一拍手:“你看比赛了?” “那是当然,你都说了她要比赛,那我肯定要看的。”弑延曦搭上墨阑的肩膀,豪气地一摆手。“都夺冠了,这不得让我请你们一顿?吃了没,没吃快进来!” “倒也不必破费……” “这算哪门子破费?”弑延曦揽住两人的肩膀,拉进了饭店里。“客气啥,想吃啥随便说!” “你们弑家人真自来熟啊……”被带到包厢的凝峥荟嘀咕着,挑了最近的座位坐下。她看到弑延曦还站着时,后面跟进来的银之狼就理所应当地拉开了主座。墨阑和溯利武立马冲了上去,一个掐脖一个抓手,把她拽到一边。 “溯利武还真是没变。”弑延曦抱着双臂倚在门边,挑起了眉。“又不是谈什么重要的事,没必要太拘谨。” “我很抱歉。”溯利武低下了头。 “等一下……”凝峥荟插嘴道。“你们认识?” “她是我阿姨带出来的,还挺有名。”弑延曦笑着告诉她。等服务员送来菜单,鹰女就坐到了墨阑身边,在把菜单推向墨阑时,似笑非笑地盯着凝峥荟。“你是凝首相的女儿吧?” “哟。”凝峥荟点点头,倒也不意外。“给我开盒了。” “什么话。”弑延曦从容地翘起腿。“你的身份又不难猜。” “那确实,但我一直都觉得我挺低调的。”此话一出,弑延曦就瞄了眼溯利武,凝峥荟只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好吧。” “没必要跟我遮遮掩掩的,我们这种人最容易被认出来的啦,虽然我刚开始还真没想到你是凝首相的儿子。” “女儿,女儿,人类还是会用女儿这种叫法的。”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呗。我不习惯女儿这种叫法。”弑延曦不以为然,再次把话题拉回她对首相女儿的想象。“我一直都以为,凝首相的儿子应该是……非常高大凶狠的?” “我妈也没特别健壮啊。” 半人和人类因为刻板印象产生的沟通欲在此刻达到顶峰,在犹如按了快进键的争论中,墨阑只能偶尔问一下弑延曦的口味和喜好,默默地点好了菜。 然而菜还没上,屡次没能拿出实例的凝峥荟猛然发觉,她对母亲的认知还不如弑延曦。她知道那个掀起战争的雌鹰,知道那个令女王恐惧的首相,知道那个以一敌百的战神;可是,一个喜欢吃甜食的母亲,喜欢打猎的母亲,喜欢神话的母亲,对她来讲像是道模糊的影子——存在,却看不清。 在她一次次的欲言又止后,弑延曦叹了口气,笑不出来了。正是因为凝首相太忙,忙到凝首相的时间被家庭以外的事占据,作为弑家长女的她才有了大量接触凝首相的机会。 “嗯……”凝峥荟低下头沉默了,倒不是为缺乏的母女情遗憾,她本就不在乎这些。但她们现在的处境和神话紧密相连,作为拥有一条真龙的女人,她不认为母亲喜欢神话会是巧合。 不过弑延曦貌似误会了:“我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成为一个像凝首相那样的女人。”她探过身,安抚似的拍了拍凝峥荟的肩膀。“再说了,你还有条瘦却不弱的龙呢。” “啥?”凝峥荟如梦初醒般抬头,双目对上被突然提及的墨阑。“哦哦你说她啊,她那我当然是不担心的,我还怕她弄死人呢。” “我弄死人?”墨阑一脸见鬼地瞥了眼凝峥荟。“你说的是可能存在的某个和我同名的龙半人吗?” “我们可都是看到的,你一爪子把那么多人的肚子都给撕开了。” “但我没用力啊。” “那不就是咯。”弑延曦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看,她知道要收敛,单单破开肚子也死不了人,没整出更重的来就行了。” “单单破开肚子……”凝峥荟重复了一遍,仿佛不认识字。“那你们半人还可真是,生命力顽强啊。” “如果是在街边那确实会出事,但这是在剧院里,所以不会。” “你不要太小瞧半人的医疗水平了。”墨阑提醒。 “也好,也好。”凝峥荟敷衍地喃喃。“只要弄不死,多出点血对我们是好的。” “这当然好。”弑延曦没听到她后面的话。“抱着一堆奖回去,成为每一个母亲都想拥有的女儿。” 上菜了,弑延曦招呼着动筷,凝峥荟却盯着热气出神。 她确实该去“认识”一下母亲了。 做爱了,高h 距离中级赛还有一个月,凝峥荟翻着手机,浏览了一遍所有亚人文明的介绍。浴室里的水声还没停,凝峥荟跳下床,边盯着手机边整理行李。她清楚墨阑需要靠比赛来获取鲜血,可时间充足,她们也不能待在锋刃城干等。 直到墨阑出来,她看到的便是没穿裤子的凝峥荟蹲在行李箱旁,眼睛和手各干各的,行李箱里更是一团乱。 她给气笑了。墨阑拉开凝峥荟,毛巾往脖子上一挂,就代替凝峥荟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箱。整个过程中,凝峥荟都站在一旁刷着手机。墨阑摁了一下凝峥荟的手臂,凝峥荟这才抬起头,一脸茫然看着眼前的黑龙。 “现在太晚了。”墨阑取下毛巾,坐上了床。“有什么计划明天再说。” “我这不就是在做准备嘛。”凝峥荟理直气壮地抱起手臂。“说实话,我们得去一趟天君城。” “那里又有什么吸引你的东西了?” “天君城从各种意义上都很吸引我。”凝峥荟点点头。“既然真龙是存在的,那么天君城的传说,我认为也是真实存在的。” 天君城的统治者凌家,是虎亚人。凌家贵为王族,又和百兽王同为虎亚人,在传说中是能联系到百兽王的家族。而在诸王纷争时期,据说天君国的女王“死寂”凌陨晖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只需一个抬手,便能引来覆灭百万大军的天雷,因此她更被认为是得到了百兽王亲自赐福的亚人。 “你指哪些传说?” “就,凌家能联系到百兽王,还有死寂的能力。” “那你有看死寂成长的传说吗?”墨阑轻笑一声,饶有兴趣地眯起眼。 “诸王就没一个简单的,所以……”凝峥荟坐到墨阑身旁,搭住她的肩膀。“细说。” “这是个有点残忍的传说。”墨阑挑起眉,躺了下去。“所以明天再说,今天累了,想放空大脑。” “切。”凝峥荟幽怨地坐在床边,迟迟不肯离开。她盯着墨阑紧闭的双眼,叹了口气,钻进了墨阑的被窝里,抱住了她。“来做爱。” 一句话,让墨阑弹了起来。她贴着墙壁,脸涨得通红,尾巴收在身后,对凝峥荟吼道:“你不想要我睡也不用这样啊!” “什么话,我可是很认真地在说。”凝峥荟理直气壮地点点头。“我是冒着姐妹情破碎的风险哦?” “这是完全可以规避的风险吧!” “比起规避风险我现在更想做爱。” “你果然变了!”墨阑叫道。“旅游摧毁了你的心智!” “什么话什么话!”凝峥荟瞪了眼墨阑。“我可能确实变了,但就算变了,变的也是我的需求。” “这种需求还是消失了吧!” “你在害怕什么?”凝峥荟坐起身,去拉墨阑的手。她做好了被墨阑甩开的准备,但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墨阑被很轻易地拉过了。“我们只是试试,嗯……就叫那个什么,温暖的肉体关系。” 墨阑的声音低了下去:“这对我来讲还是有点超前了,要是咱妈知道了,我们就完了。” “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知道呢?”凝峥荟眨眨眼,晃了晃她们的手。“而且就算知道了,我觉得她不会在意的,她身边那么多女佣和护卫,她知道爱和性是分开的。” “爱和性分开……”墨阑喃喃着,凝峥荟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但片刻后,墨阑只是顺从地低下了头。“小荟想的话……我,我没问题。” “等……”没给凝峥荟说完,墨阑就抓住了凝峥荟的肩膀,轻轻地把她压倒。凝峥荟能感受到墨阑的手在发抖,她没忍住轻笑一声,撩起了衣摆,这让墨阑别过了脸,耳根都泛起了粉红。 不过她还是红着脸帮凝峥荟脱下了睡衣,她们睡觉时不会穿内衣,遮挡在凝峥荟的胸前只有几缕发丝。凝峥荟张开双臂,把移开视线的墨阑抱入怀中。 被压在乳房间的墨阑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她的尾巴烦躁地甩动着,舌尖却如同偷吃零食的小孩,只敢浅浅地舔了一口。凝峥荟拍了下墨阑的脑袋,墨阑呜咽着抬起头,她的眼神已有些迷糊,还带着些原始的狂热。 “你要是再畏畏缩缩的。”凝峥荟皱着眉。“那就让我来。” “你来我来,这有什么区别吗?”墨阑嘟囔着。“我也想让小荟满意,可我也是第一次,我哪知道要怎么做……” “龙没有本能之类的吗?” “可我也不是什么原始龙……” 虽然墨阑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把头埋进了凝峥荟的乳房间,利齿在凝峥荟的乳房上留下红痕。这不见血的痕迹让墨阑加重了呼吸,因急切而兴奋地低吼着。她转变得太快,若有若无地疼痛搞得凝峥荟不适地缩了缩,用胳膊推了推墨阑的脖子。 可墨阑变本加厉地压住了凝峥荟的乳房,脸在上面磨蹭着,被挤压的乳尖伴着钝痛,使凝峥荟绷紧了腰,抗拒地长嗯一声。墨阑却毫不理会地啃咬着,在凝峥荟发颤的呼吸中弓起腰,双手粗暴地摸索着凝峥荟的腰,最后墨阑确定了一个位置,按摩般搓抓着。 “小荟。”墨阑亲吻着乳尖,手压在她的小腹上低语。“这里是你的子宫。” “个……滚……!”凝峥荟压抑着加重的呼吸,却在墨阑的凝视下断断续续地吐着气音。“你,你,最好不要给我来什么,很下头的话。” “我不会。”墨阑的语气带着丝委屈。“我只是很喜欢那……” 黑龙退后着,把脸贴在了凝峥荟的小腹上,她轻轻咬了一口,又在凝峥荟颤栗时舔过那道浅浅的牙印。她继续后退,凝峥荟意识到了什么,夹紧了大腿,却夹住了墨阑的脑袋。 发丝蹭得凝峥荟大腿发痒,她还看见墨阑的尾巴兴奋地摆动着,温热的尾尖缠上了她的大腿根。尾巴紧缚着大腿深入,灵活得像是手指,扒开了凝峥荟还没湿润的两瓣。 “不要现在进来不要现在进来不要现在进来!!!”凝峥荟紧抓着床单,猛然抬起了身。“舔也不行!” “我只是想看看。”墨阑的尾巴已整根缠上,难耐地摩擦着。“我好喜欢里面……好喜欢……”她在阴唇旁轻咬舔舐,鼻尖蹭着穴口,呼吸重重地扑在上面,凝峥荟终于发出了细碎的呻吟。 墨阑吻上她的花核,在感受到凝峥荟的大腿夹得更紧后,加大了吮吸的力度。凝峥荟的呻吟越来越大,墨阑抱住她的大腿,凝峥荟几次试图挣脱的动作都被墨阑强行制止。 最终凝峥荟挺着腰,忍不住放声娇叫。她哆嗦着,些许淫液粘在穴口,被墨阑贪婪地舔食去了。还在凝峥荟蜷缩着喘气时,墨阑就急切地把尾巴探进穴口,即便只是穴口,也紧紧吸着墨阑的尾巴,她不敢深入得太猛,急得发出一阵阵低吼。 “出去!”凝峥荟大声命令。 “为什么?!”墨阑皱起眉,尾尖还在不安分地往里钻,撑开温暖的软肉。穴道绞得她弓起身,在凝峥荟身上一通乱咬。 “难受!而,而且……”凝峥荟睁大了眼。“为什么是尾巴?难道我之前摸的都是你的性器官?我之前都在性骚扰?” “可是……” 可是现在要她退出去也太残忍了!墨阑也不敢承认,只能撒娇般再次埋进凝峥荟的胸口,尾巴继续往里钻着。凝峥荟被撑得咬牙切齿,不断地拍打着墨阑的肩膀,但这对真龙毫无作用。 更糟的是,凝峥荟试图夹住墨阑的尾巴制止,却让墨阑爽得加快了速度。很快她就探索到了尽头,光是被碰到就使痛得凝峥荟仰起头,大叫起来,墨阑这才退出几厘。 然而墨阑的眼里多了新的欲望,她知道凝峥荟会痛,但她还是想穿过那道小口,探索里面的模样。她是真龙,真龙唯有女性,也唯有女女交合才能孕育真龙,她们天生带有对女体的崇拜。 还没等凝峥荟缓过来,墨阑的尾尖便手指般在里面勾动。凝峥荟忍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爆发:“出——去——!!!” 这一次的命令带着怒意,那一份怒意让墨阑愣住了,她讨好似的舔了舔凝峥荟的胸口,还是灰溜溜地退了出去,缩在了一旁。她还在盯着凝峥荟的身体,她还没满足,可她不能再继续了。 凝峥荟疲惫地闭上了眼,墨阑帮她关上了灯,不敢再出声。可在黑暗中,她还是再次开口,问道:“小荟为什么突然想做这种事嘛……明明让我做完都不愿意。” 一声叹息响起:“因为,我也会害怕啊。” 天君城 凝峥荟预想中的酸痛并没有那么剧烈。 比酸痛更明显的变化是,会在起床前蹭着她的脖颈索要早安吻的墨阑,和出门后另外两个半人回避的目光。 和她们仅是沉默了两步路,凝峥荟就尴尬地笑了笑,拉着墨阑走到前面。她们默契地保持着一段距离,凝峥荟连哈欠都憋了回去,着急忙慌地翻着手机,嘴里念念有词:“也没有人说这家店隔音有问题啊……” “不是隔音问题。”墨阑凑到凝峥荟耳边。“半人是会闻到气味的啦。” “啊?”凝峥荟惊讶地抬起头,随即单手捂住了脸。“还会有气味,两个女的也有?” “会有……”墨阑移开视线,脸颊微红。“你会被很浓烈的我的气味盖过。” “现在知道害羞了嚯,昨天咋不说一下啊!” “不是小荟主动提出的吗!” “我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啊!” “等一下。”墨阑顿了顿,眯起了眼。“你不想让她们知道?” “啊???”凝峥荟睁大了眼,再次被震惊到了。“这是什么值得让别人知道的事吗?” “为什么不值得,让她们知道我们的关系有什么不好?” “温暖的肉体关系也就温暖两字可以说。” 这给墨阑怼得哑口无言,她又不服气地支吾着,最后只能亲了口凝峥荟的脸,甩着尾巴瞪她:“你还可以告诉她们你坏死了。” “那不行,我得活的好好的。” 嬉皮笑脸的凝峥荟让墨阑脸红了,她又嘟囔起来,早饭时视线都在往凝峥荟身上瞟。直到上了车,墨阑才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听到导航说出目的地天君城,凝峥荟记起了昨晚墨阑没说完的“死寂”传说。不过她觉得现在要是提起昨晚,墨阑又会脸红,便自己翻起了手机。 而凝峥荟马上就皱起了眉。 在传说中,凌王联系到了百兽王,愿意献祭女儿以求百兽王给他的儿子赐福;面对这荒谬的请求,百兽王拒绝了,但凌王认为这是百兽王不满意普通的祭品,于是开始“培养”死寂。 培养就是让一个祭品背负万人性命,他下令虐杀和死寂同龄的女性,让死寂用她们的血沐浴,并食用她们的内脏和肉。直到杀了一万名女性,凌王才带着一儿一女,再次联系上了百兽王。 这一次百兽王收下了祭品,可成为祭品的是凌王和他的儿子。百兽王把万名女性经受过的痛施加在了他们身上,在他们惨死后,给了死寂赐福。 “难评。”凝峥荟嘀咕着关上了手机。 “什么难评?”墨阑微微侧头,问道。 “死寂的传说啦。” “她怎么了吗?” “不是死寂难评,是百兽王难评。”凝峥荟抱住手臂,指正道。“你说这百兽王人还挺好的咧,她明明有能力阻止,却要等人都死了才出手;你说她人不行咧,她又确实把凌家父子杀了。” 短暂的沉默后,墨阑点了点头。可她还没开口,后排的银之狼就凑了上来:“吾等又不会随时盯着凡界,怎能制止不知道的事?” “那就情有可原咯。”凝峥荟瞄了眼银之狼,轻笑一声。“你还挺护这个把你赶走了的主子。” “你什么意思?”身后的银之狼压沉了声音,还伴着隐约的低吼。 “意思是你人还怪好的咧。” 凝峥荟放低椅子,忽视被迫挪到一旁的银之狼,靠着椅背闭上了眼。车上没有放音乐,溯利武正襟危坐着,墨阑瞄了眼小憩的凝峥荟,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隔音玻璃挡板。为了防止银之狼用法术穿透,墨阑还给挡板附上一层黑色的保护膜。 太过安静的环境反倒让凝峥荟不安分起来,她摸上墨阑的大腿,推测着腿部化龙的模样。她记起墨阑初次化龙前,那时化龙的方法可是个谜,只是…… “我去。”凝峥荟猛然直起身,手指不由自主地掐住了墨阑的大腿。“那个谁,就是那个谁,她知道的!” “谁?”墨阑挪开腿,又放缓了行驶的速度,疑惑地皱起眉。“知道什么?” “就是那个……”凝峥荟停住了,回头瞥了一眼,又被大片的黑色唬得一愣。 “这个是隔音的,神力也无法穿透。”墨阑心领神会。“继续说吧。” “哟?”凝峥荟挑挑眉。“你啥时候会的?” 墨阑脸一红,结巴起来:“就,就昨晚和你……之后,起来我就,我就突然又知道了些……” “呃……”凝峥荟瞳孔颤抖着,语速飞快道。“我们还是说那个谁知道啥的事吧。” “嗯……嗯。” “是这样的。”凝峥荟清了清嗓子。“我已经不记得那人叫啥了,她是个卷发,金银色的头发,是人类,你还记得不?” “科瑞.芭尼斯。”墨阑仍然脸红着,却不悦地点点头。 “所以说你的记忆力好到能记住一个令你不快的女人的名字,但没有记住她很早之前就告诉过我们化龙的方法吗?” 沉默蔓延开了。随即,墨阑睁大了眼,爆发出声:“我去!” “咱俩都冷静点,让我捋捋。”凝峥荟抱住脑袋,语气却很平静。“龙需要血的灌溉这么普通的事被隐瞒,科瑞又直接告诉了才第二次见面的我们。” “可能她其实是内部人员,怕引起社会恐慌,所以单独告诉我们?” “你搞清楚,龙可不是真龙,有的是办法管住。而且这又不难猜,哪怕是爱好在这块的民间,也可以发现。喔,等等。”凝峥荟回过头,瞄了一眼后座。“可能她也是神,发现了你是真龙,所以想告诉我。” 墨阑发出一声轻笑,放松了下来:“我是真龙可太好了。” “还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凝峥荟喃喃着,依然紧绷。“我们不能把所有神当成银之狼那样的弱智。” “那……”墨阑放缓了行驶速度。“要改行程吗?” “不至于,改了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车子恢复了原速,凝峥荟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又闭上了眼小憩着。等墨阑把她叫醒,已经是到天君城了。 天色浅黄,她们找完酒店放好行李,也不急着去图书馆。时间很充足,凝峥荟没必要把旅游用任务填满。她们打开导航,凝峥荟挽住墨阑的手臂,带着银之狼和溯利武,逛着附近的街道。 街道到处是死寂的木雕,凝峥荟挑了最忧郁的一尊,也摆出忧郁的模样合了张影。两人看着照片,没忍住笑了起来,原因无二,像她早八。 不过等笑完,滴答的水声就让她们僵住了。凝峥荟转过头,发觉那垂首叹息的木雕眼中蓄满了水,正一滴滴打在石砖地面上。 “真哭了?”即便见过了神,这木雕落泪的模样还是让凝峥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臂在空中无措地抬抬放放。“是不是有机关啥的?” “不是不可能,但是……”墨阑犹豫着,看向了银之狼。“你能感受到什么异常吗?” “没有。”银之狼即答。 墨阑松了口气:“那应该是机关。” “她能知道个啥。”凝峥荟抱着手臂嘟囔。“她连你是真龙都看不出来。” 这话没人听见,凝峥荟又盯了会死寂的木雕,叹着气鞠了一躬。那木雕的泪水消失了,凝峥荟吓得倒退一步,紧紧抓住了墨阑的手腕。 “只是个机关。”墨阑解释。 “别管是不是机关,这是真瘆得慌。”凝峥荟拉着墨阑往回走。“回去得了。” 墨阑压低了声音:“你是不相信银之狼吗?” “不然呢,她连你是真龙都看不出来。”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正经。” 不过刚走出一条街道,凝峥荟脸上的惧意就消失了。她确实抗拒诡异的气氛,可她知道的太少,盲目逃离天君城可能会更糟。 那就观望吧。 反正她也难以回到平凡生活了。 赎罪地 银之狼坐在床边,凝视着米黄色的黎明转为清晨。在另一张床上的溯利武已洗漱完,起初她会为银之狼的作息发出惊叹,现在她只会和银之狼一起发呆,等着凝峥荟通知出门。 相比之下,凝峥荟和墨阑就好玩得多。她们高傲地走在前面,交谈声麻雀似的密集又微小,即便是贵为神明的银之狼也不被她们放在眼里。 不过被轻视的她盯着两人的背影,眼里流露出的却是怜悯。 首相之女,带着条真龙从铁骑旧居杀到天君城,和她那活跃于传说中的母亲一样难掩雌心。可也因凝峥荟的母亲只活跃于传说中,她鲜少得到母亲的引导,受到的教育全来自凡间。于是,凝峥荟长得瘦削,没有凶狠的眼神,像只总是使坏的小麻雀而不是雌鹰。 现在这只小麻雀带着她们到了天君城最大的图书馆——赎罪地。赎罪地虽说是图书馆,但如城堡般金碧辉煌,无论是图书古籍,还是别的文物,只要和宗教有关就都会收录。 这是因为得到百兽王赐福的死寂和神无异,于是惧怕死寂神力的商人们为了讨好她,建造这座图书馆,并命名为赎罪地,希望通过赎罪来不被她的神力抹杀。 好在“死寂”从不主动抹杀别人,她只需满眼空洞地坐在王位上,那些对她不利的人就会因各种意外或者灾难而死。 这种力量毫无疑问是百兽王的。尽管银之狼力量逐渐衰弱,但她仍记得过去,也仍能读取凡间的传说。她能判断出流泪的木雕是“死寂”残存于凡间的神力,可她无法判断这残存的神力为什么突然活了过来。 当然,半人从不会有复杂的谜题,血和性能解开所有问题。这让银之狼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打了个寒战,死死地盯住了凝峥荟的后背。 总不能是凝峥荟和百兽王有血缘关系吧?更不能是凝峥荟和百兽王交配过吧? 可银之狼确实没法完全否认,在她这个衰弱的神明面前,百兽王可以轻易掩饰她们的关系。 意识到这点的银之狼低下头,直冒冷汗,以至于凝峥荟搭住她肩膀时,惊得她尾巴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汝做甚?!” “你嚷嚷啥。”凝峥荟被她吓了个激灵,却还是贴近了她道。“咱们就是需要你帮点忙。” “……说。” “是这样的,咱们来天君城呢,是因为我最近对神话很感兴趣,所以……” “吾明白了,但是。”银之狼打断了凝峥荟,语气中带了些嘲讽。“吾也无能为力,毕竟吾连汝带着条真龙都看不出来。” “我只是开个玩笑。” “吾笑不出来。” 凝峥荟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还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请伟大的忠义之神帮帮我。” “呵。”银之狼瞥了眼凝峥荟,将她的手臂推下,却还是点了点头。“若有吾能读取或记起的信息,吾会告诉汝的。” 凝峥荟咬着牙道了谢,就跑回了墨阑身边。银之狼看着她们的背影,嗤笑一声,才慢慢跟上她们。 银之狼能感受到诸王的力量,但这些力量并无强弱差距,因此她只能在凝峥荟疑惑的目光中一次次摇头。直到中午,人群渐渐散去时,她才听到木块摩擦的声音。 她看向声源,随即睁大了眼。在她的背后,是一尊流着泪的死寂木雕。 “凝峥荟!”银之狼喊道。 “啥?”凝峥荟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但在看到死寂木雕后,她惊叫着爆了句脏话。“这东西之前就在这的吗!?” “……明知故问。” “不是你说的没问题吗?” “吾不过是还没确定。” “太好了,因为你的不确定,现在我们要打副本辣。”凝峥荟一拍手,恼怒地瞪着银之狼。“而且还是恐怖副本呢。” 然而,墨阑冲向了死寂木雕,毫不犹豫地一拳把那木雕砸成了碎片。在扬起的木屑中,墨阑轻蔑地摆摆手:“打碎了就行了。” “你……”凝峥荟目瞪口呆。“根据你的降智程度来看,真的是恐怖副本。” “暂时不用担心,诸王的力量不足以威胁真龙。”银之狼俯视着一地的碎片。“尽管死寂的力量来源于百兽王,可死寂就是死寂,不可能是百兽王。”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银之狼眯起了眼,可在她们争吵起来之前,溯利武的声音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我有解毒药。”溯利武走向墨阑,递出了一板药。“如果服用后幻觉仍没有消失,请及时告诉我。” “幻觉?”凝峥荟喃喃道。“你看不到?”她又追问。 “看到什么?”溯利武一脸迷茫。 “恐怖副本,真的是恐怖副本!” 溯利武皱起眉,目光严肃起来:“请原谅我的失礼。” “什么意思?” 溯利武抓住凝峥荟的手腕,同时打开了手机,打出了急救电话的号码。“为了您的安全,我要带您去医……”可在转过身后,她愣了愣,随即松了口气,对凝峥荟解释道。“故意在公共场合丢大量垃圾的低素质半人很常见,您无需将这视作灵异事件。” “你看到了?” “嗯。”溯利武放开了凝峥荟,可就在她松手的那一刻,地上的木屑从溯利武的眼中消失了。“嗯?”她迟疑着再次抓住凝峥荟的手腕,消失的木屑又再次出现了。“这是?” 溯利武的行为都被凝峥荟看在眼里,凝峥荟一指木屑,嚷嚷道:“你看吧,你碰到我的时候就能看到,你没碰到我的时候就看不到,这哪是幻觉。” “喏。”墨阑把溯利武的药还了回去。“你如果觉得是你自己也出现了幻觉,那你就吃一片呗。” “多谢,不用。”溯利武竖起手掌挡在身前,摇头道。“不过也无需太慌张,对于半人而言,灵异事件很常见,并不是所有灵异事件都是危险的。” “哎,好。”凝峥荟搭住墨阑的肩膀。“我更确定是恐怖副本了。” “小荟,放轻松。”墨阑牵起凝峥荟的手。“现在还很安全。” “停,现在不适合温情。”凝峥荟抽出手。“我们得看看有什么潜在的危险。” 凝峥荟环视四周,此时,整个赎罪地里除了她们,已空无一人。她叹了口气,走向书架,毕竟如果环境出现异常,书籍是最需要用心观察的。而墨阑也顾不得失落,只能跟上凝峥荟,确保她的安全。 很快,凝峥荟就发现了有些书籍的日期变了,且出现了很多早已过时的老书。她抽出一本,皱着眉递给了墨阑,墨阑却在看清封面后便怀念地轻轻一笑。 这本书墨阑十分熟悉,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真龙传说,和凝峥荟手里那本是同一版。不过凝峥荟可笑不出来,尽管在赎罪地出现老书并不奇怪,可早已停产的书籍不该摆满了一整个书架。 “我觉得吧。”凝峥荟后退一步。“这种时候我们应该赶紧去门口,如果是外面发生异变,那赎罪地就是安全的;如果是赎罪地发生异变,那我们立马跑出去;如果外面和赎罪地都发生异变,那能活就活,不能活就重开吧。” “我可以保护你。”墨阑自信地昂起头。 “众所周知,副本是越来越难的。”凝峥荟拿着书,转身走向门口。“没准待会来个百兽王呢?” “如果百兽王想杀汝等,那汝等只能等死。”银之狼嗤笑道。 “你说得对,你也只能等死。”凝峥荟讥讽道。“好了,现在我们谁也不比谁高贵了,憋在汝啊吾啊的,说话正常点好吗?” 眼见银之狼涨红了脸,凝峥荟也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拉着墨阑就加快了脚步。但她们刚走到门口,就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看向一个瘦削的身影。 那道身影很年轻,却死气沉沉的,不符合凝峥荟记忆里任何亲朋好友的模样。可是,她和墨阑还是认出来了—— “……妈?” 神域【有h】 y uzh aiwu.w o rk “我宁愿boss是百兽王你知道吗?”凝峥荟走进赎罪地最近的奶茶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她颓然趴在桌上,埋怨似的长叹。 在凝峥荟和墨阑看到年轻的母亲后,即便此时的凝万华还是学生,也把她们吓得逃出了赎罪地。如果在平时,她们对凝万华只是疏远和敬畏,毕竟即便很少交流,凝万华也是养大她们的母亲。可是,她们现在身处陌生的城市,周围还出现了异常,此时,曾弑杀亲人的凝万华远比百兽王要恐怖。 更糟的是,出现异常的不仅是赎罪地,而是整个天君城。她们的车不见了;所有的小商铺都变了类型和模样;电子支付不能用了;酒店虽然还在,却没了她们的登记信息;行李自然也消失了。 于是,在天君城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赎罪地的她们,只能接受一个事实——现在是三十年前。 “小荟振作一点。”墨阑张开翅膀包住凝峥荟,想了又想,才安慰道。“至少,咱妈现在还只是学生。” “那你乐呗,开心呗。说得好像问题只有咱妈一个似的。” 墨阑张了张嘴,可她还没说话,银之狼突然嗤道:“没你想的那么麻烦,我们并没有回到过去。” “哟。”凝峥荟抬起头,瞥了眼银之狼。“你总算要有点神明的样子了?” “你现在可没资格嘲笑我。”银之狼一脸不屑。“我们并不是回到了过去,我们只是处在了一个法阵里,而这个法阵模拟了过去的景象。” “你能解除这个法阵?” “不能。” “那墨阑能打破这个法阵?”凝峥荟对墨阑惊喜地喊道,但墨阑像是没听到似的,低着头发呆。 “不能。”银之狼答道。 “哎不是。”凝峥荟瞪着银之狼。“那你在得意什么?” “蠢。”银之狼讥笑道,随即她扬起手,一沓钞票便凭空出现在她手中。“这个法阵本质上只是模拟现实的景象,在这个法阵中,有意识者也拥有模拟的能力。” “啊?哎?喔!”凝峥荟一拍大腿,转怒为喜。“好啊好啊好啊好啊,不愧是忠义之神,厉害,厉害厉害!”她学着银之狼扬起手,期待地大喊道。“我要一把能一剑劈死百兽王的神剑!” 然而,凝峥荟手里什么也没出现。在一片寂静中,银之狼等凝峥荟尴尬地放下了手,才告诉她:“这个法阵是模拟现实的,不现实的东西无法模拟。”想看更多好书就到:wo o1 7.c om “……小问题小问题。”凝峥荟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呃……这些被模拟出来的人没有意识的吧?” “别人当然没有,但我们有。”银之狼道。 银之狼的揶揄却让凝峥荟松了口气,凝峥荟抖擞地站起身,拉开了奶茶店的门。“那你们别在意就行了,而且,我现在有头绪了,走吧。” “在意什么?”墨阑迷茫地看向了凝峥荟,但还不等凝峥荟解释,墨阑就红着脸移开了视线。“我不太舒服……” “新的麻烦出现了。”银之狼一拍额头。“我差点忘了,这可是死寂的法阵。” “死寂的法阵又咋了?”凝峥荟盯着墨阑,紧张地皱起眉。 “死寂的力量来源于百兽王,百兽王的力量能创造神域。”银之狼不耐烦地解释。“所以,我们现在处于神域。” “然后呢?神域又咋了?”凝峥荟追问。 “她发情了。” 凝峥荟愣住了。虽然她不清楚神域为什么会导致墨阑发情,但墨阑的模样也不像装的。片刻后,她叹了口气,也懒得再追问银之狼,就拽着墨阑的手臂走了出去。 好在赎罪地位于天君城的商业街,奶茶店旁边就有家酒店。等进了酒店房间,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墨阑猛然抱住了凝峥荟,脸颊蹭着她的脖颈,光滑的龙尾缠上了她的大腿。 “停。”凝峥荟扯开墨阑的尾巴,而这让墨阑浑身一颤,呻吟着咬住了凝峥荟的脖颈。毫无防备的凝峥荟被咬得痛呼,随即气得给了墨阑一巴掌,用力推开了她。“还没洗澡,你急什么啊!” 但墨阑脸上没有一丝委屈,她难耐地甩着尾巴,语调急切:“我,我们一起。” 凝峥荟没有拒绝,墨阑便当她同意,跟着她进了浴室。墨阑盯着脱衣服的凝峥荟,视线掠过她裸露的每一寸皮肤,很快,墨阑就忍不住摸上她的腰,贪婪地按压着。凝峥荟毫不留情地拍开了她的手,可手臂又被她的尾巴绞住。 本来就烦躁的凝峥荟攥紧了拳。她拽起墨阑的尾巴,用力一拧,墨阑却紧紧抓着她的肩膀,颤抖着呻吟,尾巴在她手里渴望地扭动。凝峥荟瞥了眼面色潮红的墨阑,松开了她的尾巴。墨阑失落的喘着气,她的这副模样倒是取悦了凝峥荟,凝峥荟怒意全消,露出了一个轻佻的笑。 “要给你冷静一下吗?”凝峥荟打开花洒,伸手试了试水温,随后将冰冷的水滴甩向墨阑。“现在的水温能让你冷静吗?” “不行。”墨阑双目迷离,朝凝峥荟伸出手。可花洒里的水已加热好,凝峥荟一拉浴帘,躲了进去。 仿佛呜咽的低吼在浴帘外响起,没多久,脱光了的墨阑掀开了浴帘,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凝峥荟。她把脸埋进凝峥荟沾满水珠的双乳间,深吸了一口气,尾巴蠢蠢欲动地抬起。凝峥荟用香皂在手上搓出了泡沫,片刻后掐住了她的尾巴,在墨阑短促的呻吟中把她的尾巴拉向了双腿,随即夹住了她的龙尾。 然而,凝峥荟感到胸乳上传来一阵刺痛。她推开墨阑的脑袋,刺眼的猩红便闯进了她的视线。墨阑喘着气,利齿和唇边沾血,眼中满是迷恋。凝峥荟皱起眉,扬起手狠狠扇在墨阑脸上。 “你给我清醒点。” “对不起,小荟,对不起。”墨阑呜咽着,眼中的迷恋却变得更深。她低头舔去凝峥荟乳房上的鲜血,炙热的气息随着颤抖的呻吟扑在凝峥荟的胸上,龙尾兴奋地加快了在凝峥荟大腿间抽动的速度。“让我舔干净,对不起,求你。” “舔干净?”凝峥荟又扇了墨阑一巴掌。“这是奖励你吧?” “求你……”墨阑总算是离开了凝峥荟的乳房,却委屈地红了眼。凝峥荟视线下滑,坏笑着一掐她浅浅的腹肌,墨阑的小腹瞬间漫上了一层粉色。 凝峥荟夹了夹腿,在墨阑骤然提高的呻吟中,她有些分不清腿间的湿润是水还是淫液。她握住墨阑的尾巴,贴上她的阴蒂,墨阑的尾尖一圈圈地描摹着阴蒂的轮廓,随即便眷恋地蹭压着阴蒂。 阴蒂带来的快感很强烈,凝峥荟抽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松开了大腿,再想夹住时,墨阑的尾巴已钻进了凝峥荟的穴道。虽然凝峥荟的穴道已完全湿润,但异物感还是让凝峥荟不适地弓起了背。 已陷入狂热的墨阑并没注意到凝峥荟的不适,她只顾着趴在凝峥荟的乳房上又舔又咬,尾巴在凝峥荟的穴道里抽插,每一下都狠狠撞着子宫口,凝峥荟把嘴唇咬出血来才能忍住痛呼。 剧痛让凝峥荟的大腿开始颤抖,凝峥荟用尽全力,掐住墨阑的脖颈,趁着墨阑愣神,用全身的力量把她推到,坐在了她身上。凝峥荟调整了一下位置,穴口死死压住墨阑的尾巴,让她不能再深入。凝峥荟用穴口和阴蒂摩擦着她的尾巴,尽管墨阑不能再抽插,但她叫得越来越大声,最后咬住凝峥荟的肩膀,在一大片鲜血中呜咽着剧烈颤抖,达到了高潮。 被墨阑把肩膀咬得血肉模糊的凝峥荟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墨阑却红着眼,小心翼翼地舔着凝峥荟的伤口。等伤口恢复好,凝峥荟又清洗了一遍全身,就准备离开浴室。不过墨阑拉住了凝峥荟的手,可怜巴巴地低着头。 “你等我洗完……” “我快痛死了!”凝峥荟甩开墨阑的手,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一副我欺负你的样子?” “……对不起。”墨阑更委屈了。 凝峥荟注视着墨阑,半晌叹了口气。毕竟她们是姐妹,她还是有些心软:“我待会抱着你睡。” 凝峥荟见墨阑点头,才上床休息。她蜷缩起来,捂着下腹,那里的疼痛仍未消去,可她太累了,累到就连疼痛也无法阻止她睡着。 “看来我应该不能抱着墨阑睡了。”迷迷糊糊中,凝峥荟喃喃。“不过她应该不会在意的……” 恢复力量 清晨,凝峥荟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尽管她的腰腹和大腿都传来了阵阵酸痛,可她仍感到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的身体还残留着疲惫,因此她又赖了会床,才穿好衣服,边洗漱边给溯利武发讯息。现在的墨阑还没醒来,但溯利武肯定醒了。 凝峥荟刚走出房间,就看到溯利武站在隔壁门口等她。溯利武和她对视的瞬间,就触电般移开视线,凝峥荟一愣,随即懊恼地捏了捏脖子上还在隐隐作痛的吻痕。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溯利武进了房间,在看到端坐的银之狼时,毫不客气地躺在了银之狼的床上,还贱兮兮地对着她眨了下眼。 “滚。”银之狼言简意赅。 “你凶什么。”凝峥荟笑嘻嘻的。“我现在很需要你的知识哦。” “别嬉皮笑脸的。” “行行行行行。”凝峥荟清了清嗓子,又装模作样地正色道:“关于这个法阵,你还知道什么?” “……你问得太笼统了,你得有具体的问题。”银之狼皱起眉。“这是用神力编织的法阵,很复杂,如果你要我全部告诉你,一时半会说不完。” “还好我早就想了几个问题。”凝峥荟一拍手,迫不及待地问道。“神域为什么会让墨阑发情。” “死寂的力量来源于百兽王,而百兽王的力量可以形成神域。”银之狼回答得从容,在半人的世界,和性挂钩的能力并不少。“真龙是百兽王的造物,因此神域可以恢复真龙的力量和被压抑的欲望。” “可你不是说过,虽然死寂的力量来源于百兽王,但死寂是死寂,百兽王是百兽王吗?” “我指的是她们的实力差距太大,因此无需因百兽王的强大而害怕死寂的法阵。” “那这个法阵范围有多大?” “整个天君城。” “哦不。”凝峥荟坐起身,死死地盯着银之狼,眼神顿时严肃起来。“那我们岂不是只能等我妈来天君城?” “是的。”银之狼讥讽地笑了。“可你们太胆小了不是吗?即便你的母亲还只是个学生,也把你们吓得逃跑了。” 凝峥荟黑了脸:“你懂什么?” “我是衰弱的神,而不是凡人。”银之狼告诉她。“我想要读取凡间大部分信息并不难,凡人。” “所以呢?” “所以我知道一切,我知道你母亲弑亲继承家产,我知道你母亲杀了上任国王,我知道你母亲控制着现任女王。”银之狼讽意不减。“但我还是不明白,就算她再传奇又如何?这个法阵里,她就是个学生。” “……说实话我现在觉得你们神真的特野蛮。”凝峥荟表情复杂地甩甩手。“你就没听说过血脉压制这个词吗?” “你身边跟着条真龙,到底是多么懦弱的真龙血脉会被凡人血脉压制?” “我再跟你强调一次,我妈不是普通的凡……” “再传奇的凡人也是凡人。”银之狼打断凝峥荟。“我说过,我能读取大部分凡间的信息,我知道你们凡人的孝和感情之类的概念,所以不用再找遮羞布,你们就是懦弱。” 凝峥荟眯起眼,搂住银之狼的肩膀,对她扬起一个威胁的微笑:“等墨阑醒来,我就让你明白我是不是懦弱。” “你就算杀了我你也是懦弱,我可没在你婴儿时就压制着你。”银之狼推开凝峥荟的手臂,怜悯地捧住她的脸。“而且我大可以在墨阑醒来前就杀了你。” 一声狮吼伴随着切割钢铁的锐响传来,转瞬间,一把利剑就刺穿了银之狼的脖颈,喷涌而出的鲜血飞溅在了凝峥荟脸上。镜面般的剑身即便沾了血也能倒映出凝峥荟苍白的脸,在凝峥荟身侧,溯利武怒目圆睁;在凝峥荟身前,银之狼呆滞地用手接着血;凝峥荟深吸一口气,终于仰头爆发出尖叫。 “她只是抽象,不是真的想杀我!”凝峥荟慌忙找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又抓起被子堵住银之狼的脖颈。“你一个神为什么会这么脆弱啊!” “她刚刚就是想杀你。”溯利武低吼着拔出剑。“我能感受到。” “电话打不通,打不通啊!”凝峥荟丢下手机,转向溯利武。“你快去找墨阑!” 但凝峥荟话音刚落,溯利武就飞了出去,直直地撞上了墙,砸出了一片飞扬的尘灰。凝峥荟又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跑向了溯利武。可是,还血流不止的银之狼突然站了起来,挡住了凝峥荟。 以为银之狼是在挣扎的凝峥荟一跳,伸手去扶银之狼。随即,一阵血肉蠕动的湿黏声响起,凝峥荟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银之狼的伤口血肉翻腾,正狰狞地愈合着。 连续的惊吓后,凝峥荟已经叫不出来了。她连滚带爬地翻过床,警惕地盯着一身猩红的银之狼。作为神明的银之狼有自愈能力并不奇怪,只是银之狼这副模样实在恐怖,且凝峥荟现在没有墨阑的保护,她并不敢惹怒银之狼。 幸运的是,银之狼没有注意凝峥荟,但溯利武就是不幸的了。银之狼踩住她的脖颈,她挣扎着推银之狼的脚,但哪怕她已憋红了脸,银之狼也纹丝不动。 她们挡住了玄关,凝峥荟也没法偷偷溜出去。她只能一咬牙,壮着胆子靠近银之狼:“别打了,别打了袄。” 兴许是银之狼没有听见,因此她并没有松脚。凝峥荟只能抱住银之狼的胳膊,用力一拉,可她没料到,本意只是转移银之狼注意力的她,居然给银之狼拽了个踉跄。溯利武得以解救,她浑身颤抖,趴在地上弓着背咳嗽。 银之狼稳住了身,便侧过脸,睨着凝峥荟。凝峥荟被她的眼神吓得举着手后退,直到凝峥荟缩进了角落,银之狼突然笑了,笑得令人不寒而栗。 “我明白了。”银之狼提起凝峥荟的衣领,把她丢到了溯利武身旁。溯利武挣扎着爬起来,挡在凝峥荟身前,她们狼狈的模样让银之狼满意地嗤道。“她说的没错,我刚刚确实想杀你。” 凝峥荟捂着摔疼的脑袋站起身,迟疑道:“我……” “要告诉墨阑?”银之狼接过凝峥荟的话,笑得越发嚣张。“你最好明白,神域能恢复真龙的力量,也能恢复神的。我现在能把你当着墨阑的面杀了。” “不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啊。”凝峥荟缩着肩膀,只觉得银之狼果然无论何时都很抽象。“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对于溯利武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死手的行为也很生气,但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你最好一直都像现在这样。”银之狼笑意不减。“那我还可以和你保持着表面的和平。” “那我们走?” “溯利武留下。” “你说你会和我保持表面的和平。”凝峥荟瞄了眼坚持挡在身前的溯利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银之狼的脸色。“那我可以先不走吗?” “怎么?”银之狼瞥了眼溯利武。“你要保护她?” “我没那么高尚。”凝峥荟连忙摇头。“只是我本来就是来找你们说一下计划的,但我们貌似还,啥都没计划好。” 银之狼轻哼一声:“随你。” 凝峥荟松了口气,如果她表现出了对溯利武的关心,银之狼真的有可能杀了溯利武。就算她立刻去找墨阑,等墨阑过来的功夫也足够银之狼杀了溯利武。她只能试探银之狼的态度,如果她能留在这的话,多少能拦一下。 “那我先再确认一下。”凝峥荟清了清嗓子。“这里的人没有意识,她们的所有行为,都是对于现实的模拟。这种模拟,并不是单纯把过去的景象重演一遍,而是对关键词和事件做出符合逻辑的行为。对吗?” “嗯。” “那就好办了,我妈肯定在天君城留有身份信息,而且可能还有认识的人。”凝峥荟一拍手。“我们可以把她喊过来啊。” “你要怎么让她过来?”银之狼仍然不屑。“跟她说你是她未来的女儿?” “哎呀,找人要找很久的嘛,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不。”溯利武的声音低如喃喃,却还是吸引了银之狼和凝峥荟的视线。溯利武回头看了眼墨阑,加大了声音。“凝女士,我知道首相有个朋友是天君人。” 年轻时的妈妈 山峦般雌伟的金红色宫殿散发着金光,闪得凝峥荟眯起了眼。她站在通往王宫的石阶前抬起头,即便视野模糊,她也能望见宫殿上的万兽雕像,在铺天盖地的金光中,真像是要飞升到百兽王的神域。 石阶通往的王宫,是天君城主的居住地——万辉宫。按照溯利武所说,她还在玉炎凪身边时,玉炎凪曾在红刃大剧院举办了一次聚会。凝万华和天君城主凌海川参加了这次宴会,而给她们端茶倒水的溯利武得以她们叙旧,得知了凌海川早在初中时就认识了凝万华。 “不愧是全世界最大的王宫。”凝峥荟感叹。“有种美滋滋去死的感觉。” “因为要爬楼梯吗?”墨阑体贴地把凝峥荟拦腰抱起。“我可以抱着你哦。” “首先,我四肢健全,其次,你这样很油。” 即便今早凝峥荟是扯着嗓子嚎叫才把墨阑叫醒的,但凝峥荟看得出来,这一点也没破坏她在墨阑心中的形象。她无视墨阑受伤的眼神,从墨阑怀里跳了出来,低着头避开万辉宫的光线,便轻松地爬完了石阶。 在她的身后,溯利武紧紧跟着她,墨阑一振双翼就飞了上去,只有银之狼散步似的慢慢走。凝峥荟能感受到,这个法阵让她的身体变得有力又轻盈,虽比不上天生健壮的半人,但也比她以前那跑两步就喘的体质要好得多。 “银之狼故意的吧。”墨阑瞪着在石阶上看风景的银之狼,眼眸转为竖瞳。“我看她还是打少了。” “算了算了算了。”凝峥荟拉住墨阑的衣角。“她就是抽象,你也不是不知道。” “为什么又拦住我?”墨阑愤怒的目光转向了凝峥荟。这不是凝峥荟今天第一次拦住她了,早在凝峥荟满身是血的叫醒她时,她就咆哮着去找银之狼,结果被凝峥荟边嚎边拽地拦了下来。 “我怕。”凝峥荟一脸诚恳。“我怕你打了她会变得跟她一样抽象。” “是银之狼威胁了她。”溯利武朝凝峥荟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就告诉了墨阑。“银之狼的力量在这里得到了恢复,她说她可以当着你的面杀了凝女士。” 墨阑咬牙切齿地展开了翅膀:“她还敢威胁你?” “你真的是……”凝峥荟一拍额头,无奈地叹气。“能不能正常点,你以为你这样子很帅很霸道吗,又不是绝对压制,只有小混混才会不动脑子就喊打喊杀。” “万一她是虚张声势呢?”墨阑反问。 “你要我拿命赌?” “我不是。”墨阑立刻收起了龙翼,委屈地低下头。 “当然,你要是骂她那没问题,你别和她打起来就行了。打的是你们,要死的是我。反正你是学文的,骂起来总不会吃亏。” “我不会骂人……” “那你话也别说。” 不耐烦的凝峥荟让墨阑下意识退开,随即她瞄了眼凝峥荟,又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凝峥荟。凝峥荟不再理她,只等银之狼走到她们面前时,看向了溯利武。 习惯跟在凝峥荟身后的溯利武一愣,才反应过来给她们带路。万辉宫存在着十个花园,而每个花园都有座宫殿,即便已有一半变成了景点,万辉宫也仍能让凌家人居住。 “要我说这凌家人就挺莫名其妙的。”凝峥荟望着不见边际的花园,和远方一座灰白如穹中云层的宫殿,不耐烦道。“最近的宫殿都鬼远鬼远的,也不知道这么多宫殿和这个法阵有什么用,但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存在了。” 银之狼笑得诡异:“这个法阵,是用来定位的。” “我就说凌家人莫名其妙吧,这不就又莫名其妙地成导航了。” “凝女士请不要焦躁。”溯利武安抚道。“那是海霆宫,我们可以欣赏路上壮观的景象。” “说起来我妈最开始确实是让我出来旅游的。”凝峥荟仰头抱怨。“结果一大堆破事。” “但也不全是破事。”墨阑牵住凝峥荟的手,和她肩膀相贴。“我们发现了我是条真龙,而且我也在变强。” “我原本还想让你别当着溯利武的面说你是真龙的,但是想想又算了。”凝峥荟表情复杂。“她跟着我们的这段时间什么神啊法阵啊都见到了,你看她,还挺淡定的。” 溯利武轻咳一声:“我不会把所见所闻告诉别人的。” 谈话间,她们已来到海霆宫前。近距离下的海霆宫教堂般安静圣洁,即便有十个穿戴厚重盔甲的护卫守着海霆宫大门,凝峥荟也觉得这里全是死物。 “凌女士就在这。”溯利武停下脚步。“虽然我没来来过凌女士的居所,但这里有她的气味。” “等一下。”尽管凝峥荟没料到能这么快就找到凌海川,她却毫无惊喜之色。“我们是不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见到凌海川。” “也许我们可以装作和凌海川很熟?”墨阑提议道。 “太拙劣了。”凝峥荟摇摇头,随即又拉住了她的手臂,指向了海霆宫。“你,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再把凌海川劫走。” “你不是让我别动不动打架吗?” “我是让你看情况,这里全是凡人,你直接全杀了不就行了。” “欺软怕硬。”银之狼嗤道。 “不然呢。”凝峥荟理直气壮。“我不欺负弱的,去找强的挨打?” “可是……”即便墨阑已蠢蠢欲动地露出了龙爪,但她仍只是犹豫地停在原地。“凌海川是咱妈的朋友吧,这样对长辈真的好吗?” “你有病啊?”凝峥荟气笑了。“这只是个法阵,咱妈和凌海川都不在这!” “咱妈就算是假的也很恐怖……”墨阑嘀咕道。 “那就赶在咱妈出现前毁……” 山崩般的钝物摩擦声打断了凝峥荟,凝峥荟捂着耳朵看向海霆宫的大门,发现大门已被打开,一只高挑的金发虎半人出现在门口,目光炯炯地盯着凝峥荟。虎半人直直地走向凝峥荟,把她吓得倒退了半步,可仅仅是她后退半步的时间,溯利武甚至来不及向虎半人行礼,那虎半人就已站到了凝峥荟面前。 凝峥荟被墨阑警惕地挡在了身后,虎半人也不恼,爽朗地大笑起来:“早上好,别太紧张,我这没太多规矩。” “早上好。”凝峥荟绕过墨阑,招手让溯利武对虎半人行了个礼。“您是凌海川吧,我没想到您居然这么随和。” “因为我能在你身上闻到我朋友的气味,而且你长得和我朋友太像了。”凌海川摩挲着下巴,端详着凝峥荟。“简直一模一样!你姓什么?你该不会是我朋友的亲戚吧?” “你朋友是凝万华对吧?”凝峥荟从容地撒起谎来。“对,我是她姐,但不是亲姐。” 凝峥荟印象里,她的母亲每次提起同辈女性亲戚时,都是直呼姐姐妹妹,再补充一句不是亲姐亲妹。虽然凝峥荟没问过原因,但她知道凝万华并不喜欢表姐妹和堂姐妹这种称呼。 “看来你真的是她亲戚了。”凌海川揽住凝峥荟的肩膀,嬉皮笑脸地推着她。“走,进来坐坐。” 这下凝峥荟也愣了。她看向溯利武,就算溯利武放心地点了点头,凝峥荟依旧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海霆宫白得刺眼,凌海川瞥了眼凝峥荟,带她们走进了一座庭院,葱郁的草木让凝峥荟的眼睛舒服了些。凌海川带着她们坐在了一间亭子里,她招手让侍从端上点心和茶水,对着凝峥荟抬了抬下巴。 “你是来找你妹的吗?” “对。”凝峥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从容得像个贵族。“但我其实是第一次来找我姐,所以我也没她的联系方式,我问了我妈,但我妈还没回我。” “那我帮你联系她吧。”凌海川在拨通电话前,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凝峥荟。“我能给你拍个照吗?” “可以的。” 在凌海川打电话时,墨阑凑近了凝峥荟,低着头耳语道:“万一咱妈说她没有姐姐怎么办?” “她都拍了照了,就算咱妈说她没有姐姐,至少也看得出来我和她有血缘关系。” 她们才说了两句,凌海川就打完了电话。她挑起眉,晃了晃手机,道:“万华现在过来。” “等会?”凝峥荟睁大了眼。“我妈……不是,我妹在附近?” “她不在市区。”凌海川否认道。“她只是现在过来而已。” “那她过来要多久?” “两个小时吧。” 凝峥荟倒抽一口气:“两个小时,说来就来啊。” “毕竟,她在旅游嘛。”凌海川耸耸肩。“旅游就是要随心所欲一点,想去哪,就去哪。就算她刚离开市区,可只要她想回来,那就回来。” “不觉得很浪费时间吗?”凝峥荟嘴角一抽。 “那就浪费呗,拜托,旅游是用来放松的,非得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塞进固定的路线的话,还叫放松吗?”凌海川呷了口茶。“你看你紧绷的,学学我,放松。” “我只是有些惊讶。” “而且,有些顺利过头了。”墨阑喃喃道。 然而,她的话被凌海川听到了:“顺利不好吗?”凌海川脸上依旧是自然的微笑,她的护卫们却围了过来。 “主要是明明是我们在找她,结果麻烦她浪费两个小时跑来找我们。”凝峥荟替墨阑解释道。“不太好吧。” “你们把旅游想得太正式了,才会觉得麻烦。”凌海川摆摆手。“你们这段时间就别想太多了,在我这吃吃喝喝散散步看看风景,等万华来就行了。” “那还真是多谢了。” 凌海川亲切地和她们聊起了天君城的历史,她的家人,还有凝万华。凝峥荟能察觉到凌海川还在试探她们,不过凝峥荟和母亲的关系本来就既熟悉又陌生,她无需任何伪装,便能表现出她和凝万华认识却不亲密的模样。 两个小时后,凝万华走进了庭院,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凌海川的侍从。凝峥荟望向凝万华,在看清她的那一刻,凝峥荟对于母亲的畏惧消失了。 此时的凝万华没有长出白发,没有那些让她看起来威严的皱纹,她的手上也没有沾染鲜血。她的头发和凝峥荟一样的乌黑浓密,只不过她是直发,而凝峥荟是卷发;她们长着极为相似的五官,不同的只是眼神;凝峥荟记忆里的母亲总是伴随着旁人的恐惧出现,她身上的杀气影子般紧紧跟随,但脱离了那些充满恐怖色彩的传说,凝万华看上去就是个平凡的、普通的、健康的女人。 “妈……不是,妹。”凝峥荟站起身,打了声招呼。“我想死你了。” “你看我说的对吧,是不是很像你。”凌海川用手肘顶了顶凝万华的肩膀。“你去烫个卷发就和她一模一样了。” “但是……”凝万华皱起眉,盯着凝峥荟的脸。“我没见过你。” “她身上有你的气味哎。”凌海川补充,可随即她又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凝万华。“你不会和她……” “不不不不可能。”凝峥荟大惊失色,这可不是她妹,这是她亲妈,亲妈!“我们其实经常一起吃饭的,但是你都不怎么和我们说话。” 凝峥荟对于母亲并非一无所知,每次家族聚会,她的女性长辈偶尔会聊起过去。年轻时的凝万华没什么人类朋友,就算是亲戚,她也难以记住亲戚的名字和面容。 见凝万华的眉头舒展了些,凝峥荟又道:“我是凝峥荟啊,峥嵘的峥,群英荟萃的荟。” “真酷的名字。”凝万华笑道,坐在了凝峥荟的对面。“我居然没记住你。” “凝万华也是个好名字。” “是挺好,但是不够酷。”凝万华道,随后视线扫过了凝峥荟身旁的叁人。“她们是?” 凝峥荟瞄了眼墨阑:“她是我的……” “我是她的对象,叫我墨阑就好。”墨阑抢先回答。“这个狮半人是小荟请的导游,这个狼半人是小荟朋友。” 凝峥荟没有反驳,但不动声色地掐了下墨阑的手臂。凝峥荟那点力气,完全掐不痛墨阑,反被墨阑握住了手,看起来就像是在牵手。 凌海川对于墨阑和凝峥荟是情侣这件事并不意外,她只是礼貌地点点头,就追问道:“她们怎么称呼?” “狮半人叫溯利武,狼半人……”凝峥荟心虚地瞄了眼银之狼,才道。“她叫银大狼。” “那现在我们就算认识了。”凌海川又问。“你们接下来怎么打算,留在市区,还是离开。” “要不要我带你们在市区逛两天?”凝万华邀请道。 “好啊。”凝峥荟求之不得。 “带我一个嘛。”凌海川搂住凝万华的脖子,蹭着她的脸。“你们还可以住我家。” “咱们刚认识就住您家。”凝峥荟扯出一个笑。“太麻烦了吧。” “整个天君城未来都是我的。”凌海川毫不掩饰话里的高傲。“你们在天君城旅游不会麻烦我,那你们住我家就也不会麻烦我。” “待会再说。”凝万华推开凌海川,朝凝峥荟招手。“走吧,我们现在出发。” 凝峥荟跟上母亲,离开了海霆宫。此时海霆宫外多了不少人类游客,他们看到凌海川,纷纷惊喜地叫喊。可是,凝峥荟察觉到了—— ——她察觉到了人群中的恶意。 离开法阵了 凝峥荟和母亲的逛街并不特别,她们只是和每个普通游客一样,打卡景区,吃特色美食,买当地服饰。在市中心逛了一圈后,她们在公园的亭子里坐下,这个花园虽然在地图上被划分在市区,但完全没有市区的热闹,安静得像是无人的森林,公园外还有不少阴暗的小巷。 “有时候走累了我就来这里待着。”凝万华看着亭子旁的人工河,告诉凝峥荟。“商场之类的地方太吵了,越休息越烦。” “那你惨了。”凝峥荟道。“我很吵。” “太好了,我也吵。”凌海川露出一个狡猾的笑。“我们俩一起吵,我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你能有什么心理负担呢?”凝万华学着凌海川的语气。“整个天君城未来都是你的。” “有病。”凌海川掐向凝万华的脸,却被凝万华咬住了手指。凌海川尖叫着缩回手,炸开了尾巴和耳朵的毛。“我要打狂犬病疫苗!” 她们开始不说脏话地互骂,凝峥荟盯着她们,摸着下巴凑近了墨阑,压低了声音:“凌海川不会是咱们另一个妈吧?” “不像。”墨阑否定。“她都不害羞的,而且如果她是咱们另一个妈,那为什么咱妈不告诉我们。” “怕我们飘。” “有病。” “银之狼。”凝峥荟小声唤着,拉了拉银之狼的袖口。“如果凌海川不是我另一个妈,那为什么这个法阵在天君城,为什么又要我们在这个法阵见到我年轻的妈?” “因为有能力制造这个法阵的人出生于天君城。”银之狼不耐烦道。“以及我说过了,这是个定位法阵。” “咋,我妈是导航啊。”凝峥荟嘟囔。 银之狼没再回答,此时凝万华和凌海川也吵累了,靠在了一起休息。不过凝万华还没清净多久,凝峥荟又问她:“妹啊,你怎么和凌海川认识的。” “还能怎么认识的。”没等凝万华回答,凌海川就答道。“上学认识的呗。” “她会在我人类同学想霸凌我时帮我。”凝万华平静地补充。 凝峥荟一时语塞,她现在感觉说什么都是在伤口上撒盐。她的母亲怎么会被霸凌呢,明明在未来,所有人看到凝万华都会止不住地流冷汗,就连女王都害怕她。 “别这样看我。”凝万华别开脸。“他们只是想霸凌我,但从没霸凌成功。” “你打回去了?”凝峥荟期待地追问。 “在学校的时候,我的朋友们会帮我。”凝万华告诉她。“我也有我的保镖。” “你有保镖?”凝峥荟瞥了眼亭子外的护卫们。“是她们中的一个?” “不是!”凌海川先嚷嚷起来。“她来我这玩还用带保镖?那我不丢死人了。” “不管怎样,我的人类同学恨死我了。”凝万华道。“他们不仅没霸凌成功,报仇也没成功过。” “他们太弱了。”凌海川笑嘻嘻地翘起腿。“一群人聚在一块,我还以为多厉害呢,结果一拳一个。” “没必要在乎那些垃圾。”凝万华站起身,抻了抻腰。“回去吧?” “这就回去了?”凌海川拒绝。“不行,我还得逛会。” “你别想让我陪你。” “切,我自己去。” “那我们跟万华一起回去?”凝峥荟小心翼翼地问。 “随你。”凌海川耸耸肩。 但就在凝峥荟以为她们又是在开玩笑时,凝万华真的只简单道了个别,就离开了。凝峥荟看了看从相反方向离开的凌海川,连忙追上了凝万华。 “你就这么走了?”凝峥荟不解。“我还以为你还是会和她一起。” “没必要。”凝万华轻笑一声。“和她在一块可以随意点,她对我来讲就是我的家人。” “我也是你的家人。” “这倒确实。” “那你以后成为凝家家主呗。 ”凝峥荟轻轻撞了下母亲。“我和凌海川才刚认识,我以后只能抱你大腿了。” “当然。”凝万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家的一切未来都是我的。” 虽然凝万华说得笃定,但凝峥荟还是和墨阑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知道,在凝万华那个年代,除非是独生女,不然财产都是留给儿子的,而凝万华并不是独生女。她们也知道凝万华是如何继承凝家财产的,等过一段时间,凝万华就会杀了她的父亲和两个兄长,再伪装成意外,她的母亲又早已离世,凝万华便顺理成章地继承了所有财产。 所有人都知道凝万华杀了全家,可没有任何证据能给她定罪。这件事对社会影响太过恶劣,无数人试图置她于死地,然而她不仅没死,觊觎她财产的亲戚还相继死亡,最后整个凝家只剩下了不知情的女亲戚。 “我的人类同学恨我也可能是因为我说过我是未来的凝家家主吧。”凝万华道,她的脚步声也随之加重。“他们说凝家是我哥的,我这种想法是小偷、强盗。但按照法律,我就是有继承权,凭什么骂我?” “你同学怎么说都没用的。”凝峥荟既是安慰,又是实话实说。“你一定是凝家家主,谁都改变不了。” 在凝峥荟说完话的一瞬间,墨阑一个跨步站到了她们身前,龙翼展开了狰狞的逆鳞,闪着不详的黑光。凝峥荟没反应过来,直直地撞上了墨阑的后背,等她揉着眼睛站稳,她才看见墨阑露出了龙爪,浑身散发着戾气。 “有人在蹲我们。”墨阑低吼道。“我会把他们撕碎。” “先别杀。”凝峥荟连忙制止。“把他们揪出来就行了。” 墨阑一振双翼,阴影般飞进了最近的小巷。下一秒惊天动地的咆哮和尖叫同时响起,一群男的被扔出了小巷,他们的手脚被摔成了骇人的角度,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不过他们没有死,其中一个男的挣扎着抬起头,怨毒地瞪着凝万华。 “我就说谁在蹲我。”凝万华嗤笑着瞟他一眼,随即轻描淡写地告诉凝峥荟。“我同学。” “都跑到天君城来了,这是多恨你啊。”凝峥荟用嘲笑的语气感叹。“男毒恶过鼠啊。” 那个男的在地上扑腾起来,凝峥荟不耐烦地从溯利武那拿过剑,剑尖指着残废男。残废男眼里的怨毒消失了,凝峥荟俯视着他,问道:“你就这么恨她,就算她在天君城都要霸凌她?”凝峥荟扫了眼地上所有男的,只觉得更好笑了。“知道在天君城不好下手,还带了这么多保镖,有用吗?” “她……她是小偷……”残废男有气无力地解释。“……强盗。” “她偷什么了。”凝峥荟反问。“又抢什么了?” “她偷了……抢了……她哥的头衔。” “有病,天生残疾的基因就是脑子有问题。”凝峥荟骂道。“你怎么知道她来了天君城?” “很多人都在……盯着她。” “哪些人?” 在残疾男说话前,凝万华说道:“不用再浪费时间了,我知道是哪些人。” “行,那么……”凝峥荟和母亲残忍地对视一眼,随即一转剑柄,利刃便割开了残废男的喉咙。 血泡在残废男的喉咙和嘴角破裂又冒出,凝万华看着地上的血,微微皱眉:“你杀了他。” “那又怎样,这里是天君城,凌海川是天君城未来的城主。”凝峥荟平静地把剑还给溯利武。“你知道怎么让他的死不留痕迹。” 很快,残废男就不动弹了。凝峥荟绕开他们,转身向凝万华招手:“走吧,他死了。” 但凝万华没有走。凝峥荟站在原地等她,她脚下的地面却突然裂开了缝。地缝蔓延扩大,凝峥荟尖叫着扑过去拉母亲,可母亲的身影流沙般散去,凝峥荟倒在地上,她这才发现并不是地面在裂开。 天君城消失了,整个空间都只剩下白,不见边际的白,白得刺眼,比海霆宫还白。凝峥荟从地上爬起来,周围只剩溯利武、银之狼、墨阑和她,她意识到,她快离开这个法阵了。 “我说过了。”银之狼笑了,笑得诡异又嚣张。“这是个定位法术。” “这个法术定的是我的位!”凝峥荟控制不住地大喊,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她表现出和母亲一样的凶狠,所以这个法阵确定了是她。“为什么!” 她还来不及思考,墨阑便扑了过来,把她紧紧地罩在怀里。几乎是同时,一道黑色的雷霆咆哮着轰下,震耳欲聋的爆炸过后,墨阑破碎的龙鳞掉在了凝峥荟身边。 凝峥荟面色惨白,如果墨阑没有挡住这道雷,凝峥荟已经连灰都不剩了。她扭头寻找着银之狼,她确实找到了,可她看到的是银之狼朝着溯利武扬起手,一把银色的光剑出现在她手中。溯利武拔剑挥向银之狼,一把剑碎了,一把剑毫不留情地砍下,把溯利武钉在了地上。 痛苦的狮吼远不如雷鸣,凝峥荟却开始发抖,因为银之狼正在朝她走来。又是一道黑雷劈下,墨阑展开龙翼怒吼,银之狼丝毫不惧,毕竟墨阑完全不能离开凝峥荟。 “多亏有你,给了我将功补过的机会。”银之狼的手中汇聚了一个光球,墨阑的翅膀死死护着凝峥荟,而银之狼只是轻轻地手心向下。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凝峥荟的背后传至整个胸腔,她捂着胸口,手却捂了个空。她的胸前是一个焦黑的窟窿,她甚至能看到只剩一半的心脏。 “哦不。”凝峥荟喃喃。随即两眼一黑,失去了全部意识。